“师尊。”
纪文杉刚走出竹楼，就看到了前方的青色身影，他脸上顿时露出羞愧神情，“请师尊责罚，弟子天资平庸，虽有穷奇前辈指点，却始终无所寸进，实在枉为师尊门下弟子。”
“哦？”
顾修云笑了笑，“你后悔吗？”
后悔……
纪文杉顿时明白过来。
顾修云已经知道他的修行路线有问题，也知道穷奇老祖无法指点他了。
没有帝君前辈指点，修行路将异常艰难。
毕竟就算是太一仙帝、羲皇、古祖，也是在一代代前人的引领下，才最终走到至圣境界。
修行界的发展从来不是一蹴而就。
无尽岁月中不知埋葬了多少尸骨，陨落了多少豪杰，才诞生出帝君与至圣，如果只是闭门造车，根本不可能走的太远。
纪文杉能修炼到演法一重境，其中大半原因是他的血脉，身躯让他的神魂、意志极度强横，修行路自然也容易了许多，但演法一重境也是极致了，后面的路越来越难，想要靠自己的力量一路跨过去，除非是像乌纹金豚一样，有至高规则的无限钟爱，每一次选择都不会出错。
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
从演法一重境到二重境，其间就至少要经历上千种关隘，次次都能选对？那可不是二选一，可能是十选一，百选一，稍有差池，就是道途断绝的下场。
“弟子不后悔。”
纪文杉无比坚定的摇头。
那是他的路，也是他一生的追求，他想以手中之剑护持心中之道，如果为了剑而放弃道，自己这一生的修行又有什么意义？
“真的不后悔？”
顾修云淡声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为师可以让你重入轮回，并封印你今世的记忆。”
“到那时，有之躯作为支撑，很快就可以修炼到界尊以上境界，你可以继续修炼杀戮道，也可以修炼因果、命运、生死、吞噬……不管是哪一条路，都有无数先辈在前面指引。”
“那时你将不再为自身的修行关隘而苦恼，成圣也许希望不大，但成为帝君却是有不小的可能。”
顾修云的话非常诱人。
实际上，他没有胡说，以他现在的道法境界，确实可以将纪文杉的道法记忆强行封印，让这位弟子重踏仙路，这是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机缘。
也只有至圣弟子，才能有此机会。
纪文杉陷入了沉思。
可以重新修行吗？换一条路，是不是会更好走，即使是杀戮道，也有穷奇前辈那样的帝君强者指引前行，命运、因果、生死……每一条都比现在容易无数倍。
不！
纪文杉猛然抬头，“师尊，我很喜欢自己的道法规则，倘若重来一世，那也不是我了，就算这条路永远无法更进一步，我也想坚持下去。”
纪文杉依旧无比的坚定。
“这样啊！”
顾修云嘴角露出笑意。
倘若是十万年前来问纪文杉，对方肯定也会说出这番话，但那时，未必能有这般坚定。
十万年岁月，纪文杉眼睁睁地看着蓝冲河、言素诗、庚阳等人突飞猛进，自己却止步不前，作为曾经的八目神教第一强者，却一步步落于人后，而且很可能会被神乌、鳐皇乃至瀚华、沉火、金煌那些祭司超越。
那种惶恐、失落、难堪，一遍遍的冲击着纪文杉的内心，打熬着他的意志。
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能坚定的走下去，这般道心，才算是有修行心之规则的资格。
“既然你不想更换修行路，又无法得到穷奇帝君的指点，留在此处也没意思了。”
“跟我走吧！”
顾修云踏步飞向虚空。
“是，师尊。”
纪文杉有些疑惑，却不敢开口询问，只能紧紧跟了上去。
两人的速度都不快，也就普通乾坤至尊层次，方向却是那座一直都不曾去过的光明始祖源泉。
光与暗，是世间修行者都无法掌握的规则。
从乾坤帝君到无量至圣，需要演化出九大物质规则，但并没有光暗规则，而是时间与空间规则，这其中的缘故，顾修云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所以他几乎没有去过光明始祖跟黑暗始祖的生命源泉。
但如今，他在五行风雷方面已经走到了极致，几乎没办法更进一步。
此外，道心法诀也随时圆满。
顾修云想等到法诀圆满，道心力量达到极致，再去观察杀戮始祖源泉，在此之前，就看一看光明规则跟黑暗规则吧！
说不定也能有些感悟。
嗖！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光明始祖的生命源泉飞去。
……
此时。
神雷门的宗门主殿内。
朱厌至尊坐在宫殿尽头的神座上方，脸上凶光闪烁。
“什么叫做没有消息？”
“老夫费了多少力气栽培你们，又让你们将人手安插到八目神教里面，你们居然查不到半点消息？”
“此次界域比斗，八目神教派遣的都是什么杂鱼烂虾，第二场悟性比斗，就喊了一群低阶尊者上来，第一场混战，干脆连人都没派，他们神教的弟子呢？难道都死光了？”
朱厌至尊脸色阴晴不定。
这次的界域比斗，神雷门可谓是大获全胜，但朱厌不仅没有半点欣喜，反而忧心忡忡，他觉得神教肯定是发生了剧变，才会连界域比斗都不参加。
如果是坏的剧变，那还好说。
可若是好的剧变，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将界域比斗都抛到一边？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门主。”
一名乾坤至尊颤颤巍巍的说道，“我已经竭尽全力给神教里的探子传讯，可是始终没有任何回应，那些弟子仿佛都失去了联系，但他们的魂灯又完好无损，传讯符也没有被外力封锁，更大的可能……是他们不想回我消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朱厌至尊怒喝道，“本门主花了多少力气培养他们，又承诺在事后给予无数的修行资源，他们有什么理由背叛老夫？就为了神教祭司口头上的几句称赞吗？”
“属下也不明白。”乾坤至尊满脸苦涩。
那不是一两个探子，是数以百计的探子奸细，神雷门从数千万年前开始就不遗余力的往八目神教安插人手，其中有尊者，有真尊，甚至还有界尊。
至于尊者以下，反而一个探子都没有。
普通真意境根本藏不住心思，派他们过去只会打草惊蛇，所以最低也是尊者。
可如今，那么多人竟然全部叛变了？一个消息都不回。
朱厌至尊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缘由。
那些人就不怕神雷门鱼死网破，将他们的身份捅出去吗？一群尊者、真尊，八目神教若是知道身份，肯定会立刻杀了他们，毕竟以往的岁月里，他们给八目神教带去不少损失。
“继续查！”
“我就不信八目神教密不透风，一点消息也传不出来，既然探子没用，就给我收买那些普通弟子，我若没记错，你们应该掌握了不少关于他们的讯息。”
朱厌至尊厉声说道。
听到此话，宫殿两侧的乾坤至尊却更加苦涩。
这方法他们早就试过了。
朱厌门主何其暴戾，如果不是真的山穷水尽，谁敢到他面前诉苦？那些往日里普普通通的尊者弟子，不仅对他们托人送过去的奇珍灵宝毫无兴趣，甚至连回应都没有。
仅有的几个字，都是‘滚’、‘白痴’、‘谁稀罕’等字眼。
几位乾坤至尊彼此相视，正准备开口解释。
忽然。
轰隆一声！
宗门主殿居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而朱厌门主已经消失无踪。
乾坤至尊们只觉得周围被狂暴的神力笼罩，完全看不清眼前景象，等到神力散去，神雷门驻地已经变成废墟，无数弟子茫然地站在大地上，一副举目无亲、孤苦迷茫的模样。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轰鸣声。
蓬！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流星的模样竟然跟朱厌至尊有些相似，不对，那就是朱厌至尊。
可就在刹那之后，流星调转方向，从另一边划了过去，就像是被人当成皮球，从一端踢到另一端，然后再从另一端踢回来。
“门主？”
“是谁，是谁敢对我们神雷门的门主动手？”
乾坤至尊们怒声嘶喊，随即脸色煞白。
对方的实力显然远在朱厌至尊之上，甚至到了随手就能碾压的地步，这绝对不是演法境修行者可以做到，极有可能是界外虚空的乾坤帝君。
“快，快给弥罗大人传讯，让他告诉枯厄神皇，有乾坤帝君对门主动手了。”
一名至尊连声喊道。
“我现在就传消息。”另一位至尊立即取出体内的符咒。
正常情况下，神雷门无法直接联系枯厄神皇，必须先给枯厄神皇的弟子——弥罗长老传递讯息，让对方透过九重云天与神皇联系，才能传出消息。
弥罗长老也是杀戮道修行者，且已经达到帝君的边缘，所以一直在圣界内闭关，以求突破境界，成为杀戮帝君。
片刻后。
那位乾坤至尊眼睛亮起。
“弥罗大人有回应了，他已经将消息告诉神皇，神皇大人也正在禀报青霄殿高层，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出手。”
“好，这次我看顾惜命怎么收场。”
“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青霄殿规矩，他是真不想活了。”
乾坤至尊们兴奋地说道。
在神雷门强者看来，出手之人必定是顾惜命，也只有他跟朱厌有仇，同时能轻易碾压朱厌。
嘭！嘭！嘭！
天空不断传来轰鸣声。
朱厌至尊完全被对方当成了皮球，来回的踢，但又没有伤到性命，只是被揍的鼻青脸肿。
“太耻辱了，当着整个神雷门的面前被人来回殴打，门主怕是已经气的吐血。”
“少说几句，这话要是让门主听到，或者其他弟子禀报上去，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只是有些不懂，顾惜命好歹也是乾坤帝君，正所谓杀人不过头砍地，他要杀就杀，为什么一直蹂躏折磨，这也太欺负人了。”
“确实有点奇怪，顾惜命没这么无聊吧？”
乾坤至尊都有些疑惑。
然而，他们实力有限，根本看不清乌纹金豚的身影，自然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动手。
片刻后。
弥罗长老再次传来消息，“神皇师尊已经向青霄殿上禀此事，但高层的意思是……顾惜命背后有靠山，只要没死人，他们也不想闹得太大。”
“怎么没死人？”
乾坤至尊望向周围，顿时愣住。
好像……还真的没死人，就是宫殿阁楼都被拆了，护宗大阵也被毁的一干二净，至于门人弟子，连最弱小的斗霄境都好端端地活着。
整个神雷门，都在茫然地望着朱厌门主被殴打。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种茫然会持续足足十年，十年内，朱厌门主都别想从天上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