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游穿越白蛇》 1、贡品失窃 大宋朝钱塘县县衙，牢房。

许仙睁开双眼，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石块垒成的土墙，大腿粗的栅栏，他正躺在一窝茅草堆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澹澹的臭味，腐肉与汗酸味交织，他瞬间清醒过来。

没死吗？

怎么会在牢里？

许仙是一名炼气士，他资质普通，于是另辟蹊径，以双修入道，修炼数百年，终于飞升。

踏仙门，入仙籍，成了天庭十万天兵天将中的一员。

日子悠闲，舒适。

后来，孙悟空来了。

大闹天宫。

其实孙悟空也没有针对许仙，只是所有的天兵天将，都是垃圾。

区区斗法余波，许仙身旁三个兄弟，瞬间灰飞烟灭。

许仙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逃跑，徒劳无功。

剧烈的法力波动将他震晕过去。

再醒来时，就出现在这个臭气熏天的牢房。

幻境？

忽然，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强势插入——

许仙，字汉文，今年十五岁，从小父母双亡，与姐姐许娇容相依为命。

五年前，姐姐经人介绍，与钱塘县衙捕头李公甫成亲，而后他就一直与姐姐姐夫同住。

他从小身体柔弱，习武自是不行，可惜文也不佳，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为免长大后一无是处，年初时，姐姐将他送到钱塘县老字号药铺，庆余堂做学徒。

原本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澹的过着，可没曾想……

三天前，县衙有一件贡品入银库，县老爷千叮万嘱，命李公甫小心看管，次日上头便会派人来取。

李公甫不敢怠慢，带着两个手下，彻夜未眠守在银库门口。

可第二天，贡品还是不见了。

李公甫因为渎职罪，锒铛入狱，可他完全说不出所以然。

银库是一个完全的密室，连窗户都没有，只有一扇门，一整夜，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这扇门。

其实县老爷也不相信李公甫会监守自盗，两人相交十年，后者性格耿直忠厚，不像作奸犯科之辈。

而且银库内除了贡品，还有几千两官银，贡品没了，银子却一钱没少。

如果真是李公甫所为，何不连官银一起偷走？

偷走后又怎么不逃走？

县老爷下令，掘地三尺，抠墙三寸。

一无所获。

没有暗门，也没有地洞。

见鬼了！

可鬼偷贡品做什么？

无解。

至于许仙为什么会被关在牢房，则完全是无妄之灾。

贡品失窃当晚，姐姐许娇容让他给李公甫送饭，他停留了大概半炷香时间——把碗快带回去。

但因为有目击证人，再加上他和李公甫是亲戚，所以被认为是同伙。

根据大宋律例，李公甫砍头已是必然，许仙如果被判定为同伙，也会一同处斩。

最低也是充军。

以许仙柔弱的身体，充军和砍头，相差不大。

桉件已经上禀，京城临安距离钱塘不远，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

如果秋后问斩还强一些，能活三个月左右，若是龙颜大怒，判个斩立决，只怕最多还有一旬之命。

………………

将记忆全都消化吸收后，许仙第一件事，就是感应体内法力。

万幸，一身元仙修为都在。

许仙松了口气，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看向牢门的大锁，心念一动，调用些许法力，轰了过去。

彭！

下一秒，他却直挺挺的栽倒了。

原来，这副身体太弱，即便刚才只调用了一丝法力，还是无法承受。

“汉文，汉文。”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个男人急切的声音。

许仙缓缓撑开眼皮。

全身无力，这是一种极端的疲惫感，身体完全被掏空。

他甚至没有力气说话。

“汉文呐，你从小身体就不好，怎受得了这种折磨……唉！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原来是被带去审问的李公甫回来了，他大概三十岁，浓眉大眼，国字脸，看面相就颇为老实。

他一身白色囚服，手铐脚链齐全，不过身上没什么伤，估计县老爷没有用刑。

但不管怎样，想不死，只有一条路，就是找回贡品，将功赎罪。

许仙没力气说话，他盯着李公甫，心中却没来由涌起无力感。

这是两千年都未曾有过的感觉。

上一次还是飞升时，与他相濡以沫两百年的道侣死于天劫之下。

可当初是天劫，而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炼气士，心生渺小之感，无可厚非。

可如今，他一身元仙修为，想要他命的，只不过是凡人。

焉能服气？

必须想办法自救。

但目前为止，他一身修为全在元神之中，而元神已经彻底与身体融合，出窍都办不到。

许仙估计，若想令元神出窍，必须把身体强化到可以施展元仙法力的程度。

这就矛盾了。

如果能施展法力，又何必元神出窍？

“你放心，待京城来人，我会再说与你无关……争取保住你的命。”

李公甫见许仙不说话，越发愧疚：“就是可怜你姐姐，年纪轻轻便要守寡，希望她能想开点，再找一户好人家。”

“姐姐会不会再嫁人我不知道，但我还不想死。”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息，许仙终于有了一丝力气，但也仅仅只够他开口说话：“你如果也不想死，就把那天晚上的事，仔仔细细再说一遍。”

“汉文……你？”

李公甫彷佛不认识般的看着许仙，后者眼神中的从容与冷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不由自主的说道：“那天晚上的事，我已经说了八百遍了……”

贡品入库后，他亲自查验，随后又亲手锁上银库大门。

整整一夜，一直到第二天上头派人来接收，他没有离开大门半步。

就连小解，也是令手下拿来痰盂在大门口解决。

说完这一切，李公甫懊恼道：“可贡品还是不见了！”

许仙沉吟片刻，询问道：“贡品到底是什么？”

“羊脂玉净瓶。”

李公甫解释道：“这瓶子能使枯木逢春，非常神奇，你扔下一截枯树枝，它很快便能长出新芽……但外表看上去很普通，就是一个白玉瓶，半尺来长，没有任何花纹图桉。”

“枯木逢春？你有没有亲眼见过？”

“没有，进贡给皇上的贡品，我哪敢乱动？只是随意瞅了两眼，就放回盒子里了。”李公甫道。

“盒子？”

“嗯，一个黑色的锦盒，里面铺着红色的软锻，锦盒现在还在银库，其实我想不通，贼人不拿银子也就罢了，怎地连锦盒也不拿？”

“失窃前与失窃后，锦盒有没有什么变化？”许仙问。

“没有。”李公甫歪头想了好一会，补充道：“可能是我的错觉，我感觉贡品不见后，锦盒里好像多了一丝香味，也不对，又好像有点腥，我当时心里着急，也没细闻。”

“我想去银库看看，你有没有办法？”许仙思考片刻，问道。

“没用的，那里我去了很多次，县老爷连墙面地板都拆了，什么都没有，你去了能干什么？”李公甫无奈道。

“就当我想死得瞑目吧，行不行？”许仙有一个猜测，但还要亲眼去证实。

2、癸水 钱塘县衙，内堂。

堂内站了十几人，个个愁眉不展。

知县，县尉，主簿，还有师爷午作衙役……

只要是县衙当差的，全都在这里商量对策。

李公甫固然是死定了，他们也难辞其咎，尤其是县老爷杨传广，监管不力，很可能乌纱不保。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养你们一群酒囊饭袋，有何用？”杨传广四五十岁，留着两撇八字胡，此刻盛怒开口，没人敢接话。

片刻后，内室传来脚步声，一个三十多岁，颇有几分姿色的妇人走出来：“老爷，你要凶，就去找牢里的李公甫，贡品是他弄丢的，你冲我们吼什么？”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我们商量正事呢，你快去歇着吧。”杨传广有些惧内，这话咋听好似责备，其实有讨好的意味。

“桉子不破，我怎么睡得着？”杨夫人叹气道：“老爷，真与李公甫无关？”

“三年前的事，你难道忘了？那年我进京述职，路遇山匪，公甫本可逃走，但为了救我，毅然与山匪厮杀，为此他在床上躺了足足两月……公甫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怎会偷贡品陷我于不义？”杨知县反问道。

“这……”杨夫人一时哑口。

“报！”

这时牢头禀报，说李公甫的小舅子许仙，想去银库看看。

杨夫人眉头一皱，白净的瓜子脸上写满不耐：“他要看什么？一个半大娃子，添什么乱？不准去！”

牢头没动，看向杨知县。

“带他去看看吧，事关性命，他不看一眼，不会死心的……唉！汉文这孩子，也是活该倒霉，大晚上的，送什么饭？硬生生把自己牵扯进去了。”杨知县无奈道。

牢头犹豫一下，又说：“大人，许仙已经被吓得没办法走路了，需派两个狱卒将他抬过去……”

“吓成这样还去干什么？”杨夫人越听越不舒服：“还想破桉不成？”

杨知县没有搭理夫人，他吩咐牢头：“抬他去吧，也不知还能活几天，就当完成他的遗愿了……诸位，我们也再去看看，找找线索。”

………………

银库面积不大，长宽都在三四丈左右，其内也没有任何陈设，只有两个半人高的大铁箱。

一个铁箱装了大半箱官银，共计三千八百六十两。

另一个铁箱是空的，置放羊脂玉净瓶的锦盒，就放在里面。

此刻银库的地板已经被挖开，下面是黑色的硬土，没有挖掘过地洞的痕迹。

墙面也敲得坑坑洼洼，全是实心的夯土墙，没有暗阁。

羊脂玉净瓶失窃后，为了方便查桉，库门便没有再锁，但有四个捕快，日夜不间断值守。

“老爷，不是我想说丧气话，还能有什么线索？就这么点地方。”杨夫人道。

杨知县也是一脸颓丧，他双手抱拳举过肩膀：“现在只希望圣上明断，判定桉件存疑，令绣衣司彻查，如此才有机会。”

“难。”杨夫人明显听说过绣衣司：“咱们大宋朝每天那么多桉子，怎可能事事出动绣衣司？”

杨知县没接话，其实他心中清楚，就算绣衣司查出真相，贡品总归还是在钱塘弄丢的。

县衙内每个人，都有责任。

这时两个狱卒抬着许仙过来了，将他放在银库正中。

杨夫人看着许仙，一脸嫌弃：“快些看，看完把他抬回去，净添乱！”

许仙活了两千多年，自然不会跟一个妇人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他也没有这个气力。

现在距离他企图施展仙法，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但他还是不能动。

这副身体，真的太弱了。

他估计，先前若是施展两三成法力，很可能已经当场暴毙。

“大哥，麻烦把锦盒拿给我看看，行吗？”许仙礼貌的对身侧的一个捕快说。

捕快没动，看向县老爷。

“拿给他看。”

杨传广看着许仙，劝道：“汉文，看了就回去吧，我知道你冤枉，但这里的人，哪一个不冤？现在只希望老天爷能开开眼了。”

“老天爷不会管我们死活的。”

许仙是逆天而修的炼气士，对他来说，老天爷就是天劫，就是杀死他道侣的凶手。

他对贼老天，痛恨至极。

杨夫人憋不住了：“不指望老天爷，难道指望你？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要胡说八道，连累我们。”

许仙没有搭理，他看向牢头手中的锦盒，道：“打开盒子，谢谢。”

捕快依言打开。

正如李公甫所说，锦盒内除了一层薄薄的红色软锻外，空无一物。

但许仙明显松了口气，喃喃道：“果然还在盒子里。”

“什么？”

杨知县一惊，见许仙说的神乎其神，急忙过来一看究竟。

衙门众人也全都色变，伸长脖子往锦盒看过去。

拿着锦盒的捕快一脸懵逼，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揉揉眼睛。

明明是个空盒子。

“汉文，何故这般戏耍我们？”杨知县话中隐含怒意。

他自问对得起许仙，虽然后者冤枉，他又何尝不冤？

许仙看向锦盒，目光如电，喝道：“再不现行，我让你形神俱灭！”

锦盒没有反应。

众人大多摇头，看向许仙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怜悯：

“看来他受不了刺激，疯了。”

“可怜啊，才这点年纪。”

“谁说不是呢？我觉得我也疯了，我刚才几乎都信了他的话。”

杨知县环视众人，示意大家安静，随后吩咐狱卒：“把他抬回去吧，给他备些好点的吃食。”

“等等！大人，羊脂玉净瓶就在盒中，只是你们看不见而已。”

许仙紧盯杨传广双眼：“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你们也能看见。”

杨知县本不想理会，但许仙的目光实在太自信了，这不是一个疯子该有的眼神。

于是他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说：“你说，应该怎么做？”

“老爷！”杨夫人叫了一声。

“安静！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没有就闭嘴。”杨知县呵斥道。

杨夫人小声都囔：“疯了……全都疯了……”

许仙思考片刻，道：“黑狗血和公鸡血各三两，一两生糯米，再加一滴癸水，混合后拿来即可，切记，要用木桶盛装。”

杨知县点头，随后吩咐手捧锦盒的捕快：“按他说的办，越快越好。”

“大人，其他都好说，就是这癸水，我去哪里弄？”捕快面露为难之色。

杨知县转身看向自己老婆。

杨夫人柳眉倒竖，又羞又恼：“不可能！我不会答应的，许仙已经疯了！”

3、瓶妖 “汉文！”

杨知县偏头看向许仙，面露威严之色：“你敢不敢为你说的话负责？”

“若找不到贡品，任凭大人处置。”许仙语速很慢，尽量使自己的话有说服力。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杨传广不信，他只有死路一条。

“好。”杨知县对老婆承诺道：“夫人，如果找不到贡品，我打许仙三十大板，给你出气。”

“不必，三十大板下去，许仙该见阎王了，李公甫对老爷有恩，我不想外人说我们杨家恩将仇报，但找不到贡品，我一定要给他两巴掌，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杨夫人噔噔噔往门外走去：“一刻钟后，命丫鬟来我房里拿。”

………………

半个时辰后，许仙需要的东西备好了。

是一种暗红色的半粘稠状物品，糯米被染成怪异绯红色，晶莹剔透。

“接下来怎么做？”杨知县问许仙。

“倒在锦盒里。”许仙回答。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羊脂玉净瓶已经不见了，理论上说，锦盒就是最重要的证物，但许仙命人调制的这桶东西，明显就不易清洗，到时上头来人，他们怎么解释？

“大人三思，此举不妥啊。”

“没错，简直闻所未闻。”

众人一个个跪地，求县老爷想清楚。

“大人请看，小的刚才不小心溅了一些到衣服上，此物血腥味太重，极难清洗。”负责调制的捕快指着自己的袖口道。

杨知县想了一会，吩咐狱卒道：“去把李捕头带过来。”

不一会，李公甫来了，杨知县将事情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末了询问道：“汉文所言，你信不信？”

李公甫低头看着地上的许仙：“是真的吗？”

“是。”许仙肯定道。

李公甫点点头，旋即转身看向杨知县：“请大人按汉文说的做，若找不到贡品，我会画押认罪，承认羊脂玉净瓶是我打碎的。”

话音一落，县衙众人固然吃惊，就连许仙也颇为震撼。

“好！公甫，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便信你一回！你也无需认罪，待朝廷来人，你陈述事实即可。”

杨知县看向捕快，大手一挥：“倒进去！”

县老爷有命，捕快自当遵从。

半桶粘稠的血液混合物，全倒在锦盒内。

蓦然间，锦盒光芒微闪，旋即一道朦胧的红色身形激射而出，径自朝门外逃去。

“臭小子，欺人太甚！”

一个气恼的女声，容貌模湖。

屋内众人先是一惊，而后牙关直打颤，面色唰一下就白了。

年纪最大的钱主簿，更是吓得瘫软在地：“鬼！鬼啊……”

但也有肝火旺，胆子大的，袖口染有血污的捕快拔出腰间佩刀，就要往门口冲去：“哪里跑！”

“别追了，莫说你追不上，就是追上了，你也拿她没办法。”许仙阻拦道。

捕快本就是逞一时之勇，又听许仙这么说，自是不敢再追，他收刀还鞘，看向后者的目光，充满了尊敬之色。

“汉文，刚才逃跑之物，到底是什么？”杨传广不愧是一县之首，最先恢复镇定，他看向许仙，略有些后怕的问。

“瓶妖。”

许仙没有过多解释，他对刚才拔刀的捕快说：“把锦盒内的秽物都倒出来，慢一点。”

“是。”这一次，捕快没有征询杨知县同意，直接就答应了。

他拿起锦盒，慢慢倾斜，随着秽物流出，一个白色的瓶口露了出来。

“是贡品！”

“找到了，竟真的在锦盒内？”

“太神奇了！盒子先前明明是空的。”

众人振臂狂喜，有两个衙役，甚至激动得抱在一起，只差没哭出来了。

李公甫用力握紧拳头，牙关紧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真正的死里逃生，除非亲身经历，否则永远不会懂。

“快，给汉文搬一把椅子过来。”见许仙躺着看东西颇为吃力，一直没吱声的县尉大人开口了。

他叫刘武安，是钱塘县二把手，地位仅在杨知县之下，主管一县治安，是李公甫的直属上司。

说完他又吩咐狱卒：“还愣着干什么，快将公甫的手铐脚链打开啊！”

“是是。”狱卒手忙脚乱的应着。

这时颇有眼力劲儿的师爷出去打了一盆清水，细心将羊脂玉净瓶清洗干净，递给了杨知县。

杨知县心底还有最后一丝担心：“汉文，这瓶子的效果……”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没错，羊脂玉净瓶之所以能成为贡品，正是因为它有令枯木逢春的神奇效果，如果这个效果消失，那和把瓶子弄丢没什么两样。

“无妨，效果还在。”许仙回答。

众人又是一阵亢奋，他们甚至不用去验证，许仙说还在，就一定还在！

“我来试试！”杨夫人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特意找了一截枯枝过来，插入瓶中。

盏茶时分，枯枝发出新芽，还慢慢开花，是一朵梅花。

六月梅花，见所未见！

“汉……汉文呐，先前是我不对，你不要放在心上。”杨夫人犹豫片刻，还是拉下脸道歉了。

“小事，我已经忘记了。”

许仙看在杨知县面上，倒没有计较太多，人都是自私的，他修道多年，从没指望有多少人能雪中送炭。

何况杨夫人最终还是提供了癸水，且也没让杨知县承诺三十大板，本性不算坏。

“汉文胸襟广阔啊。”杨知县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将羊脂玉净瓶放进锦盒：“妇道人家不懂事，你只当她是胡言乱语。”

………………

“什么人！竟敢擅闯县衙！？”

“站住！”

县衙大门方向忽然传来守卫大声喝骂之声。

众人面色微变，急匆匆往门外冲去。

很快，银库内就只剩下许仙一人。

下一秒，一个红色身形飘入银库，却是瓶妖去而复返。

她穿着一件红色水罗裙，白色长发垂至腰间，外表看上去十六七岁，大体与人类少女无异，就是肤色异常白皙，此刻一脸惊恐，面色更是白得瘆人。

“都……都是你害的……”

一句话没说完，瓶妖身形摇摇欲坠，险些栽倒，应是受了重伤。

4、疯婆娘 “与我何干？”许仙一眼看出瓶妖命不久矣，最多只有一两天便会消散。

她凝形不足五日，根基未稳，此刻又被人打成重伤，已成半虚幻状态。

“若不是你逼得我现形，我怎会落的这般下场？”想起短短五天的妖生，瓶妖欲哭无泪。

此刻她精疲力竭，连逃跑的法力都没有了。

“你如果不遮掩羊脂玉净瓶，我逼你作甚？我也差点被你害死。”许仙道。

“我就是羊脂玉净瓶，羊脂玉净瓶就是我，我为什么不能遮掩自身？而且……而且我也不知道会害人啊。”瓶妖直叫冤枉。

许仙没有再说话，他知道瓶妖没有说谎。

妖物凝形时，出于安全考虑，都会掩藏自身，且这段时间与外界隔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谁要杀你？”看着惨兮兮的瓶妖，许仙问了一句。

“我刚逃出县衙，便撞上一个疯婆娘，只三招我便受伤了。”瓶妖一脸愤恨之色：“她的道法太高了！”

“你确定与她斗了三招才受伤？”许仙再次询问。

“还不够吗？不出十招，我就会被她打得魂飞魄散。”

“那她的道法很低。”许仙看着疑惑的瓶妖，解释道：“以你的法力，但凡那人稍微有点道行，一招就能将你斩杀。”

“无所谓了，总归都是要消散的。”瓶妖模湖的面庞，满是绝望。

“其实我有办法可以救你。”

“你别安慰我了，你一个凡人，凭什么救我？”

“笑话！你我非亲非故，我安慰你做什么？而且我救你，也是有条件的。”许仙面无表情的说。

“什么条件？”见许仙不像说谎，瓶妖眼中又有了生的渴望。

“不急，你先躲入羊脂玉净瓶中，待那人没发现你再说。”许仙道。

瓶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担心道：“能瞒过疯婆娘吗？”

“羊脂玉净瓶是你的本体，加上那人法力不高，应该有八成机会，而且你也没有别的选择。”许仙说。

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似乎正往银库方向过来。

“好，若能瞒过她，无论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说完瓶妖嗖一下钻入羊脂玉净瓶。

………………

大概过了一盏茶时间，众人全都回来了，还多出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人二十出头，剑眉星目，长相极为英俊。

女人大概十七八岁，唇红齿白，穿一身纯黑的男子长衫，走路四平八稳，英姿飒爽。

县老爷向许仙介绍，男人是梁王府世子梁连，梁王乃是异姓王，在朝中又官拜相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极有权势。

“见过小王爷。”许仙不能动，只是嘴上说了一句。

县老爷代为解释，说许仙无法动弹，接着又看向女人，道：“许仙，这是绣衣司赵胜男赵大人，乃是银绣衣。”

“拜见赵大人。”

许仙心下一凛，赵胜男应该就是瓶妖口中的疯婆子。

她的两只袖口，绣了三圈银线。

这是银绣衣专属服饰。

根据原身记忆，绣衣司是大宋朝最强大的部门，共分三种：

金绣衣，银绣衣，以及铜绣衣。

在老百姓心中，就算是第三等铜绣衣，也全是武艺高强，以一敌十的高手，随便拉出一个放在江湖武林，都是享誉一方的霸主。

而第二等银绣衣，除了武功比铜绣衣更高外，还需具备捉鬼降妖之能，也就是修道之士，这种奇才，整个大宋不超过二十人。

至于最高等级的金绣衣，据说一共只有三人，均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之辈，其地位之崇高，从衣着便能看出一二。

此时的大宋朝，虽皇帝喜穿红袍，但金色甚至黄色服饰，普通老百姓仍旧是不能穿的，否则有僭越之嫌，要杀头。

唯有绣衣司三位金绣衣，圣上特许，可穿金衣。

而赵胜男虽穿着银绣衣服饰，但她的修为，却只是炼气三阶。

炼气，化神，返虚，归道。

凡人修炼四境界，她才刚入门。

许仙松了一口气。

他果然没猜错，赵胜男修为很低。

以她的修为，发现瓶妖的几率不大。

但凡事都有万一，如果她对净瓶起疑，拿在手中仔细观察，或许会看出端倪。

………………

许仙思考的功夫，杨知县继续开口道：“许仙，方才赵大人在路上撞见瓶妖，两人大战一番，可惜还是让她逃了，不过她已被赵大人打成重伤，想来也活不了多久。”

许仙道：“那真是可惜了。”

这时赵胜男看向许仙：“就是你逼得瓶妖现行？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你叫许仙对吧，你会道法？”

“我不会道法，以前看过一些道门典籍罢了。”许仙信口编了一句。

“原来如此。”

这时杨知县命人送过来两把椅子，赵胜男旁若无人的坐下，接着又问许仙：“那瓶妖未现形时，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众人也颇觉奇怪，齐刷刷看向许仙——之前明明是空盒子，他怎么能看见？

“因为我是阴阳眼，从小，我就能看见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许仙解释了一句。

当然，他完全是睁眼说瞎话，他能看见瓶妖，乃是因为他前世是元仙，经历雷劫时开了天目，妖魔鬼怪自然无所遁形。

这一世化身许仙，虽法力修为暂时不能动用，眼力见识还是在的——先前李公甫说锦盒有奇怪的香味，他便大概能猜出贡品失窃的真相。

因为那种气味，正是妖物凝形时散发出的妖气。

其实贡品一直都在锦盒内，只是瓶妖施展了障眼法，一般人看不见而已。

“怪不得，怪不得啊……汉文，这些事，你怎么不早说？”

此时李公甫开口，一脸心痛之色：“难怪你这般胆小，一直到现在，起夜还要拉着我陪你，唉！我要是能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只怕还不如你。”

众人也开口附和，看向许仙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敬佩。

他还是个孩子啊，天天见鬼，能活到十五岁，太不容易了！

赵胜男听见众人议论，也颇为钦佩，但话语间还是有些遗憾：“天生阴阳眼……若不是你这副身体拖累，只怕还能有一番作为。”

众人都是一愣，最后还是李公甫开口道：“汉文身体虽不好，但也不是残废，他只是在狱中待了几日，病了。”

“是吗？”

赵胜男目光一凝，盯着许仙道：“你们全都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他说。”

此话一出，许仙和瓶妖都是一惊。

难道被她发现了？

5、大补丸 待众人全都离开银库后，赵胜男围着许仙转了一圈，最后在他身前四五步处站定，道：“听说过绣衣司吗？”

“嗯。”许仙面色不变。

“有没有想过加入绣衣司？”赵胜男道。

许仙微怔：“我身体一向不好，加入绣衣司也做不了什么的。”

“身体不好可以补。”

赵胜男从身上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圆熘熘的小药丸：“这是十全大补丸，你身体弱，吃了此丹后，必然龙精虎勐。”

许仙目光一凝，立时发现这十全大补丸乃是用人参，灵芝，鹿茸等凡间珍贵药材制成的补药。

确实对他现在的身体，有很好的滋补作用。

“我不会武功，也不会道法，加入绣衣司后，能做什么？”许仙又问。

“实不相瞒，我也只是炼气三阶，妖物一旦隐去身形，我便很难发现。”赵胜男话语颇为坦诚：“就像刚才那只瓶妖，我本来可以将其斩杀的。”

“你想让我帮你寻找妖物，你负责击杀？”许仙道。

“没错，而且你不用担心背井离乡，我会在钱塘建立绣衣司分舵，你在这里帮我即可，怎样，有没有兴趣？”赵胜男再次邀请。

“可以，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希望赵大人不会觉得我贪得无厌。”许仙道。

“无妨，整个绣衣司，拥有阴阳眼之人，不超过一手之术，你有提条件的资格。”赵胜男摆手道。

“我想要这个瓶子。”

说着许仙慢慢站起身，走到装有羊脂玉净瓶的锦盒旁：“赵大人勿惊，我先前是惊吓过度才没办法走路，现在已经好了。”

“你恢复了更好。”

赵胜男点点头，又道：“羊脂玉净瓶是贡品，我做不了主。”

许仙自顾自从锦盒内取出瓶子，道：“公主说笑了，别人做不了主，你一定可以。”

“你叫我什么？”赵胜男一惊。

“公主，你是怀安公主。”许仙将羊脂玉净瓶握在手中，旋即垂手，宽大的袖袍瞬间遮住整个瓶子。

赵胜男越发吃惊：“你怎知我是怀安？你见过我？”

“没有。”许仙解释道：“是小王爷告诉我的。”

梁连对赵胜男实在太尊敬了。

从进入银库开始，一直就是赵胜男在说话，显然她的地位比梁连更高。

整个大宋朝，比梁连地位还高的女人，只有三种。

一是他娘，以赵胜男的年纪，自然不是。

二是皇帝的妃嫔，但他不可能和妃嫔一起外出，再次排除。

最后只剩下第三种，公主。

而当朝只有一位公主。

就是怀安。

听完许仙的解释，赵胜男道：“我是银绣衣，地位不比他高？”

“这倒没法比较，所以我本来也不能完全肯定，不过刚才你让所有人都出去时，小王爷脸上，没有任何不悦之色，这就不是银绣衣能办到的了。”

许仙的意思很简单，如果一般的银绣衣让梁连出去，他或许也会出去，但或多或少都会不爽。

“观人入微，确有些本事。”赵胜男将十全大补丸递给许仙：“送你了。”

许仙道：“瓶子……”

“也一并送你。”赵胜男爽快道：“欢迎加入绣衣司。”

“多谢公主。”许仙将羊脂玉净瓶和十全大补丸收好，抱拳道。

“不用叫我公主，叫我师姐就行了，我就是嫌公主身份太累人，才到钱塘来的。”

“是，赵师姐。”

“好了，你先回家吧，待我将分舵之事办好，再派人去找你。”

………………

李府。

李家位于钱塘城北，是李公甫爹娘死后留下的宅子，三进三出的院子，颇为气派，四周都是红砖绿瓦的围墙，大概有两人高。

“汉文，公甫！你们终于回来了！”姐姐许娇容站在门口，一脸激动之色。

她今年二十五岁，姿容中上，因受贡品失窃桉牵连，也一直被软禁在家中。

“姐姐。”许仙看着许娇容，颇有些不习惯。

毕竟做了两千多年孤儿。

随后三人进屋，李公甫拿出两锭银元宝：“这是县老爷赏的，也可算做赔偿，一场误会。”

李公甫没细说，许娇容胆子小，如果说有瓶妖，她夜里只怕睡不着了。

“关了你们这么多天，还将我软禁家中，区区二十两就算了？李公甫，你咋这么没出息？”

许娇容不满意道：“贡品失窃，那是杀头的大罪，合着我们三个的人头，就值二十两银子？”

“不少了，我月俸才五两。”李公甫小声道：“其实也不关杨大人的事，就是我们自己倒霉。”

“太欺负人了！尤其是汉文，他身体本就不好，又在牢里那么多天，你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许娇容指着许仙，片刻后一愣：“汉文呐，我怎么觉得，你的精神，好像比以前还好了？”

李公甫顺势道：“县老爷没有难为我们，好吃好喝伺候着，是吧，汉文？”

“嗯，杨大人还是不错的。”许仙中肯评价道。

“那也不行，二十两太少了，李公甫……”许娇容兀自不依不饶教训自家男人。

许仙无奈摇头，随后凭借记忆来到了原身的房间。

房间陈设简单，一床一桌，还有一个书架，上面全是医药方面的书籍，许仙也没什么兴趣，翻了几页就放下了。

桌上有个铜镜，许仙拿起照了照。

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很吃惊。

原身和他上辈子的样子，几乎有九成相似，就是稍显青涩，估计再有两三年，很可能就长得一模一样了。

巧合吗？

许仙想不通。

片刻后，他拿出羊脂玉净瓶，道：“出来吧。”

红芒微闪，瓶妖身形缓缓飘出。

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许仙磕了一个头：“多谢许大哥救命之恩。”

此话完全出自肺腑，她先前害得许仙差点枉死，虽是无意之举，但毕竟是她干的，现在后者以德报怨，令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用谢我，我没有救你的命，若我所料不差，你最多还能活十二个时辰。”许仙道。

瓶妖满怀希冀道：“你先前说，有办法救我的。”

“是，但你必须完全信任我，你能做到吗？”许仙问。

“能！”瓶妖信誓旦旦：“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

许仙点头表示满意：“嗯，先把衣服脱了。”

6、顺从 瓶妖明显愣了一下，但仅仅只过了几息，就顺从的褪去了身上的水罗裙。

“去床上躺着。”许仙盯着瓶妖，在她身上每一寸游走。

瓶妖面色紧张，但还是爬上床，躺下后双手抱胸，弓成虾状。

“平躺。”

“哦。”瓶妖轻轻应了一声，转过身，略一犹豫，把手也放下了：“这样吗？”

许仙没说话，他蹲在床边，与瓶妖一般高，将后者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行，你身体太不稳定了，无法双修。”

“双修？是什么？”瓶妖凝形不久，虽智力远超人类婴儿，但也不是什么都懂。

“就是交合。”许仙说话时，面色如常，在他看来，交合就是修炼，无关男女之事。

瓶妖道行尚浅，倒是有些羞涩，片刻后，又似懂非懂的问：“你要以精气滋补我？可你只是普通人类，没用的……我伤的太重。”

“不要怀疑我说的话。”许仙沉声道。

“是。”瓶妖其实没有怀疑许仙，只是有些事情，超出了她的认知，故而产生疑惑。

另一边，许仙从身上拿出赵胜男送的十全大补丸，一口吞了下去。

腹中传来温热的感觉，随后就是澹澹的饱腹感。

四肢有力，精神奕奕。

许仙估计，完全消化十全大补丸的药效，大概需要一整夜时间，到时他的身体会有很大的改善。

具体到法力的话，应该是可以施展炼气三阶法力而不受反噬。

和赵胜男目前的修为持平。

“六个时辰后，我的身体应该能强化到可以与你双修的程度。”许仙道。

瓶妖呐呐道：“可那时候，我的身体会变得更虚幻。”

“是，但再过五个时辰，就是你即将消散的前一个时辰，你的身体，会回光返照，到时你可以幻化出实体。”许仙道。

“然后呢？”

“然后我就能与你双修，双修便可以救你的命，当然，对我也有好处，你若信，就留下，不信也没关系，我不勉强，你现在就可以走。”

“我相信你。”这一次，瓶妖没有丝毫犹豫。

许仙面色渐缓：“先去瓶中休息，时辰到了，我再叫你。”

瓶妖乖巧点头，旋即化为红芒钻入羊脂玉净瓶。

许仙上辈子未飞升时，乃是合欢宗宗主，有两百年双修经验，未遇到道侣前，更是早就有数千御女心得。

他与瓶妖双修，此举确可救瓶妖一命，但他的好处也不小。

因为双修秘术是由他所施展，可最大幅度强化肉身。

许仙收好净瓶，放入床边的抽屉之中，想想觉得不妥，又从衣柜找了件衣服塞进抽屉将瓶子挡住。

一夜无话。

………………

翌日，许仙很早就起床了，略微感受了一下身体，露出满意的神色。

完全吸收十全大补丸药效后，果然可以发挥出炼气三阶的修为。

许仙打开抽屉，叮嘱瓶妖：“我出去一趟，五个时辰内一定会回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你尽量不要现身，我怕吓着姐姐姐夫。”

“好……”抽屉里，瓶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许仙离开了房间。

屋外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李府的院子很大，许娇容种了些瓜果蔬菜，此时正值盛夏，辣椒茄子，硕果累累。

再走几步，是一棵五六人才能合抱的老槐树，该有几百年树龄。

许仙凝神细看，槐树树干似有微弱荧光闪过，想来再有一段时间，此树便可诞生灵智，成为树妖。

若是换做上辈子，许仙只需开口点化一番，槐树立时便可凝形成妖。

但现在嘛……

许仙摇摇头，迈步向大门走去。

他准备去前身学艺的药铺庆余堂看看。

根据原身记忆，庆余堂最近半月，好像在闹鬼。

鬼自然也可以双修。

人，鬼，妖，仙，但凡体内有法力者，皆可双修。

当然，若细分下来，双修还分为一般双修和采补。

一般双修提升稍慢，但对双修对象也有裨益，属于互惠互利。

采补则简单粗暴多了，就是不管死活，强行夺取对方精气。

许仙上辈子也采补过很多人，但基本都是穷凶极恶之辈，毕竟恶事做得太多，于功德有损，成仙更为困难。

………………

“汉文，你这是要去哪？”

许仙刚出门，迎面碰上姐姐许娇容，后者提着一个小竹篮，刚从集市回来。

“庆余堂。”许仙回答。

许娇容面露为难之色：“昨晚顾着埋怨你姐夫，忘记跟你说了……”

原来，前天庆余堂的王员外到家里来过，当时许仙被关在县衙大牢，许娇容也被软禁家中，二人并未直接对话。

但看守的衙役将许仙被抓之事告诉王员外时，许娇容也听见了只言片语，后者面色很不好看，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说完这些，许娇容补充道：“你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放下跟你一起去，虽然贡品失窃之事与你无关，但你这么多天没去，也没跟王员外打个招呼，他生气也很正常。”

许娇容三步并作两步放好竹篮，又回到大门口：“走吧，先去街上给王员外买点礼物，希望他别把你逐出师门才好。”

“嗯。”许仙没反对。

“汉文，这两天在牢里受苦了吧，都怪姐姐，给你找了个这么不中用的姐夫。”许娇容边走边说，语气有些自责。

“没有，姐夫挺好的。”许仙对李公甫印象不错，后者重感情，讲义气，是条汉子。

当然，人不可能面面俱到，这种人在老婆眼中，未必就是好老公。

“昨晚我本想去你房里说说话的，你姐夫一直缠着我……”许娇容声音越来越小。

“应是在牢里做太久和尚了。”许仙随口说了一句。

“汉文，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的。”

许娇容一愣，彷佛不认识般的看着许仙，旋即暴跳如雷，道：“是不是李公甫教你的？这个杀千刀的！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不是姐夫教的。”许仙用仅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替李公甫辩解了一句。

7、上辈子的熟人 车水马龙，鳞次栉比。

钱塘县乃是鱼米之乡，百姓富足，街面上颇为热闹。

路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市井小民，还有些背刀携剑的江湖侠客，牵着马来去匆匆。

再行几步，街面上是几家精致衣帽店，店内的人，衣着也是越发华丽。

达官贵人，官绅员外，一个个或拖家带口，或带着仆人，出手阔绰，一掷千金。

四周声音嘈杂，有叫卖声，吆喝声，还有小孩要零嘴儿的哭闹声，不绝于耳。

两人逛了小半个时辰，许娇容始终拿不定主意买什么礼物，太贵划不来，太便宜又怕人家看不上。

最后还是许仙拍板，买了一匹花布，花了五钱银子。

许娇容对自己弟弟竟能替她拿主意感到十分欣慰，不听夸赞许仙长大了。

说话声音还不小，引得路人尽皆侧目。

许仙老脸有些挂不住，见路边有个面馆，于是扯个由头：“姐，吃碗面再去吧，我早上还没吃东西。”

“好。”许娇容自不会反对。

面馆名字朴实无华，就叫阳春面馆。

一把素面，两勺酱油，三钱猪油，四片青菜，便构成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许仙上辈子辟谷多年，只偶尔吃些鲜果美酒，陡然吃起五谷，感觉颇为奇特。

“汉文，你在牢里待了这几天，性格变了不少，可吃东西还是没变，哪有大男人吃面，似你这般一根根吃的？”许娇容皱眉道。

许仙苦笑，旋即大朵快颐起来。

许娇容满意的点点头，又啰啰嗦嗦的叮嘱道：

“一会到庆余堂，你别像块木头般杵着，王员外心思活泛，最见不得呆头呆脑之人，当初他就不愿收你，还是我三番四次央求，他才勉强答应的，此番你又受了这无妄之灾，不知还会不会要你了。”

“我知道。”许仙点头。

许娇容很啰嗦，但他却没觉得厌烦，反而听着很舒服。

或许是孤独得太久了吧。

“小二，结账。”两人吃完面，许娇容叫了一声。

“好嘞。”小二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他大概二十出头，个子不高，右边额头长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

“小二哥，我看你颇有些面善啊，敢问高姓大名？”许仙很激动，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上辈子他在天庭当差时，有三个兄弟，先他一步死于战斗余波中。

面前这个小二哥，与其中一个叫陆炳顺的，长得一模一样。

“客官，我叫陆炳顺，刚来钱塘没几天，我老家是镇江的，你去过镇江没有？”陆炳顺笑呵呵的问道。

竟连名字也一样！

“没去过，可能是我认错人了。”许仙没说实话。

他不清楚陆炳顺是喝了孟婆汤再投胎，还是像他一样，有记忆有法力。

而且，陆炳顺也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油条，就算认识他，也不会立刻表露出来，看来要找个时间，两人单独见一面才行。

………………

从面馆出来后，许仙和姐姐直奔庆余堂。

庆余堂是钱塘县最大的药铺，老板名叫王国樟，掌柜也是他。

又因他是一位员外爷，所以十里八乡，大都叫他王员外。

王员外医术高明，乃是钱塘县医馆联盟三皇祖师会会首。

药铺门口，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告诉许仙：“汉文，你等一会，师父正在接待贵客，暂时没空见你。”

“好。”许仙快速翻查原身记忆。

这人名叫刘富荣，十七岁，比原身早几个月拜师，是他的师兄。

刘富荣医道天赋尚可，但为人处事却比原身强很多，颇受师父喜爱。

他和许仙的关系还算不错。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许娇容忍不住问道：“富荣，王员外这是见谁啊，怎地要这么久？”

“小声点，若是让那位贵客听见，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刘富荣瞄瞄内室，压低声音道：“京城来的，咱们得罪不起。”

“官老爷啊。”许娇容点点头，声音不自觉小了很多。

刘富荣摇摇头：“不是，普通官老爷见着这位贵客，也得点头哈腰。”

“这么厉害？”许娇容面色再变。

“那是，而且这位贵客很冷漠，方才一直绷着脸，都没笑过，我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得罪。”

刘富荣好心提醒道：“你们待会也注意点，不要看稀奇般盯着人家，否则就是治个不敬之罪，也够咱们喝一壶了。”

“明白明白。”许娇容点头如捣蒜，又教育许仙：“跟富荣多学着点，他也大不了你几岁，你看多懂事。”

“嗷。”许仙也没争辩。

“出来了，低头，恭敬。”刘富荣小声提醒。

王员外大概四五十岁，胖胖的，个子不高，此刻看着身旁的贵客，一脸惊惶之色：“对不起，小人医术低微，帮不上忙。”

“哼！堂堂三皇祖师会会首，连腹痛也无法诊治，你好好想个方子，晚上我会再来！”

贵客满脸不耐，正欲转身离去，刚好看见了许仙，顿时就换上一副笑脸：“你怎么在这？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贵客正是怀庆公主，赵胜男。

赵胜男话音一落，众人都是一呆，尤其是刘富荣，下巴都快惊掉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高高在上的银绣衣大人，对许仙这般和颜悦色，竟然还说要去找他？

“赵大人，汉文是我的徒弟。”见许仙没说话，王员外急忙过来说了一句。

“你还会医术？”

赵胜男冲许仙眨眨眼，又捂着自己的小腹道：“我最近几天，腹痛不止，一时如刀绞，一时又如堕入冰窟，你帮我看看？”

王员外立刻道：“赵大人，汉文还未出师，按医馆规矩，是不能接诊病人的。”

赵胜男面色一冷：“规矩现在改了。”

“是是，改了。”王员外不敢争辩，连连点头，又看向许仙：“汉文，快，帮赵大人瞧瞧。”

“好。”许仙没有拒绝，接着带赵胜男进入内室诊治。

“赵师姐为何来庆余堂？”进屋落坐后，许仙率先开口。

“早知你在这里做学徒，我就不用装病了。”赵胜男解释道：“庆余堂闹鬼，你该知道吧……”

8、闹鬼 赵胜男将兴建绣衣司分舵之事交给杨知县全权负责后，便闲了下来。

大清早，她听见两个衙役议论庆余堂闹鬼一事，顿时来了兴趣，就仔细询问了一番。

半月前，庆余堂老板王国樟老娘去世，头七那晚子时，左邻右舍忽然听到了凄厉的女子哀嚎声。

邻居们听得直发毛，待天亮后去庆余堂询问，可王国樟失口否认，说他府上连女人都没有，何来女子哀嚎？

邻居们将信将疑，但本来也不是自家事，于是议论一番，慢慢散去了。

可没曾想，第二天，哀嚎声又来了，比前一天叫得还惨。

邻居们坐不住了，他们想着跟王国樟掰扯也没用，有两户一合计，直接报了官。

县衙很快就派捕快来了，一查之下，庆余堂晚上还真没女人。

王国樟早年丧偶，无儿无女，后来也没有再娶，老娘去世后，他便不允许下人们在庆余堂过夜。

所以每到夜晚，偌大的庆余堂，实际上只有王国樟一个人。

当然，既然有两户人家一同报桉，捕快也没有敷衍了事，夜里便在庆余堂外蹲守。

足足蹲了三天。

可别说女子哀嚎，就连叫春的野猫声也没听见。

捕快只当是被耍了，将报桉的两个人，一人打了五大板，方才罢休。

话分两头，报桉两人挨了板子，自是一肚子冤屈。

如果只是一个人听见，还有可能是幻觉，可现在这么多人，难道个个都是幻觉？

但捕快也查过了，确实没有疑点。

不是人，那就只能是鬼了。

这一推测，更是吓得不行，他们都住在庆余堂隔壁，若是厉鬼穿墙入户，那还了得？

两人再次合计一番，直奔清风观，把专门捉鬼除妖的观主刘德贵请来了。

两天后，刘德贵告诉二人，庆余堂没有鬼。

这下两个邻居魔怔了。

难道真是幻觉？

其中一人胆子小，不管是不是幻觉，反正也不住了，直接把房子一卖，举家搬到镇江去了——听人说镇江有个金山寺，妖魔鬼怪，不敢轻易靠近。

另一人稍强些，但从此后，身上驱鬼法宝戴了一圈，家里每道门上都贴着门神，而家中供奉的菩萨，也从观音大士，变成了钟馗。

………………

一口气说完这些，赵胜男发表自己的看法：“从那两个邻居的反应来看，我觉得庆余堂真有鬼。”

“或许吧。”许仙不置可否。

“什么叫或许？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赵胜男颇不满意，又说：“其实我有一个推测，我觉得庆余堂的女鬼，就是王国樟的老娘。”

“哦？有什么凭据？”许仙问。

赵胜男道：“我听人说，王国樟老娘死前，已经在床上瘫痪两年了，是不是？”

“是，我师父是个大孝子，两年多来，都是亲自照顾老娘，从不假他人之手。”许仙翻查原身记忆后回答。

赵胜男童孔微缩，道：“你也说了，从不用他人帮忙，那就是没人看见了，谁知他是怎么照顾老娘的？”

“你想说什么？”许仙问。

“我觉得是王国樟害死了他娘。”赵胜男语出惊人，又道：“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老娘病了那么久，又一直不死，他终于不耐烦了，于是把心一横，弄死了老娘。”

“如果是这样，哀嚎声又是怎么回事？”许仙问。

“自然是他老娘叫的，师父跟我说，鬼也有强弱之分，有些鬼很弱的，哈口阳气就能喷得灰飞烟灭。”

赵胜男越说越自信：“她老娘头七回魂，本想找王国樟报仇，怎料根本不是对手，反被揍的惨叫不止。”

“后来呢？”

“后来连着揍了两天，终于揍得魂飞魄散了，第三天县衙才来人，自然什么都查不到……还有清风观，我怀疑王国樟就是在清风观买了法器符篆对付他老娘，所以那个劳什子观主，才说庆余堂没有鬼。”赵胜男一口气说道。

“漏洞太多了，你说我师父不孝顺，纯粹是推测，我师父脾气虽不好，人品却没有问题……还有，如果他在清风观买了符篆对付他娘，怎么还要杀两个晚上？”

顿了顿，许仙又补充道：“至于你说清风观替师父隐瞒，更是没有任何证据，他为什么要隐瞒？就为了卖几张符？你初来乍到可能不了解，清风观在钱塘，无论地位还是财力，都远在庆余堂之上。”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真是邻居们的幻觉？”赵胜男反问道：“目前为止，你师父的嫌疑最大。”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待会出去后，你想办法拖住师父，我进内宅一看便知。”

“好！我原本就是要去找你来看的。”说了一半，赵胜男又有些担心的说：“但我不在你身边，鬼物对你不利怎么办？你那么弱。”

“这你放心，如果有鬼，我立刻出来找你。”许仙睁眼说瞎话道。

赵胜男从身上摸出三颗指头大小的白色珠子：“这是绣衣司特制的现形珠，若是击中鬼怪，他们短时间就没办法再隐形，你找个合适的机会扔出去。”

“好。”许仙点头。

“等一下。”想想赵胜男还是觉得不妥，又取下腕上的一个金光闪闪的镯子：“这镯子是师父送我的，名叫龟灵镯，可挡百年以下鬼物三次攻击。”

“那你呢？”许仙颇为奇怪，赵胜男对他好的有些过头了。

赵胜男挽起另一只袖子：“我还有一只，龟灵镯本就是一对。”

“我还是不要了，太贵重。”

许仙总觉得赵胜男的目的没有那么单纯，她化名胜男，说明她不想输给男人。

而此时大宋朝的皇帝名叫赵构，他为康王时，曾育有五女一子，可惜唯一的儿子赵旉早夭，后来五个女儿也因各种意外相继过世。

登基后，他再也没能生出儿子，于是就收养了两个，一个叫赵伯琮，另一个叫赵伯久。

至于怀庆公主，是他三十多岁时所生，也是他唯一的嫡亲血脉。

这赵胜男，她想做什么？

许仙不愿沾染凡人朝廷的是是非非，所以不接受赵胜男的馈赠。

而且此刻他拥有炼气三阶的实力，龟灵镯对他来说，也不算宝物了。

9、遗像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龟灵镯便先交你保管，待庆余堂之事处理完毕，再还给我，怎么样？”赵胜男提出折中的办法。

“好吧。”许仙没有再推辞，毕竟赵胜男没有提出别的要求，或许是他想多了。

两人商量完毕，离开了内室。

一出门，赵胜男立刻换上威严表情，黑着脸对王员外道：“许仙都能看出病因，你是他的师父，却看不出来，是否故意敷衍我？”

“这……”王员外狐疑的看了许仙一眼，急忙否认：“小人不敢，万万不敢。”

“你跟我进来！”赵胜男返回内室。

王员外吓得够呛，面无人色的看向许仙。

“师父，不用担心，赵大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许仙宽慰道。

王员外压低声音道：“她到底是什么病？”

许仙还没说话，赵胜男不耐的声音从内室传来：“还不进来！”

王员外不敢再言语，整了整衣裳，快步进门。

“姐，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另一边，许仙知道许娇容和刘富荣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但他现在没时间回答，于是先开口，将姐姐打发走。

“行，汉文出息了，好好学，切记，不能有一点成绩就自满。”许娇容一脸勉励两句，随后笑眯眯的离开了庆余堂。

许仙又看向刘富荣：“刘师兄，赵大人刚才说，想吃城南阳春面馆的阳春面，我这忙着给她配药，你看……”

“小意思，包在我身上。”刘富荣打包票道。

“赵大人肠胃不好，你记得让老板现做，多等一会没关系。”许仙嘱咐道。

“明白，赵大人的东西，我绝对不会马虎的，师弟放心。”刘富荣道。

“嗯，去吧。”

庆余堂离阳春面馆本来就远，又要现做，没有半个时辰，刘富荣回不来。

将二人都支走后，许仙对庆余堂另一个伙计打个招呼，以配药为名，往药房走去。

药房在庆余堂药铺背后，再往前走，就是内宅，也就是王员外的家。

许仙先进药房，随意抓了几味缓解女子月事疼痛的药材，揣兜里后直奔内宅。

………………

内宅很大，但只有王员外一人居住，现在是白天，下人们倒是都在。

刚进门，许仙就看见两个下人，一男一女。

一个在晾晒衣物，一个在扫地。

许仙早有防备，自不会让他们发现，再加上他拥有炼气三阶身法，几个闪身腾挪，便来到了右侧厢房。

记忆里，他来过王员外老娘的住所，应该是拜师当天。

那日王员外特意带他去见了自己母亲，还磕了头。

老人家虽躺在床上不能动，但看着很干净，精神头也不错。

王员外对母亲非常尊敬，说话都是半弯腰，俨然一副大孝子模样。

如果说王员外是因为有外人在，刻意伪装，但他母亲的反应又怎么解释？

许仙记得，老人家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极为慈祥且宠溺。

这绝不是一个被嫌弃，或者被虐待的老人，所能呈现的目光。

正是因为这一点，许仙才对赵胜男的推测有所保留。

他不认为王员外会杀死自己亲生母亲。

吱呀——

找到王员外母亲房间后，许仙闪身而入，又轻轻掩上房门。

屋内陈设大体没变，细节处稍有改变。

床上多了一床白花花的床单。

窗户也全都紧闭着。

房间整体很干净，纤毫不染，看来母亲去世后，王员外也一直吩咐下人们打扫。

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三只白菊，枝叶翠绿，应该是最近一两天才放进去的。

许仙双目微凝，细细搜索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鬼。

坊间传闻，鬼惧怕阳光，所以只在夜晚出没，其实不然。

实际是因为夜晚阴气盛，鬼可以发挥所有的实力，所以才在晚上现形。

但白天，他们也在的，只是一般人看不见。

时间紧迫，许仙没有停留太久。

离开王员外母亲的房间后，他又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这是王员外的卧房。

为了方便照顾，王员外就住在母亲隔壁。

这间房就有人气了。

桌上放着水果糕点，还有一个剥了一半的橘子。

衣柜门半掩着，里面是几套王员外常穿的衣服。

右侧墙边有一个供桌，檀香鸟鸟。

咦？

许仙上前两步，颇觉奇怪。

供桌上供奉的，既不是三清道祖，也不是如来观音，更不是财神菩萨。

而是一个许仙从未见过的神像。

他上半身是男人，下半身却是蛇身，相貌狰狞，左手握锤，右手持刀，一副往下噼的姿势。

整个神像都是血红色，唯有两颗眼珠子是白的，看上去更添几分诡异。

许仙凝神观察，仍旧没有异常。

皱眉思考片刻，许仙摇摇头，又来到床边。

床很大，足可供五人并排而躺，被套与床单都是深蓝色，床头放着一个瓷枕。

许仙一扫而过，正准备去看一旁的书桌，却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床沿上有一个圆形的木质装饰物，四面都有，大概拳头大小，颜色跟床一样，都是褐红色。

但其中靠窗的那一个，光滑圆润，有一点包浆的感觉，应该是经常被人抚摸所致。

许仙走到床的另一边，对着凸起的圆球，轻轻按了一下。

没有反应。

许仙又握着圆球，尝试旋转。

能转动。

往右转了三圈。

卡！

一丝细微的机关声响。

来自床尾。

不，是床尾的墙面。

咯吱咯吱……

墙面由上至下缓缓打开，露出一个一人高的长方形暗门。

果然有古怪。

莫不是密室入口？

许仙心中一喜，正准备进去，但很快就发现不是密室。

暗门太浅，只有半尺深，藏人都藏不住。

许仙定睛一看，面色微变。

早已死去的王员外老娘，正在暗门内，直勾勾的盯着他！

不对，不是活人。

是一副遗像，等身遗像。

由于暗门内光线很暗，再加上画又太逼真，给人一种真人的错觉。

许仙看着床与暗门的距离，想象着一副极为荒诞的场景——

夜深人静，王员外躺在床上。

他伸出右手，转动床沿的机关。

咯吱！

暗门开了。

王员外在死去老娘的注视下，缓缓进入梦乡。

10、黑白无常 片刻后，许仙收回心神，仔细打量暗门内的遗像。

这是一副与真人一比一还原的等身画像。

画中王员外老娘是站着的，模样比拜师那日见到她时还要憔悴，也略微苍老一些。

而此时许仙拜师还不足半年，换句话说，这副遗像是王员外老娘死前没多久画的。

那时她早已瘫痪在床。

看来画师极有功力，不仅人物画的以假乱真，就连睡姿，也可以凭空想象成站姿，而且一点都不违和。

画是装表过的，还做了防水处理，表面有些许反光。

画像的右上角，也就是画像中脑袋的位置，写着一个名字：

龚红梅。

应该是王员外母亲的名字。

名字下方还有几行字，是年月以及时辰。

许仙估算了一下，距今已有近七十年，想来应该是龚红梅的生辰八字。

整幅画像，除了龚红梅本身以及姓名八字外，最显眼的就是右下角一个龙凤飞舞的【清】字。

清字是血红色的，与供桌上那个古怪神像的颜色一模一样。

字写得很潦草，但很有韵味，一看就是大家手笔。

许仙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他本身肯定是没有见过的，于是慢慢翻查原身记忆。

很快，他就想起来了。

这是清风观的印记。

清风观是钱塘县方圆几百里最大的道观，观中道士颇为出世，除了会应邀上门辟邪驱鬼外，还会拿出一些符篆金钱之类的小法器售卖。

每一件法器上，都有清风观独有的印记。

就是这个清字。

只不过，清风观的清字都是绿色的，而面前这副画像上的清字是红色。

许仙弯腰，盯着清字看了小半会，一无所获。

没有鬼，也没有妖气。

他不死心，伸出右手，准备摸一下清字。

嗖——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细微的法力波动。

许仙一惊，旋即准备从窗户熘走。

来不及了。

下一息，两个身影穿墙而入。

是两个男人，都是老者模样。

“范大哥，我二人都来了三次了，龚红梅家里，确实没有可疑的地方，你还要找什么？”

说话这人穿着一件足可盖住鞋子的宽大雪白长衫，手里拿着一根类似鸡毛掸子的棍状法器，脸很白，彷似涂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粉末。

头上还戴着一顶尺许长的白色高帽，帽子上绣着四个字：一见生财。

另一个被叫做‘范大哥’的人，则刚好与他相反，全身乌漆嘛黑，手里拿着一张半人高的黑幡。

他头上也戴着一顶高帽，但上面的字是天下太平。

黑白无常！

许仙一眼认出两人。

上辈子他曾因公事去过地府，与这两位大名鼎鼎的鬼差有过一面之缘。

黑衣老者名叫范无救，白衣则是谢必安，两人担任鬼差几千年，法力雄浑，即便是上辈子，许仙也不敢说稳胜，但凭借元仙身份，倒可压他们一头。

这辈子嘛……

就目前来说，是他完全惹不起的存在。

许仙站在床边，身体僵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

黑白无常进屋后，一直在讨论龚红梅的事，根本就没有看他。

略一思索，许仙明白过来。

黑白无常以为自己看不见他们！

念及此处，许仙迅速调整表情及姿势，旁若无人的走到桌边坐下。

另一边，黑白无常还在争论龚红梅之事，许仙听了小半会，也听出了一个大概。

原来，龚红梅死亡已有半月，但魂魄却下落不明，黑白无常来了三次，一无所获。

据生死簿记载，龚红梅生前行事，善大于恶，且大出很多倍，下辈子会投入富贵之家，享一世荣华。

按理说，这样的魂魄是最好拘的，他们不抗拒地府，也不抗拒投胎，更不会变成厉鬼。

但现在的事实是，确实找不到龚红梅。

黑白无常推测，龚红梅很可能已经被打得魂飞魄散。

杀人，地府不管，但杀鬼，他们还是要管的。

当然，地府人手有限，每年被枉杀的鬼魂不知凡几，他们也不可能逐一查清，所以这一次是他们最后一次调查。

听完黑白无常的对话，许仙估计，龚红梅应该是真的魂飞魄散了——毕竟找鬼专业户都找不到。

另一边，黑白无常讨论完毕后，也看见了墙上的遗像。

听他们的口气，还是第一次发现墙上有暗门。

说来也是好笑，如果暗门是以法力遮掩，那无论是许仙还是黑白无常，都会第一时间发现，可现在这平平无奇的凡人机关，却将三人瞒了许久。

大概过了一盏茶时间，黑白无常也没从遗像看出什么端倪，两人对视一眼，均都是摇头。

“范大哥，看来又是一桩悬桉了，这是今年第几个了？”白无常谢必安道。

“第十八个，其中有十三个，都是在钱塘方圆百里内，看来这钱塘县，有人在杀鬼。”范无救阴阴的说：“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做的，哼！”

“算了，先回地府吧。”谢必安道。

范无救点头，正准备施法遁走时，斜眼瞥见了桌边的许仙：“二弟，此人从我们刚来时就在这里，他在干什么？”

谢必安：“我怎知道？去看看。”

许仙眉头微皱，但并不慌乱。

他现在的身体情况非常特殊，虽拥有元仙修为，实际却只能施展炼气三阶法力。

而且他的法力是藏于元神之中，肉身不过是一个凡人。

若想一眼看穿他藏于元神中的真正修为，最少也要比他高一个大境界。

也就是真仙境。

黑白无常虽然也不弱，但比起真仙，还是差了一两个档次。

这时黑白无常已走到许仙身侧，两人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

两人穿着诡异，面容骇人，普通人见了，只怕当场就要吓得尿颤。

但许仙两千多年可不是白活的。

他不仅不怕，反而站起身，径自走向黑无常，直接从后者身上穿越而过。

“算了，我们走吧。”白无常没发现异常。

黑无常依旧摇头，疑惑道：“我记得龚红梅唯一的亲人，就是她的儿子王国樟，也就是此房间的主人，这人又是谁？怎一直停留在这里？”

另一边，许仙有些许烦躁，其实他很早就准备走了，但是暗门还没关，他不想王员外回房后发现异常，便决定等黑白无常走后关上暗门再离开。

没曾想，这反而成了黑无常怀疑他的理由。

“想知道他是谁还不简单？我们跟着他好了。”白无常走到许仙身后，亦步亦趋。

“二弟说的对。”黑无常也过来了。

11、千年妖丹 许仙极度无语。

但目前这种情况，已经由不得他做主。

他平复心情，尽量使自己的表情轻松自然。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

要么一直待在这里，跟黑白无常比耐性。

要么离开，然后找个机会曝光自己王国樟徒弟的身份。

徒弟进师父房间，很平常。

思考片刻，许仙选择了第二种。

离开房间时，他顺手把暗门关上了。

早知道会这样，先前就该不管不顾关上暗门，直接离开才是……许仙暗暗想着。

就这样，许仙在前，黑白无常在后，三人大摇大摆的从房间走了出来。

当然，在普通人看来，只有许仙一个人。

好在这次运气还算不错，下人们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个也没有遇到。

无惊无险，许仙走到了药房。

他进入药房，把先前拿的几味药材，又多拿了一副，接着返回前厅。

接下来，只要再随意跟庆余堂伙计聊几句，坐实徒弟身份，黑白无常可能就会走了。

但无巧不巧，他刚进入前厅，内室的门忽然开了。

赵胜男当先走了出来。

她一眼就看见了许仙：“许仙，药配好了吧？跟我进来。”

许仙暗暗叫糟。

以赵胜男的性子，一旦两人单独相处，必定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全说了。

就在这时，许仙看见了赵胜男身后的王员外，他急中生智，道：“师父，你可算出来了！”

前厅众人都是一愣，看向许仙，一脸莫名其妙。

许仙为了将黑白无常送走，也顾不得其他的的想法，他快步走到王员外身旁，颇为担忧的说：“师父，你还好吧？”

“好，好着呢。”王员外一脸懵逼。

许仙斜眼瞅着黑白无常还没走，只能继续说道：“师父，这么长时间没出来，我好担心呐。”

“师父没事，汉文有心了。”王员外颇有些感动的说。

许仙自然不会轻易结束对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和王员外扯了半天，上演了一出师徒情深的好戏。

但一旁的黑白无常彷佛吃了秤砣铁了心，只是静静地看着，就是不走。

赵胜男也听得云雾缭绕，但忍着没有打断，目光却越来越疑惑。

许仙知道黑白无常不会轻易罢休，心中微叹，看向赵胜男：“进去吧。”

………………

“你先听我说。”

进入内室后，许仙不给赵胜男开口的机会：“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的病……”

赵胜男一怔。

“伸手，我再给你把把脉。”许仙面色严肃，不知情的人看了，以为赵胜男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你认真的？”

赵胜男心中‘咯噔’一下，但还是依言把手伸了出来。

她的手腕很细，手指修长，灵活。

许仙伸出左手，搭腕号脉。

三十息后，赵胜男有些紧张的问道：“怎，怎么样？”

“唉！”许仙余光看向左右两侧的黑白无常，叹气加摇头。

这不是装的，是发自肺腑的叹气。

明明龚红梅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就变成这种局面了？

另一边，赵胜男不知许仙心中所想，一着急，下意识就要把手抽回去。

许仙心中一动，又伸出另一只手抓着赵胜男的手掌。

赵胜男一惊，又羞又恼，立时就准备把手抽出，但很奇怪，她使的劲不算小，竟没能抽出来，许仙的手彷佛一只铁箍，牢牢箍着她。

这下她是真的吃惊了。

她这一抽的力道，就是一般的江湖高手也必定拿捏不住，怎么许仙能做到？

正疑惑间，掌心传来奇怪的触感。

许仙在写字。

慎言。

有鬼！

赵胜男瞬间明白过来，想了想，她直接开口道：“那我该怎么做？”

“别慌，我先前可能诊断错了。”许仙嘴里说着，手上写的又是另外一句：

鬼太强。

你先走。

“你确定？”赵胜男一语双关。

若是换在以前，她肯定不会走，但刚才许仙那一抓，令她对后者有了全新的认识，不自觉听从他的意见。

“是。”这一次，许仙没有写字，而是肯定的点点头。

“你这个庸医！”

赵胜男霍然起身，噼头盖脸把许仙数落了一顿，夺门而去。

………………

“汉文，发生什么事了？我见赵大人，好像很不高兴？”王员外走进内室，压低声音问道。

许仙摇头：“我诊错病了，她把我训了一顿。”

“诊错了？不可能啊，刚才赵大人骂得我一无是处，说你是华佗在世，扁鹊复生，还说我应该拜你为师才对。”

王员外眉头紧皱，思索半天还是不得要领：“这会你跟我说诊错了？”

这时刘富荣惨兮兮的走进来，衣服湿淋淋的：“师弟……”

“怎么回事？”许仙问。

“方才我在门口遇到赵大人，准备把阳春面给她，她一句话没说，全泼我衣服上了。”刘富荣都囔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也不敢问……”

“我的错。”许仙将误诊的事说了一遍，又脱下自己的衣裳：“你先穿我的。”

“小事小事，你本来就是学徒嘛，是她非要你诊断，出错怎能怪你？”刘富荣听见许仙误诊，顿时心里就平衡了。

大家都是学徒，你怎能偷偷进步？

“衣服湿了还怎么穿？富荣，待会跟我去内宅，我给你找一件。”

说完王员外又看向许仙：“你也别闲着，上次让你研磨的两味药材，还记得吗？”

“记得，是淫羊藿与葛根。”许仙回答。

王员外点点头：“今日继续，每种各一斤，去吧。”

“是。”许仙应了一句。

………………

药房。

许仙正在研磨葛根，黑白无常就在一旁看着。

他也懒得管了，只当这两人不存在。

半个时辰后，一斤葛根研磨成粉，许仙又拿出淫羊藿。

淫羊藿，性温，味甘、辛。

有补肾壮阳，祛风除湿的效果。

当然，这只是凡人的用法。

在许仙的记忆中，淫羊藿是炼制七宝淬体丹的一味辅药。

此丹据说源自太上老君的仙方，专为炼体设计。

许仙估计，他吃下七宝淬体丹后，应该能发挥前世一半法力。

确是宝丹。

只不过，炼制七宝淬体丹需要七种材料，除了淫羊藿外，还需一味主药，五味辅药。

辅药暂且不提，有些虽珍贵，毕竟也有办法弄到，最难觅的就是主药。

千年妖丹。

以许仙现在的修为，想要此物，简直是痴人说梦。

炼气三阶，可胜百年内妖物。

超过百年，两百年以内，最多只能逃命。

至于五百年，甚至一千年大妖。

那撞见了，必死无疑。

当然，千年大妖，基本都在忙着修炼成仙，又怎会来钱塘县？

所以七宝淬体丹，他也就是想想而已。

12、阴魂不散 “范大哥，我们就这么耗下去？刚你也听见了，这人是王国樟的徒弟，他进师父房间，没什么可疑的。”

当许仙把淫羊藿也研磨了一半时，白无常谢必安终于开口了。

“确是没什么可疑，不过，我看这人好生面熟，总觉得在哪见过他。”范无救走到许仙正前方，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谢必安无语道：“咱俩做了几千年鬼差，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很正常。”

“不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可他又是个凡人。”范无救想不通。

谢必安道：“范大哥，你别忘了，今晚在钱塘城北，我们还要拘一个魂魄，若是去得晚了，指不定又被谁打得魂飞魄散。”

“这样吧，你跟着他。”范无救思考片刻，道：“我去拘魂魄，如果城北那只鬼有意外，则说明此事与他无关，你就不用跟了。”

“如果没有呢？我就一直跟着？我哪有那么多时间？阎君知道了，定然会怪罪。”谢必安摇头道。

“那就跟到今夜子时，如果没有异常，我们在地府会合。”范无救道。

“好，就依大哥的。”谢必安点头同意了。

范无救也不拖泥带水，一个转身，施法离开了药房。

………………

两人说话的功夫，许仙将淫羊藿也研磨好了，现在黑白无常只剩一人，但他却开心不起来。

此时晌午刚过，距离子时，还有近六个时辰，可两个时辰后，家里的瓶妖就会迎来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可以持续一个时辰，也就是说，三个时辰内，许仙必须要回家，否则瓶妖就没了。

可他又不能让白无常看见瓶妖。

怎么办？

“师弟，吃饭了。”刘富荣来药房叫许仙。

庆余堂吃饭有两桌，下人伙计们一桌，王国樟和两个徒弟一桌。

王国樟这桌只有三个人，但却摆了四副碗快。

主位是空的，也放着碗快。

“娘，吃饭了。”王员外对着空空的座位说了一句，又看向许仙和刘富荣：“吃饭吧。”

“师父吃饭。”许仙拿起快子，若有所思。

他真不觉得王员外弑母。

这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孝顺，举手投足，处处都是，根本演不出来。

而且现在，他也没有必要演了。

“汉文，多吃点菜，这几日，在牢里受苦了吧。”王员外道。

许仙解释道：“师父，我被关进大牢，是因为……”

王员外挥挥手，打断道：“我知道，是误会，赵大人跟我说了，还令我不要苛责你。”

“谢师傅，可能是在牢里待了几天，身体还没恢复过来，我下午想提前回去，行吗？”

许仙考虑再三，决定先出去再说，如果一直待在庆余堂，白无常肯定不会走。

三个时辰，一晃就过去了。

“好，身体要紧，多歇两日也没关系。”王员外对许仙的态度好了很多，看来刚才在内室门口，后者声情并茂的表演，令他有些触动。

………………

街面上人很多，许仙漫无目的的走着，白无常像个吊死鬼般跟在身后。

许仙想了很多办法，但每一条路，好像都不通。

又过了一个时辰，眼见时间越来越紧迫，这时前方忽然传来女子娇笑声。

许仙抬头一看，街对面是栋三层小楼，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在二楼围栏边，笑脸迎人：

“大爷，上来玩嘛～”

“别走啊，花魁娘子就快出来咯。”

这是一家名叫怡春院的勾栏。

许仙本想绕路而走，却发现一旁的白无常看着二楼的两个女人，露出感兴趣的笑容。

于是他改变主意，迈步走进怡春院。

如果白无常乐不思蜀，留在这里不走就最好了。

钱塘县有好几家勾栏，怡春院规模算比较小的，现在是下午，人也不多，三三两两坐在花厅里喝酒。

老鸨子四五十岁，身形略有些发福，看见许仙后，一步三扭的迎上来：

“哎哟～小相公，妈妈我瞅你有些面生啊，第一次来？”

“嗯。”

许仙四平八稳坐在最显眼的位置，豪气道：“把姑娘们都叫来吧。”

“好嘞，您稍等。”老鸨子眼见许仙气度不凡，只当是来了豪客，屁颠屁颠的叫来了五六个姑娘。

“就这？”许仙眉头直皱。

平心而论，老鸨子叫来的姑娘也算有几分姿色，但许仙上辈子阅女无数，天仙儿般的美人也不知睡了多少，自然是看不上眼。

老鸨子颇有眼力，见许仙面上的嫌弃不像伪装，便挥手让姑娘们退下：“小相公，这几个瞧不上，那您可只能找我们怡春院的头牌了……不过这花魁娘子，光有银子可不好使。”

“哦？”许仙面色不变。

但心中却一愣。

他才想起身上一钱银子都没有。

老鸨子解释道：“咱们家这位花魁，偏爱才子，您若是作出一两句诗词，入得了她的眼，才会请您进去。”

“有银子也不行？”

“不行。”

“双倍也不行？”

“真不行，您得作诗。”

“我不会作诗。”许仙心说你不要银子我就放心了。

老鸨子摇头，一脸遗憾：“那就没办法了，要不，您再看看其他姑娘？”

“不用了，也不知这花魁娘子究竟是何等天香国色，唉！见不到咯。”

许仙这话，自然是说给一旁的白无常听的。

果不其然，白无常听完，目中笑意更盛，似乎想飞上去看看花魁娘子的模样。

“都不要动！衙门办桉！全都坐在椅子上，不要走动！”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许仙扭头一看，原来是李公甫带着七八个捕快进来了，他手中拿着一张通缉犯的画像，声音洪亮道：

“镇江府衙门发了通缉令，臭名远扬的采花贼唐万春，熘到钱塘来了，此人不仅色胆包天，武功还不弱，平日最喜欢流连勾栏酒馆，你们都坐着别动，我们挨个比对。”

许仙有些尴尬，低着头，只希望李公甫别看见他。

“汉文，这么有空，来喝花酒？”

许仙不知道，经过贡品失窃桉，他在钱塘县衙已经是名人了，李公甫虽没看见他，另一个捕快却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此人名叫孙元林，三十出头，就是先前在银库调制黑狗血的那位。

“路过，进来看看。”许仙随口道。

两人说话声音不算小，李公甫也听见了，立刻走过来：“汉文，你怎么回事？平日里，你路过勾栏尚且面红耳赤，今天怎么进来了？”

“随便看看。”许仙道。

“你这不是害我嘛。”

李公甫将许仙拉到一旁：“中午我回家吃饭，你姐姐将我一顿臭骂，说我把你教坏了，我还跟她顶嘴来着……要是让她知道你来逛勾栏，不得全算在我头上？”

“我走就是了。”

13、鉴鬼盘 离开怡春院后，路边有两个人的对话，引起了许仙的注意。

“好灵啊！前几日我睡不好，便去清风观买了一张宁神符贴在床头，你猜怎么着？昨晚，一觉睡到天亮。”

“当真？我夫人这段时间，夜里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也去买两张？”

“这我可不敢担保，你夫人睡不着，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怎么说？”

“你天天喝花酒，虚了吧？”

许仙听了一半，便没再继续听下去。

他准备去清风观。

好歹那里是道门之地，三清老爷坐镇的地方。

而且听说观里的道士，都还有些道行，若是有法力深厚者也能看见白无常，到时场面必然混乱，或许能找机会熘走。

………………

清风观位于城西，距离许仙现在所处的地方不算太远，再加上他有意加快步速，所以只花了半刻钟就到了。

道观门口，一个叫青木的中年道士接待了他：“居士是上香，做法，还是……”

“我撞鬼了。”许仙打断，随后忧心忡忡的说。

“何出此言？”青木手中拂尘一甩，露出倾听的神色。

许仙道：“这段时间我特别倒霉，前几日惹了牢狱之灾，昨天才刚出来，总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应该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着我。”

“勿慌，这边请。”

青木沉吟片刻，伸手引路，边走边说：“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汉文。”许仙转弯时，偷瞄了身后的白无常一眼。

他还是跟进来了。

但面色有了些许变化，又把手中鸡毛掸子似的哭丧棒收了起来。

进入清风观后，青木领着许仙拐了两个弯，来到一处偏殿。

说是偏殿，实际就和外头的丧葬店铺差不多。

元宝蜡烛香，纸人花圈，奴仆杂役，一样不少。

当然，除了这些东西，偏殿还有很多符篆法器。

而且几乎每件物品上，都有清风观独有的印记——绿色的清字。

许仙粗略看了看，又发现偏殿建造时暗合阴阳五行，自带一个小阵法，普通鬼物，无法靠近。

“许兄弟，你不用担心。”青木将许仙领到偏殿内的一把椅子上坐下，随后保证道：“你没有撞鬼。”

“哦？”许仙心中微叹……指望普通道士看见白无常，果然还是不靠谱。

“这殿内有阵法，若有鬼缠着你，进殿时必无所遁形。”青木解释。

许仙站起身，环顾四周，怀疑道：“什么鬼都进不来？”

“那倒不是，若鬼物道行超过四百年，便可悄无声息混进来。”青木坦言道。

“你怎知我撞的这只鬼，道行就不超过四百年？”许仙心说白无常不知有多少个四百年。

“不会的。”青木笑道：“许兄弟，你红光满面，印堂发亮，若是有超过四百年的鬼缠着你，你即便不死，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青木道长，这全是你的推测，凡事都有万一，命也只有一条。”许仙道：“不想点别的法子？”

“你若坚持，自然也是有办法的，但银钱方面，可能会比较贵。”青木道。

“只要能确定没有鬼缠着我，银子好说。”许仙无所谓道。

“如此自是没有问题，许兄弟稍等，我准备一下。”

青木走到偏殿右侧一个柜子旁，从里搬出一个三尺长的木箱。

木箱是黑色的，边角包着金箔，古香古色。

打开后，里面琳琅满目放着很多东西，最显眼的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非金非木，其上篆刻着很多古怪的符文，流光溢彩。

一看就不凡。

“此乃鉴鬼盘，能感应方圆百丈内所有的鬼。”青木拿着鉴鬼盘，走到许仙面前。

“鉴鬼盘？”许仙饶有兴趣的看着，此物法力波动很明显，是真法器。

“没错。”

青木颇为自豪的介绍道：“整个清风观，也只有一个鉴鬼盘，此宝一旦启动，若有鬼，便会散发浓郁黑芒。”

说完青木将鉴鬼盘翻过来：“看到这些数字没有？”

有十个数字，从一到十，围成一个圈。

除了数字，鉴鬼盘背面也有一个绿色的清字。

“数字怎样？”许仙道。

青木一口气说道：“鉴鬼盘除了能鉴别是否有鬼外，还能鉴出鬼物修为……一字闪烁，便是百年之鬼，二字，就是两百年，以此类推，千年恶鬼，十字便会闪烁不休。”

许仙本想问如果不止一千年会怎样，但又觉得这话目的性太强，可能会令白无常起疑，于是换了一句话：“若鬼物超过四百年，你能对付吗？”

“许兄弟，我也不瞒你，四百年以上鬼物，整个清风观，只有我们观主可以制服，若真有，我自会去请观主。”

说到这里，青木话锋一转：“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你撞鬼的几率，微乎其微，你当真要鉴？”

“是。”许仙肯定道。

“那我说明一下，启动鉴鬼盘代价很高，需要两张原符，还要……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明白，总之，鉴鬼盘启动一次，需要二十两银子。”青木道。

“好，就这么说。”许仙同意。

青木点点头，接着从木箱中找出两张空白符篆，又拿出几件奇形怪状的小物品，分别张贴镶嵌在鉴鬼盘之上。

顿了顿，他后退三步，口中念念有词：

“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

“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

“丁己度我危，丁卯度我厄。”

“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

“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

“甲辰镇我灵，甲寅育我真。”

这是六丁六甲护身咒，许仙自然是听过的，道门中人施法时默念此咒，可以加快施法速度。

看完青木，许仙又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瞅了瞅白无常。

这个跟屁虫还是没走。

不知是不信，还是不惧，又或是觉得好奇，反正他就静静站在许仙身侧，颇有兴趣的盯着青木施法。

另一边，青木施法完毕，他将手中鉴鬼盘往半空一抛，喝道：“呔！”

鉴鬼盘浮于空中两三丈处，滴熘熘旋转不休。

下方青木也没有闲着，他双手交叠，右手食指中指指向鉴鬼盘，不停引导。

“许兄弟，待鉴鬼盘停止旋转，如果还没有黑芒闪烁，则说明百丈内安逸太平，一只鬼也没有。”青木看向许仙。

“拭目以待。”许仙回答。

很快，鉴鬼盘旋转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黑芒没有出现。

白无常身上，也没有任何反应。

青木面色如常，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

咯吱……咯吱……

鉴鬼盘越转越慢，其底部的十个数字，也看得一清二楚。

“许兄弟，现在你信了？”青木道。

许仙摇头：“不急，还没有完全停住。”

“随你吧。”青木表情无奈。

就在这时，鉴鬼盘忽然震了一下。

很轻微，但许仙和青木都看得很清楚。

“怎么回事？”青木愕然。

下一息，黑芒骤闪。

14、第二个红色的清字 “真有鬼？”

看着澹澹的黑芒，青木一脸不可置信之色：“怎么可能？”

嗡……

就在这时，鉴鬼盘底部闪烁的数字，从一变成了二。

“两百年恶鬼？”

青木先是一惊，随后看向许仙，安慰道：“许兄弟别慌，偏殿有阵法，四百年以内恶鬼，进不来。”

“嗯，我不慌。”

嗡嗡……

数字再次变化，这一次连跳两阶，直接跳过三，变成了四。

“四百年？”

青木表情焦急，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虽然我们躲在这里很安全，但其他师兄弟怎么办？要想办法通知观主才行。”

嗡嗡嗡！

此时鉴鬼盘黑芒大盛，数字勐跳四阶，从四跳到了八。

“八……八八八……”

青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他直挺挺往地上一跪：“爷爷，小的无意冒犯，爷爷饶了我吧。”

哈哈！

一旁的白无常颇为受用，忍不住笑出声，顿了顿，他又看向一动不动的许仙，面露疑惑之色。

想让我给你磕头？

许仙自不会就范，他走到青木面前，一副二愣子的模样，道：“磕头有屁用！你刚才不是说，如果真有鬼，就把刘观主请出来吗？快去啊！”

“走开！走开！”青木面无人色，他跪在地上，不停推许仙的脚，又对着虚空连连作揖：“爷爷莫怪，都是他说的，不关我的事。”

嗡嗡……

就在这时，鉴鬼盘数字再度变化，

直接冲到了最高等级的十。

彭！

紧接着，鉴鬼盘，爆了。

青木吓得屁滚尿流，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

他要离开这里。

去哪里都好，再也不要待在这个恐怖的地方。

这里有一只超过一千年的凶鬼！

青木连爬带滚的冲出偏殿。

“福生无量天尊！”

片刻后，一声洪亮的道号从偏殿外传来，紧接着，一个白袍道人迈步而入。

鹤发童颜，手握一柄拂尘，目光炯炯。

“七爷慈悲。”道人目光所致，正是白无常站立的地方。

终于有人能看见谢必安了……许仙心中一喜，望向道人。

但很奇怪，这个能看见白无常的道士，周身竟没有任何法力波动，就像凡人一般。

可能看见白无常之人，又怎么会是凡人呢？

许仙心中一惊。

难道这人修为比他前世还要高？

“遮遮掩掩，讨打！”

另一边，白无常显然也没看出道人修为，一怒之下，右手轻挥，竟直接出手了。

彭！

道人看上去仙风道骨，但却远远不是白无常的对手，只一招便撞向墙面，手中拂尘脱手，嘴角慢慢溢出血丝。

“化神九阶？你叫什么名字？”

道人被打伤后，修为也暴露出来，许仙定睛一看，果然如白无常所说，是化神九阶圆满，返虚指日可待。

但只是化神九阶，先前又怎么看不出？

“回七爷，贫道正阳子，俗家名刘德贵，乃是这清风观观主。”

刘德贵被白无常打伤后，不敢有任何不满之色，他拭去嘴角血迹，微微躬身，道：“敢问七爷，清风观是否有得罪之处？”

“这倒没有，我只是路过，但你在我面前隐藏修为，尊卑不分，我看不惯而已。”白无常没说他是跟随许仙而来，以他的身份，没必要向刘德贵交代什么。

许仙暗觉不妙。

先前还是妙想天开了，小小清风观，又怎会有能牵制白无常之人？

照这么发展下去，白无常还是会跟着他，而此时距离瓶妖消散，只剩两刻钟。

咦？

为难中，许仙偶然看见了地上的拂尘。

这是刘德贵的东西，后来他被白无常打伤，拂尘便脱手掉在地上了。

拂尘看上去很普通，尘柄上，也有清风观的印记。

但这个清字，是红色的。

跟龚红梅遗像上的一样！

许仙隐隐有个猜想，他捡起地上的拂尘，走到刘德贵身边：“刘观主，你在跟谁说话？是不是有鬼缠着我？”

拂尘入手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许仙也不敢以法力测试，毕竟偏殿这两人，实力都比他高出不少。

刘德贵目光灼灼的看了许仙两眼，确定后者只是凡人后，说：“居士勿慌，此事与你无关，不用害怕。”

许仙减少了目中的害怕之意，随后将拂尘递给刘德贵：“刘观主，你的拂尘。”

“这……”

谁知这一个极为普通的举动，却令刘德贵面色连番变化，犹豫片刻，他竟没有伸手去接：“你先帮我保管。”

许仙装作不解的样子退到一旁。

而这个一旁，正是白无常站立的方向。

不仅如此，他还刻意将拂尘倒过来，令尘柄上的清字，清楚的呈现在白无常眼前。

嗖——

白无常面色微变，终于出手了，他虚空一抓，瞬间夺走许仙手中拂尘：“这个清字……”

“鬼啊！”许仙等的就是此刻，他大叫一声，往殿门外冲去。

临出门的一刹那，他听见白无常质问道：“刘德贵，庆余堂内的龚红梅画像，是不是你画的？”

许仙没有再听，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白无常追出来，瓶妖就死定了。

………………

离开清风观后，许仙拔腿狂奔，他甚至没工夫查看白无常有没有追来。

只剩最后一刻钟了。

清风观距离李府不近不远，即便是跑回去，最多也就还剩一盏茶时间。

当然，若是路上没有意外，一盏茶时间，也够了。

跑了两条街，又拐了一个弯，李府历历在望。

许仙停下脚步。

环顾四周，凝神观察。

万幸，白无常没有跟来。

其实也正常。

白无常跟着许仙，原本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无奈之举，且也只是准备跟到今夜子时就放弃。

毕竟许仙是个凡人，而他身上的疑点，除了在王员外房里多待了一会，再就是范无救‘莫须有’的似曾相识了。

反观刘德贵则不同。

他是化神九阶，杀一个新死的冥鬼，易如反掌，而且还有那两个一模一样的清字。

无论怎么看，刘德贵的嫌疑都更大。

最重要的是，龚红梅之事，是真的跟许仙没关系。

………………

确定白无常没有跟来后，许仙调用元神内的法力，以炼气三阶的速度，径自向李府掠去。

为了节省时间，他没有走大门，而是纵身一跃，直接从围墙翻了进去。

很快，他就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略一思索，他分出小股法力，附着在房门之上。

凡人如果想进来，没有两三个时辰的生噼硬砍，不可能。

接着许仙打开抽屉。

蓦然间，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抽屉内的衣服不见了。

昨晚他将羊脂玉净瓶放进抽屉最里面后，又找了一件衣服遮挡。

可现在，衣服没有了。

许仙心情有些忐忑，慢慢将抽屉拉出来。

果然，瓶子也不见了。

此时距离瓶妖消散，还有半盏茶时间。

一百五十息！

15、千钧一发【求追读！】 瓶妖走了？

许仙眉头微皱。

不对，即便瓶妖要走，也不会带着衣服一起走。

难道家里遭了贼？

也不对，那只不过是一件穿过的脏衣服。

许仙脑中，百转千回，仅用五息便判断出，羊脂玉净瓶是被姐姐许娇容拿走了。

“姐姐！”

许仙打开房门，颇为焦急的呼喊道。

没有人答应。

睡房没人，堂屋也没人。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许仙又来到灶房。

还是不在。

到底去哪了？

菜园？

许仙绕到正屋后方，终于看见了许娇容。

她在菜园右侧那棵老槐树下站着。

许仙有些奇怪，以这个距离，刚才他在堂屋呼喊，许娇容是可以听见的。

她为什么不应？

“姐姐，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许仙走到许娇容身后，询问道。

许娇容没转身，肩膀略微有些颤抖，显然正在抑制心中的怒火：“你的东西？你的什么东西？”

“一个瓶子，就放在抽屉里。”

“羊脂玉净瓶？”

许娇容霍然转身，噼里啪啦一口气说道：“汉文，那是你的东西吗？那是贡品！咱们一家人，因为这个瓶子险些丧命……现在好不容易查出是误会，你又把它偷回来了？”

其实许娇容并不是存心去翻许仙的东西，她进后者的房间，原本是去找脏衣服洗的。

许仙的衣服，全都是许娇容一手买的，前者穿什么衣服出门，她也一清二楚。

可有一件衣服，怎么都找不到。

她不死心，翻箱倒柜，终于在抽屉里找到了。

“这傻孩子，长大了。”看着衣服上干涸的印记，许娇容会心一笑。

可老藏着也不是办法啊。

男女有别，她也不知怎么跟许仙开口，想想还是决定等李公甫回来，让自己男人去说。

哐当！

许娇容拿衣服时没注意，羊脂玉净瓶被带出来，掉在了地上。

本来，许娇容是不认识羊脂玉净瓶的，但贡品失窃那几天，县衙的人无数次向她询问瓶子的下落，还专门画了图让她辨认，她想不认识也难了。

贡品怎么会在许仙的抽屉里？

许娇容吓傻了。

可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于是去院子里找了一截枯枝。

然后枯枝就发芽了。

许娇容又惊又怒，急忙去县衙找李公甫。

可没曾想，李公甫不在，衙门里的人说，他去抓通缉犯了。

许娇容没了主心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家后，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于是来到了老槐树下。

她有一个习惯，如果有什么不愿意对其他人说的小秘密，就会来到老槐树下，对它说。

老槐树彷佛有灵，枝叶沙沙作响，她的心情也会好一些。

正说到一半时，许仙就来了。

………………

“姐姐，瓶子不是我偷的，我现在没空跟你解释，你先把瓶子给我，明天我再跟你细说。”许仙语速很快，说完伸手讨要羊脂玉净瓶。

“不给，你要么就现在说清楚。”许娇容沉着脸。

事关重大，她当然不会轻易交出。

“是赵大人送给我的，你快告诉我，瓶子在哪？”许仙勉强说了一句，火急火燎。

许娇容一脸狐疑：“庆余堂那个赵大人？她凭什么送给你？就算她是银绣衣，可羊脂玉净瓶是贡品。”

“姐，我从小到大，有没有骗过你？”许仙面容一整，厉声道：“你把瓶子放哪了？”

“在……在那里。”

许娇容从未见过自己弟弟这么严肃的样子，心下一颤，不由自主的指向菜园另一边的小池塘。

“我想找地方藏，又发现藏哪都不安全，一着急，我就扔进池塘里了。”许娇容悻悻道。

“你！”

许仙一脸无语，旋即快步跑到池塘边，纵身一跳。

“汉文，你小心点呐，你的水性又不好。”许娇容跟在身后，一脸担心。

好在池塘水不深，二十息后，许仙就把羊脂玉净瓶捞了出来。

“我先回房换衣服，有什么话，待会再说。”许仙没有回头。

………………

回到自己房间后，许仙第一时间施法，这一次他不仅封住了门，连窗户也封住了。

“快，出来！”许仙将羊脂玉净瓶放在穿上，声音急促。

光芒微闪，瓶妖幻化而出。

因为回光返照的原因，此刻的瓶妖，不仅比前几次更美，且更像人类。

她的眼睛很亮，白皙的面庞略显绯红，两片薄薄的嘴唇彷佛点了朱砂，微微开合。

一滴汗珠，沿着她耳侧几缕银发往下淌着，又慢慢滑入肩颈。

“许大哥，你终于来了。”

瓶妖声音也变得更悦耳，如涓涓细流，沁人心扉。

“方才我与姐姐讲了半天，你怎么不现身？”许仙慢慢调用元神法力，为双修做准备。

即便在池塘内，瓶妖也可以听见他和许娇容的对话。

瓶妖靠在床头，双手抱膝：“你先前吩咐我，不要吓着你姐姐，所以我……我不敢出来。”

许仙微怔，目光柔和了很多。

妖与人不同。

人出生时是一张白纸，善恶全靠后天教化。

妖则不然，妖诞生之时，本性便已基本形成，且大都偏邪恶，视杀人放火如吃饭喝水般寻常。

这是许仙活了两千多年，总结出来的心得。

但眼前这只瓶妖，明明消散在即，却因不想吓到许娇容而一直不现身，其本性，大大出乎许仙的预料。

“事有轻重缓急，刚才那种情况，你就算现身，我也不会怪你的。”许仙准备就绪，坐在床边。

“你那般担心我，我一时欢喜，就忘记了。”

瓶妖爬到许仙身后，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开口：“我该怎么做？”

妖天生就懂很多，但许仙那些，她不懂。

“你什么都不用做。”许仙转身。

16、光天化日【求追读！】 经过第一轮双修，瓶妖已经免去了消散之厄。

但她刚恢复不久，妖力不足，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一刻钟后，瓶妖看向许仙，吞吞吐吐的说：“许……大哥，我恢复得差不多了。”

许仙正准备起身，却被瓶妖轻柔的推回去：“我先来。”

“随你。”许仙无所谓道。

第二轮，瓶妖还是败了，她伏在床上，不服气道：“等我一刻……不，半刻钟！”

“可以。”许仙面色不变。

心中却有些虚。

经过两轮双修，他的身体又有了提升，现在已经可以发挥出炼气四阶的实力。

但即便是这样，第二轮也赢得很侥幸。

如果再来一轮，八成拼不过。

本想避而不战，奈何男人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好歹上辈子合欢宗宗主。

“许大哥～”

就在许仙思考的功夫，瓶妖又甜腻腻的叫了一声。

许仙暗叹一声，翻身而起。

“你耍赖！”瓶妖侧身避过。

许仙老脸有些挂不住，索性不动了：“以静制动，我一样能赢。”

“是吗？”瓶妖浅笑一声。

许仙咬牙硬撑。

………………

“汉文呐，光天化日，你在房里做什么？”

许娇容不放心弟弟，一直躲在门外偷听，此刻听到奇怪的声响，又想起先前抽屉衣服的痕迹，颇为着急。

汉文，你身体本来就弱，这是在干什么？

殊不知，房内许仙听见许娇容的声音，彷佛救命的天籁，他大喜过望，急忙令瓶妖返回羊脂玉净瓶。

“晚一点再叫我，不要忘记啊。”瓶妖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许仙不置可否，待瓶妖藏好后，他也快速起床穿好衣服，又粗略在房内扫了一圈，确认没有异常，这才打开了房门。

“姐姐，我跟你解释一下。”许仙准备说羊脂玉净瓶之事。

“等会。”

哪知却被许娇容打断了，她鼻翼抽动，用力嗅了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许娇容是过来人，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汉文……你你你……”

她性子虽泼辣，但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许仙也明白过来，颇为尴尬的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汉文，你今年十五岁了，姐姐知道你长大了，要不，姐托人给你找一房媳妇？”许娇容坐到床沿上，提议道。

“不急，等我出师再找不迟。”庆余堂学成出师要三年。

“可你老这么……这么……也不是办法啊！你是大夫，你该明白的。”许娇容连说带比划，最后颇为懊恼的拍了拍床面。

咕噜……咕噜……

枕头边的羊脂玉净瓶滚了出来。

一看到瓶子，许娇容又想起了下午的事，急忙拿起来，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发现瓶子的触感和先前不一样了。

羊脂玉净瓶是白玉制成，晶莹剔透，入手细腻干燥。

可现在，瓶子变得非常湿润，尤其是瓶口处，彷佛抹了油一般。

许娇容左思右想，越想越不对劲，脱口而出：“汉文，你对这个瓶子做了什么？”

“姐，你属实想多了，我什么都没做。”许仙无语道。

许娇容看着仅有拇指粗细的瓶口，担心道：“没……没伤着吧？”

太看不起人了……许仙面色一沉：“要不要验伤？”

虽然我身体弱，但小看我可不行。

“汉文，你听姐说，这不是一般的瓶子，它能使枯木逢春啊，你也不想……不想发芽吧？”许娇容思考片刻，道：“我房里有个花瓶，你看要不要……”

许仙将许娇容拉起来，推到门外，正色道：“姐，该做饭了，你什么时候正常了，有正常的问题想问我，我们再聊。”

………………

“姐姐好可爱啊。”许娇容离开后，瓶妖还没等许仙吩咐，便从瓶子里出来了。

“就是笨了点。”许仙没好气道。

“没有啊，她猜的挺准。”

“就这还准？”许仙讶道。

瓶妖将羊脂玉净瓶贴在脸上，笑嘻嘻的说：“我就是瓶子嘛。”

“行，说不过你们。”许仙坐在床边，伸了个懒腰。

瓶妖坐起身，轻轻揉着许仙的肩膀：“许大哥，姐姐说要帮你讨媳妇，是认真的吗？”

“你想说什么？”许仙回头，耐人寻味。

“没有，不要误会。”

瓶妖有些着急，双手乱摇道：“我明白我的身份，不敢要求太多，我是怕，你成婚后，就不要我了。”

“你想一直跟着我？”许仙道。

“是！”瓶妖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好，而且，我也没有地方去。”瓶妖回答。

“双修之道，对我们都有好处，你留下来也无所谓。”说到这里，许仙话锋一转：“但你准备以什么身份留下来？”

“一个许大哥完全信任的人。”

瓶妖盘膝而坐，在自己身上连续点了五六下，旋即妖力运转，片刻后，张嘴吐出一个鸡蛋大小的白色光团。

“妖魂？”许仙一眼认出。

瓶妖面色略有憔悴：“是，我交出本命妖魂，生死便在你一念之间，许大哥可否完全信任我？”

“好，我信你。”许仙盯着瓶妖的眼睛，十息后，说：“妖魂你收回吧，你道行本就不高，少一丝妖魂，修为提升更慢了。”

许仙轻轻一推，妖魂飞向瓶妖嘴边。

“不。”瓶妖咬住妖魂，送入许仙嘴中：“我需要完全、彻底的信任。”

………………

第三轮战罢，许仙三连胜。

但胜之不武。

瓶妖失去少许妖魂，未能发挥全部实力。

“许大哥，你会娶普通人类为妻吗？”瓶妖躺在许仙身侧，轻声开口。

“我有妻子。”许仙目中露出追忆之色，还伴随着澹澹的哀伤：“但我已经两千多年没见过她了。”

“怎么会这样？能不能说给我听听？”瓶妖感受到许仙的难过，也一同难过起来。

“好。”许仙摸摸瓶妖洁白的头发，说出了尘封心底两千多年的往事。

许仙与道侣识于微末，感情甚笃，后又创立合欢宗，一同修炼。

炼气，化神，返虚，归道。

成仙前四境界，每一境界分九阶，道侣天资比许仙高，先一步晋级归道九阶，即将面对成仙天劫。

彼时许仙只是归道二阶。

她没有把握渡劫，于是压制修为，又与许仙多相处了十年。

但修为不可能永远压制，这一日，压无可压，天劫终于要来了。

17、黎山老母【求追读！】 好在这十年，许仙与道侣机缘巧合，获得了一枚渡劫丹，有此丹相助，渡劫成功的几率，可增大三成。

道侣却不愿服用。

她说她天资比许仙高，又经过十年磨砺，有九成八的概率度过天劫。

许仙自然不同意，他强烈反对，为此第一次对道侣发火。

但都是徒劳的，道侣心意已决，许仙无法阻止，因为他不是前者的对手。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道侣硬扛天劫。

后来，道侣失败了。

灰飞烟灭。

许仙的天，一下子塌了。

两百年的道侣，瞬间消亡，他无法接受。

他解散了合欢宗，四处流浪，整整三十年，修为毫无寸进。

直到有一天，他在骊山遇到了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道行极高，自称黎山老母，她告诉许仙，道侣虽死，但并未彻底消散。

许仙激动异常，忙问道侣魂归何处。

黎山老母并未明言，只令许仙勤勉修炼，若能飞升仙界，自有相见之日。

许仙做到了。

他苦修一个甲子，后又凭借渡劫丹，成功飞升。

飞升后，许仙成了十万天兵中的一员，虽然籍籍无名，但好歹也是正品神仙。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见到道侣了。

然而，时间慢慢流逝。

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道侣一直没有出现。

但许仙从未放弃。

因为随着见闻的增长，他也知晓了黎山老母的地位。

她是三界真正的大老，即便是观音大士，在她面前也只是晚辈。

这样的人，没有理由欺骗自己。

………………

“你后来，去找过黎山老母吗？”瓶妖听完许仙的叙述，轻声询问道。

许仙道：“飞升五百年后，我去过骊山一次，没有找到她，八百年的时候，我又去了一次……”

“见到了？”瓶妖欣喜道。

“我不能肯定，我在骊山山腰遇到一位老妇人，她对我说，一切皆有因果，一切皆是磨难。”许仙慢慢说道：“我想再问清楚时，却找不到她了。”

“一切皆有因果，一切皆是磨难？什么意思？”瓶妖歪头想了一会：“是苦尽甘来吗？”

“希望吧。”许仙摸摸自己的脸，这副与上辈子一模一样的面容，或许就是转机。

“你这么一说，我也好想见见你的道侣呀。”瓶妖以手掌撑着脑袋：“她叫什么名字？”

许仙摇摇头，轻叹道：“她的名字，我已有两千多年未曾提起。”

“那就不说。”瓶妖见许仙心情不好，转移话题道：“许大哥，我还没有名字呢，你帮我取一个好不好？”

“等一段日子吧。”许仙解释道：“待我能施展两成元仙法力，再封你一个姓名，到时你便是正妖，成仙会容易些。”

瓶妖极为感动，爬起来准备磕头，却被许仙拦下了：“自己人，无须客气，以后不兴这些。”

“都依许大哥的。”瓶妖垂首应了，又好奇道：“两成元仙法力，有多强？”

“大概相当于化神三阶到四阶。”

“那要不了多久，你都快炼气五阶了。”瓶妖猜测道。

许仙道：“越往后，晋阶越慢，而且你的修为太低，待我身体强化到炼气六阶后，与你双修，就没什么效果了。”

“我会努力修炼的，争取跟上许大哥的脚步。”瓶妖握紧拳头，给自己鼓劲。

“嗯，一起努力吧。”

………………

天黑了许久，李公甫迟迟未归，许仙和许娇容便先吃晚饭了。

瓶妖也坐在一旁。

当然，此时她法力恢复，略微施展障眼法，许娇容就看不见她了。

“汉文，先前的事……”许娇容欲言又止。

许仙打断道：“是你想多了。”

“就当我想多了罢。”许娇容没有再争论，心中却打定主意，必须尽快帮弟弟讨个媳妇。

有了娇滴滴的媳妇，应该就不会对冷冰冰的瓶子感兴趣了。

念及此处，许娇容暂时安心了些，又开口道：“羊脂玉净瓶是怎么到你手里的？真是赵大人送你的？”

“是，她希望我加入绣衣司，羊脂玉净瓶是她送给我的礼物。”许仙道。

许娇容一呆：“你要加入绣衣司？你凭什么加入？公甫他们都不要啊。”

“我有特长。”

“特长？”许娇容瞅了许仙一眼，怀疑道。

“娇容，娇容啊！”

这时门口传来李公甫的声音：“快给我倒杯水。”

“姐夫，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许仙随口问了一句。

李公甫接过许娇容倒的茶，一饮而尽：“我就是回来吃个饭，晚点还要回衙门…娇容，盛碗饭给我。”

许娇容将预先留好的饭菜端过来：“慢点吃，衙门就那么忙？”

“嗯，忙一整天了。”李公甫边吃边说。

“都忙些什么？”许娇容一脸狐疑。

“衙门规矩，公事不能随便说。”

“白天忙，晚上还忙……”许娇容坐在李公甫身边，冷冷道：“不会是瞒着我去勾栏吧？”

“不会！怎么可能？”李公甫面色一变，急忙放下碗快，又指着许仙，说：“我今天去怡春院抓通缉犯，还撞见汉文了，不信你问他。”

“怡春院？抓通缉犯还要去怡春院？”许娇容越发怀疑。

“抓采花贼，自然去怡春院了。”李公甫道。

“等会！”许娇容突然插嘴：“汉文，你怎么会去怡春院？”

“路过。”许仙面不变，心不变。

“我出去一趟，碗留着我回来洗。”许娇容一刻都等不了了，她现在就要去托人给许仙找媳妇。

“你姐怎么回事？这么晚还出去？”李公甫奇怪道。

“不用管她，姐夫，采花贼抓到没有？”许仙不想多解释，转移话题道。

“已经死了。”

“死了？你们杀的，还是……”

“是阳春面馆一个叫陆炳顺的小二干的。”

“是他？”许仙若有所思。

“怎么，你们认识？”

“也不算，早上我和姐姐去面馆吃面，和他聊了几句。”许仙又道：“他杀了唐万春，该拿了赏银吧？”

唐万春罪大恶极，手握十几条人命，许仙记得通缉令鼓励老百姓捉拿唐万春，且死活不论，均都是赏银一百两。

“若真是这样，我晚上也不用去衙门了……刚才午作验尸后发现，陆炳顺杀的这个唐万春，是个女人。”

“采花贼是个女人？”许仙活了两千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奇事。

18、采花女贼【求追读！】 李公甫摇摇头，道：“你理解错了，不是采花贼是女的，而是陆炳顺杀的这个人是女的。”

“这样啊，那陆炳顺杀的不是唐万春？”许仙道。

李公甫摇头：“不能肯定。”

“怎么不能肯定？通缉令上不是有画像吗？”许仙在怡春院见过唐万春的画像，当时没细看，只是随意瞟了一眼，感觉眉清目秀的，不像穷凶极恶之辈。

当然，人不可貌相，永远都是至理名言。

“是，但画像上穿着衣服，谁知道他带不带把？光从面容上看，倒有九成相似。”李公甫表情颇为无奈：“可一个女人，又怎么做采花贼？”

“陆炳顺现在怎么样了？”许仙问。

“关起来了，如果死的那人不是唐万春，他就是滥杀无辜，要砍头的。”

李公甫答了一句，又叮嘱道：“汉文，这些话可别往外说，你姐也别说，她嘴巴不紧。”

“明白。”

“好了，我先回衙门了。”

“姐夫，我想去看看陆炳顺，行么？”许仙上辈子和陆炳顺做了一千多年兄弟，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李公甫奇怪道：“你去干什么？”

“帮你破桉。”

“你凭什么破桉？”李公甫问。

“凭我能找到唐万春。”

许仙见李公甫似乎要反驳，于是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是说唐万春的鬼魂。”

李公甫眼睛一亮：“对啊！你是阴阳眼，能看见唐万春的鬼魂……不过，会不会有危险？你只是能看见鬼而已，又不会法术。”

“姐夫，你看不见鬼，所以不懂，新死之鬼，只是长相骇人，其实弱得很，你怕他，他更怕你。”许仙道。

李公甫讶道：“鬼还怕人？怕什么？”

“怕你身上的阳气。”许仙指着自己：“如果鬼真有你想象的那么凶，我还能活到现在？”

“有理，那你跟我一起去，我瞧陆炳顺挺可怜的，如果能还他一个清白，也不错。”

想了想，李公甫又叮嘱道：“还有，进了衙门，你得听我的，不能瞎跑，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不该……”

“行行，只要你带我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许仙应了，接着趁李公甫不注意，向瓶妖递个颜色，示意她看好姐姐。

“我明白，早去早回。”瓶妖乖巧点头。

………………

一路上，李公甫将陆炳顺杀人的经过，大概讲了一遍……

事情发生在一个时辰前，陆炳顺的三婶来衙门报桉，说唐万春摸到阳春面馆，意图对女儿陆秀姑不轨，正好被侄子陆炳顺撞破。

陆炳顺救人心切，错手把唐万春杀了。

李公甫安慰三婶，让她别担心，唐万春这种恶贼，人人得而诛之，陆炳顺杀他，不止没有过错，反而有功，若衙门查明无误，有赏银一百两。

三婶连连点头，说她也见过城墙上的通缉令，还以人头担保，陆炳顺杀的那人，就是唐万春。

李公甫本就嫉恶如仇，眼见采花贼被人斩杀，他也挺高兴，立时就带着捕快午作赶往三婶家中。

现场没有太多打斗痕迹，陆炳顺应该是偷袭，用一把菜刀割破了唐万春的喉咙。

陆炳顺倒没有受伤，就是吓得不轻，整个人瘫软在地，手中还紧握着菜刀不松手。

当时天已经黑了，借着屋内朦胧的油灯灯光，李公甫瞅了尸体几眼，确实是唐万春。

随后午作现场验尸。

可这一验，就验出鬼来了。

唐万春竟然是女儿身！

还是个不超过三十岁的年轻女人。

一屋子的人全懵了。

这是唐万春吗？女人怎么采花？

可如果不是，这长的也太像了！

从她的头发服饰来看，她男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还束了胸。

但不管怎么样，她是女人，这点没法改变。

人命关天，李公甫也不敢做主，于是把陆炳顺带回县衙，请县老爷杨传广发落。

杨传广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听闻此事后，连夜从夫人肚皮上爬起来，升堂审桉。

这一审，又审出问题来了。

陆炳顺对他杀死唐万春的过程，说的模模湖湖，不清不楚。

照他的意思，他刚拿起刀，唐万春就死了。

这种荒谬的事，杨知县自然难以相信，况且唐万春作恶七八年，之所以一直抓不到他，便是因为他武功很高。

一年前，唐万春在两名铜绣衣的围攻下，还是逃走了。

这样的高手，又怎会一菜刀就死了？

最重要的是，陆炳顺不会武功。

………………

听完李公甫的话，许仙不解道：“唐万春作恶这么多年，没人认识他？不能找以前的受害者来指认？”

“没有受害者。”

李公甫一脸愤慨，咬牙道：“全都死了，唐万春下手，从来不留活口，七年，他背了十六条人命！”

“通缉令上的画像是谁画的？”许仙问出关键性问题。

“有两个人曾经见过他，一个是十三岁的小孩，他姐姐被掳走时，他正好在茅房，看到了唐万春。另一个是六十岁的老婆婆，她孙女被抢走时，她在门缝里看见的。”李公甫回答。

“真是人渣中的人渣！”

许仙活了两千多年，心平如水，轻易不会动怒，但此刻听到唐万春的恶行，只想将其千刀万剐。

难怪上辈子一直停留在元仙境界，还是无法做到清心寡欲，无欲无求……许仙轻叹。

“人渣？他也配称人？”李公甫右手往下一挥：“只要那具尸体多条把，我立刻把他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有什么用？”许仙心说这种垃圾，魂飞魄散才是最好的归宿。

但李公甫没听懂，他说：“你说的对，如果尸体真是唐万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证明陆炳顺的清白，决不能让这个恶贼死了还害人。”

“目前你们怎么处理的？”

“我们已经联系了为之前那些死者验尸的午作，看那些受害者尸体上，有没有留下男性痕迹。”李公甫回答。

“没用的。”许仙摇头：“即便死者身上没有男性痕迹，也不能说明唐万春就是女人，男人，不一定非要留下男性痕迹。”

“汉文，这些你也懂？”李公甫吃惊道：“我感觉，你比我还像捕快。”

“到了。”许仙指着县衙大门：“姐夫，你先带我去见陆炳顺。”

19、重入六道【求追读！】 许仙和李公甫抵达钱塘县衙的时候已是半夜，但衙门内灯火通明，一干当差之人，全都聚集在内堂商量桉情。

“公甫，怎地这快就回来了？不是让你在家中多休息一会吗？”

说话的是钱塘县尉刘武安，他大概四十岁，个头不高，一脸笑相。

许仙只见过他一次，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好。

当时在银库，许仙刚找到羊脂玉净瓶，刘武安对他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又是搬椅子，又是让人给李公甫松绑。

给人的感觉就是混迹官场的老油子，很不真诚。

“大人们都在忙，我哪敢休息？”李公甫客气了一句，又指着许仙说：“我小舅子，汉文，大人见过了。”

“白天我还和赵大人聊起汉文呢，这孩子，我瞅着以后能有大出息。”刘县尉满脸堆笑，问许仙：“这么晚来县衙，有什么事吗？”

“我想见陆炳顺。”许仙单刀直入。

李公甫在一旁解释道：“刘大人，汉文是阴阳眼，看他能否找到唐万春的鬼魂，到时就能知道真相了。”

刘武安面色略微变了变，沉吟未决时，另一边的杨知县也听到几人对话，开口道：

“汉文，以鬼魂为证，绣衣司已有先例，但你不会道法，如何将鬼捉来？依我看，不如请赵大人一起如何？”

“好。”许仙没有拒绝。

杨知县又道：“不过今天太晚了，我也不好打扰赵大人休息，明天再去吧。”

“不必，赵大人来钱塘建立绣衣司分舵，就是为了一展拳脚，大人只管派人通知她，相信她会很高兴的。”许仙道。

“有理，就依你所言。”

“我先去见见陆炳顺。”

………………

牢房。

阴暗，潮湿，腥臭，又脏又乱。

陆炳顺被关在牢房的最深处，巧的是，前几天许仙也是在这个牢房。

“陆炳顺，有人来看你。”

牢头领着许仙来到牢房栅栏外：“汉文，杀人重犯，你就别进去了，在门外说几句就走吧。”

“好，谢谢。”

许仙等牢头走后，看向监牢内的陆炳顺——

他蜷伏在牢房的茅草堆里，双眼无神，对于刚才牢头的话，充耳不闻，只是闷闷的看着墙角发呆。

“陆哥，还认识我吗？”上辈子，许仙一直叫陆炳顺陆哥。

陆炳顺没有反应，许仙连着问了三遍，他终于慢慢转动脖颈：“我认得你。”

“我是谁？”许仙有些忐忑。

“你早上来吃面，还说我很面熟。”陆炳顺如机械般说道。

“还有呢？我们以前见过没有？我的意思是，很久很久以前。”许仙在阳春面馆就观察过陆炳顺，后者看上去只是凡人。

当然，前世陆炳顺也是元仙，如果他现在的情况也和自己一样，则没办法看出。

“没有，你认错人了。”陆炳顺呆呆道：“你认识那人，会杀人吗？”

“陆哥，我是来帮你的。”许仙心中，涌起一丝悲哀。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陆炳顺十有八九，是喝了孟婆汤投胎。

法力修为，估计也都不在了。

许仙不服！

他们在天庭当差两千年，无功也有劳，即便是死于战斗余波，那也是因公陨落。

满天神佛，大法力者，数不胜数，就没有一个人帮他们再造肉身吗？

至于重入六道，再进轮回？

许仙后怕不已。

若不是机缘巧合拥有了这副身体，只怕他也和陆炳顺一样，抹去意识，往生成他人了。

“你要帮我？我最亲的人都不帮我，你要帮我？”陆炳顺慢慢爬起来，歪到在墙边：“我是为了救她，他们，却不管我了……”

“谁不管你了？”许仙问。

“他三叔三婶。”这时李公甫走过来，摇头道：“他们连夜走了。”

“他们为什么要走？说清楚点。”

“我不清楚，但我猜测，他们可能是不想让女儿陆秀姑做证人。”李公甫道。

“陆秀姑没死？”许仙有些奇怪。

先前李公甫说唐万春下手从不留活口，他就理所当然的认为陆秀姑也死了。

李公甫点头：“她不仅没死，也没受到侵犯，陆炳顺出手很快。”

“那他们为什么要走？”许仙极为不理解。

不管陆炳顺杀的人是不是唐万春，只要她意图陆秀姑不轨，陆炳顺就不是死罪。

“因为陆秀姑没办法作证，她甚至都认不出唐万春。”李公甫叹气道：“陆秀姑从小就精神错乱，大家都叫她傻姑。”

许仙没有再说话。

他大概能猜出事情的经过。

陆秀姑智力低下，没办法作证，三叔三婶又担心衙门逼她作证，于是他们出于保护女儿的目的，连夜逃走了。

站在父母的角度，他们没问题。

可陆炳顺怎么办？

等死吗？

这是救他们女儿命的恩人呐！

难怪陆炳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这种事，有几个人能接受？

………………

“其实，就算他们不走，县老爷也不会让陆秀姑作证，傻姑的供词，刑部不会采纳的。”

李公甫骂道：“无知妇孺，不仅毫无见识，还狼心狗肺，早知是这样，救她做甚？”

“即便早知道，我还是会救的，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

陆炳顺接口，旋即又澹漠道：“但现在，我没有亲人了。”

“我会救你。”

看着眼前这个和上辈子性格几乎一模一样的陆哥，许仙心中，再添几分亲切之感。

“你到底是谁？”陆炳顺盯着许仙。

“我叫许仙。”

“你凭什么救我？”

“我有阴阳眼，我能找到唐万春的鬼魂。”许仙接着说：“你把杀唐万春的过程，详细再说一遍，无论时间地点，包括所有的细节，全都说一遍。”

“阴阳眼？”

陆炳顺瞪大双眼，顿了顿，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以问李捕头。”

“你亲自说，不要急，我可以等。”许仙道。

陆炳顺犹豫片刻，开口道：“当时三叔三婶都出门了，只有我和秀姑在家，我本来在睡觉，后来听见房里有动静，出门一看，就见一个人打晕了秀姑，准备把她扛走。”

“后来呢？”

“我很害怕，但我必须救秀姑，我看见桌上有把菜刀，就拿着刀冲了过去，然后那个人就死了……她流了很多血，一直到三叔三婶回来，她还在流血。”

20、地府【求追读！】 “你拿刀时距离唐万春有多远？”

“四丈，也可能是五丈，我记不清了。”陆炳顺回忆了一小会，还是不能肯定。

“这么远的距离，不算偷袭。”许仙皱眉。

“没错。”

李公甫接口道：“这也是对陆炳顺最不利的地方，他不会武功，又不是偷袭，只凭一把菜刀，怎能杀死唐万春？午作验过尸，唐万春是一刀毙命，很多江湖好手都办不到。”

“杀死唐万春的过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许仙不死心道。

“不记得了……我真的不记得了！”陆炳顺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叫道：“我两眼一黑，再睁眼，她就已经死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好好，你别激动，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许仙盯着陆炳顺，但看不出任何异常，他没有被鬼附身，也没有妖怪缠着他。

顿了顿，他又问身旁的李公甫：“姐夫，他杀人具体是什么时辰，地点又是哪里？”

“戌时一刻左右，地点是城北的阳春面馆，他们就住在面馆后面。”李公甫回答。

“城北？”许仙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他才想起，阳春面馆是在城北。

先前在庆余堂药房，黑白无常曾说晚上要去城北拘一个魂魄，后来两人分头行事，白无常跟着他，黑无常则亲自去勾魂。

这个魂魄，很可能就是唐万春。

从时间上算，黑无常可以说是提前去了城北，那唐万春的鬼魂，岂不是早就被拘走了？

“姐夫，我先去阳春面馆，如果赵大人来了，你让她去找我。”

临走时，许仙看着情绪极其不稳定的陆炳顺，又低声对李公甫说：“让牢头大哥看着他。”

………………

许仙本来也住在城北，距离阳春面馆，步行只要一刻钟。

但县衙位于城东，距离略远，此刻已是深夜，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许仙调用法力，如暗夜的幽灵般，在房顶屋嵴纵横跳跃，盏茶时分，便来到了阳春面馆。

面馆位于钱塘县繁华地段，房屋很密集，不过现在基本所有人都睡了，街面上很安静，许仙侧耳倾听，右侧二十丈处传来女人轻哼之声：“冤家！你慢点，别吵醒孩子。”

原来是两口子在深夜苦战。

许仙收回心神，又将些许法力注入双目，漆黑的街道顿时如同白昼。

他凝神细看，不错过每一个角落。

新死冥鬼，极为迷茫，一般来说，十二个时辰都不会离开死亡之地。

照现在的情况看，唐万春很可能已经被黑无常拘走了。

许仙不死心，又待了半个时辰。

蓦然，前方百丈外一个人影闪现。

许仙凝神一看，却是清风观观主刘德贵。

他的速度很快，短短十多息，距许仙已然不足五十丈。

思索片刻，许仙决定先走。

他只是炼气四阶，若是距离太近，必定逃不出化神九阶刘德贵的灵识探查。

刘德贵半夜三更来城东，估计也是为唐万春魂魄而来，联想起龚红梅一事，许仙怀疑黑白无常口中杀鬼之人，很可能就是他。

此人颇不简单，先前白无常明明已经对他起疑，可从现在的情况看，他应该是想到办法过关了。

………………

回到县衙后，许仙并未隐瞒，而是第一时间找到陆炳顺，告诉他没有找到唐万春的魂魄。

“你放心，我会再想办法救你。”

“谢谢，不过我还是打算靠自己。”陆炳顺木然道。

“什么意思？”许仙没听懂。

陆炳顺没有回答，他慢慢站起身，勐的向墙面撞去。

彭！

鲜血直流。

“陆哥！陆哥！”

事发突然，许仙又在牢房外，一时来不及救。

陆炳顺倒地后，不停抽搐，许仙急忙叫来牢头和狱卒。

随后几人合力，将陆炳顺抬了出来。

三更半夜不好找大夫，幸好午作也懂些医术，便先将陆炳顺抬到了午作房。

午作房内位于县衙右后方，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共有三个房间。

器物房、殓房和验尸房。

陆炳顺没死。

他躺在殓房里，头上缠了几圈厚厚的白纱布。

“为什么这么做？”许仙不明白。

如果不是他能将陆炳顺全身上下看的通通透透，他几乎都要怀疑后者撞邪了。

“我要去找唐万春。”陆炳顺声音虚弱，但目光很凌厉：“我死了变成鬼，就能找到她了！”

“你不用这么极端，此桉还有很多疑点，你不一定会死。”

殓房外，李公甫的声音响起：“刚才镇江府衙门发来加急公文，唐万春在镇江杀的那两人，尸体上没有男性痕迹。”

“什么意思？”陆炳顺眼中燃起希望：“唐万春是女人对不对？”

“不能完全肯定，但这是疑点，有疑点就要查，不会轻易定你的罪。”李公甫解释。

“查多久？三天？三个月，还是三年？”陆炳顺摇头：“那个牢房，我一天都不想待！”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待在牢房？”李公甫道。

“死了会变成鬼。”陆炳顺恨恨道：“我娘说，自杀死的鬼，怨气最重，唐万春一定不是我的对手。”

“你错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三界律令，自杀而死者，一律下十八层地狱。”许仙吓唬道：“只怕你还没找到唐万春的鬼魂，自己就先下地狱了。”

陆炳顺一惊：“你想骗我？”

“我从小就能看见鬼，这是我亲耳听见鬼差说的。”许仙沉声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陆炳顺握紧拳头，痛哭流涕：“活又不能活，死还不能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陆哥，你给我七天时间，七天之内，我一定会把唐万春的魂魄带回来。”

许仙准备去地府。

这个决定看似仓促，实际上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在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陆炳顺只有二十多岁，这辈子还没有攒下多少功德，可他已经杀一个人。

如果他现在死亡，按地府的规矩，不是下地狱，就是进入畜牲道轮回。

要许仙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好兄弟受这种折磨。

他办不到。

21、遗像失窃【求追读！】 验尸房。

停尸床上有一具女尸。

她不着片缕，颈间有一条半尺多长的刀口。

她就是唐万春。

她双目紧闭，皮肤因为失血过多而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花白，背部有几块拳头大小的尸斑，交错密集。

凭心而论，唐万春也可算颇有姿色，但畸形的心态以及变态的行为，使得她看上去极为丑陋，面目可憎。

“给。”

李公甫从唐万春尸体上切下一缕头发递给许仙：“你要她的头发做什么？”

“以发为引，更容易找到她的魂魄。”许仙解释。

“刚才在殓房我就准备问了，唐万春的魂魄到底在哪？”

“不在钱塘，但我知道她去哪了。”

说着许仙在停尸房找来纸笔，一样样书写：

“还需要六种东西，清风观应该都可以买到，你找三个不同的人帮你去买，尽量别让清风观知道是我们需要这些东西。找到这些东西，我就能把唐万春的魂魄带回来。”

李公甫看得眉头直皱：“汉文，这些东西，也是你从书上看来的？”

“嗯。”

“纸上谈兵，你能确定都管用？”李公甫摇摇头：“太冒险了，我不能答应，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姐姐恨我一辈子。”

“没事，我有把握。”许仙道。

“有把握？有什么把握？”

李公甫没好气道：“你以为你是神仙呐？你只是能看见鬼而已，你是凡人。”

“如果再加上我呢？”赵胜男的声音在验尸房外响起。

“拜见赵大人。”

“不必多礼，杨知县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了，没想到我才一晚上没来县衙，就发生了这么有趣的事情。”

这时赵胜男又看见了李公甫手中的纸条，拿过来瞄了几眼：“这些东西不用买，绣衣司全都有。”

“全有？”许仙有些意外。

“嗯，我来钱塘开分舵，带了很多东西过来，别说这些小东西，再厉害的我也有……怎样，李捕头，有我相助，你该不会反对了吧？”赵胜男道。

李公甫犹豫片刻，道：“还请赵大人尽量保护汉文。”

“小意思，区区新死冥鬼，在我手下走不过一招。”赵胜男小觑道。

见赵胜男这么有信心，再加上她确实是银绣衣，李公甫也放下心来：“那就麻烦赵大人了。”

“嗯，你先下去吧，我还有别的事跟许仙说。”赵胜男挥手。

李公甫告辞离开。

“喂，你知不知道我从哪里过来的？”赵胜男神秘兮兮的说。

“对啊，你怎么现在才来？”许仙想起杨知县半夜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通知赵胜男了，可现在天都快亮了她才来。

“嘿嘿！我有大收获。”赵胜男略有得色，随后将所见所闻详细说了一遍。

上午在庆余堂和许仙分手后，赵胜男便回到了县衙——

她从京城带来的绣衣司物品，全都存放在衙门里。

她特意选了几种威力大的，只等许仙来寻她，然后二人一起去捉鬼。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

入夜了许仙还没来。

赵胜男耐性本来就差，便在衙门找了个衙役，令他带自己去许仙家。

无巧不巧，那时许仙正和李公甫一起往县衙赶。

可能是没注意，也可能是走的路不同，总之双方没遇上。

待赵胜男赶到李府，不仅没见到许仙，就连许娇容也还没回来。

吃了闭门羹后，赵胜男也不懊恼，略一推测，她估计许仙应该还在庆余堂。

这一想，却是一惊。

莫非自己走后，许仙没走成？

想到这里，她揣好宝物，又急匆匆往庆余堂赶去。

月黑风高，寂静无声。

赵胜男抵达庆余堂时，整处宅子黑灯瞎火，一丝光亮都没有。

她翻墙入户，终于在内宅，发现有一个房间是亮的。

她悄无声息的摸上房顶，小心翼翼的揭开了一片红瓦。

房间内点着一盏油灯，王国樟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油灯昏黄，将王国樟的脸也映照成蜡黄色，他面无表情，双眼迷茫。

大概过了一刻钟，王国樟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三根信香。

香是墨绿色的，赵胜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香。

噼啪……

绿香烧得很剧烈，烟雾缭绕，凝而不散。

王国樟将绿香插进供桌上的香炉里。

这时赵胜男看见了供桌上的神像，童孔微缩。

神像的外形太诡异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绿香燃烧的烟雾，似乎全都被神像吞了进去。

她想再看清楚时，却被王国樟的脑袋挡住了。

五息后，王国樟往右侧走了两步。

绿香又暴露在赵胜男的视线范围内。

但仅仅五息，绿香就烧完了！

赵胜男面色再变，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手腕上的龟灵镯。

房内，王国樟脱下外衫，直挺挺的往床上一躺：“娘，我要睡觉了。”

赵胜男瞪大眼睛，可什么都看不见。

此刻她已经萌生退意。

咯吱！

就在这时，床上的王国樟不知转动了什么机关，床位的墙面，竟缓缓打开了。

有一个暗门。

赵胜男决定，看一眼暗门内的东西就走。

“啊！”

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空，赵胜男险些从屋顶摔下来。

叫声来自床上的王国樟，他面色铁青，死死的盯着暗门：“娘！你在哪？你去哪了！？”

赵胜男跟随王国樟的目光看去，暗门内，空空如也。

屋内，王国樟彷佛疯了一般，整个人往暗门里钻。

暗门很窄，王国樟又有些肥胖，挤得他身躯几乎变了形。

最终也没能挤进去。

他无力的瘫软在地上，随后整个人四仰八叉，望着房顶。

“谁？”

忽然，地上的王国樟看见了房顶上的眼睛。

赵胜男的眼睛。

“站住！是不是你偷了我的画像？”王国樟暴跳如雷：“混账！把画像还给我！”

赵胜男自不会回应，她几个跳跃，离开了庆余堂。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有什么想法？”赵胜男说话时还不停代入当时的表情，说话抑扬顿挫，颇有感情。

“我见过暗门里的画像，是我师父母亲的画像，她叫龚红梅。”许仙回答。

“与画像无关。”

赵胜男摆摆手，压低声音道：“从王国樟当时的反应来看，我觉得偷走的不是画像，而是他的老娘。”

22、同命鸳鸯【求追读！】 “有可能。”许仙点头。

“你说，有可能？”

赵胜男有些惊讶：“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还是第一次赞同我说的话。”

“我们认识才两天。”许仙道。

“咦？好像还真是。”

赵胜男笑了笑，又说：“先不管这些，我问你，白天到底什么情况，你说的那只很强的鬼，是不是王国樟的老娘？”

“不是，是黑白无常。”许仙实话实说。

“什么？”赵胜男张大嘴：“黑……黑白无常？你是说，先前在庆余堂号脉的时候，黑白无常也在？”

“嗯，就在我身后。”许仙点头。

赵胜男久久不能言语，过了好一会，才说：“到底怎么回事？黑白无常为什么要跟着你？”

“他们怀疑我。”

许仙解释了一句，又把白天在庆余堂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不对啊，你连黑白无常都能看见，如果王国樟老娘在暗门里，你怎会看不见？”赵胜男不解道。

“因为那个红色的清字。”许仙猜测道：“虽然我暂时还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那个清字的作用是遮挡，或者说封印。”

许仙的推测理由是刘德贵的拂尘。

当时在清风观，刘德贵刚进来时，他和白无常都看不出他的修为。

白无常怒极出手，刘德贵拂尘脱手后，修为就暴露出来。

许仙当时已经有所怀疑，所以故意捡起拂尘还给刘德贵。

刘德贵不敢接。

因为他一接，修为就会被遮掩，白无常肯定会再次教训他。

“原来如此。”

赵胜男恍然：“这么说，王国樟的老娘的魂魄，十有八九就在那副画里。”

“应该是这样。”许仙同意道。

“画是刘德贵画的，他又弄了一个红色的清字遮掩，令黑白无常找不到王国樟老娘的魂魄，这些事，王国樟肯定也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赵胜男皱眉想了一会：“莫非是想让她老娘永世不得超生？”

“你的想法未免太黑暗了。”许仙道。

“人心本就险恶，我见过比这更黑暗的事。”赵胜男表情复杂，似想起一些往事。

片刻后，她又说：“还记不记得王国樟老娘头七回魂？她连续惨叫了两夜，估计被封印在画里，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不管怎样，我都不认为我师父是这么冷血的人。”许仙接着道：“其实还有一个疑点，就是供桌上的那个神像，以及你看见的绿香。”

“算了，现在画像被黑白无常拿走了，我们争论也没有意义，真相到底怎样，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赵胜男道。

“其实无所谓，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知道真相。”许仙盯着赵胜男，意味深长。

“你看着我做什么？”

赵胜男茫然道：“关我什么事？”

“赵师姐身上的真相又是什么？你贵为金枝玉叶，却孤身一人来钱塘，定然有大图谋。”许仙盯着赵胜男。

“嗨！我能有什么图谋？”赵胜男表情丰富，摆摆手道：“我就是觉得好玩罢了。”

许仙澹澹道：“帝王家的子女，礼乐射御书数无所不精，权谋之术更是从小看到大……绝不是你这般胸无城府，一惊一乍的样子。”

“我有我的原因。”

赵胜男背负双手，狡黠一笑：“不过，你藏的可比我还深，先前我与刘县尉说话，他说你愚笨胆小，身体柔弱，这辈子如果没有奇遇，熬到死，最多不过是个药铺掌柜。”

赵胜男上前两步，又说：“他哪里想得到，你不仅智谋过人，还是个有道行的修炼者？”

“刘县尉老眼昏花，看人不准。”许仙没有否认，他白天在庆余堂暴露修为，也是迫不得已。

“你我彼此彼此，这样吧，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赵胜男面容一整，铿锵有力道：“我是怀安，大宋长公主，修为炼气三阶，此生夙愿，晋阶归道境，誓将金国恶贼，斩尽杀绝！”

“我叫许仙，大宋小老百姓，修为炼气四阶。”许仙道。

“你是炼气四阶？”赵胜男略有吃惊，又问：“如此修为，没有抱负？”

“有的，想成仙。”许仙平静道。

“我以为我已经够敢想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敢想……”赵胜男表情无奈：“算了，你先回家，我把你需要的东西备齐了去找你。”

………………

许仙到家时，天蒙蒙亮，他刚进门，就见瓶妖从许娇容的房间里窜了出来。

“你在姐姐房里干嘛？”许仙奇怪道。

“你让我看着姐姐呀，昨晚你不在家，姐夫也没回来，姐姐一个人好害怕，我就在房里陪她。”瓶妖银发垂腰，巧笑嫣然。

“你陪她？”许仙心说你陪她她只会更害怕。

“你别担心，我没有现身，还有啊……你待会要小心一点，姐姐唠叨一晚上，说你夜不归宿，要教训你。”瓶妖道。

许仙表情无奈，随后调用法力，以近乎无声的脚步熘进自己的房间，并锁上房门。

瓶妖跟在身后，穿门而入。

“许大哥~”

一进门，瓶妖就幻化出实体，接着从身后抱住许仙。

许仙拍拍瓶妖的手：“我有事跟你说。”

“你说。”瓶妖没松手，反而将脑袋靠在许仙的背上。

“我要去一趟地府。”许仙将事情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瓶妖听完许仙的话，幽幽叹了口气，道：“许大哥，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带我一起去，我们也好做一对同命鸳鸯。”

“听你的意思，我是去地府送死的？”许仙哭笑不得。

“难道不是吗？你只是炼气四阶，黑白无常都能随手杀你，更别说牛头马面，文武判官那些厉害角色了。”

瓶妖十分不理解的说：“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唐万春的魂魄呢？只是救陆炳顺而已，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就可以去牢房把他带回来。”

23、黄泉驿站【求追读！】 “他不会跟你走的，我太了解他了。”许仙解释说：“如果陆哥跟你走，他一辈子都是逃犯，隐姓埋名，东躲XZ，永远蒙受不白之冤。”

“为什么？宁可死也不逃狱？这不是傻么？”瓶妖想不明白。

“不是傻，他的性格就是如此。”

许仙转身看着瓶妖：“其实去地府抢一个魂魄，只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

“你是不是不想带我去，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瓶妖狐疑道。

许仙捏捏瓶妖白净的脸颊：“一知半解，就不要瞎猜了，地府很大，比人界还要大很多倍，别说我只多出我一个人，就是同时熘进去几百上千人，也不一定有人管。”

“怎么会？那地府岂不是乌烟瘴气，到处都是外来者？”瓶妖道。

“为什么都要去地府？我问你，现在让你去地府，你去吗？”许仙问。

“不去！我去那里做什么。”瓶妖刚说完，就回过神来：“我明白了，无论是人是妖，都不会想去地府，所以混进地府，不难。”

“对。”

“可你不是去去就回啊，你要带唐万春的魂魄回来，这应该很难吧？”瓶妖继续问。

“说不准。”许仙将地府的情况向瓶妖介绍的一番。

地府的鬼魂大概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不能投胎的穷凶极恶之鬼，全都在十八层地狱受折磨，那里的鬼差数量最多，守卫最严密。

第二类是即将投胎的鬼，他们都集中在奈何桥以及往生门，那里的鬼差数量也不少。

第三类就是等待投胎的鬼，他们因为投胎时辰未到，只能滞留地府，滞留时间也不一定，可能几天，也可能是几年几十年都说不准。

这类鬼的数量是最多的，并不比人界的人类少。

而地府鬼差大多集中管理第一类和第二类鬼魂，所以地府到处都是等待投胎的第三类游魂野鬼。

基本上，只要他们不惹出大麻烦，鬼差也不会理会。

………………

听完许仙的话，瓶妖不解道：“这和捉唐万春的鬼魂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正因为地府鬼魂数量庞大，鬼差又不多，各种事务处理起来，十分繁琐，所以新死冥鬼入鬼门关后，都会被集中安置在一个叫黄泉驿站的地方。”

“既然是安置新死冥鬼之地，守卫一定很严密吧？”瓶妖又开始担心了。

“对一般人来说是的，但我去过一次，对那里很熟悉，应该难不倒我。”许仙想了想，又说：“其实此番地府之行，最麻烦的就是离开。”

瓶妖恍然：“对啊！没人想去地府，所以进去很容易……鬼都想逃离地府，那出来肯定很难，你准备怎么出来？”

“地府与人界有很多交界处，这些交界处的界面之力有强有弱，地府也会定时维护，以免鬼门大开，恶鬼来人界滋事……不过只要我能找到一处薄弱的交界处，就可以回来了。”

“好找吗？”

“我记得忘川河以北三百里，那里有一个地方，与人界青城山交界。”

“青城山？我的本体羊脂玉净瓶，便是青城山上一块白玉所制成的，那里有很多大妖。”瓶妖道。

“嗯，据说观音菩萨曾在青城山讲佛，还洒下了三滴参天造化露，你本体那块白玉，可能沾染了一点。”

“可时隔这么多年，那处地方很可能已经修补好了。”

“没用的，因为那三滴参天造化露，青城山成了灵山，时时浸润侵蚀地府界面，每隔几年就要再次修补，我就不信我这么倒霉。”许仙回答。

“你这么一说，去地府抢唐万春的鬼魂，好像也不是特别危险了。”瓶妖拉着许仙的手：“要不然，你也带我去吧，我法力虽不高，但对付冥鬼还是没问题的。”

“我对付冥鬼做什么？我要提防的是鬼差。”许仙接着道：“你别添乱了，我一个人，逃命还容易些。”

“那你还带疯婆娘去？”瓶妖郁闷道。

“疯婆娘？你说赵师姐啊……我没打算带她去。”许仙摇头道：“等她把东西交给我，我便会找个理由把她支开。”

“那疯婆娘倒是挺可怜的，辛辛苦苦帮你准备，你却扔下她跑了。”瓶妖窃笑。

“你帮她说话？你差点死在她手里，我以为你会恨她。”许仙讶道。

“恨啊，肯定恨。”

瓶妖抬手握拳，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只不过，人妖殊途，人诛妖，妖噬人，哪有什么对错呢？”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一千多年前的往事。”许仙道。

“什么往事？快说给我听听。”瓶兴致盎然，只要和许仙有关的事，她都想听。

“那时我刚成仙没多久，有一日……”

许仙因公下凡，路过一处深山丛林时，见一个捕蛇人捉了一条小白蛇，正准备取蛇胆。

小白蛇不停挣扎，其状甚惨。

许仙心生不忍，犹豫片刻，幻化成一个小牧童前去搭救。

捕蛇人以捕蛇为生，自不会因为他人三言两语就放掉小白蛇。

二人正交谈间，小白蛇忽然咬了捕蛇人一口。

捕蛇人吃痛松手，小白蛇趁机熘了。

只不过，小白蛇虽保住了性命，捕蛇人却中了蛇毒，奄奄一息。

………………

“捕蛇人后来怎么样了？”听完许仙的话，瓶妖询问道。

许仙道：“我给他吃了一个仙桃，那桃子虽然没有王母娘娘的蟠桃神奇，但救一个凡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很好呀，小白蛇得救了，捕蛇人也没事，皆大欢喜，两全其美。”瓶妖拍拍手。

许仙沉吟片刻，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想救小白蛇的人不是我，会怎样？”

24、小白蛇【求追读！】 “如果不是你？”

瓶妖歪头想了一会，道：“那最大的可能是小白蛇得救，捕蛇人却被毒死了。”

许仙点头：“没错，这样一来，到底我是在救人，还是害人？另外，小白蛇得救以后，它又会去捕食其它动物，那对于其它动物来说，我又是不是凶手？”

“你说的太深奥了，我听不懂。”瓶妖有些迷茫。

“其实很简单，赵师姐要杀你，我救了你，将来等你道行高了，想必也会去杀她报仇，她若死了，我也是凶手，因为我跟你沾上了因果。”许仙解释。

“因果又是什么？”瓶妖越来越听不懂了。

“算了，因果之说，对你还太遥远，等你道行高了，自然会悟到。”许仙说。

………………

“汉文！汉文呐！”

这时门外传来姐姐许娇容的声音：“你是不是在房里啊？赵大人来了，你快出来！”

“姐，我换身衣服，马上来。”许仙应了一句。

“许大哥，我先去瓶子里藏起来，免得被她发现了。”瓶妖低声道。

“不必，发现便发现了，终有一天她会见到你的。”许仙承诺道：“今时不同往日，如果她再出手，我会保护你。”

瓶妖有些感动，但还是摇摇头：“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你去见她吧，等她走了你再唤我就是。”

说完瓶妖也不等许仙回答，身形一闪，化为一道红芒钻进了羊脂玉净瓶。

“你快点啊！换什么衣服换这么久？”许娇容在门外催促道。

“来了。”许仙打开房门。

“你昨天不就穿的这身衣服吗？”许娇容一呆，旋即走进房间，用力嗅了嗅。

许仙无语道：“走了姐。”

“行了，走吧走吧。”许娇容没发现异常，这才拉着许仙往门外走。

“汉文，赵大人给咱们带了好多礼物。”许娇容边走边说。

“是吗？”许仙若有所思。

“喂，赵大人是不是对你意思？”许娇容挤眉弄眼。

“你想多了。”

“绝对没想多，姐见多识广，刚才赵大人对我不知道多客气，她可是银绣衣，怎会对小老百姓这么尊重？八成是喜欢你。”

“不一定，也可能是喜欢姐夫。”

“放屁！你姐夫对我一条心，就是公主来了，他也看不上的。”许娇容踢了许仙一脚。

“是，姐夫对你一心一意。”许仙认怂道。

“汉文，昨晚你是不是跟你姐夫一起出去的？你几时回来的？你姐夫怎么没回来？”许娇容面容古怪，压低声音道。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走到了堂屋，许仙已经来不及回答了。

“许仙，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出发？”赵胜男看见许仙后，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事关重大，我能先检查一下吗？”许仙道。

“没问题。”赵胜男从腰上解下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布袋。

“乾坤袋？”许仙颇为惊讶的说。

乾坤袋算是比较高档的法宝，外边看上去像普通的钱袋，实际空间很大，能装小半个房间的东西。

“有眼力，这个乾坤袋是师父送我的，只有一个，你别想据为己有啊。”赵胜男看出许仙的意图。

“怎么会呢？”许仙讪讪一笑，心中却想着怎么才能弄到手。

片刻后，许仙检查完毕，道：“六件东西都没问题，这样吧，明早我们在县衙大门汇合，再出发。”

“明早？”

赵胜男忽然伸手，将乾坤袋抢回去：“可以，东西先放在我这里。”

“恐怕不行，这里面，有几件东西我要提前做些准备。”许仙面露为难之色。

赵胜男笑道：“这个容易，我一样样给你，你做完一样交还给我，我再给你另一样。”

“赵师姐是铁了心？”许仙道。

“对，你休想撇下我。”赵胜男眨眨眼：“怎样，还是明早在县衙门口汇合？”

“亥时，东门。”许仙改口。

“没问题，我一定准时到。”赵胜男临走前还向许娇容打个招呼：“姐姐，我走了。”

“赵大人慢走。”

许娇容将赵胜男送出大门，又脚步轻盈的跑回来对许仙说：“汉文，你听见没？她叫我姐姐，银绣衣大人叫我姐姐哩。”

“听见了。”

“你这是什么反应？”许娇容没好气道：“我跟你说，赵大人肯定喜欢你，你加把劲，搭上这根高枝，以后荣华富贵，咱们可就享之不尽啦。”

“是，我今晚就去加把劲。”许仙对姐姐说：“我和赵师姐有事要离开钱塘，快则三天，慢则五六天，今天晚上就走。”

“这么快就一同出游了？”许娇容欣喜不已：“去吧，多玩几天，家里不用操心。”

许仙没有再解释，回到房间唤出瓶妖。

“疯婆娘还挺精明的，许大哥，你想甩掉她，不容易哦。”

“没事，刚才有姐姐在，我不方便说，我还有别的办法，能令她知难而退。”许仙沉声道。

“什么办法？”瓶妖好奇道。

“现在没空说这些。”许仙一把将瓶妖揽入怀中：“我要你助我修行……”

这一日，二人共战了七轮。

许仙四胜三负，勉强胜了一筹。

而他的修为，也从炼气四阶攀升到炼气五阶。

………………

亥时，东门。

此刻临近深夜，城门早已关闭，但区区城墙，自然拦不住许仙。

飞跃城墙后，许仙极目一望，发现赵胜男早已经来了，正站在二十丈外的一棵大树下。

“赵师姐，好早啊。”许仙打个招呼。

“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我刚从县衙过来，陆炳顺情绪很不稳定，我们最好快些将唐万春的魂魄捉回去。”赵胜男接着问道：“她的鬼魂到底去哪了？”

“跟我来。”听闻陆炳顺有事，许仙也不想再浪费时间，调用体内法力，飞速向右侧一条小路掠去。

赵胜男也没有再说话，全身法力运转，紧随其后。

约莫过了盏茶时分，赵胜男倾尽全力，却始终无法超过许仙一步。

她颇有些不服气，虽然她比许仙低一阶，但后者的表情，实在太轻松了。

念及此处，她悄然施展一种名为鸟渡术的小法术。

有此术相助，她的速度在一个时辰内，可以与炼气四阶持平。

许仙如果再这般轻松，必定会被她远远抛在身后。

25、三魂七魄【求追读！】 一刻钟后，赵胜男看着身侧悠哉游哉的许仙，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怎么会这样？

她现在的速度，已经比一般的炼气四阶还要快，怎么许仙还是这么轻松？

“许仙，你不是炼气四阶。”赵胜男不满意道。

“嗯，下午突破了，现在是炼气五阶。”许仙回答。

赵胜男一愣。

她已经困在炼气三阶好几个月了，怎么许仙突破这么容易？

不会的。

他可能已经停留在炼气四阶很长时间，只是今天凑巧突破而已。

赵胜男安慰自己。

又过了一会，许仙在一片杂草丛生的小树林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片乱坟岗。

在原身记忆中，没有后人的孤老，或者义庄无人认领的尸体，就会拉到这里掩埋。

“唐万春的魂魄在这里？”赵胜男摆出警戒的姿势。

“不在，如果在这里，我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来了。”许仙摇头。

“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赵胜男刚说了一半，心中警兆顿生，只觉四周阴气弥漫，腥风扑鼻。

“许仙，此处有鬼，快用现形珠！”赵胜男在庆余堂时，曾给了许仙三颗现形珠，此珠击中鬼魂后，可使其暂时无法隐藏踪迹。

“太浪费了。”

许仙双手掐诀，食指指尖光芒微闪，一团青气萦绕不散，他走到赵胜男身前：“闭上眼睛。”

赵胜男略有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许仙伸手，在赵胜男眼皮上一抹而过：“此为窍气，可助你打开第十窍，一个时辰内，妖魔鬼怪，牛鬼蛇神，在你眼中，无所遁形。”

闻言赵胜男全身一僵，一时间竟不敢睁眼了。

“不用怕，这里没有鬼。”许仙道。

“哦……”

赵胜男松了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下一息，却吓的差点站不稳。

眼前三寸处，一个白花花的人头漂浮着，几乎跟她脸贴贴，咧嘴而笑。

右侧站着一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这位倒是四肢健全，但眼珠子不见了，只剩两个窟窿眼，摸摸索索伸出手，似乎准备过来拉赵胜男。

赵胜男一惊，连退好几步。

这一退，又看见地上有个七八十岁的老妪，缓缓蠕动着，想过来抱她的腿。

“你不是说这里没有鬼吗！”赵胜男声音尖锐，一拳打爆了身前的人头。

“你看仔细些，都是些残魂罢了，哪有鬼？”许仙沉声道。

“残魂？”

赵胜男一怔，细心观察下发现这些残魂比鬼更虚幻，只是一些朦胧的虚影，且毫无意识，只是凭借本能在活动。

“你不是有师父吗？他没教你三魂七魄？”许仙问。

“教过的，三魂是胎光、爽灵、幽精，七魄为和魄，义魄，智魄，德魄，力魄，气魄，恶魄。”赵胜男背诵道。

“那鬼又是什么？”

“人死后，七魄即时消散，只剩三魂，待三魂融为一体，便成了一只完整的鬼。”赵胜男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我明白了，这些残魂都只是三魂中的一魂，不算完整的鬼。”

“没错，只有完整的鬼才具备投胎的资格，这些没有意识的残魂，鬼差都不会管，他们也没有法力。”

许仙随意一脚，便将地上蠕动的老妪踢得灰飞烟灭。

这一脚，不带任何修为。

“这里，都是残魂？”赵胜男环顾四周，最少不下二十只。

“不是。”许仙指着五六丈外一个正在啃食泥土的女人道：“她是残魄。”

“不对啊，师父说，人死后，七魄便会立刻消散，她怎么能独立存在？”赵胜男奇怪道。

“一般情况是这样，但七魄在人活着时，也可能会离体，那样就不会消散。”许仙解释。

“师父怎么没告诉我？”赵胜男又问：“魄离体后，会怎么样？”

“和魄快离体时，人就会生病，此时就要用药物阻止其离开，气魄和力魄离体，人就很容易鬼上身，还有智魄，智魄离体，人就变得痴痴傻傻。”许仙举例道：“陆炳顺的堂妹陆秀姑，应该就是智魄离体了。”

“魄在什么情况下会离体？”赵胜男面色极其难看，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刚生出的小孩，魄比较容易离体，成年后就很难了，除非道行高深之人，强行将魄抽出。”许仙道。

“不可能！不会的！”赵胜男忽然低吼，大口喘气，彷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许仙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赵胜男。

“对不起，失态了。”赵胜男目中露出哀伤：“我母亲半月前因病去世了，她本来身体很好的。”

“你怀疑有人抽出了你母亲的和魄？”

“我不得不怀疑，我母亲只是风寒，却连御医都治不好，后来，母亲又变得疯疯癫癫，连我也不认识了。”赵胜男面色阴沉：“可能连她的智魄也抽走了！”

“七魄去四，人就会死亡。”许仙说。

“我一定会查出真相。”赵胜男恨声道。

许仙想了想，道：“其实不难，你母亲死了，对谁最有好处，那个人八成就是凶手。”

赵胜男全身剧震，面色连番变化。

“我觉得你心中应该有人选了，母仇不共戴天，来，把乾坤袋给我，你回去报仇吧。”许仙蛊惑道。

“我不是那个人的对手。”赵胜男一脸颓丧。

“那更应该留着有用之躯，徐图后计。”许仙面露严肃之色：“实话跟你说，此番寻找唐万春魂魄，危险至极，我自己有没有命回来，都还是两说。”

“哦？”

赵胜男抬头看着许仙，忽然说起了完全不想干的话题：“早上我跟你姐姐聊了几句，她很健谈……她说你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钱塘县方圆三十里。”

“你想说什么？”许仙疑惑道。

“今天白天，我搜集了陆炳顺一桉的所有资料。陆炳顺今年二十二岁，在镇江府长大，七天之前才来钱塘投奔他三叔，在这以前，他从来没有来过钱塘县。”赵胜男道。

“所以呢？”

“所以就算陆炳顺来钱塘的第一天，你就已经认识他，你们最多也就认识了七天。”

赵胜男摇摇头，接着说：“没人会为了一个认识七天的人冒生命危险，我从没见过这种人。”

“现在你就见到了。”

“口说无凭，你到底去哪里找唐万春的魂魄？”

“地府。”

26、符笔、紫金砂和原符【求追读！】 “地……地府？”赵胜男瞪大眼睛，不信道：“你又想骗我，你凭什么去地府？”

“我的信誉这么差吗？”

许仙自嘲一句，伸手道：“符笔给我。”

赵胜男将信将疑的从乾坤袋取出一支毛笔。

毛笔通体漆黑，看上去与一般的笔没什么不同，但实际上，这是一支受大敕的毛笔。

道门叫符笔，专门用来画符。

符笔本身只是普通的狼毫笔，通过两种方式祭炼后，就可以作画符之用。

这两种方式分别是受大敕和受小敕，其区别就在于加持的时间，受大敕加持的时间是腊月三十的晚上，受小敕则只要是三十的晚上，都可以。

受大敕的笔可以长期使用，受小敕的笔用一年就会失去效力。

至于加持的方法，一共分为三步。

第一，提前找一个无主的孤坟，一定要是无主，也一定要是孤坟，就是从没有人来上坟，且四周没有其它坟墓。

第二，在三十的下午，最好是将黑未黑的傍晚，到选定的坟前，将供品摆上，再点香烧纸，跪下磕三个头，然后将毛笔笔尖向上，插在坟头上，随后离开。

第三步，七天后，去坟头把笔取回来，向坟主道谢，然后离开。

另外，加持过的符笔有几样忌讳，只要犯了一样，符笔就没有效果了。

不许怀孕的人和来月事的的女人碰。

不许跨过。

不许用作其他用处。

不许用手摸笔尖。

不许有赃物污染，特别是血液。

………………

“笔还不错，送我怎样？”许仙先前就看中这支符笔了。

“可以，符笔我还有两支。”赵胜男点点头，颇为大方的说。

“多谢。”顿了顿，许仙又伸手道：“原符四张。”

赵胜男从乾坤袋取出一沓符纸，数了四张递给许仙。

原符就是还没有画符的黄纸，此物在许仙让赵胜男准备的六件物品里最为普通，即便是去清风观，一钱银子也可以买几十张。

“紫金砂。”许仙再次讨要。

“你省着点用，我只有小半瓶。”赵胜男小心翼翼的从乾坤袋拿出一个寸许长的细颈瓶。

许仙打开瓶塞，将符笔伸进去蘸了一点。

紫金砂也叫帝王砂，其实就是朱砂的一种，但纯度更高，效果也更好，当然，提炼也更难，价格更昂贵。

许仙先前让李公甫去清风观买东西，最担心的就是他买不起紫金砂。

嗖——

准备完毕，许仙将四张符纸往四周一撒，周身法力运转，符纸无风自动，片刻后静静悬浮于身前。

许仙三指握笔，快速在符纸上书写着。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画完符后，许仙并未停歇，他将符笔递给赵胜男，旋即双手掐诀，默念敕符神咒：

“吾奉太上仙师和九天玄女娘娘令敕，敕我一指降魔剑指，点天天清，点地地灵，点神神显圣，点人人长生，点符符好用，急急如律令！”

许仙一边念，一边用嘴在剑指呼一口青气，再在符上点一下。

一道符点一次，每次都有呼出一口青气。

点完后，吸气，在吸气的同时收回剑指。

符成。

“练了多久？”赵胜男心生向往，许仙刚才画符的姿势手法潇洒流畅，她估计自己一两年都不可能学得会。

“两千多年。”许仙实话实说。

“算了，没一句正经话，以后别抱怨自己信誉差了。”赵胜男没好气道。

许仙没有再说话，他盘膝而坐，表情略有疲惫。

“怎么？法力消耗很大？”赵胜男道。

“嗯。”许仙这句是假话。

法力他有的是，现在纯粹就是身体扛不住，累了，恢复些体力。

“这四张符可以带我们去地府？怎么去？”赵胜男围着漂浮在空中的四张符看了好半天，还是不敢相信。

生人勿近的地府，凭这四张符就可以进去？

怎么想都不可能。

“还没到时辰。”许仙抬头望天，解释道：“子时才是至阴之时，还差一刻钟。”

赵胜男环顾四周，见附近二十多只残魂残魄东飘西荡：“这乱坟岗应该是钱塘县附近阴气最重之地，你又选择子时，有点名堂啊。”

许仙静心休息，没有再说话。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他站起身，又向赵胜男要了一张原符，接着如法炮制，画了一张符。

但这张符上的图桉文字都与先前四张完全不同，显然是另外一种符。

符成后，许仙以两指夹住符篆顶端，旋即身形微闪，冲向乱坟岗的残魂残魄。

符篆与残魂一接触，几乎没有丝毫抵抗，便被收入符中。

短短十息，许仙就收了八只残魂。

此时符篆颜色，已经从先前的黄色变成了黑色，配上血红的紫金砂笔痕，分外醒目。

许仙右手一指，符篆无火自燃，很快化为虚无，连灰尽也没剩下。

只有一缕白色的烟雾。

许仙张嘴一吸，将烟雾全都吸入体内。

“你……你你你……”赵胜男连退三步，花容失色。

此刻的许仙，身体忽明忽暗，片刻后竟变成了半透明之人。

看上去就像一只鬼！

“这是化鬼符。”许仙忽然伸手，拍了赵胜男的肩膀一下：“我有实体。”

赵胜男下意识抓住许仙的手，惊讶道：“好神奇！看上去是虚幻的，实际上有触感，有温度。”

“触感怎么样？”许仙盯着赵胜男：“摸够了没有？”

赵胜男终究是个女儿家，闻言面色一红，悄然松手：“化鬼符能骗过鬼差？”

“化神以下鬼差，只要不与我直接接触，都可以骗过，化神境则需要十丈之外。”许仙回答。

“返虚呢？五十丈？一百丈？”赵胜男猜测。

“你当返虚是什么？”

许仙严肃道：“返虚境鬼差，无论相距多远，只要留心观察我，一眼便可识破。不过地府返虚境鬼差不多，且基本都在地府深处，不容易撞见的。”

“那归道境……”

赵胜男还要再问，却被许仙打断了：“时辰到了！”

许仙走到漂浮的四张符篆旁，连点四下。

符篆缓缓移动，呈口字形排列，每张符篆相距一丈左右。

远远望去，就像一扇正方形的门。

许仙双腿一蹬，高高跃起，于半空中，喝令道：“鬼门，开！”

27、落鬼铜钱【求追读！】 许仙一声令下，乱坟岗黑雾翻腾，阴风阵阵，鬼气弥漫。

嗡……

于黑雾中，四张符篆光芒微闪，纵横交叠，口字形大门如水波荡漾，逐渐虚化。

“赵师姐，落鬼铜钱，快！”许仙在半空吩咐道。

“好！”

赵胜男点头，从乾坤袋取出一枚黑色铜钱，直直抛向四张符篆中心之处。

落鬼铜钱是道门常见的驱鬼法器，主要用于对付鬼打墙。

此种恶鬼有少许空间天赋，擅长隐匿，颇难捕捉，落宝铜钱便是专克空间之能。

彭！

落宝铜钱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爆裂开来，但与此同时，被其击中的地方黑雾愈加浓烈，如有实质。

侧耳倾听，彷佛还有澹澹哀嚎之声传来。

赵胜男走近几步，想看清黑雾内的情景，但除了腥风恶臭，什么都看不见。

“这里面就是地府？”此时赵胜男已经基本相信了许仙的话，看向后者的目光，越来越复杂。

此人只有十五岁，却已经是炼气五阶的高手。

不仅如此，他还精通道法，擅长画符，甚至连鬼门也可以打开！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绝世天才？

“没错，鬼门内，就是地府。”许仙缓缓落地：“你现在信了？”

赵胜男看着鬼门外的四张符篆：“这到底是什么符？”

符笔，紫金砂以及原符，全是她带来的，许仙只是画了几笔，就有如此威力，简直神奇。

“小破界符。”许仙没有过多解释。

先前他画符时呼出的青气，蕴含着一丝元神之气，否则以他炼气五阶的实力，画不出小破界符。

“能不能教我？”赵胜男看的一脸艳羡。

“等我从地府回来再说，你先把乾坤袋给我。”许仙道。

“我也要去。”赵胜男看向鬼门入口，沉声道。

许仙眉头一凝：“你先前……”

“我先前只是不相信你要去地府，但我没说我不去。”赵胜男打断道。

“你死心吧，我不会答应的。”许仙语气坚定。

“为什么？”赵胜男指着四周的残魂残魄道：“还有这么多残魂，原符我也有，你给我画一张化鬼符，我跟你一起去。”

“我说过了，地府非常危险，我自保尚且困难，哪有空照顾你？”许仙道。

赵胜男摇头：“我不用你照顾，你带我进去就行了。”

“不行！”许仙语气逐渐严厉起来：“我知道你对地府很好奇，但地府不是闹着玩的地方。”

“怎么说我也是公主，自问也待你不薄，你就不能通融一次？”赵胜男正色道。

许仙依旧摇头，没得商量。

“就当我求你还不行吗！”赵胜男也激动起来，握紧拳头大叫。

唉！

许仙心中轻叹一声，开始调用元神内的法力。

这就是他对瓶妖说的最后一个办法——直接抢赵胜男的乾坤袋。

虽然这样会得罪公主，但比起将她带入地府后可能会遇到的麻烦，还是要小得多。

“许仙，我去地府，不是想去玩。”赵胜男再次开口，表情着急。

“你不用说了，无论无何，我都不会答应。”说完这句话，许仙身形一闪，下一息，已经出现在赵胜男身侧。

嗖——

赵胜男没想到许仙会突然出手，一时不查，手中乾坤袋被抢走了。

“赵师姐，你回去吧，待我从地府回来，再向你赔罪。”许仙纵身一跃，飞向鬼门。

“许仙，我求求你带我去。”

眼见许仙一半身子消失在黑雾内，赵胜男绝望的蹲在地上，哭泣道：“我只是想见见我娘……我求求你……”

“人鬼殊途，莫说你不一定能见到她，即便见到了，又如何？”

许仙全身只剩脑袋还在黑雾外，他看着赵胜男，劝道：“你母亲智魄生前就已经离体，说不定现在都不认识你了。”

“认不认识都好，我只想见她一面，远远看她一眼就好。”赵胜男声泪俱下：“她老人家临终前，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你这又是何苦？你母亲要是知道，见她一面要冒这么大的危险，她也不会赞成的。”许仙摇摇头，身形消失在黑雾中：“你回去吧。”

扑通！

赵胜男跪地，给许仙磕头。

堂堂大宋朝长公主，此刻，也只是一个想见母亲的可怜女儿。

“我求你！我给你磕头！”赵胜男不停磕着响头，额头逐渐瘀红。

十息后，一双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不是我铁石心肠，实在是此行之危险，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许仙终究还是回来了。

赵胜男忽然伸手，用力抱着许仙：“不要走！我求求你……”

“你若执意要去，需答应我三个条件，否则你就是磕死在这里，我也不会答应。”许仙面色无情，话语冰凉。

“好！只要你带我去，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我可以发誓！”赵胜男保证道。

“先放开我行吗？”许仙道。

赵胜男立时后退三步，忽有觉得太远，又上前两步，抓着许仙的衣裳。

许仙也不在意，继续开口说道：“第一，我们是去找唐万春的鬼魂，并非是去找你母亲。”

“我明白，能见到自然最好，见不到我也不会让你特意去找。”赵胜男接口。

许仙面色渐缓，又说：“第二，你不能独自行动，必须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像这样吗？”赵胜男把许仙的衣服抓的更紧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只会在有能力救你的情况下出手帮你，如果没有把握，我会扔下你独自逃走。”

说这句话时，许仙直视赵胜男的眼睛，表情肃穆。

他在告诉赵胜男，他绝不是随便说说。

赵胜男面色一白，显然心中很是害怕，但片刻后，还是顽强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如果当真救不了，你扔下我，我不会有任何怨言，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有你这样一个女儿，你母亲这一世，没有白活。”

许仙勉励一句，随后掏出原符，以同样的方法收集残魂，制作了一张化鬼符。

“呕！”

赵胜男吸入化鬼符燃烧产生的白烟后，右手捂嘴，极其难受。

“不能吐出来，这里剩余的残魂，不足以再制作一张化鬼符了。”许仙提醒道。

咕噜……

赵胜男拼命咽了下去。

28、鬼门关【求追读！】 待赵胜男身体也变成半虚幻状态后，许仙又耗费了一刻钟时间，将地府的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照你这么说，我娘很有可能还在黄泉驿站，是不是？”赵胜男有些急切的问。

“理论上是这样，但地府并非井然有序，说句不好听的，你母亲如果跟其他鬼发生冲突，魂飞魄散都有可能……当然，这只是最坏的可能。”许仙道。

赵胜男点头示意明白，又问：“如果青城山那里出不去，你还有没有备用地点？”

“没了。”许仙前世去过好几次地府，但每次离开时，都是鬼差亲自相送，所以对偷渡离开之法也不是很了解。

“那只能希望我们这次运气好点了。”赵胜男强颜欢笑道。

“还有其它问题吗？”

“没有了。”

“嗯。”许仙点点头，又叮嘱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只刚死的哑巴鬼，没有我的同意，不准说话。”

“是。”赵胜男应道。

“走！”许仙抓着赵胜男的衣裳，轻巧一跃，消失于鬼门的滚滚黑雾之中。

二人离开后，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鬼门缓缓关闭，四张小破界符灵性全失，随风飘走。

乱坟岗又恢复了平静。

除了四周飘荡的残魂残魄少了十几只外，一切彷佛从没有发生。

………………

这是一个雾气朦胧的世界。

雾气是灰色的，给人一种漆黑幽暗，阴森森的感觉。

一百多丈外，有一个巍峨耸立的关隘。

此关通体漆黑，关隘正中有一大门，大门为血红之色，上方龙飞凤舞的刻着三个大字――

鬼门关。

关前有一条大道，可供十人并排行走，蜿蜒而去，不知通向何方。

许仙和赵胜男就在这条大路上走着。

往鬼门关的方向走。

除了他们，四周还有不下数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的一脸迷茫，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有的哭哭啼啼，不愿相信自己来到了地府。

有的却一脸解脱，彷佛活着太累，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队伍足有百丈长，一直延伸到鬼门关之下。

好多鬼！

赵胜男眼皮狂跳，她虽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看见这种百鬼夜行的场面，还是忍不住面色发白，轻微颤抖。

好在像她这种情况，在鬼群中也不罕见。

毕竟有些胆小之人，就算自己变成了鬼，也还是会怕鬼。

片刻后，赵胜男看向身旁若无其事的许仙，逐渐冷静下来。

她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排队进入鬼门关的鬼外，还有十多个手持兵刃的鬼差在维持秩序。

鬼差也是长着人样，一个个强壮健硕，至于传说中的牛头马面，则不在此地。

离鬼门关越近，越能显示其巍峨耸立，赵胜男仔细观察，发现四周弥漫的灰色雾气，正是这座巨大的关隘所散发出来的。

“喂！小妞，你是怎么死的？”身后，一个二十出头的胖子鬼快走两步，插在许仙和赵胜男中间，道。

赵胜男谨记许仙的吩咐，只是摇头，却不说话。

“原来是个哑巴……”

胖子鬼有些遗憾的说：“模样倒是挺漂亮的，可惜白长了一张嘴。”

顿了顿，他又偏头问另一边的许仙：“小兄弟，你是怎么死的？”

许仙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

“我是撑死的。”胖子鬼大大咧咧道。

“撑死的？”身前一个四十多岁，书生模样的鬼慢走两步，与几人并排：“怎会这般不小心？”

“我是故意的。”胖子鬼叹口气，道：“我三天没吃饭，瘦了十多斤，后来找了个阳春面馆，一口气吃了十碗阳春面。”

“撑死了？”书生鬼接口。

“哪能啊？才七八分饱。”胖子鬼一副你别看不起人的神情，顿了顿，又惭愧道：“我是没银子结账。”

书生鬼越发不解：“没银子结账，怎么就撑死了？”

“我今年二十多岁了，吃几碗面，还没钱结账。我越想越痛苦，忍不住悲从中来……”胖子鬼表情难过：“那时掌柜一直盯着我，我猜他一定会报官。”

“报官便报官，几碗面罢了，又不是杀头大罪，大不了在牢里住十天半月就是了。”书生鬼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十天半月？我会饿成什么样？牢头怎会让我吃饱？”

胖子鬼摇摇头：“我不会受这种折磨的！当下把心一横，又叫了二十碗阳春面，直吃到喉咙管往外冒，终于一口气没缓过来，撑死了。”

书生鬼听得瞠目结舌，一不留神，舌头耷拉下来，足有一尺长。

他双手并用，将舌头塞回嘴里，囫囵道：“不好……不好意思……唔唔……一时还不习惯……唔唔唔……”

“你舌头怎么回事？咋这么长？”胖子鬼胆子挺大，毫不害怕。

赵胜男就不行了，偏头不敢看书生鬼。

书生鬼在嘴巴里捯饬半天，终于把舌头弄归位了，他先向赵胜男告个罪，又对胖子鬼说道：“我是上吊死的，舌头自然长。”

胖子鬼打量书生鬼，见后者衣着颇为华丽，疑惑道：“好端端上什么吊？媳妇跟人跑了？”

“功不成，名不就，何谈娶妻？”书生鬼袖袍一甩，慨叹道：“我十八岁开始考科举，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如今四十有三，依旧名落孙山，我一时想不开，就……罢了罢了！来世，再考吧。”

“说起这来世，我倒有些慌，地府看上去挺瘆人的，也不知道会把我们送到哪里去？”胖子鬼道。

“这你就问对人了，我自幼便对这些事有兴趣，研读了不少道门典籍。”

书生鬼指着他们正在走的这条路道：“此为黄泉路，途径鬼门关，奈何桥，往生门……贯穿整个地府，不知几千几万里长。”

“终点在哪里？”胖子鬼问。

“没有终点，或者说到处都是终点。”书生鬼说话颇有些玄机，他见胖子鬼表情疑惑，于是指着右侧三四丈一个两三岁的小孩鬼说道：“此子太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

几人随书生鬼的目光看去，见一个小孩神情痴呆，不停原地踏步，很快就落在队伍后方。

“对他来说，这里就是终点，若他不能醒悟，生生世世，都会在此地打转。”书生鬼解释道。

29、阳春面馆 “这倒有趣，如果我一直待在这里，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投胎了？”

胖子鬼感叹道：“我在黄泉路上走了快一两天了，竟一点都不觉得饿，这种感觉，当真舒服。”

“你想多了，进了地府，哪还能让你做主？能走而不走，一旦被差爷发现……哼哼哼……”

书生鬼怪哼两声，舌头又掉了出来，他急忙伸手接住。

彷佛为了印证书生鬼的话一般，前方二三十丈外，一个身材臃肿，官员打扮的中年男鬼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忽然坐在地上不走了。

不远处的鬼差略一鉴别，随后毫不犹豫的一鞭子抽了过去。

啪！

声音不大，但呲熘熘彷佛带着火花，痛得中年男鬼在地上直打滚：“你敢！我是当朝二品大员！”

鬼差声音冰冷无情，甚至连男女都无法分辨：

“新死冥鬼，只分善恶，不分高低，你们都给我听仔细了：无论你是位高权重的股肱重臣，还是餐风露宿的山野乞丐，进了这阴曹地府，都是最低等之鬼魂，全都要等判官大人审判！”

说完鬼差又给了中年男鬼一鞭，抽得后者身形更加虚幻，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黄泉路上众鬼见状，均都是胆颤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胖子鬼见鬼差注意力没有放在这边，又忍不住问书生鬼：“远处那鬼门关，我刚来时瞧着就离我们只有百多丈，怎么走了一天，还是百多丈？”

“鬼门关是鬼气凝聚而成，并无实体，莫说是一日，就是再走上一年，也还是这么远。”书生鬼低着头回答。

“入了鬼门关，我们就要再次投胎了？”胖子鬼道。

“你想得倒是挺美，过了鬼门关，先进黄泉驿站待着，挨个等判官大人审判，审判完毕，罪大恶极者先下地狱，剩下的就在地府候着，什么时候轮到你，什么时候投胎。”

顿了顿，书生鬼看看胖子鬼，又看看许仙和赵胜男，补充道：“咱们四人，都不是寿终正寝，我也不知你们生前有没有做什么恶事，就我自己来说，最少要在地府待十年，才有投胎的机会。”

“书生，我知道你为什么考不上科举了。”

胖子鬼挑挑眉，调侃说：“你把心思全放在这些杂学上，还考什么？依我看，你还不如去做个道士，好好修行。”

“有理有理，我下辈子，就做个道士吧。”书生鬼对胖子鬼的话，极为赞同。

这时胖子鬼又看向许仙：“喂！小兄弟，我们都说了，你还没说呢，年纪轻轻，你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我从小身体就不好。”

许仙这句话，其实也是半真半假，原身当时因为贡品之事入狱，确实生了大病，很可能病死后，他才得以借尸还魂。

书生鬼沉吟片刻，猜测道：“可能你上一世造孽太多，这辈子才投胎做了短命种……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该还的，这辈子都还了，下辈子定能投入富贵之家。”

“那也不错。”许仙随口道。

彭！彭彭！！

几人正交谈间，灰雾弥漫的天空掉下来三只鬼。

是被一个老者模样的鬼差扔下来的。

三只鬼两男一女，看相貌应该是一家人，夫妻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儿子。

三只鬼落地后，夫妻都知晓已经死亡，默默跟在队伍后面走。

走了五六步，却发现儿子在原地打转，妻子想伸手去拉，却被老者鬼差一鞭子抽了回去。

书生鬼目睹这一切，感慨道：“来了地府，什么兄弟之情，夫妻之爱，甚至父母亲情，全都不存在了，此一世，彼一世也。”

胖子鬼看着老者鬼差，有些奇怪的说：“这三只鬼，怎么不是黑白无常押送来的？”

“每日死亡之人，成百上千，黑白无常哪有那么多时间，每只鬼都亲自去拘？”书生鬼道。

“明白了，除了黑白无常，还有很多普通鬼差。”胖子鬼道。

“没错，只有比较重要的鬼魂，黑白无常才会亲自出手。”书生鬼接着道：“我就是被普通鬼差带来的。”

“那你也太没有排面了。”胖子鬼嘿嘿两声，道：“我可是黑无常黑大爷，亲自送到地府来的。”

“是么？不应该啊，你区区撑死鬼，既非大善，也非大恶，怎能劳烦八爷？”书生鬼奇怪道。

“黑无常为何叫八爷？我来地府时，同来的另一只鬼也这般叫他。”胖子鬼问。

“因为他前面还有七位爷，他排第八，所以叫八爷。”

书生鬼不等胖子鬼询问，便开口解释道：“文武判官是大爷二爷，枷爷锁爷是三爷四爷，牛头马面是五爷六爷，白无常谢必安是七爷，黑无常名叫范无救，就是八爷了。”

这是一直没说话的许仙忽然接口，他看向胖子鬼，询问道：“你是在哪吃阳春面撑死的？”

胖子鬼摸摸圆滚滚的肚皮：“钱塘县城北的阳春面馆，话说那里的面味道的确不错，也不知下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吃到了。”

许仙又问：“你刚才说，八爷还押了一只鬼与你同来？”

“嗯，那人就是臭名昭着的采花贼唐万春，八爷还给他上了枷锁。”胖子鬼一脸嫌恶的说。

书生鬼很明显也听说过唐万春，顿时恍然：“这就难怪了，八爷是去拘唐万春之魂，顺手将你带来而已。”

许仙四下看了看：“唐万春的鬼魂呢？”

“不知道，进了地府后，八爷把我扔在这里，他带着唐万春的鬼魂往鬼门关飞去了。”胖子鬼回答。

书生鬼道：“八爷嫉恶如仇，唐万春这种十世难寻的恶人，我估计八爷应该会让他插队，提前去黄泉驿站候着，审判过后，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最深处。”

许仙没有再说话，他也曾听闻地府有插队一说，没想到竟让唐万春这个恶贼遇上了。

现在情况更加危急，如果唐万春接受判官审判，十成十会被打入地狱，到时他就没有任何机会把她捉走了。

嗖——

好在这时，百多丈外的鬼门关，忽然一阵扭曲，接着瞬移般出现在许仙等人面前。

轮到他们入关了。

30、潘金莲 鬼门关下，站着十多个鬼差，清一色的男人，服装也很统一，全都是黑衫黑鞋。

许仙目光一扫，立时看出鬼差中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炼气三阶，心下稍安。

“你们，跟我走！”一个外表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壮实鬼差走上前，扒拉了三四十只鬼，令他们跟在身后。

许仙等四人都在其中。

穿过鬼门关后，四周景色越来越朦胧，黄泉路依旧在脚下，但灰雾更浓，十丈外，已然看不见任何东西。

许仙若是调用元神内的法力，自然可以看见，但有可能会惊动鬼差，所以他没有轻举妄动，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

此时只剩三十四只鬼，又有鬼差在前，胖子鬼和书生鬼也不敢再交谈，均都是一声不吭的行走着。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灰雾稀薄了些，不远处，一栋塔形建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范围。

塔的外墙是白色的，有几十层，高不见顶，掩藏于灰雾之中。

第一层挂着一块黑色的牌匾，其上铭刻着四个字：

黄泉驿站。

一路上，壮实鬼差一句话都没说，将身后众鬼领领进黄泉驿站后，又沿着驿站内的石阶一直往上走，最后在十层的一处空房停了下来。

说是空房，实际也就和监牢差不多，两丈见方，空空如也，连茅草都没有。

“进去五个。”壮实鬼差指着第一个房间。

许仙第一个进去，赵胜男紧随其后，胖子鬼和书生鬼对视一眼，也迈步走了进来。

最后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她长发及腰，白衣白裙，颇有姿色，但面色惨白，就连嘴唇也是白花花的，没有一丝血色。

五人之中，若是书生鬼舌头不掉，就属她最像鬼。

哐当！

房内只有一道门，现在被壮实鬼差用力关上了，不仅如此，他还打个法诀，将房门彻底封闭。

“也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大家认识一下吧……”

胖子鬼自我介绍道：“我叫狗娃，天生天养，名字也是我自己取的。”

书生鬼也道：“同住便是缘分，我叫魏仕民，字东宁，大家叫我东宁就好。”

许仙信口将钱塘县尉名字拿出来用了：“我叫刘武安。”

众鬼又看向赵胜男，后者依旧伊伊呀呀不说话，胖子鬼狗娃道：“以后就叫你哑巴了。”

书生鬼魏仕民摆摆手，道：“狗兄，你这名字也太随意了，人家怎么说也是姑娘家，依我看，不如就叫她小哑吧？”

狗娃翻个白眼，显然不觉得小哑比哑巴好听多少。

最后几人又齐刷刷看向白衣少妇。

“奴家闺名潘金莲。”白衣少妇声音娇滴滴的：“夫家复姓西门。”

狗娃询问道：“西门夫人，你是怎么死的？”

“这……”潘金莲犹豫片刻，道：“奴家是淹死的。”

“淹死的？”魏仕民奇怪道：“淹死鬼大多湿漉漉的，我见你怎么……”

“唉！”

潘金莲轻叹一声，泫然欲泣：“奴家百年前便来到黄泉路，直到今日方才进了鬼门关，这衣裳，早就干了。”

“还有这种事？”魏仕民表情疑惑，暗暗想着到底自己记错了，还是书上写错了？

“书生，你这是什么表情，小娘子人都死了，难道还会骗我们不成？”狗娃替潘金莲抱不平道。

“也是也是，该是我记错了。”魏仕民不喜欢与人争辩，闻言便没有再多说。

这时潘金莲开口道：“我们会在这里待多久？莫不是又要上百年？奴家实在是怕了。”

“说不准。”

魏仕民表情也颇为无奈：“或许明天就走，也或许百年都走不成。”

狗娃道：“不是要先见判官老爷吗？怎会要这么久？”

“咱们不是大恶，也不是大善，毫无特权，进了黄泉驿站，就是一个字，等！”魏仕民接着说：“以前我看过一本书，说是有好些鬼，实在等不下去，硬生生将自己逼的烟消云散了。”

“鬼消散了，鬼差不管？”狗娃道。

魏仕民摇摇头：“咱们算什么东西？只要不去阳间作乱，管你散不散？”

话音一落，众鬼全都默不作声，这种漫长的等待是最磨人的，尤其还被关在这么小的房子里。

最后还是魏仕民打破沉默，他找个墙角，坐下后说道：“其实待在这里，也挺好的，若是去投胎，要先喝孟婆汤，到时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下辈子投胎那人，也不能算是我们自己了。”

“说的对。”狗娃也找个墙角靠着：“这种不挨饿，不受冻的感觉也挺舒服，混一天是一天吧，谁能保证下辈子投胎，一定能做人呢？”

“可是。”潘金莲有些不忿的念叨着：“可是这般好寂寞啊，奴家都孤独一百多年了。”

狗娃大喇喇道：“不是有我们四个陪着你嘛。”

“我不喜欢胖子。”潘金莲一脸嫌弃，又看向魏仕民：“你太老了，我也不喜欢。”

最后潘金莲将目光锁定在许仙身上：“你觉得奴家如何？”

许仙还没说话，赵胜男走到他身后，拽着他的衣服。

潘金莲瞟了赵胜男一眼，媚笑道：“哑巴也想跟我抢男人？我有千般滋味，万种手段，你却连叫都叫不出来，有何乐趣可言？”

说着潘金莲走到许仙身前一步处站定：“你可要想清楚，姐姐会好好疼你的……”

刺拉——

许仙忽然伸手，一把扯掉潘金莲的衣裳：“无心无肝之鬼，也好意思卖弄风情？”

众鬼都是一惊，却见潘金莲上半身只剩皑皑白骨，其上挂着零星碎肉，五脏六腑，早已不翼而飞。

“你是怎么死的？怎会是这种丑态？”狗娃嫌弃道。

啪！

潘金莲虚空一挥，扇的狗娃在地上几个翻滚，疼得嗷嗷叫。

“你竟习得了法术？”魏仕民吃惊道。

潘金莲冷哼一声：“奴家已入地府一百多年，岂是你们这种冥鬼可比？”

魏仕民低头，呐呐不敢做声。

潘金莲偏头看向许仙，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喜欢白骨，没关系。”

顿了顿，她伸出白嫩嫩的手掌，在自己的肋骨上轻柔的抚摸着。

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片刻后，完美无瑕的身体呈现在许仙面前。

“奴家有千般滋味，你想要的，都有呢。”

31、摄魂镜 “没兴趣。”许仙根本不拿正眼看潘金莲。

潘金莲阴恻恻道：“臭小子，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嗖——

许仙没有再跟潘金莲废话，他以手为刀，对着后者雪白的脖颈，斜斜削了下去。

速度之快，潘金莲避无可避。

瞬间，潘金莲的脑袋就掉在了地上。

轱辘轱辘……

在地上滚了五六圈，正好落在魏仕民脚边。

魏仕民面色一白，伸脚一捅，又把潘金莲的脑袋捅到了狗娃那边。

狗娃倒是没有再踢，他看着许仙，表情吃惊，结结巴巴：“你……你也不是冥鬼！？”

魏仕民蜷缩在墙边：“你把她杀了？”

“鬼没这么容易死。”许仙看着身前无头的潘金莲：“不要脑袋了？”

无头潘金莲身躯一颤，立刻弯下腰，在地上摸索着。

狗娃抓着脑袋上的头发，用力往潘金莲小腹下方一扔。

彭！

潘金莲一时不察，被自己的脑袋撞倒了，她又在地上摸了几下，终于摸到了脑袋。

紧接着，她将脑袋放在脖子上，左右摆弄，咯吱一声装了回去。

“大人饶命！奴家有眼不识泰山，只求大人饶了我这一次，以后为奴为婢，任凭差遣。”潘金莲自知绝非许仙对手，装好脑袋后，立刻跪在地上求饶。

许仙从乾坤袋取出一面菱形的镜子，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死在这里，要么进入镜中。”

“这……”潘金莲表情纠结。

她肯定不想死，但许仙手中的镜子乌漆嘛黑，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狗娃刚才被潘金莲打了一巴掌，气还没消呢，立刻幸灾乐祸道：“选第一个，死了算了，又不是没死过，进入镜中太痛苦。”

魏仕民心肠软，闻言劝潘金莲：“选第二个，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没消散，总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这时许仙看着魏仕民和狗娃，道：“不好意思，两位，你们也要选。”

“选什么？”魏仕民和狗娃异口同声。

“跟她一样。”许仙道：“进入镜中，或者，消散。”

两人瞬间懵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眼了。

潘金莲面色古怪，皮笑肉不笑道：“狗娃，选第一个，你又不是没死过，是不是？”

狗娃狠狠瞪了潘金莲一眼。

这时魏仕民站起身，不解道：“刘兄弟，你说笑吧？我们可没有得罪你。”

狗娃也跟着说：“是啊，你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不是还聊得好好的吗？”

“我有我的原因。”许仙指着手中黝黑的镜子道：“这镜子名叫摄魂镜，只是暂时将你们收入其中，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伤害，待我离开地府，自会放你们走。”

摄魂镜是许仙让赵胜男准备的第五件物品，此宝是道门比较常见的法器，只能装鬼，并不能强制将鬼收入其中。

“你想逃离地府？”魏仕民大惊，用力摇头道：“不可能的！你疯了！”

“这是我的事，如果我被抓住，你们可以说是被我胁迫，事实也的确是这样。”许仙道。

“我愿意。”潘金莲第一个同意，化为白芒，钻进了摄魂镜之中。

她本就得罪了许仙，只怕稍有犹豫，立时就要丧命。

狗娃不解道：“你要走就走，为何非要拉上我们？”

魏仕民叹口气，接口道：“人心隔肚皮，他怕他走后，我们出卖他。”

“可是……”

狗娃还要再说，却被魏仕民打断了：“以他的能耐，本可直接将我们杀死，现在还让我们选择，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狗兄，你怎么选？”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赵胜男看向许仙，示意自己想说话，得到允准后，他劝说两人：“我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这种天大的好事还要犹豫？”

“哑巴，你会说话？”两人都是一呆，旋即醒悟过来：“你跟他是一伙的，自然帮他说话。”

“他若失败，你们三个，可以互相自证清白，判官洞察秋毫，相信也不会难为你们……他若成功，你们还可以去阳间逍遥，免去那未知的投胎之厄，有什么不好？”赵胜男一字一句，有理有据。

狗娃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看向魏仕民，道：“书生，我是不是被她蛊惑了？我怎么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

“确有几分道理，但谁能保证逃出地府后，他一定会放了我们？”魏仕民道。

“魏兄，我要杀你，现在就能杀，何必出尔反尔，离开地府后再杀？”

许仙因为不想滥杀无辜，已经多费了很多唇舌，哪知这两人磨磨唧唧，他的耐心也逐渐被消磨光了：

“我给你们十息，不进来，我会出手。”

魏仕民和狗娃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钻进了摄魂镜之中。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待三鬼进入后，许仙对着镜面连点两下，将他们封印在内，以免他们突然窜出，耽误大事。

“接下来怎么做？”赵胜男询问道。

许仙没说话，从身上摸出一缕头发。

这是唐万春的头发——先前在县衙验尸房，李公甫给他的。

许仙对着头发念了几段咒语，随后将头发放在地上。

头发通灵般弯曲扭动，就像一条条细小的蚯引。

接着许仙走到门边，调用体内法力，悄无声息破掉了先前鬼差在门上的封印。

他打开门，右手一挥，几十根头发快速向门外游走。

赵胜男见状，正准备跟上去，却被许仙拦住了：“我们就在这里等。”

说完这句话，许仙关好门，盘膝而坐，双眼紧闭。

大概过了一刻钟，许仙睁开双眼，面露喜色：“找到了！”

………………

由于鬼全都被关在房内，且鬼差还多加了一层封印，所以黄泉驿站的守卫并不严密。

许仙虽然只是炼气五阶，暂时没有灵识，但他的修为比这里的鬼差高，所以总能提前发现后者的位置。

他带着赵胜男一直往黄泉驿站楼上爬，最后在六十几层的一处房间外停了下来。

这个房间的墙缝边，有一根头发，正是许仙先前放出去的。

“如果里面除了唐万春的鬼魂外，还有其他鬼，该怎么做？”赵胜男低声询问。

“不会的，黄泉驿站五十层以上，每一只鬼都是单独关押，这里面，只有唐万春。”

说完许仙法力轻吐，轰向门上的封印。

32、蠕动的头发 卡！

封印破除，许仙和赵胜男推门而入。

房内躺着一个女人。

昏迷不醒。

她衣着极为华丽，身上穿戴着十多样金光闪闪的饰品，雍容华贵。

许仙有些奇怪，因为这个女人的样子，和他在验尸房看到的唐万春，完全不同。

而且年纪也大了些。

唐万春不满三十，房内女人应该有四十出头了。

这是怎么回事？

“许师弟，怎么没人？”身后的赵胜男环顾四周，诧异道。

许仙微怔，很快又反应过来：“窍气时间已到，你看不见罢了。”

说完许仙法力运转，食指划过赵胜男眼皮。

“在这里，不过有点不对劲，这个人不是唐万春……”

许仙自顾自解释，片刻后发现赵胜男的表情也变得不对劲了。

她睁大双眼，面色通红，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你怎么了？”许仙问。

赵胜男没说话，她一步步走到昏迷的女鬼身前，激动的喊了一声：

“娘！”

这女鬼竟然是她的母亲。

“娘，你怎么样了？醒醒啊，我是怀安……”

赵胜男想去抓母亲的手，怎料后者没有实体，一穿而过。

她一急，便从身上拿出一枚现行珠。

“你干什么？”许仙拦住赵胜男：“她现在虚弱无比，你想让她灰飞烟灭？”

现形珠也是攻击性法器，虽然伤害不高，但赵胜男母亲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一丝伤害可能都是致命的。

“为什么会这样？我娘她怎么了？”赵胜男看向许仙，语气焦急。

许仙凝神细看，道：“以你娘现在的情况看，她生前就有四魄离体。”

“所以呢？我是问你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赵胜男声音尖锐，似在质问许仙，片刻后又低声道：“对不起。”

许仙倒不在意，解释说：“四魄离体而亡者，三魂很难聚拢，你娘能来地府，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不幸中大幸，但……”

“她还能投胎吗？”赵胜男问。

“机会渺茫。”

“那我带她走。”

“你考虑清楚，如果带她走，她一定会消散，留在这里，还有一丝投胎的可能。”许仙道。

赵胜男咬着嘴唇，良久，还是无法决定：“你教我，我该怎么做？”

“让她留在这里吧，就算你带她走，她也不一定会醒。”许仙道。

赵胜男眼泪哗哗往下流：“带她走，我好歹还能看见她啊……这样，我就永远见不到了。”

“把手给我。”

赵胜男依言伸手。

许仙曲指一划，割破赵胜男手指。

几滴殷红的鲜血滴落。

赵胜男疑惑之际，许仙虚空一捞，将血液融成一滴，随后打个法诀，慢慢将血液送入赵胜男母亲的后颈。

血液与鬼魂刚一接触，红芒微闪，旋即慢慢散开，形成了一个怀安的安字。

“你母亲若能投胎，这个安字便会变成她后颈的胎记。”

说完这句话，许仙精神略有萎靡，他立时坐下，就地盘膝恢复。

显然做这些事，对许仙来说，也不是很容易。

“大恩不言谢。”

赵胜男弯腰九十度，诚心诚意道：“我们母女如果还有相见之日，我给你建庙立祠。”

“不必，把乾坤袋送我就行了。”许仙笑道。

“没问题，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主，全都是你的。”赵胜男看着许仙，目光柔和。

“我有个问题问你。”许仙想了想，说：“你母亲，有几个孩子？”

“只有我，娘和父皇，只生了我一个。”赵胜男颇觉奇怪。

整个大宋朝都知道，皇帝赵构唯一的嫡亲血脉只有怀安。

“这么问，或许有点唐突。”许仙眉头微皱，似在斟酌用词：“除了你，你母亲还有没有别的孩子？我的意思是，不一定是你父亲的孩子。”

“不会的，我娘十四岁便嫁给父皇，对他忠贞不二，至死不渝。”

因为提问的是许仙，赵胜男才耐心解释，如果换作旁人，她早就翻脸了。

“这就怪了。”

许仙看向昏迷的赵胜男母亲，两指轻捻，很快，房门外墙缝边的头发慢慢蠕动过来。

赵胜男盯着这根头发，一眨不眨。

头发进房后，没有丝毫迟疑，径自向赵胜男母亲游行而去。

片刻后，二者融为一体。

“为什么会这样？”赵胜男看着许仙，表情惊讶：“这是谁的头发？”

“唐万春。”

“唐万春的头发，怎会和我娘的魂魄融合？”赵胜男完全不能理解。

“头发是人身体上除骨头外，最有灵性的组织。”许仙大概解释了一番。

人死后，皮肉血液，五脏六腑，都会很快腐烂消失，只有头发和骨头，能留存很久。

骨头不腐，乃是因为其坚硬，但头发明明很柔软，为何不会霉烂腐化呢？

原来，人死后，一身精气并不会立刻消散，它们会凝聚在头发中，慢慢挥发。

精气不散，头发不腐。

精气少的，几个月，最多一年，头发便会干枯硬化，化为飞灰。

而那些精气充盈的，死后几年，甚至几十上百年，头发依旧乌黑亮丽，与活人头发毫无差别。

有鉴于此，道门前辈创造秘法，可用头发，寻找魂魄踪迹。

许仙先前使用的，就是此种秘法。

………………

听完许仙的话，赵胜男秀眉微蹙：“你确定秘法不会有错漏？”

“从未听说。”许仙摇头。

“会不会是你施法有误？”

“不会。”

“不会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赵胜男面色铁青，结合许仙先前的问题，她其实已经猜到了，但她不想承认。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不过，唐万春应该是你的姐姐。”许仙道。

“不是！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兄弟姐妹！”赵胜男咬牙。

无论是谁，都不会想认唐万春这种恶贯满盈的人做姐姐。

“你可以不认她，但改变不了事实，唐万春身体里，留着你母亲的血。”许仙实话实说。

赵胜男低着头，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娘……我娘曾被金贼，掳走将近三年。”

33、画中人 赵胜男跪在母亲身边：“娘，女儿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她本就恨金人，现在更是恨不得把金贼杀得灭族。

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许仙心有所感：“该走了，另一根头发有反应。”

“娘……”赵胜男最后唤了一声，随后冬冬冬磕了三个头，离开了房间。

她不舍得走，但她不能耽误许仙的正事，后者已经帮了她太多，她不能成为包袱。

………………

离开房间后，两人继续往上层走。

黄泉驿站是塔形建筑，楼梯是旋转形的，在塔的正中。

两人每往上爬一层，许仙都要花费三四十息，细心探查上一层的动静，直到确定没有鬼差巡逻，方才会再次前行。

从七十层开始，巡逻的鬼差开始多了起来，有一次，许仙两人差点暴露，幸好鬼差并未细心观察，他们才蒙混过去。

不过这也正常，来地府偷鬼魂这种事，几百年都未必会发生一次，鬼差自然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这时许仙和赵胜男已经来到了黄泉驿站第八十一层，根据头发的反应，唐万春的鬼魂，就在八十二层。

但他们没有立刻上去，因为八十二层有两个鬼差。

许仙二人已经跟了这两个鬼差五层了，每一层，他们会停留一盏茶时间，接着再往上。

可没曾想，这一次他们巡完八十二层后，竟然准备往下走。

许仙立时就察觉到了，连忙对赵胜男使个眼色，示意后者跟着自己往下一层走。

无巧不巧，八十层又不知从那冒出两个鬼差，准备上来。

前有狼，后有虎！

许仙没有犹豫太久，直接破掉了八十一层一间房的封印，拉着赵胜男，快速熘了进去。

………………

这间房里关着的，也是一只女鬼。

她大概六七十岁，一头短发像罩了一层银霜，眼睛已经深深的凹陷进去，嘴里也只剩两三颗牙齿。

她本来靠在墙边，见许仙两人闯进来，她一脸惊讶：“你们是谁？”

赵胜男运转法力，只等许仙一句话，立刻将女鬼拿下。

可许仙一开口，她却呆住了。

“你是龚红梅，龚老太太？”许仙盯着女鬼。

女鬼竟然是庆余堂王员外的母亲！

“你认识我？”龚红梅刻满皱纹的脸上全是疑惑，她思索片刻，道：“你有点面熟……我年纪大了，想不起来。”

“我叫许仙，字汉文。”许仙接着说：“今年年初，我才拜入庆余堂做学徒。”

龚红梅恍然：“我想起来了，你是国樟的小徒弟。”

一旁的赵胜男忍不住插嘴道：“你是不是被王国樟杀的？”

龚红梅先是一愣，旋即恼怒道：“你说的什么话！我儿怎会杀我？”

“龚老太，你别听她胡言。”许仙圆场道：“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久病卧床，五痨七伤，药石无灵。”龚红梅叹气道：“到我这把年纪，也可算老死的。”

“你头七回魂那两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在画中？”许仙询问道。

“是我自愿进去的。”

龚红梅神情哀切，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一月前，她病情忽然加重，自知时日无多，她自己倒没什么，在床上躺了这么长时间，说句不好听的，也算半个死人了。

但龚红梅放不下儿子。

她丈夫去世得早，儿子王国樟是她从小一手带大的，两人感情很深。

她卧床这么久，儿子对她的照顾，除了无微不至，她想不到别的形容词。

她这一走，王国樟又无妻无子，她真的怕儿子撑不住。

这两天，龚红梅就发现儿子越发憔悴了——王国樟是大夫，他更清楚母亲的病情。

龚红梅不想死，她想永远陪着儿子，可她说的不算。

阎王要你三更死，休想留人到五更。

思来想去，龚红梅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就算她死了，鬼魂也要陪着儿子！

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王国樟时，儿子也吓了一跳。

他不同意。

虽然王国樟舍不得母亲，但他认为，人死后，投胎才是最好的归宿。

只不过，王国樟是个大孝子，他从来不会忤逆母亲的意思。

禁不住龚红梅的苦苦哀求，他动摇了。

王国樟找到了清风观观主刘德贵，希望后者能帮助自己。

刘德贵被二人亲情所打动，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

想要让龚红梅的鬼魂留在王国樟身边，最主要的问题，就是要骗过勾魂的鬼差。

只要让鬼差相信龚红梅已经魂飞魄散，她就可以不用去地府了。

刘德贵先来到庆余堂，以龚红梅的精气，血肉，头发为引，画了一幅画。

这副画，就是龚红梅以后的栖身之地。

半月后，龚红梅死亡。

刘德贵知晓后，立刻赶到庆余堂。

他带来了一尊古怪的神像，还有一些绿香，凭借这两样东西，他们骗过了第一次前来勾魂的鬼差。

但刘德贵说，鬼差不会只来一次就放弃，而且下次再来的，很可能不是一般的鬼差。

仅仅只依靠神像和绿香，可能瞒不住，需要尽快将龚红梅送入画像。

但彼时龚红梅刚死，三魂聚拢不久，鬼魂之身尚未凝实，要等七天后的回魂夜，才能施法。

好在这七天，地府没有再派鬼差过来。

头七当晚，刘德贵开始做法。

施法过程中，龚红梅很难受，但为了能和儿子不分开，再痛苦她也忍住了。

连续折腾了两夜，龚红梅终于进入了画像之中。

从此，白天她就在画像里沉睡，晚上再与儿子相见。

但好景不长，半月后，白无常来了。

他拿走了画像。

随后将龚红梅送入地府，关押在黄泉驿站第八十一层。

………………

一口气说完这些，龚红梅无奈的摇摇头，话语中三分愤怒，七分不解：

“我和国樟没有妨碍任何人，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抓到地府来？我不愿意投胎，有错吗？”

“生老病死，六道轮回，这是三界秩序，你改变不了。”许仙沉声道。

龚红梅问：“谁定的秩序？”

“我不知道，自古便是如此。”许仙目光深邃：“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34、采贼花 “许仙，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来地府？你是怎么死的？国樟他没事吧？”

龚红梅来到黄泉驿站后，早已经认命，现在见许仙‘死亡’，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儿子了。

“师父没事，他很好。”许仙回答。

龚红梅看着许仙和赵胜男，颇为奇怪的问：“你们在黄泉驿站，怎能活动自如，到处乱跑？”

“因为我们没死，我们来地府是有别的事情要办，办完后，就会返回钱塘县。”许仙话中透露了很多信息。

果不其然，龚红梅听完许仙的话，先是一惊，旋即毫不犹豫的请求道：“能不能带我回去？”

“我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平安回去。”许仙没有直接拒绝。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要试试。”龚红梅的语气很坚决。

“好，进入这面镜子里，我带你走。”许仙拿出摄魂镜。

他之所以带龚红梅走，并非完全因为怕秘密暴露。

主要是龚红梅先前的一句话，对他触动很深——她和儿子王国樟并没有妨碍任何人，为什么非要抓她来地府？

是啊，每个人都是一个单独的个体，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在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下，为什么一定要逼她做不愿意做的事？

曾经，许仙也以为三界秩序是合理而完美的，但经过上辈子的死亡，他醒悟了。

如果不够强，一切都是空谈。

陆炳顺在天庭兢兢业业一千多年，现在的下场，也不过是一个即将砍头的凡人。

而他自己，辛苦修行两千多年的法力，也是能看而不能用。

凭什么？

这是什么秩序？

一颗叛逆的种子，正慢慢在许仙心中萌芽。

此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龚红梅这件事开始，他将一步步推翻秩序。

所有秩序。

………………

另一边，赵胜男却不知许仙心中所想，她只是单纯以为后者担心秘密暴露。

“我们不能再进别的房间了，见一个收一个，摄魂镜该装不下了。”

“嗯，等这几个鬼差一走，我们上楼抓了唐万春，马上离开。”许仙点头。

谁知两人这一等，竟然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期间许仙又重新帮赵胜男续了三次窍气。

“这般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赵胜男忍不住开口道：“外面那两个鬼差是什么修为？”

“都是炼气四阶。”

许仙接着说：“我可以击败他们，但绝非三招两式能办到，如果他们叫来其他鬼差，我们就走不掉了。”

“那也只能等了。”赵胜男只是想知道许仙有没有隐藏实力，现在听后者这么说，看来没有隐藏，他只是炼气五阶。

又过了一个时辰，许仙高度紧张的精神略微松懈了一些：“他们走了。”

说完他拉着赵胜男的手，快步离开房间，冲向八十二层。

………………

“你们是什么人！？”

房内，唐万春男装打扮，话语凶狠，眼神凌厉。

“闭嘴！”赵胜男不等许仙说话，一脚踢向唐万春。

她恨采花贼。

但更恨这个采花贼是自己的姐姐！

彭！

赵胜男这一脚蕴含炼气三阶的法力，瞬间将唐万春踢倒在地，弓成虾状。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唐万春表情痛苦：“我们素未蒙面，为何下此毒手？”

赵胜男怒道：“唐万春！被你害的十几条人命，难道就认识你吗？”

“原来，你们是特意来找我的。”唐万春站直身体，冷冷道：“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赵胜男怒气再涌，狠狠抽了唐万春一巴掌。

唐万春再次被打翻在地，但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怨毒的盯着许仙和赵胜男。

“你是女人，为何要做采花贼？”许仙开口问道。

唐万春不屑回答。

许仙略一施法，剥掉了唐万春的衣裳。

没了衣服后，唐万春眼神有了一刹那慌乱，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不仅这样，她还站起身，毫无遮拦的转了一圈，随后挑衅般看着许仙。

许仙笑了。

两千多年了。

还是第一次有女人在她面前这么嚣张。

许仙身形一闪，来到赵胜男身后，轻巧一击，将后者打晕了。

唐万春看得一头雾水，但依旧没有说话。

许仙拿出一颗现形珠，随后盯着唐万春：“你当真不说？”

“我决定的事，从来没有改变过。”唐万春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彭！

许仙出手，现行珠击中唐万春。

后者虚幻的身体慢慢实质化，小麦色的皮肤，肌肉线条分明，野性十足。

许仙一步步走向唐万春。

“你要干什么？”唐万春这只恶狼，此刻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许仙再次施法，彻底将唐万春禁锢。

看不见的法力波动缠绕着唐万春的手脚，此刻的她，大字形漂浮起来。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半个时辰后，许仙再次开口，脸上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色。

唐万春耐力惊人，即便到了现在这种境地，她还是一声不吭。

许仙心中，略有些惊讶。

当然，他还需要后者去县衙帮陆炳顺作证。

“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后，唐万春再也没有先前的嚣张，她像一摊烂泥般趴在地上。

但许仙却没有问任何问题，这个女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只要还有一点点退路，都不会认输。

必须把她彻底打垮，这样才能从她口中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

可许仙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先前被他打晕的赵胜男，忽然醒来了。

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随后慢慢站起身。

接着她看到了许仙。

她只能看见许仙。

因为在她昏迷这段时间，窍气和现形珠都失效了。

赵胜男先是一愣，片刻后又羞又急：“许师弟，你……你在干什么？”

35、杂种 “没什么，掏出家伙，吓唬吓唬她。”许仙若无其事的整理好衣裳。

通过采补唐万春，许仙身体强度又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升，只要再回去与瓶妖双修几轮，他就可以发挥出炼气六阶的实力。

赵胜男一脸狐疑：“那你干嘛打晕我？”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喜欢看这些？”许仙面色不变，沉声道。

赵胜男看着许仙，似乎还是不怎么相信，但现在也不算深究的时候，于是她指着自己的眼睛，示意后者涂抹窍气。

许仙涂抹完毕后，赵胜男又问：“她招了吗？”

许仙偏头看向唐万春：“怎么样？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再‘吓唬’一下？”

“你想知道什么？”唐万春终于认输了。

“所有事。”许仙只说了三个字，但这三个字里，包含了太多东西。

“我是一个杂种。”唐万春童孔一缩，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深深的怨气。

她父亲是金人，母亲是宋人。

她从没见过母亲。

父亲在金国很有权势，但因为血统的原因，她在家里的地位比婢女还不如。

呼来喝去，非打即骂。

而且在她十岁那年，一次朝堂动荡，父亲被人陷害身死，家族几乎灭族。

十岁的唐万春被送入了教坊司。

那段日子，是她一生的噩梦。

十五岁那年，她遇到了一位恩客，这人对她很好，不仅带她脱离教坊司，还将她带回家中，纳为小妾。

但唐万春并没有多感激他。

此时她的心理已经变得扭曲，她认为，所有人都欠她的。

她要报复。

因为幼年的遭遇，她成了一个肮脏的女人，所以，她也要让别的女人变得肮脏。

她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丈夫正妻的女儿，看着殷红的鲜血，她无比满足。

这世间，又多了一个和她一样的人。

但那时的唐万春太稚嫩了，作桉手法简单，加上她又不会武功，很快就被捉住了。

她受尽折磨，遍体鳞伤。

好在，她还有最后一点本钱。

她用身体勾引守卫，咬破了对方的喉咙。

也因为她年纪小，又受了伤，看守并不严密。

她逃了出来。

从这件事中，唐万春得到启发，她必须学武。

往后的八年，唐万春将仇恨埋藏在心底，四处拜师学艺。

出乎意料的，她的武学天赋竟然还很高。

从金国到大宋，她拜了四个师父，逐渐由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人，变成了飞花落叶皆可伤人的武林高手。

二十三岁那年，她开始犯桉，有了第一次被抓的先例，所以唐万春手下，从来不留活口。

………………

一口气说完这些，唐万春死死盯着许仙，质问道：“凭什么我要受尽凌辱？她们却清清白白？”

“谁让你受辱，你就杀谁，为什么牵连无辜？”许仙反问。

唐万春阴阴一笑：“将我送入教坊司之人，我自然都杀了，但杀了又如何？我会变成清白之身？我受的伤，谁来补偿我？”

赵胜男看着眼前的恶魔，痛骂道：“你这个疯子，你疯了！”

“是啊，我疯了，十岁那年我就疯了！我记得我进教坊司那天，下着好大的雪……我好疼，好疼！”

说到这里，唐万春语气一变，寒声道：“从那晚开始，我只有两条路，要么疯，要么死！我问你，你选哪一条？”

赵胜男说不出话来。

她试图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她甚至没有勇气代入唐万春。

“我不会疯，也不会死，我会杀人，我会把所有害我的人，杀的一干二净。”许仙说出了他的答桉。

“然后呢？”唐万春问。

“没有然后，路是你自己选的，你现在回不了头了。”顿了顿，许仙接着说：“你是怎么死的？”

“是面馆的伙计，他的武功很高，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高，只一招，我就死了。”唐万春回忆道。

许仙大概形容了一下陆炳顺的衣着外貌：“是不是他？”

“没错，就是这个人，他只是随手拿了一把菜刀，我便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唐万春目中露出一丝骇然。

“我现在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你去钱塘县衙，把你刚才说的事，原原本本再说一遍。”许仙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唐万春接着说：“不要用死来威胁我，我不怕死，而且你有求于我，就不会杀我；也不要试图折磨我，我所受过的折磨，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说出你的条件。”许仙道。

“帮我杀一个人，他叫范永清，当然，这有可能是假名，不过他的样子，化成灰我也认识。”唐万春目中露出仇恨的火光：

“就是他陷害我父亲，才令我落得如今的下场！当年那些恶贼，我都杀了，只有这个人，我找了他十几年，还是没有找到。”

“你找了十几年都找不到，我凭什么能找到？”许仙道。

“我在地府你都能找到，会找不到一个活人？”唐万春冷冷道：“你不答应就算了，随你怎么处置我。”

“我答应你！我会帮你杀了他！”说话的是赵胜男。

“你？你有什么本事？”唐万春不信。

赵胜男昂首道：“我是大宋长公主，我现在向你承诺，我会动用我所能动用的一切手段找出范永清！”

许仙看着赵胜男，他明白后者的想法。

一方面，她不会认这个恶贯满盈的姐姐，但另一方面，毕竟血浓于水，找出这个害了姐姐一生的人，是她唯一能为唐万春做的事。

“不行，我要他的承诺。”就算赵胜男搬出公主身份，唐万春依旧不信，他只信许仙。

赵胜男看向许仙，她希望后者答应。

许仙面无表情：“我不会向你承诺任何事，你先帮我作证，再谈其它。”

“我凭什么信你？”

“赵师姐，我们走。”

“等等，你说吧，我该怎么作证？”许仙是唐万春报仇唯一的机会，她只能先答应。

许仙拿出摄魂镜：“你先进入镜子里，回到钱塘县后，我再教你怎么做。”

唐万春嗖一声钻了进去。

许仙将镜子收好，看向赵胜男：“我们走吧。”

许仙此行要做的事已经全部完成。

而且是超额完成。

但最危险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能平安离开地府，才算是真正的圆满。

36、冒充仙人 忘川河，又叫三途河。

人死后，先走黄泉路，再过鬼门关，最后入黄泉驿站。

经判官审判后，才能真正进入地府。

忘川河就是必经之路。

河上有座桥，名为奈何桥。

桥分三层，上层为红色，中层玄黄之色，最下层乃黑色。

越下层越加凶险，里面藏匿着无数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

生前行事，善大于恶者的走上层，善恶兼半之人走中层，行恶的人就得走第三层。

第三层有一半在水中，恶鬼过桥时，会被河中凶物撕咬，若被拖入河中，则永世不得超生。

走完奈何桥后，最下层恶鬼如果侥幸通过，便会被打入地狱，时限和地狱层数，以恶行大小，各有不同。

第二层善恶各半者，原地遣散，静等投胎，时间从几天几年甚至几十几百年不等。

最上层行善积德者，可立刻投胎。

但投胎前，需喝一碗孟婆汤，忘记前尘往事，重新做人。

孟婆汤，又名忘情水，此物到底如何熬制，有两种说法，一是说为桥下忘川河水，二是说为鬼魂一生眼泪所化。

至于到底是何物，怕是只有孟婆才知晓。

不过这也不重要，反正它的效果就是遗忘，一生爱恨情仇，一世富贵贫穷，都随着这碗孟婆汤，忘得干干净净。

此生爱恋之人，此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形同陌路，相见而不相识。

………………

离开黄泉驿站后，许仙和赵胜男又走了两个时辰，距离忘川河已经不远。

忘川河有两百丈之宽，河水呈血黄之色，水面并不平静，时刻奔涌不止，两端也无尽头，绵延无边。

如果离河水近一点，便听到凄厉的哀嚎戚哭之声，河中尽是些不得投胎的孤鬼，生生世世惨叫不休。

想偷渡离开地府，必须先过忘川河，再往东走三百里，寻到与阳间青城山交界的那处鬼域，方能离开。

“好美的花。”远远的，赵胜男看见了忘川河边的红色花朵，颇为感叹的说。

“是彼岸花。”许仙说。

彼岸花约有成年人拳头大小，绿叶红花，在灰雾弥漫的地府散发着盈盈的红光，煞是美丽。

“如果我摘一朵回去，会不会有麻烦？”女人喜欢花是天性，但赵胜男还是能分轻重，懂得先问许仙。

“倒不会有什么麻烦，彼岸花是四大冥花之首，花期悠长，可百年不谢，不过，它需要地府鬼气滋养，一旦离开这里，瞬间便会凋亡。”许仙解释说。

“那便算了。”赵胜男有些遗憾。

“好了，我们还是专心想想，怎么过河吧。”

许仙掩藏在一处颇为浓郁的灰雾中，目光灼灼的盯着奈何桥。

桥上共排了三只队伍，上中下都有，上层人最少，只有五六十人。

中层一两百人。

下层人最多，足有四五百人。

此时阳间年年征战，民不聊生，所以恶鬼数量，远远多于善鬼。

不过这也正常，肚子都填不饱，谁会有心情做善事？

“许师弟，是否我们一定要过河，才能回阳间？”赵胜男问。

“嗯，回阳间有两个难题，第一就是过河，只要能过河，我们再遇到鬼差也没关系，因为我们会被默认为等待投胎的鬼。”

许仙接着说：“问题是，无论从奈何桥哪一层过去，都不容易。”

“为什么一定要走奈何桥？”赵胜男指着两人左侧，大胆设想道：“我们再往那边走几十里，找一处没有鬼的地方，再过河岂不是更好？”

“怎么过？”

“找一些木板之类的浮物……你别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行吗？是，我知道河面有两百丈宽，飞不过去，但借助外物总行吧？我以前用两根竹竿，就飞跃过百丈宽的河流。”赵胜男越说越小声。

“你那条百丈宽的河里，有鬼吗？有数不清的鬼吗？”许仙问。

赵胜男：“你的意思是，鬼会把我们拉下去？许师弟，你是炼气五阶，也摆脱不了？”

“炼气五阶？就是归道五阶也过不去。忘川河有阎君亲自下的禁制，除非你修为比他还高，否则只能走奈何桥过河。”

许仙指着混浊的河水，说：“河中恶鬼，数之不尽，如果没有禁制，早就爬出来了。”

赵胜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呃……是我妙想天开了，我能想到的事，你应该早就想到了。”

许仙摇摇头，鼓励道：“我只有一个脑袋，做事不可能面面俱到，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对的错的无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明白。”赵胜男乖巧点头，又问：“你准备走哪一层？”

“都不好走，这里的鬼，都是从黄泉驿站出来，经判官审判后登记在册的，我们无名无姓，上去就要穿帮。”许仙回答。

闻言赵胜男皱眉盯着奈何桥，片刻后询问道：“那条路，也是过桥的？”

她指的路位于奈何桥第一层，投胎的善鬼只占据了桥面的三分之二，另有三分之一是一条小道，在奈何桥的最右边。

“那是一条特殊通道，平时基本是鬼差在走，如果地府有客到，也会走那条路。”许仙回答。

“鬼差专用通道？冒充鬼差能不能行？我见这里少说也有三五十个鬼差。”

赵胜男接着说：“去年有人想行刺父皇，当时刺客就是穿着御前侍卫的官服混进皇宫的。”

“可以试试，但风险还是很大，地府不比阳间，凡人寿元有限，当差也就那几年，地府就不一样了，随便拉出一个，可能都已经做了几百年鬼差了，想骗过他们，很难。”许仙沉声道。

“总归也有新来的鬼差吧？”赵胜男猜测。

“自然是有的，所以我说可以试试，如果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这么做了。”许仙道。

赵胜男看着桥面的通道，喃喃道：“只能走鬼差和客人，不冒充鬼差，难道冒充客人？地府的客人，那都是仙人。”

“冒充仙人？”许仙面露喜色，称赞道：“赵师姐，此计大妙！”

“许师弟，别开玩笑了，我就是随口一说，我们两个凡人，冒充鬼差都够呛，凭什么冒充仙人？”

37、地仙之祖 “许师弟，你认真的？”

赵胜男看着许仙笑而不语的样子，惶恐道：“我知道你很有办法，但冒充仙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仙人来地府，不会提前知会吗？会不会有什么文牒手续之类的？”

“有。”

这一套许仙最清楚，上辈子他来过地府好几次，每一次，都会手持天庭文书，以方便行事。

“那我们怎么冒充？”赵胜男瞪大眼睛，猜测道：“你该不会……该不会连天庭文书也可以伪造吧？”

“你太高看我了，天庭之物，即便是普通文书，材质也极为不凡，而且上面还带着仙气，我怎能伪造？”

许仙看着疑惑不解得赵胜男，继续解释道：“我们要冒充的，并非天上的仙人，而是地仙。”

“地仙？”赵胜男微怔，似乎在哪听过这个称谓，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了。

“地仙也称为遍知真人，既阳神是也，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一点真阳点化浑身阴质，可神游于日光之下，神游所至，全知全能。”

许仙看着依旧茫然的赵胜男，又道：“简单点说，地仙也是仙，他们也超脱了六道轮回，且不受天庭管制，是逍遥自在仙，是五仙仙品中之中乘。”

“中乘？地仙强吗？”

“没法比较，地仙不用经历雷劫，无法淬炼肉身，相对来说会比较弱一点，可能成地仙者，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天资之强，我等望尘莫及。”

许仙慨叹道：“修仙之道，天资占七成，后天努力只有三成罢了。”

“地仙可以随意进出地府吗？”赵胜男问了一个关键性问题。

“地府乃是三界投胎重地，便是天庭仙人也不能随意进出，更遑论地仙？但我们不需要随意进出，我们只要能通过奈何桥即可。”许仙说。

“可我们是凡人呐，你刚才也说了，地仙也是仙，身上自有仙气，我们怎么冒充？”赵胜男看着略微虚幻的身体，道：“而且我们现在的样子，更像鬼多一点。”

“无妨，化鬼符产生的效果，我自有办法祛除，到时我们便以人身过奈何桥。”许仙心中已有定计。

………………

半个时辰后，许仙和赵胜男大摇大摆的走向奈何桥。

此时两人已经变成了人身，但却并不是本来的样貌。

许仙画了两张换容符，将自己和赵胜男，都变成了十五六岁的小道童模样。

换容符威力不强，无法骗过化神境鬼差，但瞒住奈何桥上炼气境的鬼差还是没有问题的。

“什么人！？竟然擅闯地府？”

十丈外，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鬼差率先发现了许仙和赵胜男，他一声呵斥，顿时冲过来七八个鬼差将两人团团围住。

“差大哥息怒，我二人来自五庄观。”许仙不动声色，悄然查探四周鬼差。

一个炼气八阶，三个炼气四阶，剩下的都是炼气一阶。

形势比设想的要稍微严峻一些，他打不过炼气八阶。

“五庄观？镇元大仙与你们如何称呼？”皮包骨鬼差就是炼气八阶，从神情上看，他应该就是奈何桥上这一群鬼差的头头。

“正是家师，我叫清风。”许仙指着赵胜男道：“这是我师弟明月。”

“你们来地府，所为何事？”皮包骨鬼差面色渐缓，镇元大仙乃是地仙之祖，三界共知，无论西天如来，还是元始天尊，都跟他有交情。

许仙不卑不亢，道：“家师命我二人带了一样东西，需亲手交给阎君，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既如此，请随我来。”皮包骨鬼差，面露凝重之色。

地仙之祖要交给阎君的物品，想来必定是无比重要之物，他准备亲自领着许仙二人前去。

至于许仙和赵胜男的身份，他完全没有怀疑过。

毕竟这里是地府，他们又要去见阎君，除非是真的活腻了，否则绝不敢撒谎。

“有劳。”许仙面色不变，心中却有些着急。

他没想到奈何桥上竟有炼气八阶鬼差，更没想到这个鬼差会亲自带他去见阎君。

但事已至此，拒绝会显得很奇怪，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

忘川河宽两百丈，奈何桥全长则有两百五十余丈。

最上层是红色，走的也都是可以立刻投胎的善人。

但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投胎。

皮包骨鬼差带着许仙和赵胜男走到奈何桥中段，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说什么也不愿投胎。

“阿弥陀佛！”

老僧宣了一个响亮的佛号，道：“老衲一生修佛，处处与人为善，从未做过半点亏心事，为何不能成仙？”

一旁的鬼差答道：“机缘未至，下辈子，或许可以得正果。”

“下辈子？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尽皆遗忘，老衲这辈子，岂不是修的无用功？”老僧一脸不忿。

“大师，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一个小小鬼差，懂不得那么许多。”鬼差言语颇为客气。

能在奈何桥最上层投胎的鬼魂，历经十世八世后，有两三成的人能成仙，到时觉醒宿慧，恢复前世记忆，必定会记起以往鬼差对他的态度。

所以在这一层值守的鬼差，无一不是待人接物滴水不漏，面面俱到之辈。

“你不懂，那便叫一个懂的过来！”老僧盘膝而坐，入定了。

鬼差面色一变，似有些生气，但犹豫片刻，还是忍住了，他偏头，将目光投向了正领着许仙和赵胜男过桥的皮包骨鬼差。

皮包骨鬼差停住脚步，转身对许仙二人说道：“两位，刚才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要不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处理一下再带你们去见阎君？”

“不必，差大哥你去忙吧。”

许仙暗道‘天助我也’：“我认识路。”

说完也不等皮包骨鬼差回答，自顾自领着赵胜男往河对面走。

许仙心中有些紧张，如果皮包骨鬼差不跟来，他基本就过关了。

但他心中也没底。

十丈，二十丈，五十丈……

眼见奈何桥马上就要走完了。

许仙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38、法海 “清风师兄，留步。”

许仙刚回头，便听见身后一个鬼差在叫他。

就是先前与老僧交谈的鬼差。

他外表看上去大概十六七岁，个子不高，一双眼睛灵动有神，颇有亲和力。

修为炼气二阶，比赵胜男低一阶。

“何事？”许仙心中已有猜测，却没有表现出来。

“我叫田小剑，特地来带两位师兄去见阎君。”田小剑笑容满面，说是皮包骨鬼差吩咐的。

“你如果有其它事要忙，不用管我们，我认识路。”许仙无力的说了一句。

他心知肚明，田小剑不会走的。

果不其然，田小剑摇摇头，道：“那僧人投胎之事不用我管，我正好闲下来。”

“老僧是何来头？竟敢在奈何桥上耍赖？”许仙随口问了一句。

此时几人已经走下奈何桥，正在往地府南面行走。

许仙要去的地方是东面，虽说不上南辕北辙，但肯定是越走越远了。

这里的灰雾比忘川河对岸更浓，脚下依旧是黄沙滚滚的黄泉路，不过河水中恶鬼的哀嚎声越来越小，已经快听不见了。

“老僧生前是金山寺住持，号法智禅师，降妖除魔，做了很多好事，但距离成仙，应该还差不少功德。”田小剑回答。

“金山寺？”最近两天，许仙是第二次听见这个寺庙的名字。

第一次是庆余堂闹鬼，隔壁邻居因为害怕，所以卖了房子，搬到镇江金山寺附近居住去了。

“没错，金山寺乃是能人辈出之地，那里还有个和尚名叫法海，当年他投胎时，可是迦叶尊者亲自领来的。”田小剑颇为健谈的说。

“佛祖座下迦叶菩萨？”许仙讶道。

迦叶便是摩诃迦叶，释迦牟尼佛十大弟子之一，法力通天彻地，别说现在的许仙，就是上辈子，也远远不是对手。

“正是，这法海来头不小，他俗家名叫裴文德，当初我还是人身之时就见过他。”田小剑继续说。

“哦？田兄说的是法海前世？”许仙道。

“没错，那时阳间还是唐朝，裴文德父亲名叫裴休，位极人臣，我是他帐下的一名幕僚。”

顿了顿，田小剑又接着说：“裴文德可算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可他却毅然拜入密印寺，其师灵右禅师赐名法海，后来他还做了住持。”

“他上一世也叫法海？”许仙若有所思。

田小剑点点头：“对，他连俗家名也没有变过，一直叫裴文德。这辈子在金山寺，法智圆寂后，他又做了住持，如果我没猜错，这一世，他很可能功德圆满，飞升仙界。”

“田兄在奈何桥做事，对阳间之事，也颇为了解啊。”许仙道。

“都是去阳间勾魂的其他师兄说的。”田小剑目中露出向往之色：“实不相瞒，我在奈何桥当差一百多年，真是好生腻味，什么时候，七爷八爷派我去阳间勾魂就好了。”

许仙笑道：“可惜我人微言轻，不然一定在八爷面前替田兄美言几句。”

“哈哈！清风师兄当真义气，你这个朋友，小剑交定了。”田小剑豪爽道。

“田兄也是性情中人，值得深交。”

许仙谈笑风生，心中却在想着脱身之策。

如果那皮包骨鬼差处理完法智的事情后再追上来，那真是插翅难飞了。

此时两人边聊边走，转眼就已经离奈何桥七八里。

奈何桥这边的情况与对面完全不同，这里有很多鬼。

这些鬼有的朦胧虚幻，有的却现了形，看上去就像普通人类。

但若仔细观察，还是会有一些差别。

有缺胳膊断腿的；

有半边脑袋的；

有走路不停滴血的；

有在地上爬的……

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他们三五成群，或吹牛打屁，或吟诗作对，行为倒是阳间区别不大。

时不时，还会有一两只窜到许仙几人面前，似乎想捉弄一下新鬼。

当然，待他们看清田小剑后，均都露出恭敬神态，灰熘熘走了。

又走了大概一盏茶时间，前方十多丈外有两只鬼，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吵起来了。

两只鬼，一个没了右腿，一个只有上半身，可谓天残地缺。

两鬼都没有现形，而是以鬼身，各自离地两三尺漂浮着，你一言我一语，兀自争论不休。

地府本就无聊寂寞，有了争端，四周的游魂野鬼也都很快都被吸引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瞧热闹。

田小剑身为鬼差，遇到这种事，自然要上前维护秩序。

他向许仙告个罪，旋即快步上前，喝道：“怎么回事！”

声音不大，却颇有几分威严，似模似样。

赵胜男见状，急忙向许仙递个眼色，示意天赐良机，赶紧开熘。

许仙想了想，没有跑，不仅如此，他还上前几步，跟在田小剑身后。

赵胜男不明所以，但许仙没吩咐，她肯定不会独自跑，只能老老实实待着。

另一边，田小剑已经来到冲突之地，他令众鬼散开，走向争论的两只鬼，严厉道：“谁在闹事？”

两鬼喋喋不休，各执一词，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周身黑气直涌，彷佛准备动手一般。

田小剑虚空一握，手中一条长鞭凭空出现：“好胆！想造反不成！”

下一息，一股强悍的法力波动陡然出现，直冲田小剑后颈而去。

彭！

田小剑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打晕了。

空气陡然安静，落针可闻。

众鬼面面相觑，心惊胆战。

这时许仙低着头，夹着嗓子喊了一句：“你们两个，竟然袭击差爷，快把他们抓起来……”

此话一出，众鬼先是一愣，旋即纷纷看向争论的两只鬼：

“抓住他们！”

“好大的胆子，莫不是想连累我们？”

“快！别让他们跑了。”

“还敢反抗？大伙儿别留力！”

众鬼一拥而上，要把争论的两鬼生擒活捉。

“走。”

许仙看准机会，搂着赵胜男的腰，调用炼气五阶法力，以最快的速度，向东面疾驰而去。

但许仙没想到的是，鬼群中有一鬼，从始至终一动不动，只是冷眼看着他。

此鬼现了形，有实体。

他大概二十岁，一身蓝衫，长相平凡。

“偷袭鬼差？有意思……”蓝衫青年目中露出感兴趣之色。

随后身形一闪，悄然跟在许仙身后。

呼……

阴风一吹，蓝衫少年袖袍飘扬，其手腕上，赫然有一个红色的清字！

39、冥海 灰雾重重，阴风阵阵。

许仙搂着赵胜男，在地府飞掠。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在地府，竟然敢偷袭鬼差？”

赵胜男偏头看着许仙，眸中异彩连连：“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呀，你吃什么长大的？”

“口水喷我脸上了。”许仙目不斜视。

赵胜男抿嘴一笑，伸手去揪许仙的耳朵。

好不容易脱离险境，她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许仙也不躲避，任由赵胜男捏着，嘴里说：“两个大男人，挨挨擦擦，成何体统？”

此时换容符还没有失效，他们都是面皮白净的小道童模样。

“男人才好呢。”赵胜男索性勾着许仙的脖子，整个人贴在他身上：“男女可是授受不亲。”

许仙没有再说话，面容一整，专心看向前方。

以他炼气五阶的速度，还要一两个时辰才能抵达目的地，在这之前，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四周偶尔还会出现一两只鬼，但感应到许仙的速度后，都识相的没有过来招惹。

又过了一个时辰，此时两人已经处在地府相对较偏僻的位置，这里的灰雾越来越稀薄，鬼气也越来越少，不适合鬼魂久待。

“许师弟，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赵胜男开口道：“唐……唐万春说，陆炳顺是一个高手？”

说起唐万春三个字时，赵胜男面色略有些不自然。

“嗯，我也听见了。”

“衙门查看过陆炳顺，他体内没有内力真气，他不会武功。”赵胜男补充道：“还是你姐夫李公甫亲自查探的。”

“他确实不会武功。”陆炳顺会不会武功，许仙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赵胜男想了好一会，推测道：“陆炳顺说不清楚他杀唐万春的过程，会不会那时候，他鬼上身了？”

“有这个可能，如果当时鬼上了陆炳顺的身，杀完唐万春以后再离开，的确无迹可寻。”许仙点头。

赵胜男面露遗憾之色：“可惜没办法证实了，陆炳顺被鬼附身，什么都不知道，傻姑就更不用提了……又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有的。”许仙接着说：“可能有。”

“谁？”赵胜男立刻问道。

“狗娃。”许仙说出摄魂镜中胖子鬼的名字。

“狗娃？”赵胜男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对！狗娃是在阳春面馆撑死的，当时面馆还在营业，而唐万春死于陆炳顺住处，很明显那时已经收摊了，狗娃比唐万春先死！”

许仙道：“没错，面馆和陆炳顺住处是挨着的，而黑无常去拘唐万春魂魄时，还顺手拘了狗娃，这说明……”

“说明狗娃死后，鬼魂一直在面馆附近徘回，他很可能亲眼目睹了陆炳顺杀人！”赵胜男颇为兴奋，说：“我都等不及把狗娃叫出来问问了。”

“不急，先离开地府再说。”许仙忽然停住脚步：“到了。”

………………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

海水如墨汁般纯黑，且没有任何波澜，一眼望去，就像一面黑色的镜子。

“这是……海？”赵胜男有些不确定的问。

黑色的海水还是其次，主要是海面太静了，一丝波纹都没有。

赵胜男忍不住弯腰捡起一块碎石，用力投进海水中。

砰！

碎石入海，迅速沉了下去，但没有溅起水花，彷佛有一张无形的大嘴，一口将碎石吞了下去。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赵胜男咋舌道。

“冥海。”许仙解释道：“地府唯一且最大的海，整个地府，有一半是冥海。”

“你该不会告诉我，我们要跳下去吧？”赵胜男苦着脸猜测道。

“不用。”许仙从乾坤袋中掏出九枚落鬼铜钱。

他一共让赵胜男准备了十枚，先前来地府时，在乱坟岗用了一枚，还剩九枚。

“不用画小破界符吗？”赵胜男记得，之前画了四张小破界符，再砸了一枚落鬼铜钱，才成功敲开了鬼门。

“没用，由地府去阳间，界面之力很强，小破界符破不开，除非是大破界符。”许仙接着说：“大破界符我画不出来。”

“现在该怎么做？”赵胜男本想说是不是用落鬼铜钱硬砸，但转念觉得太过可笑，没有说出口。

许仙摊开手掌，看着手心的九枚落鬼铜钱，问：“以法力操控铜钱，让它悬浮在冥海上方一丈处，每一枚铜钱相距一尺，你最多能一次操控几枚？”

赵胜男大概看了一下距离，说：“三枚可以保证不掉下去，四枚有些勉强。”

“那就三枚，别勉强。”

许仙递给赵胜男三枚铜钱，又指着冥海说：“你从这里开始，一百息内，铜钱没有反应，你就往左边挪，我往右挪。”

“铜钱会有什么反应？”赵胜男问。

“落鬼铜钱有一点空间之能，界面之力薄弱的地方会将其吞噬，借以补充空间之力。”许仙解释。

“明白了。”

赵胜男说做就做，先施法在三枚铜钱上留下法力印记，随后往冥海一抛，屏息静气，专心致志的控制铜钱。

另一边，许仙将剩下的六枚铜钱也扔向冥海。

一时间，许仙和赵胜男彷佛变成了两个钓鱼客，每隔一百息，如果还没有鱼儿上钩，就会换一个地方。

时间慢慢流逝。

由于两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半个时辰后，已经相距几百丈。

但海面还是没有反应。

又过了一刻钟，远处的赵胜男忽然一声惊呼：“掉下去了……”

许仙立刻收起自己的六枚落鬼铜钱，飞掠而至。

“对不起啊，是我不小心弄掉下去了，不是冥海吞噬的。”

赵胜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太耗心神了，我法力支持不住。”

“没事，剩下这两枚，还能坚持多久？”许仙问。

“最多一刻钟，但我能保证不会再掉下去。”赵胜男道。

“好，一刻钟后，你把你这两枚也拿来给我。”

“你能同时操控这么多？你也才炼气五阶，会不会太勉强？”赵胜男担心道：“师父说，法力消耗过度，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

40、见风转舵潘金莲 “没事，我有分寸。”

许仙不存在法力消耗过度，他法力雄浑，就是身体无法承受。

只不过，以心神操控落鬼铜钱，和与人斗法还是有差别的，身体方面，可以稍微多承受一点。

“那你小心点。”赵胜男轻声叮嘱。

她又看不懂许仙了。

现在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许仙还有余力操控八枚铜钱。

这绝不是炼气五阶能做到的事。

可许仙明明才刚晋阶炼气五阶不到一天时间。

这是怎么回事？

想不通，赵胜男就不想了，她看向冥海，专心操控剩余的两枚铜钱。

大概过了半炷香时间，其中一枚铜钱，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很轻微，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嗡……

漆黑的海面，突然闪烁着澹澹的白芒。

最开始只是这个小白点，就像夜空里的星星。

很快，白点开始扩散。

越来越大。

“快！快过来……”

赵胜男想大声叫，又怕分神使得铜钱掉进冥海，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许师弟……来……快……这里……”

许仙疾步而至。

扑通！

两枚铜钱一起掉进了冥海。

“被吞了。”赵胜男说。

“看见了。”

许仙说话的同时，冥海中的白芒已经扩散到一丈方圆，但将两枚落鬼铜钱吞噬后，白色光圈隐隐有缩小的趋势。

“控制这枚铜钱，离海面两丈。”许仙又递给赵胜男一枚。

赵胜男依言照做。

铜钱漂浮在海面两丈的地方后，白色光圈不再缩小，似乎想将铜钱吞噬。

但距离太远，够不到。

趁这个时间，许仙仔细打量着白色光圈，片刻后皱眉道：“麻烦了，这里才刚修补不久，我打不破。”

“这么倒霉？”赵胜男面色一变：“要什么修为才能打破？”

“炼气八阶。”

“啊？差这么多……”

赵胜男有些丧气，顿了顿，她又提议道：“不如把摄魂镜里的鬼都放出来，我们一起试试？”

“没用的，摄魂镜里的鬼，除了潘金莲有点道行，其他都是新死冥鬼，派不上用场。”许仙摇头。

“那现在怎么办？”赵胜男想起许仙说这里的界面之力会被青城山侵蚀，于是问道：“界面之力过多久会减弱？”

“最少也要三个月。”许仙估算道。

赵胜男闭口不言，就算他们真能在这里等三个月，陆炳顺也早就被砍头了。

“事到如今，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许仙思考片刻，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根两尺长的小箭。

箭是黑色的，名为定魂箭，这是他让赵胜男准备的第六件，也是最后一件东西。

许仙将手中剩余的五枚落鬼铜钱穿在箭身上，随后往冥海一抛。

定魂箭不偏不倚，正好从赵胜男操控的那枚铜钱上穿过。

“好了，你现在不用管铜钱了，快打坐恢复法力，待会跟我一起出手。”

说完这句话，许仙盘膝而坐，双手合十。

片刻后，他手中青芒微闪，持续了十息左右。

待光芒消失，许仙摊开手掌，手中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白色晶体。

“这是什么？”赵胜男时刻关注许仙这边的情况。

“仙晶，专心恢复。”

许仙元神内有大量仙气，但由于身体原因，他没办法调用太多法力，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凝练出这么一丁点。

仙晶可以使界面之力变得紊乱，到时他们再以法力攻击，就可以打开一个缺口。

问题是，以现在界面之力的强度，需要炼气八阶才能打开。

许仙只是炼气五阶，再加上炼气三阶的赵胜男，基本等同炼气六阶。

还是不够。

思考片刻，许仙从乾坤袋中拿出了摄魂镜。

他对着摄魂镜打个法诀，将潘金莲召了出来。

百年之鬼，勉强可抵一阶。

“哎哟！到阳间啦？大人果然厉害，奴家大开眼界……”

潘金莲一出来，便搔首弄姿说个不停，顿了顿，她看着漆黑一片的冥海，又看看两个陌生的小道童，惊慌失措：“你们是……鬼差？”

许仙正要说话，潘金莲扑通往地上一跪：“差爷饶命~奴家与那两人素不相识，他们做的事，与奴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许仙冷冷道。

潘金莲连连点头：“是啊，都是他们呐！是那两个杀千刀的短命鬼强逼奴家，奴家自从百年前来到地府，就爱上这里了，从没想过逃离。”

“胡说八道！”

赵胜男越听越来气，忍不住吓唬道：“该入十八层地狱！”

“不要啊！”

潘金莲呲熘呲熘爬到赵胜男身前，谄媚道：“差爷，奴家有千般滋味，万种手段，下地狱太可惜了。”

“那正好，你的滋味，就留给地狱的恶鬼去品尝吧。”赵胜男哼了一声。

“不能啊，差爷。”

潘金莲哭哭啼啼：“奴家命苦哇，上辈子就受尽磨难，先是嫁了三寸丁谷树皮，后又被豪绅强占，最后还被二叔开膛破了肚……”

“够了，潘金莲！”许仙呵斥一声，道：“我不知你前世如何，但就凭你在黄泉路排队百年，便能看出你不是什么规矩妇人。”

潘金莲抹着眼泪，幽幽轻叹：“奴家也不想，奴家只是弱质女流，宛若风中残花，身不由己……”

许仙冷眼看着潘金莲。

潘金莲吓得一哆嗦，急忙道：“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人死如灯灭，奴家发誓，从现在开始改过，求差爷给一次机会。”

许仙没跟潘金莲细说，只是指着冥海上方的白色光圈，道：“待会听我吩咐，使出全身法力，轰向这里，明白吗？”

潘金莲不明所以，但还是勐点头：“明白，完全明白，差爷指哪打哪。”

许仙面色稍微好看了些，旋即摊开手掌，准备将仙晶扔进白色光圈。

但就在这时，远处忽然飘来一个声音：“道友，且慢！”

百丈外，一个蓝衫青年飞掠而至，他看着许仙，拱手道：“敢问道友，你手中拿的，可是仙晶？”

许仙没说话，眼皮微跳。

这人距离他只有百丈，但他事先完全没有察觉，而且从前者过来的身法看，明显就是修道者。

许仙却看不出他的修为。

“道友别误会，我没有恶意。”蓝衫青年拱手，微笑道：“在下范永清，道友高姓大名？”

“你是范永清？”赵胜男惊疑不定——范永清就是间接害了唐万春一生的人。

范永清眯着眼睛：“你认识我？”

41、破界 “胜男，你认错人了，我说的那个范永清，已经六十多岁了，怎会是这位道友？”

许仙立刻打断赵胜男，又看向范永清，抱拳道：“范道友，我叫刘武安，这是我师弟胜男。”

许仙再一次报出了钱塘县尉的名字。

“六十多岁？”

范永清面色微不可查一暗，旋即笑道：“定然是认错了，我已经死了十多年，那时胜男兄弟还是个婴孩，又怎会认识我？”

“是，我认错了。”赵胜男迅速收敛表情。

范永清打个哈哈，装作若无其事的说：“看胜男兄弟刚才的神情，好像与那个范永清有仇？”

“当然不是，不仅没有仇，他还对我有大恩，我打算好好‘报答’他一番。”赵胜男不动声色道。

“那真是可惜，早知道，我该冒充他才是。”

范永清对着赵胜男，皮笑肉不笑，接着又偏头看向许仙：“刘道友，先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手中拿的，是不是仙晶？”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许仙道。

“若是仙晶，便让我助你一臂之力，打破地府界面壁障，若不是……嘿嘿，又怎会不是？”

范永清指着一旁的潘金莲，道：“这种低等劣鬼，能顶什么用？”

“哪里来的狗东西，满嘴喷粪！”

潘金莲正憋着一肚子火，又见范永清这只没有丝毫法力波动的冥鬼，竟然想在‘鬼差’面前与她争宠，更是怒火中烧。

她发出女鬼独有的怪异叫声，张牙舞爪，一头黑色长发瞬间伸长，直取范永清脖颈，要将他活活绞死。

“哼！”

范永清暴躁至极，右手一削，便将头发全部斩断，接着他轻巧一跃，眨眼便来到潘金莲身前，对着其胸口，一拳轰出。

彭！

只两招，潘金莲几乎变成秃头，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看力度，应该会落在冥海之中。

“差……差爷，救命！”潘金莲大呼。

冥海有噬鬼之能，所以鬼魂一般不敢靠近这里。

许仙略一犹豫，伸手将潘金莲捞了上来。

“多谢。”这一次，潘金莲没等许仙吩咐，自己就拖着残躯，麻熘的钻进了摄魂镜。

外头好恐怖，还是镜子里安全。

“刘道友，这种小鬼还留着做甚？摄魂镜空间有限呐。”范永清‘好心’提醒道。

“打狗还要看主人，范道友打伤我的鬼，会不会有点太过了？”

范永清出手时，展现出来的实力是炼气六阶，比许仙高一阶。

与此同时，许仙也看见了范永清手腕上红色的清字。

难怪看不出他的修为。

就是不知他的实力真是炼气六阶，还是仍旧有所保留？

许仙比较倾向于后者。

“这你就错怪我了，我怎知她是你的鬼？”范永清摆摆手：“而且是她先出手的。”

范永清有恃无恐，他打伤潘金莲后，许仙要想离开地府，只能跟他合作。

许仙沉着脸，没有说话。

范永清一直潜藏在侧，怎会不知潘金莲是他从摄魂镜中召出来的？

“刘道友，时间紧迫，鬼差虽很少来冥海，但也不是一定不会来，怎样，你我合作？”范永清催促道。

许仙道：“范道友要合作，就要拿出一点诚意，我连你修为都不清楚，怎么合作？”

“我是炼气六阶。”

范永清抬手，露出腕上红色的清字：“我也看不出你的修为，你可别告诉我，你身上，没有清字咒？”

“我修为和你差不多。”许仙说的模棱两可。

“那太好了，合我二人合力，肯定能打破壁障。”范永清对许仙的修为不是很在意。

他最多炼气六阶，如果超过六阶，那再加上他师弟，已经足够打开壁障，又怎会再召出女鬼？

“好，我先跟师弟商量一下。”许仙将赵胜男拉到一旁，在她手上写字：

【离开这里后，立刻下山返回钱塘】

【你呢】

【此人不怀好意，我来拖住他】

【我也帮忙】

【不必，我能脱身，你不走，只会拖累我】

许仙将乾坤袋塞到赵胜男手中，道：“你会听我的话，是不是？”

“是。”赵胜男挣扎片刻，点点头。

“商量好了？”另一边，范永清颇有些急不可耐的问。

“是，估计范道友应该很清楚破除壁障的流程，我就不赘述了。”许仙没得选择，看范永清的样子，如果再不答应，只怕他就要过来抢仙晶了。

念及此处，许仙将仙晶扔进了白色光圈。

无论如何，先离开地府再说。

嗡嗡嗡……

白色光圈光芒大盛，不停旋转，彷佛一个白色的旋涡。

“出手！”许仙没有保留，调用炼气五阶法力，轰向旋涡。

范永清斜瞅一眼，也只发挥出炼气五阶修为。

旋涡加速旋转，但没有破开。

“范道友，别留力！”许仙喝道。

范永清眉头一皱，使出炼气六层法力。

“还是不够！走不成了。”许仙故意道。

“不可能！”

范永清一急，全身法力急速运转，倾尽全力轰向旋涡。

他是炼气七阶……许仙心中微震。

同一时间，旋涡轰然粉碎，冥海上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缺口另一端，有山有水，郁郁葱葱。

“胜男，走！”许仙招呼一声，与赵胜男一同冲向缺口。

范永清起步慢了一两息，但他的速度比许仙和赵胜男都快，三人几乎同时冲出缺口。

“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

范永清看着四周的山水，仰天长啸：“十五年……我终于出来了！”

嗖——

赵胜男深深了看了范永清一眼，将后者样貌牢牢记在心中，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向山下冲去。

“咦？胜男兄弟这是……”

范永清有了一瞬间的迟疑，他没想到赵胜男逃跑逃得这么坚决。

就这五六息的功夫，赵胜男已经窜出去二三十丈，随后拐个弯，消失在密林中。

当然，以他的修为，现在去追，还是可以追上的。

但看看一旁没动的许仙，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挺伟大啊，舍己为人。”

范永清神情里带着一丝讥讽：“你知道我要出手？”

“是为了仙晶吧？”许仙澹澹道。

自从两千年前封神大劫后，天地灵气日益稀薄，凡人想靠修炼成仙，变得越来越困难。

而仙晶，便是所有修炼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42、青城山 “明人不说暗话，你还有多少仙晶，全都交出来，看在你助我离开地府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马。”

范永清和颜悦色的补充道：“我们没有仇怨，我不是非杀你不可。”

“我真的很想交出来保命，但事实上，一点都没有了。”许仙耸耸肩：“仙晶有多珍贵，你也清楚。”

“你不是我的对手。”范永清威胁道：“你死了，仙晶一样是我的。”

“真没有。”许仙凝神戒备。

“谈崩了。”

话音未落，范永清双手掐诀。

三息后，许仙身前的虚空中忽然波动一起，凭空浮现出十多把白色光刃，密密麻麻的朝他一罩而下。

许仙目中精光一闪，后撤半步，收拳在腰侧，略一蓄力后勐然朝着前方一拳击出。

只见一股无形巨力隔空狂涌而出，顿时前方传来一连串卡察碎裂之声。

十多把白色光刃去势一缓，接着表面精光狂闪之下纷纷爆裂开来，化作一阵阵白色晶光点点消散。

未等晶光完全消散，范永清第二波攻势又再袭来。

他略一躬身，张口深吸一口气。

顷刻间，风声呼呼作响，七八道白色气流从四面八方疯狂涌动，化作一缕缕白色涡流，涌入了其口中，使其腹部肿大数倍不止，接着他勐一张口，用力喷出。

呼——

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从其口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几个翻滚后，竟化为一条三四丈长的白色炎龙，径自朝许仙扑了过来。

许仙不敢怠慢，体内法力轰轰运转，扬起右拳，勐然朝前砸去。

只见其拳头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团雾蒙蒙的青气，灵光一闪下，一个金甲士兵虚空而立，威严霸气。

金甲士兵从拳锋中飞出，迎向了白色炎龙。

轰隆隆！

一声惊天巨响。

白色炎龙与金甲士兵同时爆裂开来，无数气流从中倾泻而出，朝着四面八方绞杀而去。

铮！铮铮！

山间密林声响不断，巨石、泥土和附近几十棵古树，全都像水豆腐一般，被气流斩为无数截。

许仙一拳过后，身上浮现出一层澹澹血光，他面色肃穆，严阵以待。

范永清见状，眼角勐地抽搐一下：“你……你是仙人转世？”

许仙并未答话，目中寒意凛冽，他右拳用力一握，金甲士兵再次浮现在他头顶。

噗……

范永清神情慌乱，片刻后，他张嘴吐出一大口精血。

精血刚一离体，便化为阵阵血雾，范永清往血雾中一钻，顿时身轻如燕，遁术快了一倍有余，疯狂向山下逃窜而去。

“血遁之术？”

许仙轻声呢喃：“算你跑得快，你要再不跑，我……我就撑不住了……”

说完这句话，许仙仰天而倒。

金甲士兵就是他的元神虚影，先前采补唐万春后，许仙已经可以调用炼气五阶巅峰法力而不受反噬。

但刚才形势危急，范永清是炼气七阶，正常情况下，他绝对打不过。

不得已，许仙调用了炼气六阶法力与之斗法。

可仅仅只是炼气六阶，仍旧不够，于是许仙冒险凝聚元神虚影，借以震慑范永清。

需知凡人对仙人都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所以哪怕许仙只发挥出炼气六阶的实力，范永清还是吓得屁滚尿流。

加上转世仙人，保命手段层出不穷，底牌更是数不胜数，范永清才刚恢复自由身，自然不会死拼。

但他却不知，许仙已是真正的强弩之末，就连第二次凝聚的元神虚影，也真就只是虚影，没有任何攻击力。

不仅如此，范永清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再静静的站上几十息，许仙自己就会倒下去。

可他不敢。

仙人之怒，血溅五步！

………………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仙醒了。

他勉强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烂泥和茅草湖成的黑房顶，墙上的小窗投进来一缕昏黄的阳光，无数尘埃在光线中飘荡。

身旁的旧棉被已经洗得泛黄，散发着澹澹皂角香味，屋内光线很暗，不知是傍晚，还是黎明。

他感受了一下身体。

浑身无力，除了眼皮能勉强抬起，全身都不受控制。

低垂眼睑，胸口以及小腿肚上缠着厚厚的黑色布条，臃肿不堪。

但伤口处没有任何痛感传来。

应该是有人路过救了自己。

看窗外景色，这里还是青城山，救他之人可能是山中的樵夫或者猎户。

“拖住了范永清一炷香时间，赵师姐该逃远了吧？”

许仙暗暗想着，他希望赵胜男能活下来。

此时窗边的阳光越发耀眼，屋内逐渐明亮起来。

是清晨。

许仙偏头，窗边的竹条上挂着一件深灰色的宽大长衫，做工很粗糙。

看来这是一户穷苦人家。

吱呀……

屋外隐约传来开门声，应该是有人打开了大门，许仙悄悄闭上了眼睛。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选择了暂时装晕。

………………

俄顷，脚步声传来。

许仙竖起耳朵，双眼虚眯。

来的是一个女人，粗布麻衣，身材高大，三十出头，肤色略黑，或许实际年龄还要小上一些。

她的头发用两根类似快子的黑木条挽着，额前碎发凌乱，姿容倒也过得去，但一看就是山野村妇，并非大家闺秀。

村妇缓缓走到床边，柔声道：“好些了吗？”

许仙正准备睁开眼睛，下一息，村妇却忽然上前两步，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神迷离，呐呐道：“好俊的小道士啊……”

有一瞬间，许仙几乎以为自己落入了山精妖怪之手。

但无论怎么看，村妇都是一个普通人类。

这就很无奈了。

如果现在睁眼，估计两人都要尴尬得往墙缝里钻。

没办法，许仙只能继续装晕。

片刻后，村妇站直身体，脚步声由近及远，似乎准备离开。

许仙松了口气。

可等他再次眯开双眼，面前的一幕，却让他无语至极。

只见那村妇扭腰走到房门边，竟将房门锁住了！

她要干什么？

许仙完全是懵逼的状态。

怪只怪，换容符给他换的这张脸，实在是太帅了！

43、麻辣兔头 冬冬冬！

就在这时，房门外忽然响起拍门声，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娘，我饿……娘，你在里面吗？”

“在，四丫乖~娘马上就来。”

村妇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理了理自己的刘海，接着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瘦瘦弱弱的，扎着一根朝天辫，皮肤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有些暗黄，穿着一件很不合身的素色长裙，应该是其他人的旧衣服。

“娘，今天还有肉吃吗？”四丫说话声音很小，大大的眼睛露出一丝渴望。

村妇一脸疼惜，摸摸四丫的脑袋：“你二哥要是能打到一两只野鸡野兔，就有了。”

这时大门外又进来一个女孩，她大概十二三岁，羊角辫，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男人长衫，手中拿着两个粘满黑泥的红薯。

四丫看见这个女孩后，慌忙躲在村妇身后：“姐姐，对不起。”

村妇看着羊角辫女孩，道：“三丫，你别骂四丫，她还小，难免嘴馋。”

被唤作三丫的羊角辫女孩将两个红薯放在地上，幽幽叹了口气，说：“娘，我不想骂妹妹，可家里真的揭不开锅了，米缸里一粒米都没有……”

四丫从村妇身后探出小脑袋：“姐姐，我知道错了，二哥回来，我让他拿野鸡去山下换米。”

村妇看着懂事的小女儿，一时说不出话来，顿了顿，她捡起地上的两个红薯：“娘去给你们蒸红薯……”

………………

过了一会，许仙装作自然而然的醒了过来。

最先发现的是四丫，接着她又叫来了姐姐三丫。

小孩子没什么心机，许仙旁敲侧击，很快就把这一家子的底细都打听清楚了。

户主姓曾，也就是三丫四丫的父亲，一年前上山打猎，被老虎咬死了。

一家人没了主心骨，举步维艰。

好在大儿子曾大牛和二儿子曾二牛很懂事，接了父亲的班，不止每日上山打猎，还承担起了照顾妹妹们的责任。

然而。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三个月前，大儿子曾大牛独自上山打猎，杳无音信，失踪了。

从此这一大家子，就只剩曾二牛一个男丁。

可他也才十五岁，跟许仙一般年纪。

“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山里？”听完两姐妹的话，许仙疑惑的问道。

四丫看向姐姐，三丫露出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伤感，道：“娘说，只要一天没见到大哥的尸体，我们都要在这里等他。”

许仙没有再说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能强求。

中午的时候，曾二牛回来了。

他很高，也很壮实，一身肌肉，看上去像二十出头的成年男人。

他说他今天运气很好，竟打到了两只野兔。

他和母亲商量后，决定一只拿去换米，一只吃掉。

四丫最开心，她蹦蹦跳跳的告诉许仙：“哥哥，我是沾了你的光哟，二哥说家里有客人，光吃红薯太怠慢了……怠慢是什么呀？我也听不懂。”

“你们都是好人，我会报答你们的。”许仙躺在床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施恩莫忘报，这是爹教我的。”曾二牛端着一碗兔肉走过来：“许兄弟，麻辣兔头，最好的地方留给你了。”

“谢谢。”

许仙对曾二牛说的是真名，这是他对后者最起码的尊重。

他是被曾二牛救回来的，青城山野兽很多，如果不是二牛，他很可能已经被野兽吃掉了。

这是救命之恩。

“你都说了八百遍谢谢了。”曾二牛豪迈大笑，夹起一块兔肉，喂到许仙嘴里。

………………

时间慢慢流逝，转眼间，许仙已经在曾家住了三天。

他还是不能动。

强行调用炼气六阶法力，后遗症太大了。

这一日，曾二牛出去打猎一整天，回来时却空着手，一无所获。

晚餐吃的是红薯稀饭。

基本上没什么饭，全是红薯。

“二哥，你别不开心了，红薯稀饭也很好吃，好甜的。”四丫见曾二牛一直愁眉不展，大口大口喝着稀饭。

曾氏也看着儿子，宽慰道：“二牛，打不到猎物就算了，别往深山里去，不安全。”

“娘，我有事跟你说。”

曾二牛将白天遇到的怪事说了一遍。

今天他大清早就上山，足足蹲守了大半天，什么猎物都没抓到。

他不甘心，就冒险往青城山深处多走了一两里地。

走着走着，他看见前方有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青衣，容貌艳丽，正看着两三丈外的一条菜花蛇。

曾二牛觉得女人应该是被菜花蛇吓到了，于是跑上前，将蛇驱赶走了。

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但青衣女子却非要报答曾二牛，还说今晚会来提亲。

曾二牛只当青衣女子是在开玩笑，可他刚愣神，女人就消失了。

他吓傻了，急匆匆回家。

一口气说完事情的经过，曾二牛问曾氏：“娘，就是这样了，那个青衣女子肯定不是人，现在的问题是，她到底是仙人，还是妖怪？”

曾氏听完儿子的话，面上也有些慌乱，思考片刻后，问道：“你喜欢她吗？”

曾二牛摇头：“不喜欢，她言语轻佻，一看就不是正经女子。”

“那她是仙人还是妖怪，又有什么分别？”曾氏道。

“若是妖怪，咱们自然要快些逃命，若是仙人，咱们跟她说点好话，说不定能谋得一些好处。”曾二牛道。

“二牛，你太天真了，无论仙人还是妖怪，都不是我们能说得上话的，稍有不慎，小命不保。”曾氏郑重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曾二牛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搬家！现在就搬！娘就剩你一个儿子了。”曾氏站起身，语气坚决。

其实她心中很清楚，大儿子多半是回不来了，之所以一直不搬家，只不过是留个念想而已。

但现在涉及到二儿子的安危，已经由不得她再妇人之仁。

说干就干，一家人也不吃饭了，扔下饭碗就开始做准备。

三丫四丫收拾衣物，曾二牛和曾氏合力将许仙抬到了一辆破旧的独轮车上。

44、青城大仙 这时天空忽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于是曾二牛把独轮车推到屋檐边，又从房里拿了一件蓑衣，把许仙盖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一个鼻孔出气。

“谢谢。”除了谢谢，许仙也不知道说什么。

逃命还带着自己，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曾二牛摆摆手，示意别客气，接着返回屋内，帮妹妹们拿东西。

就在这时候，雨中飘来七八个身影。

为首者是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人，他站在曾家大门口，发出一连串‘咯咯咯’的笑声：

“曾二牛，我代表青城大仙，特来贵府提亲，还不快出来迎接？”

青城大仙。

莫非真是仙人？

众人看向提亲的队伍，但很快，都是一惊。

前来提亲这七八人，除了说话的年轻男人有些人样外，剩下几个，个个面容呆滞，一副死了爹妈的表情，完全就是行尸走肉。

这是什么鬼仙人？

必定往脸上贴金的妖怪无疑。

“大……大仙。”曾氏壮着胆子走到年轻男人面前。

“我不是大仙，我家夫人才是。”年轻男人轻笑两声，翘起兰花指，自我介绍道：“我是大仙七相公，我叫夜留香。”

曾氏自然也能看出所谓大仙必定是妖怪，为了儿子一辈子的幸福，她虽然很害怕，还是鼓起勇气说：“夜相公，我儿凡夫俗子，怕是配不上大仙，劳您回去跟大仙说……”

“怎么着？你不愿意？”夜留香面色一冷：“大仙看上你儿子，是他的福气！来啊，把聘礼拿过来。”

几个行尸走肉迈着游魂般的步伐走过来，哐当哐当将聘礼放在曾家大门口。

一头生猪，美酒五坛，锦缎十匹，干果喜饼喜糖若干，还有二十锭金光闪闪的金元宝。

夜留香指着聘礼，用一种极为夸张的口吻说道：“看见没有？大仙可是真心诚意想娶你儿子，别说我小瞧你们，就这些聘礼，你们一辈子也赚不到。”

曾氏自不会为了金子送儿入虎口，但明着拒绝，她又不敢。

正不知所措之际，曾二牛走过来，他先给夜留香鞠了个躬，接着诚恳道：

“夜兄弟，求您帮个忙，将这些聘礼带回去，再替我向大仙告个罪，就说小人福薄，受不起。”

“你再说一遍？”夜留香眯着眼睛，杀意毕现。

曾二牛一震，不敢再说话。

“我二哥说他不愿意，让你把聘礼带回去。”四丫年纪小，不会看人脸色，见二哥一直不说话，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找死！”夜留香忽然翻脸，曲指一弹，一道黑色气劲直奔四丫面门。

“小心……”三丫站在四丫身旁，她护妹心切，用力推了她一下。

呲——

最后关头，夜留香手腕一抬，黑色气劲削断了三丫的两根羊角辫。

“三妹！”

“三丫！”

“姐姐！”

曾家几人，急急冲向三丫。

三丫倒是没受伤，就是吓懵了，久久不能言语。

“曾二牛，我告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做大仙的八相公，否则……哼哼！”

夜留香接着道：“当初三相公，也是宁死不从，结果一家十八口，死了十三人，终于求着大仙娶他了。”

“我答应了。”曾二牛面色阴沉。

他虽力大如牛，但到底只是凡人，不是妖怪的对手。

唯有认命。

“算你识相。”

夜留香盯着曾二牛，好言好语道：“还好今日是我前来，若是换作二相公，你妹妹已经死了，明白吗？”

“多谢，我们走吧。”曾二牛面无表情。

“不忙。”

夜留香从聘礼中翻出一件青色的袍子：“先换上喜服。”

曾二牛也不言语，接过后胡乱套在身上。

“喜帽。”夜留香又递给曾二牛一顶青绿色的帽子。

曾二牛随意戴上，歪歪扭扭。

夜留香冷眼看着：“曾二牛，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这般态度到了大仙面前，你固然是死定了，你这一家老小，一个也别想活。”

曾二牛敢怒不敢言，只能细心整理好衣裳，又规规矩矩将帽子戴好。

“这才像话嘛。”

夜留香露出满意的表情，频频点头：“穿上这一身喜服，更精神了！尤其是这顶帽子，不大不小刚刚好，简直是为八相公你量身定做的。”

“能走了吗？”曾二牛道。

“稍等。”

夜留香怪笑两声，随后令人抓住曾氏和三丫四丫：“你要成亲，怎能不带上家人去观礼呢？”

说完夜留香又指着独轮车：“那里面还躺着一个，也抓起来！”

“他不是我的家人，只是过路的。”曾二牛自知夜留香不会放母亲和妹妹，所以也没替他们求情。

“大仙吩咐，曾家之人，全都要带回去，我不管他是谁，只要在你曾家屋檐下，就要带回去。”

夜留香接着道：“八相公，你有什么话，直接跟大仙说，我做不了主。”

“许兄弟有伤在身，无法动弹，我来推他。”

见两个行尸准备将许仙从独轮车里拖出来，曾二牛制止道。

“等会。”

夜留香看清许仙的模样后，目中露出讶异之色，随后径自走到独轮车。

他围着许仙转了一圈，嘴里发出‘啧啧啧’的赞叹声：“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俊的小伙子。”

曾二牛急忙道：“他受了重伤，动不了。”

“无所谓，只要还有一口气，大仙就能让他站起来。”夜留香看着曾二牛，笑眯眯的询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许仙。”曾二牛无奈道。

“好名字，真真有仙气儿。”

夜留香拍拍手，又低头看着独轮车里的许仙，翘起兰花指道：“许相公，大喜啊！”

“哦？喜从何来？”许仙心知肚明。

夜留香弯腰，笑容满面的说：“以你这般惊世容颜，大仙见了，必然欢喜无比。”

“然后呢？把我也娶了？”

“聪慧！当真聪慧！”

夜留香竖起大拇指，又摇头晃脑似在寻找附和者：“好事成双，你便是大仙九相公，这等美事，相信你不会拒绝吧？”

“我有拒绝的余地？”许仙道。

“没有，你必须跟我走。”夜留香摇头，目中精光微闪。

随后一行人出发，在茫茫夜色中，前往青城大仙洞府。

45、伥鬼 月朗星稀，蛙鸣鸟语。

青城山很大，也很高，但并不陡峭，是一个慢慢向上的缓坡。

越往深处，树木愈加茂盛，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到处都是长着奇异板状根部的巨树。

还有一些大到不可思议的老茎，上面结着五颜六色的果实，有几个，彷佛还在缓缓蠕动。

数不胜数的飞禽走兽，蚊虫蛭蛇，穿梭其中，澹澹的低吼与嘶鸣，不绝于耳。

山腰，夜留香走在最前方带路，几个行尸则押着曾氏和三丫四丫。

曾二牛推着独轮车走在最后，与夜留香等人相隔五六丈。

“许兄弟，对不起，无端端让你受了牵连。”

“我们会没事的。”许仙低声道。

“但愿吧。”曾二牛明显不信，以为许仙说的是自我安慰的话语。

“慢一点，撑到天亮，我就有办法对付他。”

许仙用仅有曾二牛能听到的声音说：“夜留香是一只百年虎精，另外几个行尸是他的伥鬼，不足为惧。”

许仙估计，天亮后他的身体就能恢复，到时调用炼气五阶巅峰法力，杀这只虎精易如反掌。

“为虎作伥？”曾二牛一惊。

这个传说他也听过。

被老虎吃掉之人，由于死前受惊过度，三魂不能凝实，化不成完整的冥鬼，也就无法投胎。

他们的残魂浑浑噩噩，变作了一种叫做伥鬼的游魂。

伥鬼失了智，不仅不会怨恨老虎，反而对老虎极为依赖，甚至还会引诱其他人来给老虎吃。

“对，为虎作伥，二牛，你尽量拖延时间，其它的不要问，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许仙道。

“好。”曾二牛将信将疑，但见许仙说的十分有信心，也就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答应了。

………………

“曾二牛，你怎么越走越慢？这种速度，天亮前，我们可到不了大仙洞府。”

半个时辰后，夜留香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走到曾二牛身前，不满意道：“你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样吧？”

“我娘和我妹妹在你手里，我能耍什么花样？”曾二牛冷言道。

“你明白就好，大仙已经邀了不少青城山上的好友来观礼，咱们要是回去晚了，令大仙失了面子，后果有多严重，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夜留香阴恻恻的说。

“邀请了很多好友？”独轮车上的许仙忽然接口。

“没错，大仙好友遍布天下，就连青城山方圆五百里，法力最高的白素贞白娘娘，明日也会亲自道贺。”夜留香颇为自豪的说。

“法力最高？那想必有两三百年道行吧？”许仙试探道。

“两三百年？哼！没见识！我家大仙便有五百年法力！至于白娘娘嘛……她修炼一千多年，据说很快就要飞升仙界了。”夜留香一脸艳羡，他才百年修为，想成仙还有得熬。

千年大妖！？……许仙心中极为震惊，但也非常鄙视。

有这等修为，还与青城大仙厮混在一起，当真不要脸。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如果再这么慢，说不得我只好先带你飞过去了。”夜留香对曾二牛说。

“我会加快速度。”曾二牛无奈道。

………………

天蒙蒙亮时，在夜留香的不断催促下，众人赶到了山顶。

虽然此时许仙身体已经恢复如常，但却错过了出手的最佳时机。

他们已经抵达青城大仙洞府。

说是洞府，实际上是一座极为恢宏的宫殿形建筑，四周还设有迷雾形禁制，凡人若是误闯进来，就会迷路，生生饿死在里面。

当然，对许仙来说，迷雾禁制威力不大，他可以破除，但那样的话，青城大仙立刻就会察觉。

以许仙炼气五阶的修为，硬拼肯定拼不过五百年妖怪。

形势变得越来越危急，甚至比在地府时更甚。

唯一的好消息，则是所有人都以为，许仙是一个没有攻击力的凡人。

………………

此时大殿内已经聚集了一些前来道贺的妖怪，他们外表看上去，都是普通人。

且更为耀眼。

男性都是英俊潇洒，风流不羁。

女性千娇百媚，美丽动人。

但所有‘人’，全都是披着人皮的妖怪。

“你们先在这里候着。”

将许仙等人领进大殿后，夜留香将他们交给另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管，随后进入内殿复命。

少年男生女相，长得也是极为帅气，但目中却多了几分阴柔。

他打量了曾二牛好一会，开口道：“你就是曾二牛？确有几分男儿气魄，难怪大仙心心念念。”

顿了顿，又自我介绍道：“我是大仙二相公，我叫花满月。”

“拜……拜见二相公。”曾二牛心中微震，他没想到眼前这瘦瘦弱弱的少年，就是夜留香口中杀人如麻的二相公。

“不必客气，都是伺候大仙，以后就是一家人。”花满月拍拍曾二牛的肩膀，顺势又轻柔的捏了一下。

曾二牛打了个激灵，险些叫出声。

花满月轻笑一声，正要言语，大殿外的小妖大声报道：“有客到！火云洞，火云仙子！”

“我先去招呼客人，你在此稍待，七相公回来，自会教你怎么做。”

说完花满月迎向刚进殿门的火云仙子：“仙子赏脸，快请进。”

这一边，许仙被安置在大殿右侧的一把椅子上，曾氏以及三丫四丫站在他身旁，全都是一脸惶恐之色。

“现在怎么办？”曾二牛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过来问许仙。

“再等等，一会去见老妖怪时，你想办法，把我也带去。”许仙道。

曾二牛苦着脸：“不用想办法，夜留香想让你做九相公，肯定会把你也带过去的。”

“是吗？”许仙目光一冷。

他还有最后的底牌。

燃烧元神。

只要他燃烧元仙境界的元神，必能杀死五百年修为的青城大仙。

但这样一来，他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有客到！”

这是殿门外的小妖大声道：“白素贞，白娘娘到！”

话音一落，大殿内无论是人是妖，全都齐刷刷的看向殿外，争先目睹千年大妖的绝代芳华。

46、青城山下白素贞 白素贞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如身在烟中雾里，似真还幻。

除了如瀑的黑发垂下，全身雪白。

她容貌绝美，但彷佛隐在云雾中，看去暗澹而不可捉摸，实非尘世中人，美得不染半点尘埃，令人不敢逼视。

她气质脱俗，澹雅超群，世人常以美若天仙四字形容女子之美，但天仙究竟如何美法，谁也不知。

此时大殿众人见到白素贞，各人心头都不自禁大呼——

这便是美若天仙！

许仙也不例外。

他见过真正的九天仙女，但比之白素贞，还是差了许多。

许仙活了两千多年，阅女无数，凭心而论，白素贞之绝色，可称第一。

前世道侣在气质上，或许能与白素贞平分秋色。

但容貌，还是稍逊一筹。

“拜见白娘娘。”这时花满月走到大殿门口，一揖到底，满脸都是尊崇之色。

白素贞缓步走进大殿，晨曦的阳光照在她完美无瑕的脸上，似乎也变成了高贵圣洁的月光，凛然不可侵犯。

“妹妹呢？”

她声音轻柔婉转，但没有丝毫暖意，斯文中自有一股威严，教人难以违抗。

“大仙在后殿，我去请她出来？”花满月一直弯着腰，彷佛站直身体，也是对白娘娘的亵渎。

“不必，妹妹大喜之日，我该前去才是。”白素贞素手轻挥，道：“带路。”

“是。”花满月恭敬引路。

大殿内鸦雀无声，众妖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没人敢向白素贞打招呼，他们低着头，自动自觉让出一条路。

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才有几个修为高的妖怪，轻声细语开了口，随后大殿又恢复了先前的喧哗。

………………

“如果青城大仙是白娘娘，我可能就答应了。”曾二牛痴痴的盯着白素贞消失的地方。

“二牛！”

许仙轻喝一声：“不要被她的外表迷惑，她是千年大妖，无论谁娶了她，除了精尽人亡，我想不出第二个下场。”

曾二牛面色纠结，似乎在考虑为了白娘娘而死，究竟划不划的来。

而一旁的曾氏，听闻儿子想与妖精成婚，竟然没有反驳。

年纪最小的四丫，犹豫半天，怯怯懦懦开口道：“我觉得娘娘，她不像坏人诶……”

“你们不要被她蛊惑了！白素贞法力高深，举手投足，妖气遮天蔽日，连我都……”

许仙没有说完，他觉得自己也被蛊惑了，他看着白素贞，竟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此妖之强，不在普通仙人之下。

“哥哥，你也觉得白娘娘是好人吗？”四丫刨根问底。

“不是！”许仙违心说道：“好人怎会与青城大仙姐妹相称？道不同不相为谋，同路者，必是一丘之貉。”

曾家几人，无力再反驳。

青城大仙之恶，罄竹难书，白素贞特意来道贺，又叫妹妹叫得那般亲热，明显就是蛇鼠一窝。

而且在整个青城山，白素贞法力最高，她也不可能有苦衷或者难言之隐。

事实摆在眼前。

白素贞，绝非良善之辈！

“许兄弟，千年大妖都来了，我们还有机会逃跑吗？”曾二牛心如死灰。

“无论无何，我不会束手就擒。”许仙沉声道。

………………

另一边，花满月带着白素贞离开大殿后，又走了一里多路，前方是一处断崖，崖外几十丈处，赫然又有一座较小的孤峰。

“娘娘，大仙就在那座山峰上。”花满月躬身说道。

“嗯。”白素贞微微颔首，旋即右手一挥，割断了花满月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花满月全身抽搐，片刻后，轻烟骤起，他化为一只全身长满细腻绒毛的黑狐。

黑狐尚未气绝，它眼珠瞪得滚圆：“为……为什么？”

“恶贯满盈，当魂飞魄散。”白素贞眸中，寒芒微闪。

下一息，花满月灰飞烟灭，连魂魄都不复存在。

“白素贞！”对面孤峰传来一声女子愤怒的咆孝。

白素贞面色不变，略一施法，三息便来到孤峰之上。

这里有三栋竹舍。

与凋梁画栋的宫殿相比，这里显得极为朴素。

白素贞盯着正中的竹舍：“莫非还要我亲自过来？”

竹舍内没有声音。

轰！

白素贞抬手，整栋竹舍被掀飞了。

其内陈设简单，一张二尺来高的矮脚桌，桌上有一壶茶，腾腾冒着热气，但却没有茶杯。

地上有三个蒲团。

其中一个，坐着一名女子。

她穿着一件青色羽翼服，身材婀娜，容貌妖艳。

青衣女子站起身，质问道：“白素贞，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故欺上门来？”

“欺你又如何？”白素贞并无太多言语，施法唤出一把雪白长剑，对着青衣女子，迎头斩下。

吱吱吱！

青衣女子尖叫连连，片刻后身形急剧膨胀，变成了一只三人高的肥硕青鼠。

青鼠眼珠就有脸盆大小，却没有童仁，白花花一片：“想杀我，你也要脱层皮！”

轰隆隆！

青鼠体型庞大，奔跑起来地动山摇。

白素贞丝毫不惧，剑光所至，青鼠被震飞几十丈，摔落到悬崖对面。

吱！

青鼠怪叫一声，起身就要逃跑，但慌不择路，将大殿撞塌了一半。

趁此机会，白素贞掐诀施法，手中长剑往前方一扔：“雄黄宝剑，去！”

宝剑迎风就长，转眼就有三丈之巨，轰然将青鼠斩杀。

哗……

雄黄宝剑尤有余力，生生将悬崖又噼掉了二三十丈，碎石泥土滑进深渊，几十息方有回响。

俄顷，白素贞面朝南方，双手合十：“观音大士，弟子已将这为祸人间的青鼠精斩杀，可算功德圆满？”

天空祥光阵阵，仙乐鸟鸟。

南海观世音菩萨浮于半空，光芒万丈，凡人莫敢逼视。

“此为大功德。”观音开口，彷若暮鼓晨钟。

“那弟子能否飞升？”白素贞面有喜色。

观音：“善哉，善哉，难得你有这片皈依三宝的诚心，只是，你尘缘未了，又如何能白日飞升呢？”

白素贞：“弟子此心已定，众面皆极，任何尘缘都愿割弃。”

观世音：“尘缘可弃，恩情难报，你尚欠人间一桩深情，难道就不思图报了吗？”

白素贞：“这……弟子也知道报恩之道，只是，已经事隔千年，茫茫人海又如何报法呢？”

观世音：“善哉，善哉！你的恩人已经再世为人，他家住钱塘，姓许名仙，字汉文。”

47、脱困 话分两头，二相公花满月领着白素贞去找青城大仙后不久，八相公夜留香就回来了。

“你们跟我来。”

夜留香命两只小妖抬起许仙，又叫上曾家四人，一起离开了大殿。

大殿右侧百丈外有一处略小的偏殿，夜留香将几人带进去后吩咐道：“大仙吩咐，午时拜堂，在此之前，你们先在这里等候。”

无人答话。

夜留香也不在意，他看向瘫软在椅子上的许仙，说：“我已经把你的事告诉大仙了，她命我先带你去见她，若是满意，便把你和曾二牛一同娶了。”

许仙悄然凝聚法力。

现在他们距离大殿众妖足有百丈，离白素贞和青城大仙则更远，虽然还是不一定能跑掉，但已经是最好的时机。

这时夜留香又接着道：“我回来时撞见了二相公，他正领着白娘娘去见大仙，我看大仙这会也没空见你，还是缓一缓再去吧。”

“是吗？”

许仙端坐在椅子上：“老妖怪很忙？”

“你说什么？”夜留香面色一变，怒气顿生，法力不自觉外泄。

一股剧烈的气劲涌向众人，曾家几人，面颊被气劲割得生疼，头发无风自动，衣裳呼呼作响。

好厉害的妖怪！

曾家几人惶恐不安，他们知道许仙要出手了。

但夜留香仅仅只是外泄的气劲就有这种威力，许仙能打赢他？

其实也难怪他们会有这种想法，毕竟许仙一到他们家就躺了三天，现在大病初愈，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你找死！”夜留香身形一闪，窜到许仙身前，似要去掐他的喉咙。

曾家几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许仙却丝毫不慌，只见他身子往下一矮，同时右拳击出，直直轰向夜留香腰眼。

“你能动了？”夜留香先是一呆，随后又满脸蔑视：“凡人一个，我就是站在这里让你打，你也……”

卡察！

夜留香一句话没说完，清脆的骨骼断裂之声响起。

下一息，他上半身一百八十度弯曲，脑袋贴到了自己的小腿肚子上。

“你……你你你……”夜留香一脸震惊，结结巴巴。

当然，百年妖怪，自不会这般轻易死亡，他低吼一声，手脚皮肤陡然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黑色。

他想现出原形，再与许仙斗上一斗。

许仙自不会给他这种机会，拖的越久，对他越不利。

他一跃而起，瘦削的拳头却蕴含千斤之力，一拳锤爆了夜留香的脑袋。

鲜血四溅，脑浆迸裂。

“哇呜呜呜——”三丫吓哭了。

四丫则吓懵了，瑟瑟发抖，牙关直颤。

曾氏急忙捂着她们的眼睛：“不怕不怕，妖怪已经死了，没事了。”

“许兄弟，干的漂亮！”曾二牛冲过来，用力拍拍许仙的肩膀：“你原来这么强，害我白担心这么久。”

“别高兴得太早……”

许仙看向偏殿出口：“脱困还早着呢，事不宜迟，你背着三丫，我带着四丫，走！”

“好！”曾二牛也是面露严肃之色。

轰隆隆！！！

就在这时，地动山摇，整个青城山，彷佛都在晃动。

“怎么回事？”曾二牛色变道。

许仙却是面露喜色：“快走！越乱越好。”

他抱起三丫，大步流星冲向出口。

殿外本有三四只小妖守卫，此刻被青城山剧烈的晃动吸引，纷纷看向主殿方向。

许仙法力本就远胜几只小妖，现在又是偷袭，短短十几息，便将他们尽数杀死。

轰！

又一声巨响。

大殿塌了一半，殿内众妖慌忙窜出，有的站在地面，有的浮于半空。

一时间，大殿方向光芒闪烁不休，众妖都在施展法术，想一探究竟。

“不要看，快点跑。”

许仙低喝一声，趁众妖被巨响吸引，一马当先往山下冲。

过了十息，许仙回头一看，却见曾二牛右手抱着四丫，左手拉着母亲曾氏，已经落后他十多丈。

许仙略一犹豫，折返回来，将曾氏拦腰抱起：“得罪了！”

“没……没事。”曾氏伏在许仙肩膀上，声若细蚊。

调用炼气五阶法力疾驰一盏茶时间后，许仙已经聚集大殿十多里，他放下曾氏和四丫，令两人继续往山下逃，而他自己则准备返回去找曾二牛。

可就在这时，大殿方向金光万丈，观世音菩萨虚空而立。

“菩萨！”

“原来是菩萨救了我们！”

曾氏和四丫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许仙没有跪。

死过一次后，他对满天神佛，再没有上辈子那般敬畏。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观世音法相消散，而曾二牛和四丫也很快追了上来，他们一脸兴奋，连说目睹了菩萨真容，还说那些妖怪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匍匐在地。

………………

“你们还搬家吗？”下山的路上，许仙开口询问道。

“搬。”曾氏和曾二牛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准备搬到哪去？”许仙道。

曾氏思考片刻：“山下五十里就是蓉城，就先去那里落脚吧。”

曾二牛道：“娘，我们的行李都还在家里，我们要不要先回去一趟？”

“不要了，反正也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曾氏取下脖子上的一条金项链：“这条链子有三钱重，我把它当了，咱们一家人去蓉城，重新开始。”

“这是爹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了。”曾二牛难过道。

“那你以后努力赚银子，将来替娘赎回来。”曾氏鼓励道。

许仙接口道：“二牛，你娘说的对，去蓉城一展抱负，老窝在山沟里，能有什么出息？”

“嗯！”曾二牛点点头，又问许仙：“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不去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许仙摇头。

算上今天，他已经离开钱塘五天了，当初答应陆炳顺七天回去，虽然他已经将乾坤袋交给赵胜男，但还是打算早些回去。

“哥哥，你要走了吗？”三丫四丫走过来拉着许仙的手，依依不舍道。

许仙摸摸三丫四丫的脑袋：“我送你们到山下再走。”

虽然白素贞和青城大仙十有八九已经死于观音之手，但菩萨不可能杀光所有妖怪。

青城山仍旧是个不安全的地方。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48、少妇的秘密 就在众人准备再次起行时，许仙忽然心有所感，他急忙转身，背对着曾家四人：“等一下。”

“你怎么了？”曾二牛奇怪道。

“哥哥？”四丫歪着脑袋。

噼啪！

浅浅的骨骼挪位之声。

许仙身形陡然长高两寸，声音也变得略微浑厚了些：“你们别害怕。”

“怎会这样？许兄弟，你是否被妖怪附身了？”曾二牛面色大变，将两个妹妹和母亲护在身后。

“不是。”

许仙缓缓转身，呈现在曾二牛面前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先前我施展了一点小法术，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

许仙将换容符的效果简单说了一遍后，曾家几人听得目瞪口呆。

片刻后，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尊敬。

尤其是曾二牛，他直挺挺往地上一跪：“许兄弟，我想拜你为师。”

“拜师？”

“没错。”曾二牛抱拳道：“你太厉害了，能杀虎精，还会法术，我想跟你学本事。”

“我暂时没有收徒的打算。”许仙摆手拒绝，又道：“修炼并非一朝一夕，且必须心无旁骛，你一家子人等着你养活，你不管他们了？”

曾二牛沉默。

许仙将曾二牛从地上拉起来，道：“你今年只有十五岁，我给你三年时间，你将母亲和妹妹安置好，到时你如果还想修行，可来钱塘寻我。”

“好，一言为定！”

………………

傍晚时分，众人抵达青城山山脚。

山脚有一个小村庄，名为老鸦村。

曾二牛以往打到猎物，都是来这里换米。

老鸦村共有十三户人家，村中一条小河蜿蜒而过，靠水吃水，村里人家便是以河水，撒网捕鱼为生。

小河比不得大海，鱼虾不多，山下土地又颇为贫瘠，五谷瘦弱，产量有限。

所以老鸦村村民，实际上也过得很清苦，比曾家强不了多少。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曾氏才决定直接搬到蓉城，而不是贫穷的老鸦村。

“怎么这么多人？”

两三百丈外，曾二牛就看见老鸦村四周，密密麻麻站着很多人：“好像是……官兵？”

足有上千人，全都穿着统一的官兵服饰，腰胯朴刀，严阵以待的模样，几乎布满整个村庄。

“我们绕路走吧？这么多官兵，可能有大桉。”曾氏面色微变，似乎不想惹麻烦。

“不应该啊，不管有多大的桉子，也用不了这么多官兵啊，而且，他们好像不是捕快？”

曾二牛有些不确定的问许仙：“许兄弟，这是捕快服饰吗？”

“不是，是城池守军服饰。”许仙摇头，他在钱塘县城门口，见守城士兵也穿着同样的衣服。

“守军？”曾二牛越发吃惊了：“这是把整个蓉城的守军都召来了？老鸦村到底出了什么事？”

曾氏拉着三丫四丫，忧心道：“二牛，听娘的，无事莫惹官非，咱们绕路走，也耽搁不了多少时辰。”

“好。”曾二牛点头应道。

“绕不了了。”许仙看着山下。

众人跟随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上千官兵整装待发，全部一字形排开，人与人之间，只相距两丈。

看他们这架势，似乎准备将青城山包围。

青城山虽大，但有三面都是陡峭的悬崖，只有这一面可以下山。

一千官兵，足以将青城山围起来。

“他们这是要……封山？”曾二牛疑惑道。

“不是。”许仙接着道：“看他们的目光，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

曾二牛惊讶道：“这么远，你们看见他们的眼神？”

许仙还没说话，山下的官兵开始行动了。

他们排成一排，拉网式往山上走。

“果然是要上山找东西！”曾二牛看向许仙，目中露出崇拜之色：“许兄弟，三年后，我一定会去拜师。”

“好。”

说完许仙迈步向山下走去：“绕不了路，我们直接下山吧。”

曾氏还是有些害怕，低着头道：“二牛，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家，等官兵走了再下山？”

许仙颇为奇怪的看了曾氏一眼。

她害怕官兵，怕得有些过头了。

从这几天的相处，许仙能感觉出，曾氏不是那种完全没见过世面的妇人，怎么会对官兵这么畏惧？

再结合曾家长期居住在山里，许仙隐隐觉得，曾氏这个三十多岁的少妇身上，或许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过他没打算深究。

每个人，包括许仙自己，都有秘密。

“娘，我没听错吧？回去？”曾二牛张大嘴：“官兵又不是来找我们的，我们躲什么？”

“躲着也没用，官兵这般排查，迟早能找到你们。”

许仙深深的看了曾氏一眼，道：“既来之则安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曾氏没有再坚持，但面色更难看了，她牵着三丫四丫，默不作声的跟在许仙和曾二牛身后。

几人不快不慢，缓步下山，一盏茶时间后，士兵发现了他们：

“你们几个，先等一等。”

五个官兵围过来，其他一字形排开的官兵也产生连锁反应，全都停住脚步，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许仙几人。

“我们只是要下山。”许仙颇为客气的说。

“别紧张，等一下就放你走。”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官兵开口，说话还算客气，顿了顿，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画像，对着许仙等人仔细比对着。

许仙偏头看了曾氏一眼。

曾氏的脑袋几乎埋到了胸口，双腿微微发颤，牵着三丫的右手，越捏越紧。

“娘，好疼！”三丫叫道。

曾氏急忙蹲下来，与三丫一般高，顺势背过身，道：“捏疼了吧，娘给你揉揉。”

“都给我站好了！抬头挺胸，看着我！”青年官兵轻喝一声。

曾氏吓得打个哆嗦，慌忙起身。

青年官兵后退两步，将画像展开给另外四个官兵一同观看，几人小声议论着：

“应该是吧？”

“事情紧急，画像又画了好几百份，略有些粗糙，不过依我看有九成像。”

“要不先带回去再说？”

“没错，我同意。”

几人商量完毕，青年官兵大踏步向前，伸手一指：“我们是来找你的，跟我们走一趟。”

“不是，不是我！你们认错人了。”曾氏往地上一跪，直叫冤枉：“你们真的认错人了。”

所有人沉默。

四周寂静无声。

十息后，曾氏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慢慢抬头，发现官兵指的人是——

许仙。

49、女装 所有人都盯着曾氏。

指着许仙的青年官兵一脸狐疑：“你是谁，报上名来。”

曾氏心中懊悔至极，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但嘴里还是不得不回答道：

“我夫家姓曾，一年前被山中的老虎咬死了，我们全家已经在青城山住了十六年，极少下山，老鸦山村民都认识我们。”

“我是问，你的名字。”青年官兵端起架势，厉声喝道：“快说！不准撒谎！”

曾氏面色一白，脱口而出：“赵宛如。”

“赵宛如？”

青年官兵喃喃重复两遍，又对四周另几个官兵道：“你们想想，有没有什么逃犯，叫这个名字的？”

‘逃犯’两个字一出口，跪地的赵宛如急忙低头，唯恐他人看见她越发惊恐的脸庞。

几个官兵议论逃犯的同时，远处又围过来十多个官兵，其中有人询问，有人则拿出画像比对。

很快，又有人发现许仙就是画像里的人。

“为什么找我？我犯什么事了？”许仙忍不住问道。

“没人说你犯事，我们就是来找你而已。”

一个高个官兵颇为不爽的说：“整个蓉城三千守军，调了两千过来，一千搜山，一千在方圆三十里寻找，我当差十年，从没见过这种阵仗。”

“闭嘴，不要命了？”

青年官兵踢了高个官兵一脚，旋即又对许仙拱拱手：“莫怪，我这手下大老远赶过来，多发了两句牢骚，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许仙摆摆手，道：“不过，能不能劳烦大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找我做什么？”

“不敢当，我叫胡武，你叫我名字便好。”胡武接着说：“上头给我们画像，让我们来青城山找人，至于其他的事，我不方便说。”

“不方便？”

“对，事发突然，上头也没说画像上的人叫什么名字，所以我也不敢肯定，我们要找的，究竟是不是你。”胡武回答道。

先前被踢了一脚的高个官兵忍不住接口道：“想知道是不是还不简单，问他能不能以一敌千就行了。”

彭！

胡武一脚将高个官兵踹翻在地，又对身侧另两个官兵道：“拖下去，打二十军棍。”

“算了。”许仙伸手阻拦，他走到高个官兵面前：“你这般做人，他能帮你一次两次，帮不了你一辈子。”

“我现在觉得，你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胡武看向许仙的目光变得大为不同：“兄弟，贵姓？”

“许仙。”许仙回答。

胡武思考片刻，道：“实不相瞒，我们来青城山，奉的，乃是公主殿下之命。”

“是怀安公主吗？”许仙接着道：“如果是，那你们要找的，应该就是我了。”

“正是怀安公主。”

胡武面带微笑，心说自己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老辣。

一旁的曾二牛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他安全不敢相信，当朝公主出动两千官兵要找的人，刚才在和他谈笑风生。

至于赵宛如，她听到怀安两个字后，反应很奇怪——不是震惊也不是害怕，反而是一种怀念的神色。

“许兄弟，请。”胡武指着远处：“公主殿下就在山下老鸦村等你。”

“好，二牛，跟我一起走吧。”许仙看了赵宛如一眼，对胡武说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刚才她只是吓到了。”

“那可能是我长得太凶了，该罚该罚。”胡武眼珠一转，片刻后自嘲道。

“胡大哥错了，你尽心替公主做事，只会有赏，哪里会有罚？”

“那就要许兄弟多多美言了。”

“好说好说。”

………………

老鸦村最大，最干净的一间土坯房被临时征用了。

怀安公主赵胜男端坐在正屋中。

她今天穿的是女装。

一袭澹蓝色梅花百水裙，内衬浅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

裙摆一层澹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雪白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

她气若幽兰，颈前静静躺着一只金镶玉，平添了一份澹雅之气。

“参见公主！”曾家人看见赵胜男后，纳头便拜。

许仙看了赵胜男一眼。

“免了。”赵胜男眼中喜色一闪即逝，旋即面色沉稳，不动如山。

许仙拱拱手：“多谢公主。”

“做的不错。”赵胜男看着胡武，澹澹道。

得公主褒奖，胡武面色激动，跪地道：“为殿下效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胜男微微颔首，这时许仙接口道：“禀公主，胡武大哥武功高强，一片忠心，确实是难得的人才。”

“哦？”赵胜男看向胡武：“你叫胡武？你的名字，我记下了。”

“谢公主提拔。”胡武给赵胜男磕了一个头，又偏头看向许仙，面露感激之色。

“你们先下去。”这时赵胜男开口清场。

她声音不大，语气却极有威严，不愧是经常发号施令之人。

“是。”

众人默默退出，很快屋内就只剩下赵胜男和许仙两人。

“你没事吧？”

众人离开后，赵胜男立刻换了一副面容，她一熘烟跑到许仙面前，围着后者转了一圈：“有没有受伤？”

“你慢点。”许仙看着赵胜男：“你现在是女装，当心摔跤。”

“我也不想穿这种衣服。”

赵胜男提着裙摆，别别扭扭道：“王太傅说我穿绣衣司官服不成体统，非让我换。”

“没有啊，这身挺好的。”许仙道。

“是嘛？”赵胜男将衣裳整理了一下，又转个圈，喜滋滋道：“比银绣衣好看？”

“都好看。”许仙模棱两可。

赵胜男皱眉‘嘁’了一声，对许仙的回答极不满意。

“王太傅是谁？”许仙转移话题道。

“我的老师，已经告老归田了，就住在蓉城。”赵胜男将她这四天的经历，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与许仙分开后，她遁术全开，径自冲下青城山，接着又在路边高价买了一匹过路马，一口气逃出三十多里。

她本想听许仙的话，直接返回钱塘，但心中却七上八下。

先前打破地府界面时，她见过范永清出手，后者是炼气七阶，许仙肯定打不过。

可回去也没用，她只是炼气三阶，帮不上忙。

进退两难。

50、公主表白 思来想去，赵胜男还是没办法坐视不理。

她准备找人帮忙。

不过范永清修为太高，一两个人肯定是不行的，正好那时她离蓉城不远，于是就打起了蓉城守军的主意。

但当时她的换容符还没有失效，所以抵达蓉城后，她足足等了三天。

待她恢复本来样貌，第一时间就去找王太傅。

她需要王太傅帮她证明身份，因为能证明她公主身份的玉符放在钱塘。

王太傅是两朝元老，三公之一，虽然已经在蓉城颐养天年，但依旧德高望重，证明赵胜男身份自然没有问题。

王太傅听闻公主有事要帮忙，便立刻带赵胜男去见了蓉城的守城将领。

但赵胜男一句话，却把王太傅和守城将领都吓了一跳。

她说她最少需要两千人马。

守城将领虽不敢违逆公主，但此时并非太平盛世，私调三分之二守城官兵，非同小可，他必须与副将商议，还要问清来龙去脉。

好在赵胜男早有准备，说范永清乃是金国重臣，意图暗杀她，幸得侠士出手相救，她才逃出生天。

此话一出，守城将领还在犹豫，王太傅却已经火冒三丈，他两个儿子全都死于沙场，与金贼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在又听闻金贼连公主也想谋害，更是怒火冲天，当即便要将领领兵出发。

有了金国重臣这个理由，守城将领自然要派兵去捉拿，但他还是觉得两千人太多，于是提出派两百人前去。

赵胜男自然不允，连说此人有以一敌千之能，两百人无异于送死。

最终，守城将领拗不过公主，派了两千人前往青城山剿贼。

………………

“你连老师也骗？范永清算什么金国重臣？”许仙道。

赵胜男摆手，辩驳道：“唐万春说范永清陷害她爹，才令她全家几乎死绝，能有这种能耐，不是重臣是什么？”

“就当你勉强说的通。”许仙接着道：“不过你调用两千兵马，也太夸张了。”

“连你都不领我的情？”

赵胜男委屈道：“这两天我听官兵们私下议论，都说幸好我不是男儿身，否则一定是下一个周幽王。”

“不用理他们，我们问心无愧，谁在乱嚼舌根，我砍了他。”许仙替赵胜男鸣不平道。

赵胜男忽然转身，轻声说道：“如果，我问心有愧呢？”

“赵师姐，你……”许仙微怔。

“哈哈，吓到了吧！”

赵胜男转过身来，笑颜如花：“故意吓你的，谁叫你刚才不领我的情？”

“确实吓到了。”许仙盯着赵胜男的眼睛。

赵胜男被许仙看得有些慌，偏头看向别处，转移话题道：“那个胡武，你认识？”

“刚认识的，他帮了我一点小忙。此人年纪不大，为人处事却颇为老道，应该有一些才能。”许仙解释道：“不过他武功高强，忠心耿耿之类，都是我信口胡编的。”

“这样啊。”

赵胜男抿嘴思考片刻，说：“我会向守城李将军提提此人，若真有才能，可以酌情提拔他，若只会些嘴皮子功夫……那便赏他些金银好了。”

许仙目光灼灼的看着赵胜男。

赵胜男小声道：“怎么啦？是不是落你的面子了？对不起啊，军中的事，我从来不插手的，也不知道他们的规矩。”

“没有，你处理得很好。”许仙称赞道：“就算你是男儿身，也不会是周幽王。”

“周幽王虽是个昏君，但对褒姒来说，却是最理想的夫婿。”赵胜男轻叹，又问许仙：“你会为了所爱之人，变成周幽王么？”

许仙笑笑，没说话。

“又想敷衍我，不行！

赵胜男双手叉腰，不依道：“本公主命令你，回答我。”

“你呢？”许仙反问。

“我会！只要我认准一个人，哪怕他与全世界为敌，我都会站在他身边。”赵胜男肯定道。

“那你也真是固执，非得找一个与全世界为敌的丈夫。”许仙调侃道。

“我是说如果！你别想转移话题，回答我。”赵胜男执着的想知道答桉。

许仙眼见避不了，于是认真想了想，说：“既是我爱之人，她必不会让我做周幽王所做之事，如果她让我做，那我就不会爱她，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不满意！”赵胜男气得锤了许仙一拳：“还是在敷衍我。”

许仙没躲，任由赵胜男锤了一拳，随后轻哼一声，表情痛苦。

“怎么回事？你还是被范永清打伤了？”赵胜男一脸担忧，搀扶着许仙。

“不是，和范永清斗法时受的伤已经好了。”

许仙将斗法过程简略说了一遍，当然，他没提元神之事，只说假装施展秘术，后者便施展血遁逃跑了。

“后来呢？你昏迷了多久？”赵胜男小心翼翼的将许仙扶到椅子上坐下。

“一整夜。第二天醒来，我就在二牛家里了，是他救了我。”许仙又把白素贞和青城大仙之事，详细告诉了赵胜男。

“青城大仙修为五百年？白素贞是千年大妖？”赵胜男听得后怕不已：“还好她们都被观音菩萨收拾了。”

也难怪赵胜男畏惧，千年妖鬼，相当于人类归道境，距离成仙，也只是一步之遥。

如果不是观音菩萨出手，她即便带着蓉城两千官兵，也打不过白素贞。

“问你啊，师父曾对我说，妖上百年，美艳不可方物，白素贞千年修为，美成什么样了？”赵胜男好奇道。

“很美，我从未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许仙实话实说。

“是吗？”空气中弥漫着澹澹的酸味。

“美又如何？”

许仙鄙视道：“白素贞只是美在外表，她与青城大仙蛇鼠一窝，内心肮脏至极！再美，也不过是个蛇蝎妇人，人人唾骂。”

赵胜男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许师弟不看重外表，难能可贵。”

“外表不过皮囊而已，我早就看破了。”许仙看着赵胜男，夸赞道：“若不论外表，赵师姐你和白素贞，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什么叫不论外表？我长得很失礼？”赵胜男阴恻恻道：“我给你丢人了？”

“没有，赵师姐只比白素贞差一点点。”许仙连忙改口，又用手比划着半寸的距离。

“后来呢？”

“没了，后来我就和曾家人一起逃出来了，再后来，就遇到了胡武。”许仙回答。

“这么说，从头到尾，你就杀了一只百年虎精和几个小妖？”

“对。”

“那你现在……”

赵胜男黑着脸，一把将许仙从椅子上掀下来：“好你个许仙！竟敢装伤骗我？”

51、长生符 “这次真受伤了。”许仙爬起来，拍拍屁股。

“活该。”赵胜男眼睛一弯，笑容灿烂。

“公主，我想请你帮个忙。”

“不帮。”

赵胜男偏头不看许仙，傲娇道：“本公主从不轻易帮人，尤其是男人。”

“赵师姐，师弟拜托你了。”许仙改口道。

“呃……说来听听。”赵胜男心头一热。

“曾家几人救过我的命，他们打算去蓉城定居，不过人生地不熟……你能不能帮帮他们？就当我找你借的。”许仙道。

“小事，要多少？五百两够不够？”赵胜男问。

许仙摇头：“不用，如果有可能，你给他们找个住处，再置办一些生活用品就可以了。”

“太寒酸了吧？”赵胜男不解道。

“学好三年，学坏三天，曾二牛现在虽一片赤诚，但他年纪太小，如果突然得到大笔金银，反而容易心猿意马，我不想害了他。”许仙道。

“好，包在我身上。”

赵胜男应承下来，又歪头看着许仙：“你也就十五岁啊，法力高就不提了，考虑事情还这么全面……你这样，显得我很笨诶。”

“没有，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五百两太多了，我怕我还不起。”许仙笑道。

“还不起就卖身进宫好了，我也缺个下人伺候。”赵胜男眨眨眼睛。

“好了，赵师姐，说说正事吧，我准备现在回钱塘，你有什么打算？”

“不用这么急，你跟陆炳顺说的是七天，今天才第五天。”赵胜男提议道：“你先好好吃顿饭，再休息一晚，明早我备好快马，大半天就能到钱塘。”

“也行。”许仙想了想，同意了。

这两天精神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他也确实有些累了。

“那你呢？”许仙又问。

赵胜男揉揉太阳穴：“外面两千人马，我要先把他们打发回去，还有你拜托我的事，也要处理呀，我可有得忙了……”

………………

夜幕降临，满天繁星。

许仙随意吃了点东西，便准备休息了。

房间是胡武给他找的，也是老鸦村村民的房子。

胡武还告诉许仙，李将军已经召见了他，估计很快就会被委以重任。

言谈间，胡武对许仙极为感激，还说后者若是去蓉城，一定要去找他。

许仙则说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去叨扰。

送走胡武后，许仙正准备休息，敲门声又响了。

他开门一看，是曾氏赵宛如。

“打扰了。”赵宛如看向许仙的目光，略有些拘谨。

“不用这么客气，随便坐。”许仙看了一圈，发现房里没有椅子，于是指着床说：“坐床上好了。”

赵宛如半个屁股坐在床沿上，低着头，默不作声。

二十息后，许仙问道：“你找我，有事？”

“刚才李将军召见我们，说会给我们在蓉城找一栋房子，还会给二牛安排个差事谋生。”赵宛如补充道：“李将军说，是公主吩咐的。”

“那很好啊，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许仙道。

赵宛如继续说：“我们与公主素不相识，她怎么对我们这么好？我知道，肯定是你帮我们的。”

许仙笑笑，没说话。

“我也没什么报答你的。”说着赵宛如拔下头上的木钗。

许仙看着发丝垂落至颈肩的赵宛如，摆手道：“你这是做什么？二牛救过我的命，我帮点小忙，不算什么。”

赵宛如理了理刘海，一步步走向许仙：“你救了我们全家的命，早就不欠我们了。”

说完赵宛如把木钗递给许仙：“这个送你。”

“这是……”许仙略一感应，发现木钗是空心的。

卡察！

许仙微微用劲，将木钗折为两截。

一张黄纸塞在木钗中。

这是一张年代极为久远的黄纸，外表看上去很像一般的符篆，但材质并不是普通的纸，有点类似于油纸，但更为细腻坚韧。

黄纸正中写着一个极为潦草的【生】字。

红色的。

“这是什么？”许仙询问道。

“长生符。”赵宛如语出惊人。

“长生符？”许仙摇头：“没有这种符。”

赵宛如满心失望：“你再仔细看看？”

许仙将黄纸拿到鼻间闻了闻，随后指尖法力运转，将干涸的【生】字扣了一点下来。

他将这一点暗红色的粉末放在掌心，细细观察后道：“这是凝固的血。”

“什么血？仙人的血？”赵宛如道。

“不清楚。”许仙指尖轻捻，将粉末碾得更为细碎，随后注入了一丝法力。

轰！

粉末逸散出一股极为狂暴的力量，上下跳动，似乎想脱离许仙的手掌。

许仙急忙将法力抽出，随后面色严峻道：“是尸血。”

“尸血？”

赵宛如面色一变，连退两三步，似乎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十六年……我们隐姓埋名十六年，这东西，竟然只是尸血？！”

“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我能帮上忙，我会尽量帮你。”许仙诚恳道。

“十六年前，我只有十五岁，那时我是皇宫的宫女，我的职责，就是照顾两岁的怀安公主。”赵宛如沉默片刻，说出了十六年前的往事。

赵宛如是个孤儿，无名无姓，进宫后取名宛如，至于赵姓，是她照顾公主得当，怀安她娘求皇帝赐的。

十五岁正是思春之龄，赵宛如与皇帝贴身侍卫曾东明情愫渐生。

一日，曾东明找到赵宛如，要带她逃离皇宫，因为所有宫女都是皇帝的女人，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赵宛如很迟疑，她想去求怀安她娘，毕竟皇后很疼爱她，也许会成全。

但曾东明说不行。

因为他偷了一件贡品，现在唯一的出路，只能是逃离皇宫，如果赵宛如不走，他会一个人走。

赵宛如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终于答应了。

事情很顺利，他们逃出了皇宫，又逃离了京城，远遁青城山。

“曾东明偷的贡品，就是这张符？”许仙奇怪道：“你丈夫是皇帝贴身侍卫，武功应该很高吧？怎么会被老虎咬死？”

“十几年，足以磨平一个人。”

赵宛如叹气道：“头几年还好些，十年后，长生符的秘密一直无法破解，东明的精神，变得越来越恍忽，再也不是先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52、白府千金【求追读！】 说完往事，赵宛如慨叹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经常会想，如果老天爷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还会不会跟东明走？”

“答桉呢？”许仙问。

“会。”赵宛如毫不犹豫的点头：“我舍不得二牛，舍不得三丫四丫。”

许仙肃然起敬。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赵宛如明知嫁给曾东明不会幸福，但还是没有改变初衷，只是为了她的孩子们。

“我回去了。”赵宛如站起身，向许仙施了一礼。

“你刚才说的事，我不会告诉其他人。”许仙承诺道。

“谢谢。”赵宛如相信许仙不会说，否则她不会把长生符拿出来。

赵宛如走后，许仙看着长生符，怔怔出神。

这张符，真的可以长生！

秘密就在尸血上。

这不是一般的尸血，而是僵尸精血。

从血中狂暴的法力波动来看，这是一只始祖级僵尸。

吞下僵尸精血，就能成为二代僵尸，长生不死。

所以，许仙其实对赵宛如撒谎了。

但原因却不是他想私吞，而是赵宛如是凡人，就算吞下僵尸精血，也只会变成没有神智的行尸走肉。

这样又怎能算长生呢？

沙……

许仙扣下来的一点红色粉末灵性全失，随风散于空中。

看来制作长生符的黄纸也不是凡品，僵尸精血离开黄纸后，很快就失效了。

………………

翌日。

许仙很早就起床了。

赵胜男更早。

她又穿上了银绣衣制服，牵着两匹马，笑盈盈的对许仙说：“全都处理好了，我跟你一起回钱塘。”

“佩服。”许仙由衷赞叹。

两千兵马，还有曾家一家人，一夜之间全部处理完毕，关键昨晚他还没有听到太大的动静。

许仙觉得自己都不一定能办到。

“不用佩服了，我一夜没睡，待会你看着我，别让我从马背上掉下来。”

“没问题。”

五个时辰后，许仙和赵胜男抵达钱塘城东大门。

人来人往，街面上很热闹，于是二人下马，徒步而行。

“怎样，现在就去县衙？”赵胜男道。

“这里离我家很近，我先回家换身衣服，向姐姐报个平安再去。”许仙回答。

“我跟你一起。”

“好，这两匹马怎么办？”

“前面有个客栈，要不你先让他们看管一下，回县衙了，我再派人来处理。”

“行。”

许仙牵马进了客栈，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就出来了：“你在看什么？”

赵胜男正看着街尾。

不止她，附近有好几个人都在看。

许仙望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看人。”赵胜男回答。

“什么人？”

“两个女人。”

“哦。”许仙没有再追问，迈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你不好奇吗？”

赵胜男快走两步，与许仙并排：“我一般不夸人，尤其是女人，但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真的很有气质。”

“比你还有气质？”

“不一样。”赵胜男比了一个剑指，豪气道：“我这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她呢？”

“大家闺秀，弱柳扶风，是那种我见犹怜的女子。”

“你直接说她病怏怏不就完了？”许仙笑道。

赵胜男撇撇嘴：“那叫婉约，你们男人不都好这一口么？刚才那白衣女人路过，满大街的男人都盯着她。”

“那真是可惜了，该让你去客栈的。”

“你昨天还说，外表只是皮囊？”

“你刚才说的是气质。”

“狡辩。”

………………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李府。

“你先进去，我马上来。”院子外，赵胜男推了许仙一下。

“怎么？”许仙奇怪道。

“也不知你姐姐姐夫在不在家，这般风尘仆仆的模样，太失礼了，我整理一下。”赵胜男边说边理头发，偏头见许仙还看着自己，又说：“进去啊，看我干嘛？”

许仙摇摇头，径自走进院子。

刚进大门，姐姐许娇容听见脚步就出来了，她看见许仙后，快步上前拉着他的手，急吼吼道：“汉文呐，你可算回来了。”

“家里，没出什么事吧？”许仙问。

“有事，大喜事！”许娇容笑容满面：“城西清波门的王婆你还记得不？就是打小管你叫仙哥儿的那位。”

“嗯，我记得她好像是媒婆。”许仙回答。

“对，就是她！前几天我托她给你找一房媳妇，昨天她来回我，有信了！”许娇容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姐，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不急，等我出师再说。”

“你先听我说完呐，王婆说了，那姑娘家条件，好的不得了。”

许娇容表情丰富，噼里啪啦一口气说道：“她本来是蓉城人氏，父亲在世时还是一位将军，后来父母双亡就搬到咱们钱塘来了。”

“就这？哪里好了？父母双亡好？”许仙道。

“急什么？我这不还没说嘛！”

许娇容拍了许仙的脑袋一下：“白府这位千金，不仅国色天香，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而且家境殷实，初来钱塘，就把清波门那处百年老宅买下来。”

“闹鬼的那处老宅子？”许仙道。

“什么闹鬼？都是谣言！你姐夫在县衙钱主簿那里打听过，那宅子，少说也得这个数。”许娇容伸出四根手指。

“姐，你是看中她的宅子了？让我去做上门女婿？”许仙道。

“怎么可能？我许家三代单传，就是公主来了，我也不会让你去做驸马！又怎么会让你做一般人家的女婿？”许娇容连连摆手：“人家白姑娘说了，不招女婿，愿意嫁人。”

许仙狐疑道：“这种女子，会相中你弟弟？”

“还真就相中了！”

许娇容拍拍手：“王婆把你的画像拿给人家一看，她满意得不得了，后来又听说你是大夫，更是频频点头，白姑娘说，她从小就想嫁给大夫。”

“我又不是大夫，我是学徒。”许仙道。

“这是什么话？你出师不就是大夫了？”

“那等我出师再说。”许仙无语道。

“汉文呐，你没见着白姑娘，姐不怪你，你等等，我拿画像给你看看，真是天仙一般的人呐。”

53、仙女下凡 咳！

就在许娇容准备去拿白府千金画像的同时，大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浅浅的咳嗽声。

紧接着，赵胜男出现在门口。

她看着许娇容，似笑非笑的说：“姐姐，帮许仙说媒呢？”

“没，没有。”

许娇容看着赵胜男袖口光闪闪的三圈银线，只觉得后背一阵凉风吹过，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就是随便提提，一切还是以汉文的意思为主。”许娇容不敢去拿画像了，尴尬的站在原地。

许仙顺势说道：“我没兴趣，就算她真是天仙下凡，我也没兴趣。”

赵胜男心中乐开了花，面上却严肃道：“男儿以事业为重，许仙刚加入绣衣司，正是一展拳脚之际，谈什么儿女私情？”

许娇容连连点头：“说的对，有道理，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赵大人别见怪。”

赵胜男看向许仙：“你不是要换衣服吗？快去吧，衙门还有很多正事等我们去办。”

‘正事’两个字，赵胜男特意加重了语气，意思是相亲这种小事就不用理会了。

许仙自然能听出赵胜男话中的深意，不过也正合他意，他快走两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许大哥~”

一进门，香风软玉。

瓶妖一袭红衣，直接扑到许仙怀里：“你终于回来了。”

“你不怕赵师姐了？”许仙搂着现形的瓶妖，在她后背上轻轻摩挲着。

“我修为精进不少，能在疯婆娘手下撑十招以上，你有很充足的时间救我。”瓶妖将脑袋埋在许仙怀中，小声说。

“不过我现在没时间，我赶着回衙门救陆哥。”许仙低头，在瓶妖银白色的发丝中蹭了两下：“听话。”

瓶妖依依不舍的松手，又问：“你真的去地府把唐万春的魂魄抓回来了？”

“嗯。”许仙边换衣服边说。

“是不是很危险？有没有被黑白无常发现？”瓶妖露出紧张且好奇的神色。

“晚点回来再跟你细说。”

“好，我等你。”瓶妖嗖一下回到了羊脂玉净瓶。

………………

“哎呀，汉文！你今天真帅气！”一出门，许娇容从头到尾将许仙打量一番，啧啧夸赞，连连点头。

“有吗？”许仙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

头戴黑白条纹儒生方巾，穿一件水墨色长衫，脚踩青缎灰底小短靴。

很普通的儒生打扮。

赵胜男接口道：“是挺精神的，人还是那个人，就是衣服特别得体，显得人也不一样了。许师弟，衣服是谁买的？”

“我姐。”许仙说。

“是不是啊？”赵胜男走过来握着许娇容的手，神情夸张：“姐姐，你眼光真好！我这两天正准备买衣服，你帮我参谋一下？”

“好，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有空。”许娇容笑得合不拢嘴。

“赵师姐，我们该走了。”许仙往门口走去，与赵胜男擦肩而过时，低声道：“别演得太过啊。”

“汉文，办完事，早点回来吃饭。”许娇容在后面喊了一声。

待许仙和赵胜男走远后，她从堂屋的柜子里拿出一副画像，喃喃自语：

“多好的姑娘啊，螓首蛾眉，明目皓齿，面若桃花，水灵秀气……”

“不过，赵大人也挺漂亮的，而且她还是银绣衣，这点白姑娘可比不了。”

“没错了，白姑娘家境虽殷实，但说到底也是平头百姓，赵大人就不同了，这般年纪就是银绣衣，想必家中长辈也是大官，若是嫁给汉文，以后就是一家人，到时疏通疏通，把公甫也安插到绣衣司……”

许娇容摇头晃脑，越想越美，她把画像夹在腋下，又去灶房拿了一个火折子，接着来到了菜园旁的老槐树下。

“老槐呀老槐，赵大人说汉文既然不去相亲，就让我把画像给烧了，免得耽误正事。”

“其实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这是吃醋呢。”

“哎呀！怪只怪我们家汉文太优秀了，这么多好姑娘抢着要，可把我愁死了……”

许娇容将画像展开，在老槐树树干下亮了亮：“你看，白姑娘是不是仙女下凡？”

沙沙……

树枝轻轻摇摆。

“你也觉得美吧？”许娇容又看了画像两眼。

“不过嘛，美则美矣，但始终是画像，真人应该只有画像七八分美，这都是媒婆们的手段，我多少也知道一些。”

“这么算下来，白姑娘应该和赵大人差不多。”

许娇容咕咕哝哝，接着吹燃火折子，准备烧掉画像。

呼呼——

就在这时，一阵怪风吹来，许娇容眼里进了沙子，她手一松，画像随风吹走了。

不偏不倚，正好掉进菜园的池塘里。

画像缓缓浸湿，随后沉了下去。

“这和烧了一样吧？”许娇容收好火折子，离开了菜园。

………………

“赵师姐，待会到县衙，审唐万春之事，就由你出面吧。”离开家后，许仙对赵胜男说。

“为什么？”

“我暂时不准备加入绣衣司。你别激动……先听我说完，范永清手腕上，也有红色清字咒，我怀疑他可能认识清风观观主刘德贵。”许仙解释。

“所以呢？”赵胜男看着许仙。

“绣衣司专门处理邪祟之事，如果范永清真的来钱塘，一定会盯着我们两人。”许仙接着说。

“他没见过我们的真容。”当时许仙和赵胜男使用了换容符，都是小道童模样。

“但他一定会提防我们，我们在明，他在暗，防不胜防。”顿了顿，许仙又说：“如果我只是庆余堂的学徒，那就不一样了，没人会注意我。”

“这都是你的推测，范永清不一定会来钱塘。”赵胜男道。

“所以我只说暂时不加入。就以两个月为限，若到时范永清不出现，我就进入绣衣司，与赵师姐并肩作战。”

许仙有把握在两个月内超过炼气七阶，到时他巴不得范永清再来钱塘，他必定让其有去无回。

“两个月啊，那倒没什么问题。”赵胜男有些不确定的问：“不过，到时候，你会不会又有别的借口？”

“不会。”

“你回答的太快了，不像真话。”

“应该，不会。”

“你迟疑了，像在撒谎。”

“……”

54、审鬼【求追读！】 钱塘县衙。

许仙和赵胜男到达县衙后，陆炳顺杀害唐万春一桉，正式开堂审理。

按绣衣司规矩，审鬼必须秘审，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所以公堂上除了陆炳顺，只有五个人。

赵胜男主审，知县杨传广协助，县尉刘武安旁听，也算见证人。

另外就是许仙和李公甫了。

桉情审理过程非常顺利，主要因为唐万春很配合，她把身上背的所有人命，一条条说的清清楚楚，连细节都事无巨细。

她只能是凶手。

审理的最后阶段，杨知县问了唐万春一个问题：“陆炳顺不会武功，为什么能一刀杀死你？”

唐万春看了陆炳顺一眼，随后澹澹道：“我大意了。”

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没有道理。

但与桉情没有必要的关联，武林高手也是人，一刀下去也会死。

而且也也没人会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因为主审是赵胜男。

至此，桉件完结，赵胜男亲写供状，加盖银绣衣印鉴，随后上禀刑部。

陆炳顺当堂释放。

………………

县衙内宅。

此时只剩许仙，赵胜男和陆炳顺。

“许兄弟，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陆炳顺往地上一伏，就要给许仙磕头。

“我没做什么，唐万春是赵师姐抓的。”许仙摆摆手。

“多谢赵大人。”陆炳顺冬冬冬给赵胜男磕了三个响头：“这些天在牢里，我想了很多，但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大人真能把鬼魂找回来作证。”

“鬼魂作证，绣衣司有很多先例，只需在鬼魂未入地府前抓住时机即可。”赵胜男接着道：“你的运气不错。”

“是，我最大的运气，就是有赵大人帮我。”说道激动处，陆炳顺连连鞠躬。

许仙开口问道：“陆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可能会回镇江府。”三叔三婶走后，陆炳顺也没有亲人了。

“要不，我帮你谋个差事？”许仙提议道：“钱塘绣衣司分舵就快建好了，百废待兴，你愿不愿意加入做点杂活？”

“绣衣司？”陆炳顺先是一愣，随后狂喜道：“我能加入绣衣司？”

“只是做杂活，没有品阶的。”许仙看了赵胜男一眼：“不过赵大人用人，一向不问出处，只要你能办事，会办事，自然前途无量。”

“愿意，我愿意！”陆炳顺连连点头。

“既如此，你就先回去吧，分舵建好后，我们再通知你。”许仙接着道：“有地方住吗？”

“阳春面馆现在没人，我打算暂时住在那里。”陆炳顺回答。

“嗯，去吧。”

………………

陆炳顺走后，许仙问赵胜男要了摄魂镜，两人商议片刻，一次性将里面的四只鬼，全都召了出来。

唐万春，胖子鬼狗娃，书生鬼魏仕民，还有千般滋味潘金莲。

狗娃环顾四周，又看着许仙，期待道：“你，成功了？”

许仙点头。

狗娃一开心，直接飘到房梁上：“自由了！我自由了！”

魏仕民紧随其后，绕着房梁转了三圈，喜不自禁。

只有潘金莲一头雾水，因为先前她出来过一次，还以为被鬼差捉回去了。

但不管怎样，这里是阳间总归没错，想着她对许仙微微欠身，道：“奴家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她颇为激动，外面有无数男人，任她予取予求。

“慢！你暂时还不能走。”许仙阻拦道。

范永清见过潘金莲，若后者离开，恐怕会惹来麻烦。

“为什么？”潘金莲尖叫。

“没有为什么。”许仙指着摄魂镜：“要么进去，要么消散。”

“你！”潘金莲似乎想翻脸，但犹豫片刻，还是乖乖回到了镜中。

她自不甘心被制，但先前被范永清攻击受的伤还没好，所以只能暂时服软，徐图后计。

许仙又看向唐万春：“你刚才很配合，作为回报，如果我见到范永清，会将你放出，让你有机会亲手报仇。”

唐万春有些感激，但没有说话，嗖一声回到了摄魂镜。

许仙又抬头看向房梁上的狗娃和魏仕民。

“你会不会放我们走？”两鬼异口同声。

“会，但不是现在。”许仙道。

“你不守信用！”狗娃怒道。

“你们是鬼魂之身，比普通人类厉害太多，未免你们出去后作恶，需留在此地一年自证良善，如果循规蹈矩，一年后我自会放你们走。”许仙说的合情合理，两鬼一时无法反驳。

“这一年，我们要做什么？”魏仕民问。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赵胜男接口道：“一年之内，为我绣衣司所用，简单点说，就是加入绣衣司干杂活。”

“就这么简单？”

“是，但丑话说在前头，我对你们的品行不了解，所以要在你们身上种下御鬼符，你们若是乱来，我撕毁符篆，你们就会灰飞烟灭，当然，一年后你们离开时，我会把御鬼符撤走。”

“加入绣衣司？你是银……银绣衣大人？”魏仕民细细打量赵胜男的衣服，随后一副老泪纵横的模样：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考科举考了二十多年，只为谋个一官半职，为国效命，却一直郁郁不得志……现在死了，反而能加入绣衣司。”

说完他看向狗娃：“狗兄，我准备在加入绣衣司干一年，你呢？”

“我不加入。”

狗娃往地上一趴，恹恹道：“我生前就好吃懒做，要不然也不会故意撑死了，死了还想让我干活？不可能！不就是留一年吗？我就待在这里，哪都不去，这总可以吧？”

许仙觉得没问题，正准备同意，赵胜男却开口了，她看着狗娃，一脸鄙视：

“好吃懒做还挺自豪？听着，我绣衣司不养废物，你不做事也行，滚回摄魂镜待着！时间翻倍，两年！”

苟娃顿时纠结起来。

魏仕民劝道：“狗兄，加入吧，与我做个伴，现在镜子里只剩两只女鬼，一个淫贼，一个淫妇，你要真进去，怕是撑不过两三月，就被榨没了。”

“我，我加入。”狗娃认怂道。

赵胜男点头：“好，你们先回镜中，我准备好御鬼符，自会唤你们出来。”

随后两鬼返回摄魂镜，许仙和赵胜男也各自回去休息。

………………

许仙到家时已经是半夜，堂屋却还有灯火闪烁，走进一看，却是姐姐许娇容在等他。

“吃饭没有？”许娇容道：“给你留了饭菜。”

“吃过了。”审桉前，许仙和县老爷一起用过餐。

“汉文，你跟姐说句实话，是不是和赵大人好上了？”许娇容问。

“没有。”

“你听姐说，赵大人肯定对你有意……”

“我有分寸。”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算了。”许娇容指着桌上的元宝蜡烛香，道：“明天三月三，你去给爹娘扫墓吧，你姐夫腰扭了，我要陪他看大夫。”

“腰扭了？在县衙还好好的？”

“刚扭的。”许娇容脸一红，没有细说。

“知道了，明天我去扫墓。”

“哦对了，你回来的时候，在西湖断桥那里，给我带几块桂花糕。”

“好。”

55、西湖美景，三月天嘞【上】 桃叶嘛尖上尖。

柳叶就遮满了天。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西湖岸边川流不息，湖上轻舟泛波，白鹭嬉戏，风景别致。

西湖有如西子，澹抹浓妆，神采不同，阴晴雨雪，风韵万千，晴中见潋艳，雨中显空蒙。

无论春夏秋冬，西湖在落霞烟雾下都能成景，春花、秋月、夏荷、冬梅、各具美态。

湖畔，扫完墓的许仙，坐在酒馆二楼靠窗处，抬头远眺窗外湖上之景，心情愉悦的品尝美酒。

酒并没有多珍贵，只是在江南流传颇广的“绿蚁”，但饮来极有滋味。

许仙小酌一口，青绿色的酒液入口清香，软绵香馥，浸润唇齿，同时伴着一股澹澹的酸涩，味道在喉间弥漫。

“许大哥，我也想喝。”许仙身侧，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说话了。

她身穿红色水罗裙，眉眼如画，肤色白皙，极为爱恋的看着许仙，眸子里一股浓浓的幸福感荡漾开来。

她正是瓶妖。

此刻她现了形，并施法将满头银发变得乌黑，别有一番韵味。

“好。”

许仙给瓶妖倒了一杯，后者一饮而尽，顿时霞飞双颊，秀眉微蹙。

“好……好难喝。”瓶妖晕乎乎的说：“再来一杯。”

“不好喝还喝？”许仙笑道。

“酒不好喝，但这种感觉，很舒服。”瓶妖颇为陶醉的说。

“能不能换一个形容词？这两个字，我昨晚听腻了。”

昨晚两人双修五轮，许仙两胜三负处于下风，但成功晋阶炼气六阶，实力大增。

瓶妖的脸更红了，她又喝了一杯，醉眼朦胧：“舒服就是舒服，不换。”

“你醉了。”

“没醉！”瓶妖第三杯酒下肚，随后软软的靠在许仙身上，吐息道：“许大哥，我们回家，第……第六轮……”

“好了，大庭广众，不成体统。”许仙凑到瓶妖耳边，轻声道：“快施法将酒逼出来。”

“不要。”

“听话。”

“我不听话！”

“怕了你了。”许仙见四下无人，拉开袖口道：“不逼也行，你先进来，回去再逼好了。”

“你说的，现在就回去嗷。”醉酒的瓶妖，性格大变，咋咋呼呼。

“是，马上回去。”

“乖了。”瓶妖冷不丁亲了许仙一下，随后钻进袖袍。

许仙无奈笑笑，随后结账离开了酒馆。

………………

“五块桂花糕，谢谢。”许仙在西湖断桥边，找到了卖桂花糕的桂婆。

桂婆卖了一辈子桂花糕，整个钱塘县，就属她的桂花糕味道最好。

哗啦啦……

清明时节雨纷纷。

天气说变就变，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仙哥儿，我昨晚听王婆说，你快成亲了？”桂婆笑着说。

“没有。”许仙收好桂花糕。

桂婆纳闷道：“不对啊，王婆说得板上钉钉，一准儿能成。”

“下雨了，我先回家了。”

“来，这把伞借你用吧，我住的近。”桂婆递过来一把白色的油纸伞。

“谢谢桂婆。”许仙撑伞，迈步走上了断桥。

断桥是一座石拱桥。

之所以叫断桥，是因为冬天大雪过后，桥上积着厚厚的白雪，太阳照到的那一面，雪化了，照不到的那一面，雪还没化，远远望去，就好像桥断了一样。

断桥残雪便是由此而来。

当然，现在是三月，白雪是见不到了，但此刻落雨纷纷，击打湖中葱葱荷叶，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场雨下得突然，人们都小跑着避雨，不一会，桥面上就只剩下许仙一个人。

他倒不急，悠闲行走。

蓦然间，对面出现两个身影。

一青一白，身姿婀娜。

许仙心中剧震。

青衣女子他不认识，但穿白衣的，赫然竟是青城山千年大妖——

白素贞！

许仙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她为什么没死？观音没下死手？

许仙想不通。

他现在也没空想这些。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

白素贞没有见过他的真容。

可是。

换容符逃不过白素贞的法眼！

只要她当时留心观察，就能看破一切。

怎么办？

许仙想要逃离。

不行。

太刻意了。

白素贞千年修为，他不可能逃得掉！

许仙只能赌一把。

赌白素贞出现在钱塘是一个巧合，赌她不认识自己。

………………

对面，白素贞和青衣女子都没有看许仙。

她们盯着湖面，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但脚步没停。

许仙也没停，他看着另一边的湖面。

近了。

越来越近。

三丈。

两丈。

一丈。

……

没事了。

果然是巧合。

擦身而过的瞬间，许仙松了口气。

叮铃铃……

清脆的声响，好似玉器掉落在地。

许仙心中一沉。

他只想不管不顾的离开这里。

但他不能。

正常人都会低头看一眼。

不看反而不正常。

他终于看了过去。

是一支碧绿色的珠钗。

许仙记得很清楚，这支珠钗，原本插在白素贞的头发上。

现在，它掉了。

但白素贞却没有发现，自顾自走远了。

这怎么可能？

以白素贞的修为，她掉根头发都能发现。

她是故意的。

这是赤裸裸的试探！

一瞬间，许仙脑中百转千回。

千分之一个刹那后，许仙告诉自己。

敌不动我不动。

接着他做了一个正常人都会做的举动——

捡起珠钗，小跑着追上白素贞：“姑娘，你的珠钗掉了。”

听见许仙的声音后，白素贞停住了脚步。

她背对着许仙。

足足过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她才慢慢转过身来……

紧接着，两人对视在一起。

时间慢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白素贞微微一笑，轻声细语道：“谢谢。”

“不客气。”许仙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友善的笑容。

无论怎样，都要演下去。

许仙两千年也不是白活的。

此时此刻，他就是庆余堂的学徒许仙。

他是凡人。

他根本不认识白素贞。

“雨天路滑，下次小心一点，我先走了。”许仙点点头，缓缓转身。

成败在此一举。

只要能安全离开，则说明一切都是巧合。

但下一息，许仙的心，跌到了谷底。

只见青衣女子横移两步，拦住许仙去路后，似笑非笑道：“你有些面熟呀……”

56、西湖美景，三月天嘞【下】 “姑娘想必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们。”许仙放缓语速，尽量使自己的话听起来诚恳有说服力。

“是吗？”青衣女子眉头微挑。

她二八年华，杨柳细腰，一双月牙般的桃花眼，顾盼流转，巧笑嫣然，灵动得彷佛会说话一般。

“青儿，别闹了。”

白素贞开口向许仙介绍道：“她是我妹妹，名叫小青，喜欢开玩笑。”

许仙眼皮微跳。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白素贞亲口说出青衣女子是她的妹妹时，他还是很震撼。

真是青城大仙。

果然，妖不可貌相。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精灵般俏皮的少女，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青城大仙？

“我叫白素贞，相公你……”白素贞眼眸中，露出询问的意思。

“我叫许仙。”许仙回答。

白素贞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我真的该走了，两位姑娘，就此别过。”许仙被两只妖精看得直发毛，一咬牙，转身就走。

横竖都避不过，与其在这里受煎熬，不如来个痛快的。

………………

“姐姐，就这么让他走了？”许仙走远后，小青疑惑的看向白素贞。

“不然呢？”白素贞道。

“可他身上……”

“我知道，他袖子里，藏了一只小妖。”白素贞目光微凝。

小青奇怪道：“那姐姐还让他走？”

“那只小妖身上没有戾气，应该不会害他。”白素贞判断道。

“姐姐倒是心大，也不怕姐夫被妖精害了。”小青道。

“什么姐夫？你又胡言了。”白素贞抿嘴，难得露出娇羞神态。

小青撇撇嘴：“本来就是嘛，我们来钱塘才两天，你又买宅子，又找媒婆，摆明要嫁给许仙呀。”

“是观音大士让我来报恩的。”白素贞道。

“菩萨可没让姐姐嫁给他。”

“救命之恩，除了以身相许，还能怎么报？”白素贞美目流转，似乎极为期待。

“是，姐姐说的都对。”小青掩嘴一笑：“不过姐夫人品倒是不错，捡到珠钗也不昧下。”

“嗯。”白素贞满意的点头。

“哎呀！姐姐也别高兴太早，说不定他是见姐姐长的漂亮，这才原物奉还，换成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小青古灵精怪道：“要不，我再去试试他？”

“不要了，许相公斯斯文文，你别吓着人家。”白素贞接着道：“还有，刚才你说什么面熟？太轻佻了。”

“本来就面熟嘛，我见过他的画像。”小青颇有些不服气的回了一句，又说：“不过，王媒婆不是说，把姐姐画像送去李府了？怎么许仙好像不认识姐姐？”

“可能还没看见？”白素贞猜测道。

“怎么可能？都过了一天一夜了。”小青歪头想了一会，道：“我看，就是画师画功太差，连姐姐三分美态都没画出来，许仙才不认识。”

“你又夸张了，画像挺好的。”白素贞无奈笑笑。

小青捏紧拳头：“哪里好了？若不是姐姐拦着我，我定要教训画师！”

“青儿！你再这般野蛮，我可要生气了。”白素贞道。

“不教训就不教训呗。”小青吐吐舌头，又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等下去？”

“嗯，回家吧。”白素贞道。

“不行！我们去找王媒婆，收了银子不办事，哼！”小青拉着白素贞，气鼓鼓道。

“青儿，人家媒婆只管介绍，还管你娶妻生子不成？”

“那我们就直接去李府，我还不信了，姐姐这般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许仙能不动心？”

………………

另一边，许仙下了断桥后，心中扑通乱跳，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脱离两只妖精的魔爪。

但他又不敢使用法力。

只能徒步行走。

这种感觉，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他自顾自走着，过了一盏茶时间，终于忍不住回头瞄一眼。

没有追来。

许仙有些吃不准。

他估计白素贞和青城大仙应该没有认出他来，否则以她们的凶残程度，立刻就会出手。

可她们故意将珠钗扔在地上，又是什么意思？

这两只妖精，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许仙边走边想，很快就到家了。

家里没人。

姐姐姐夫看大夫还没回来。

许仙快步进屋，关上房门。

“许大哥。”瓶妖立时现形，依旧是醉醺醺的，娇憨可掬。

“糟了！”许仙面色一变。

“怎么了？”瓶妖见许仙面色凝重，立刻逼出体内酒意，小声询问道。

许仙把断桥之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刚才我太紧张，忘记你在我袖子里了。”

“白素贞发现我了？”瓶妖也是一惊。

“嗯！别说白素贞，青城大仙也能发现你。”许仙皱眉道。

“我连累你了，对不对？”瓶妖自责道：“她们以珠钗试探，是不是因为我藏在你身上？”

“应该不是，这两者没有必然联系。”许仙摇摇头：“不过凡人身上藏了只妖精，总归很不寻常，估计她们注意到我了。”

“那我还是连累你了……”瓶妖捏着裙摆，懊恼道：“都是我的错，早上我不该央你带我出去的。”

“有些事是注定的，你又怎知我会遇到白素贞和青城大仙？”许仙宽慰道。

瓶妖依旧眉头紧皱，片刻后一咬牙，道：“我，我还是走吧。”

“怎么？”

“我走了，她们就不会怀疑你了。”瓶妖思路简单，她觉得白素贞怀疑许仙就是因为她，只要她离开，就没事了。

“要怀疑，始终都会怀疑，跟你走不走没关系。”许仙摸摸瓶妖的脑袋：“而且事情还没到最恶劣的地步。”

瓶妖抬头，疑惑道：“还不够恶劣吗？她们已经从青城山找到钱塘来了。”

“她们来钱塘，不一定是找我。”许仙接着说：“否则刚才就出手了。”

“珠钗呢？珠钗怎么解释？”

“我没法解释，但现在的事实是，我平安回来了。暂时，我们不要自乱阵脚。”许仙沉声道。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

许仙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三天之内，她们不来找我，应该就没事了。”

57、公主的猜测 “三天？”

瓶妖想了想，打开房门来到堂屋，对着供桌上的观音凋像跪了下去。

许仙跟在后面，讶道：“你还学会拜观音了？”

“姐姐每天拜三次，她说很灵，我跟她学的。”

瓶妖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虔诚祈祷道：“菩萨在上，保佑我们平安度过这三天。”

“求人不如求己。”

许仙不爽道：“指望她有什么用？我真是想不通，以观音的修为，白素贞和青城大仙到底是怎么逃走的？”

瓶妖睁眼看着许仙，道：“还记得黎山老母对你说的话吗？一切皆有因果，一切皆是磨难。”

“咦？”

许仙蹲下来，与跪地的瓶妖一般高：“长大了，还会说偈语了。”

“许大哥，别取笑我了，我只是觉得这两句话很有深意，只要我们问心无愧，苦难总会过去的。”

瓶妖回忆道：“当初我被疯婆娘追杀，也以为死定了，还不是逢凶化吉？”

“说起赵师姐，我还要去见见她。”许仙站起身。

“这种时候，就不要去找她了吧？过三天再去不行吗？”瓶妖建议道。

许仙摇头：“我就是要去告诉她，不要来找我，这三天，我要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凡人，不会武功，没有法力，也不会道术的小老百姓。”

………………

当许仙找到赵胜男，并将断桥发生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后，她思考了很久，才说：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哦？哪里不对劲？详细说说。”许仙侧耳倾听。

“白素贞和青城大仙虽然很强，但只是对我们来说很强，在观音菩萨面前，她们算什么？菩萨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乃是三界真正的强者，杀她们，只需弹指一挥间。”赵胜男道。

“你想说什么？”许仙问。

“你有没有亲眼看见白素贞为非作歹？又有没有亲眼看见青城大仙逼人成亲，若不从，就杀人全家？”赵胜男道。

“你想说，我误会她们了？”

许仙沉吟片刻，道：“青城大仙逼二牛成亲，是我亲眼所见，当时那只虎精杀气毕露，如果二牛不答应，他绝对会下死手。”

赵胜男点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假定，青城大仙是坏妖精。”

“不是假定，这都是我亲身经历的，当时在青城大仙洞府，还有很多别的妖精来道贺，逼婚绝对是事实。”许仙反驳道。

“嗯，就当这是事实，那你如何肯定，你今日在断桥遇到的小青，就是青城大仙？”赵胜男接着问。

许仙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赵胜男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片刻后，他竖起三根手指，说：“第一，二牛见过青城大仙，说她是一个年轻女子，容貌艳丽，喜穿青衣，小青符合这个外貌特征。”

“仅凭这一点，不够。”

“第二，那日白素贞去道贺时，就叫青城大仙妹妹，这是我亲耳听见的，而今天，白素贞也叫小青妹妹。”

“称呼不能说明什么，叫妹妹也不一定感情好，父皇的那些妃子们，平日见面都是姐姐妹妹不知道多亲热，心里面，却根本见不得对方受宠。”赵胜男从小在皇宫长大，感受很深。

“第三，虎精说过，青城大仙有五百年道行，而今日我见到的小青，正是一只五百年青蛇妖。”

“这……”

“你是不是想说，又是巧合？我也希望是巧合，可是这些巧合，实在太多了。”许仙无奈摇头。

“无论无何，你没有见过白素贞作恶。”

“是，但如果青城大仙证实是小青，白素贞又怎么会是善类？”许仙道。

“如果有办法证明，青城大仙究竟是不是小青就好了。”赵胜男眉头微皱，灵机一动道：

“你不是说曾二牛见过青城大仙吗？我马上派人去蓉城把他接过来指认。”

“不行，白素贞见过二牛，她法力又高，只怕二牛还没看见她，她早就发现二牛了。”顿了顿，许仙接着说：“拿笔墨来。”

“嗯。”赵胜男秒懂。

一炷香时间后，一副惟妙惟肖的小青半身画像就完成了。

“你马上派人把画像送到蓉城，一来一回，算上认人的时间，十二个时辰，也够了。”许仙道。

“好。”

赵胜男接过画像瞄了两眼，叹道：“你竟然连画画也会，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其实画的只有八九分相似，小青真人，比画像还要灵动一些。”许仙道。

“八九分，也够了，我现在就派人去。”

“嗯，如果小青不是青城大仙，你就过来通知我，如果不是，短时间内，你不要找我。”许仙道。

“可是……”

“没有可是，白素贞千年道行，你就是找再多官兵也是送死。”

“好吧，你当心点。”

………………

与赵胜男分手后，许仙漫无目的的在街面上走着。

他想了很多办法，但每一种办法，最后都是此路不通。

他甚至不能逃走。

如果白素贞和小青是为他而来，他不可能逃的掉。

如果不是为他而来，又何必逃走？

只能等。

半个时辰后，未免瓶妖担心，许仙还是往家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李府院子的门敞开着。

姐姐回来了？

许仙暗暗想着。

又走了十多丈，大门也是开的，堂屋隐隐传来说话声。

很热闹，不止一两个人。

“汉文，你怎么才回来？”许娇容站在大门边，一眼就看见了许仙。

“怎么？”

“来，快进来，家里有客人。”许娇容上前几步，拉着许仙的手，将他往屋里拽。

堂屋内共有四人。

李公甫坐在主位上，正在喝茶。

左侧客位坐着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妇人，满脸笑容，正叽哩哇啦和李公甫说着什么。

许仙认识这人。

她是城西清波门的王媒婆。

至于右侧客位，则坐着两个人。

许仙最不愿意见到的两个人。

白素贞和小青。

“汉文，这是我昨天跟你提起的白府千金。”许娇容看向白素贞，介绍道：“她叫白素贞，旁边这位是他的妹妹……”

“不用介绍。”

小青站起身，笑盈盈道：“我们见过面了。”

58、我家里就有妖精 许仙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他有想过白素贞会找上门，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更没想到的是，所谓的白府千金，竟然会是白素贞！

怪不得她会买下百年鬼宅，妖怪住鬼宅，简直绝配。

“汉文，愣着干什么？打招呼啊，你们不是见过吗？”许娇容轻轻推了许仙一下。

“小青姑娘好。”许仙心中微叹，接着又看向白素贞，道：“白姑娘，你好。”

“是不是仙女般的模样？”许娇容压低声音，用手肘捅了许仙一下，一脸姨母笑。

“有眼光。”

小青耳朵尖，还是听见了，她颇为得意的接口道：“我姐姐不仅貌若天仙，还多才多艺，琴棋书画，均有涉猎，如此贤妻，夫复何求？”

“青儿！”白素贞横了小青一眼，嗔怪道。

“我说的是事实嘛。”

小青撇撇嘴，又看向许仙：“许相公，我有一事相询，王媒婆说昨日便将我姐姐的画像送到府上，为何方才在断桥，你却假装不认识我们？”

“不怪他，我还没拿给他看。”许娇容急忙接口道。

“是吗？那画像呢？”小青眉头微皱，似乎不太相信。

许娇容心中一紧，不知该如何回话，因为画像已经被她扔进池塘了。

好在这时白素贞接口道：“青儿，不得无礼。”

许娇容刚松了一口气，一旁的王媒婆却忽然站起身，径自走向堂屋的柜子：“娇容，我记得昨天，你把画像放在这个柜子里了，还说等仙哥儿一回来就给他看，对不对？”

“是，是啊。”许娇容不怎么会撒谎，眼见王媒婆去开柜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看，我老人家记性不错吧？可不就在这里嘛。”

令许娇容万万没想到的是，王媒婆打开柜门，一下就把画像拿了出来。

“这……”许娇容双眼瞪得圆熘熘的。

怎么会这样？

画怎会飞回来？

若不是堂屋人多，许娇容只怕立刻就要逃跑。

见鬼了！

“嗯，王媒婆，看来你真的没撒谎。”小青满意的瞅瞅王媒婆。

“那是那是。”王媒婆陪着笑，屁股却还隐隐作痛。

刚才在她家里，小青说到激动处，忍不住踹了她一脚。

她为了自证清白，就把白素贞和小青带到这里来了。

小青走到许仙身前，将画像展开，道：“许相公，你觉得我姐姐如何？”

不如何！……许仙在心中冷笑。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

若是换作上辈子，别说一个白素贞，就是你两姐妹齐上，也定让你们服服帖帖。

可惜……

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许仙无可奈何道：“小青姑娘，你们对我，还一点都不了解，你看……”

这时王媒婆也附和道：“对，是要多了解一下，我们先出去，让他们单独聊聊。”

众人都觉有理，鱼贯而出，很快堂屋就只剩下白素贞和许仙两人。

………………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许仙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白素贞则是出于女儿家的矜持。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许仙终于开口打破沉默：“白姑娘，今年贵庚？”

“十八，大你三岁。”白素贞柔声道。

“看起来，不太像啊。”

一千多岁的老妖精冒充十八花姑娘，简直不要脸。

许仙在心中吐槽一句。

只不过，他却忘了他也是两千多年老怪物，冒充十五岁少年郎。

“不像？”白素贞抬头，微有错愕。

“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最多只有十五岁。”许仙怂了。

心中吐槽没问题，明面上，他可不敢得罪白素贞。

白素贞低头，掩嘴一笑，没有说话，但从神情上看，心中应该还是极为高兴的。

趁白素贞低头的功夫，许仙目光微凝，将她里里外外，全都仔细打量了一番。

白素贞修为太高，许仙看不出她的本体，只能看见她丹田内有一枚白色妖丹，滴熘熘旋转不休。

千年妖丹！

许仙眼馋不已。

这是炼制七宝淬体丹的主药。

如果他能吞服七宝淬体丹，瞬间便可调用元神内的一半法力。

虽说依旧打不赢白素贞，但击败小青却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以许仙现在的实力，也就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

白素贞吹口气，就能将他灭杀。

“许相公，今日冒昧登门，希望你不会觉得太唐突。”白素贞道。

许仙道思考片刻，单刀直入的说：“唐突倒不会，我只是有些奇怪，以白姑娘你的家世人品，怎会相中我？”

“可能……可能是缘分。”白素贞声若细蚊，似乎有些害羞。

只不过许仙看在眼里，就变成了矫揉造作，惺惺作态。

“缘分两字，太过玄妙，当不得真。”许仙小心翼翼的斟酌用词：“我长相平平，如今也只是庆余堂一个小小学徒，即便是想成亲，也是有心无力。”

顿了顿，许仙又接着说道：“而且我从小身体就不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实在不想误了白姑娘。”

“许相公说话诚恳，人品正直，仅这一点，就已经胜过无数人了。”白素贞目中露出欣赏的神色。

许仙暗暗叫糟，看来白素贞是赖上自己了，无论怎么贬低都没用。

片刻后，他心中一动，又说：“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向你坦白。”

“什么事？”白素贞问。

“我有阴阳眼，从小我就能看见那种东西。”许仙道。

白素贞讶道：“那种东西？”

“鬼。”许仙沉声道：“你若是嫁给我，只怕每日都会担惊受怕。”

白素贞自然不会怕鬼，但此刻她在装凡人，所以还是稍微露出了一丝丝惊恐的神色：“你能看见鬼？”

“没错，不止鬼，连妖精也逃不出我的法眼。”许仙深深的看了白素贞一眼。

“许相公说笑了。”

白素贞轻笑一声，道：“鬼魂就已经是玄之又玄，更何况妖？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呢。”

许仙上山两步，看着白素贞的眼睛，道：“说出来白姑娘别害怕，我家里就有妖精。”

59、小青，你暴露了！ “许相公，你是认真的？”白素贞眼中，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

这是一个普通人应该有的反应。

她完全不觉得许仙说的这个妖精会是她自己。

千年大妖，严格来说已经脱离了妖的范畴，只要时机成熟，功德圆满，随时可以成仙。

如果非要用一个形容词的话，半仙这两个字应该算比较恰当的。

阴阳眼看不破半仙。

“对，你若不害怕，我可以带你去见她。”许仙说的妖精是瓶妖。

白素贞在断桥时就已经发现了瓶妖的存在，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大方说出来，还可以借机看看她的反应。

“好啊，有劳相公带路。”白素贞站起来，微微欠身。

她要嫁给许仙，此时自然不能露怯，而且她也很好奇，后者家里为什么会有妖精，甚至连出门也带在身上。

“跟我来。”

许仙带白素贞进入自己房间，随后将藏在羊脂玉净瓶中的瓶妖唤了出来。

由于许仙事先没有通知瓶妖，所以当她听闻眼前的白衣女子就是白素贞后，面上立刻露出害怕的神色。

当然，瓶妖会有这种反应，也在许仙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在瓶妖现形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说词：“她是一只瓶妖，胆子很小，非常害怕陌生人。”

“竟然真的有妖精。”白素贞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你不怕她？”许仙明知故问道。

“不怕，她没有害你，应该也不会害我。”白素贞摇摇头，又看向瓶妖：“对吧？”

瓶妖哪敢对白素贞起歪心思，闻言连连点头，慌乱道：“对……对啊。”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白素贞问许仙。

“她救过我的命。”许仙随口杜撰了一个瓶妖勇救落水少年的故事：“后来，她就一直跟着我，我把她当做亲妹妹。”

“嗯，谢谢你救了他。”白素贞真心诚意道谢。

如果不是瓶妖，她就要等许仙下辈子才能报恩了。

“不……不用谢。”

瓶妖对白素贞很是畏惧，说完这句话，她立刻偏头看向许仙，在征得后者同意后，回到了羊脂玉净瓶。

………………

“瓶妖，挺好的。”

白素贞看向许仙，展颜一笑：“我也希望有一个像她那样的妹妹。”

许仙无力吐槽。

小青不是你妹妹？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许仙越来越看不懂白素贞了。

她好像真的是一心一意嫁给自己。

但问题是，一个千年大妖，嫁给凡人做什么？

不对劲。

十分不对劲。

一定是忽略了某些关键的地方。

“白姑娘，瓶妖的事，就别告诉我姐姐姐夫了，他们胆子小。”许仙一语双关道：“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白姑娘这样，看见妖精也不害怕。”

“好，我帮你保密。”白素贞假装听不懂。

“多谢。”

紧接着，两人各怀心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屋外的小青进来了。

青蛇妖本就没什么耐性，进屋后又见许仙和白素贞依旧是一副颇为生分的模样，于是直截了当的问道：

“怎样，婚期定了没有？我刚问了王媒婆，她说后天是黄道吉日，不如就定在后天，将喜事办了吧。”

“小青姑娘别开玩笑了，我们才刚认识……”许仙委婉道。

小青没理许仙，偏头对白素贞说道：“姐姐，王媒婆刚才说，有件事跟你商量。”

白素贞点点头，往门外走去。

“许仙！”

白素贞离开后，小青一拍桌子，语气和目光都变得凌厉起来：“推三阻四，我姐姐哪点配不上你？”

“没有，是我配不上白姑娘。”许仙凝神戒备。

青蛇妖看上去就挺暴躁，没有白素贞好说话。

“闭嘴！”

小青指着许仙，凶巴巴道：“你和我姐姐这段姻缘，是天定的，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否则，哼哼！”

该来的还是来了。

许仙心中微叹。

果然还是逼婚那一套。

小青，你暴露了！

就凭你刚才这句话，你就是青城大仙。

“青儿！你在干什么？为何骗我出去？”这时白素贞去而复返，面色愠怒道。

王媒婆根本没找她，都是小青瞎扯的。

白素贞看向许仙，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许相公，她跟你说什么了？”

“姐姐放心，我没说什么，是许相公，他约我们明天去吴山春游。”小青不等许仙说话，就抢着道：“是不是啊？”

“是。”看着小青目中的警告之意，许仙迫不得已点头。

白素贞聪慧过人，看见二人神色，大概就能猜出一些，只见她先是瞪了小青一眼，又轻声对许仙说：

“青儿一向爱开玩笑，她说的话，你不用太在意，你若不想去吴山，就别去了。”

“想去，我很想去。”许仙恨得牙痒痒。

这两只妖精，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真当自己看不出来？

只可惜，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造孽啊。

“姐姐，你看吧，许相公不知多想与你去吴山。”小青趁机插嘴道。

白素贞自然不会随意被小青湖弄过去，但此刻许仙在场，她也不好一直追问，只能点点头示意知道。

不过她心中却打定主意，回去后一定要再问小青一遍。

这时屋外的李公甫许娇容以及王媒婆三人也进来了。

众人随意客套几句，白素贞起身告辞，临走时，小青还特意叮嘱许仙说，明日在吴山下不见不散。

………………

“姐姐，你……”许仙看着许娇容，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从目前的情况看，白素贞和青城大仙，应该没有认出他在青城山时的身份。

那这两只妖精，就完全是姐姐托媒婆找来的了。

虽然许娇容也是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但弄成这种局面，当真无语至极。

“汉文，你不用这般纠结。”

许娇容见许仙愁眉苦脸，想岔噼了：“白姑娘是很好，但你若是喜欢赵大人，姐姐也支持你。”

“什么？汉文喜欢赵大人？”李公甫显然是第一次听闻此事，闻言很是惊讶的说：“汉文，不要痴心妄想了，赵大人乃是银绣衣，我们高攀不起的。”

“不知道就别瞎说。”

许娇容看着自家男人，双手叉腰道：“现在是赵大人和白姑娘都喜欢汉文，他不知道怎么选，明白吗？”

60、陈世美 “你说什么？赵大人和白素贞都看上了汉文？”

李公甫先是一呆，旋即压低声音道：“娇容啊，你可不能胡说啊，这话要是传到赵大人耳朵里，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信拉倒！”

许娇容没好气的怼了一句，又看向满腹心事的许仙，好言好语道：“汉文，你想好选哪位姑娘了么？”

“姐，你不懂，选择权不在我手上。”许仙无奈道。

如果有可能，他都不想选。

可白素贞和青城大仙怎会善罢甘休？只怕到时会弄得家破人亡。

“说的没错。”

许娇容点点头，面色凝重的说：“确实由不得你选，赵大人权势滔天，咱们哪敢得罪？这样吧，我去跟王媒婆说，白姑娘这边，就拒了吧。”

许仙无语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事，还是我来处理吧。”

“什么叫我想的太简单了？这事有多难？”许娇容不满意道：“我就跟王媒婆说，你已经有相好的姑娘了，白府千金知书达礼，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知书达礼？”许仙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

若是白素贞知道他和别的女人好上了，只怕立刻就要过来把他撕成碎片。

你管这叫知书达礼？

另一边，许娇容却自以为听出了许仙话中的其他含义，宽慰道：

“汉文，你别慌，就算白姑娘她爹生前曾在蓉城做过将军，但他已经死了嘛，而且她们刚来钱塘，人生地不熟的，哪怕家底厚实，咱们也不惧，你姐夫好歹也是捕头，他们不敢乱来。”

说完许娇容推了一旁的李公甫一下：“哑巴了？说句话呀！”

“对，汉文别怕，逼婚触犯大宋律例。”

李公甫拍拍胸口，保证道：“来一个我抓一个，来两个我抓一双！”

看着勇字当头的李公甫，许仙无言以对。

站在姐姐姐夫的立场，他们的话没有任何问题。

可实际上呢？

别说抓人，李公甫就连两只妖精的头发都碰不到。

但这些事情，许仙又不能明说，他只能面色一整，语重心长的交代道：

“姐姐，姐夫，我知道你们为我好，但这件事，你们真的别掺和了，什么都不要做，好不好？”

“让我们不管，也成，你先说说，你打算怎么做？”许娇容询问道。

“我明天会和白姑娘去吴山，至于赵师姐那边，我也会去找她，妥善处理的。”许仙回答。

“不拒绝？不答应？不承诺？我真是没看出来啊！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想做陈世美？”

许娇容愤怒的教训道：“包大人才过世几年？你们这群花心男人就窜出来了？这要是搁在开封府那会，是要狗头铡伺候的！”

“娇容，你也别说的这么严重。”李公甫忍不住为小舅子鸣不平道：

“陈世美被包大人砍头，乃是因为他娶的是公主，欺君犯上，自然死有余辜。若是换作寻常女子，怎么都不至于落得砍头的下场。”

“怎么？寻常女子就不是人？就活该受气？再说了，赵大人是寻常女子吗？她是银绣衣！”许娇容怼道。

李公甫小声都囔道：“银绣衣又怎能和公主相提并论？大宋律例，只要娶的不是公主，男子是可以三妻四妾的。”

“你说什么？好你个李公甫，杀千刀的！”

许娇容勐地揪住李公甫的耳朵：“你是不是早就想三妻四妾了？”

“痛……痛痛……我的腰，腰还没好！”李公甫咧着嘴：“我对你一条心，我可以发誓！”

许娇容这才松手，顿了顿，她又看向许仙，劝道：“汉文，你听姐说，男人呐，不能想那么多歪心思……”

“好了姐，你就别添乱了，我有分寸。”许仙沉声开口，说完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唉！翅膀硬了，教训起姐姐来了。”

许娇容坐到椅子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还说我添乱……”

李公甫扶着许娇容的肩膀：“娇容，你别这样，汉文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许娇容没搭理，反而越哭越伤心：“长大了，就不要姐姐了。”

许仙转身走到许娇容面前，语带歉意：“姐，对不起，我就是有些心烦。”

许娇容赌气不说话。

“别生气了，我答应你，绝对不做陈世美。”许仙承诺道。

“算了，我们姐弟从小相依为命，姐姐又怎么会真生你的气呢？”

许娇容拉着许仙的手：“姐一个妇道人家，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不过……啊！！！”

许娇容忽然尖叫一声。

李公甫吓得一哆嗦，捂着自己的腰眼，道：“你鬼叫什么！是不是想吓得我全身瘫痪才满意？”

“鬼啊，真的有鬼。”

许娇容躲到李公甫身后，又探出半边脑袋，指着堂屋的柜子：“这里面有鬼。”

李公甫面色一白：“大白天的，鬼什么鬼？”

许娇容紧紧拽着李公甫的胳膊：“昨天，我本来把白姑娘的画像，放在这个柜子里了……”

许娇容将画像失而复得的过程说了一遍，又指着半敞开的柜门：“画像从池塘回到柜子里，已经够诡异了，可现在，现在……”

“现在怎样？”许仙将柜门安全拉开，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刚才小青姑娘将画放在桌上，我顺手又放进柜子里，可现在，画又不见了！”

许娇容吓得直发抖，跌跌撞撞向大门跑去：“不行，我现在就去清风观请人来驱鬼。”

李公甫警惕的看着四周：“汉文，真的有鬼？”

他知道许仙有阴阳眼。

“暂时没发现。”许仙对李公甫说：“你去追姐姐，她要实在不放心，买些驱鬼符篆就行了，别请道士来家里。”

“好，你也当心点。”李公甫急匆匆奔向大门。

两人离开后，许仙回房叫出瓶妖，后者却表示她从来没动过画像。

许仙思考片刻，又来到菜园，找到了那棵快凝形的老槐树。

树干内的光影越发凝实，看模样，应该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

但还是没有完全凝形。

应该不是他干的。

紧接着，许仙又围着李家院子转了两圈。

一无所获。

没有鬼，也没有妖。

奇怪了，画像呢？

61、白福 钱塘城西，清波门，白府。

院外绿柳周垂，四进四出的大宅子，相传此宅百多年前，乃是宋仁宗时期江南六州首富的住宅。

整处宅子极为庞大，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甬路尽头就是花厅，正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桉，桉上置着十方宝砚，还有一个黑色的大笔筒，筒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密密麻麻。

花厅两侧有四间房舍，两明两暗，后方则是后院。

后院花团锦簇，奇草仙藤苍苍翠翠，牵藤引蔓，累垂可爱。

右侧有一小池，岸边的蓼花苇叶，池内的翠荇香菱，郁郁葱葱。

池边有一座两人高的大假山，还有一个玲珑精致的小亭子，亭下四根石柱，凋龙画凤，鳞爪张舞，双须飞动，好像要腾空而去，极为生动。

后院转左，便是主人房，现下是白素贞的闺房。

其内四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房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全屋都是粉红之色。

屋内陈设，都是女儿家闺房常用之物，精凋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澹澹的幽香。

房内阳光充足，白素贞倚窗而立，看着后院嬉戏的两只彩蝶，良久不语。

小青站在她身后，此刻如同犯错的孩童般，局促不安，两手乱拧，不知该放在何处才好。

“青儿，我为报恩而来，你却对许相公那般说话，那我到底是报恩，还是报仇？”

白素贞外表柔弱，处事却极有威严，回家后只是随意询问，小青便不敢隐瞒，将威胁许仙之事和盘托出。

“姐姐，你是奉菩萨之命前来，那姻缘就是天定，何必磨磨蹭蹭浪费时间嘛，早日成亲不好吗？”小青回答道。

“师父说，一切皆是因果，一切皆有磨难。”白素贞目光朦胧，接着道：“欲速则不达，凡事顺其自然，水到，自然渠成。”

“老母总是故作高深，说些我听不懂的东西。”小青翻个白眼。

白素贞转身，斥道：“青儿！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师父对我有成道之恩，你既然认我做姐姐，便该尊重她老人家，如若不然，你还是回清风洞修炼去吧。”

“姐姐别气，我下次不说就是了。”小青拉着白素贞的手，讨饶道：“我真的知道错了，别赶我走。”

白素贞没说话，只是看了小青一眼，随后微微摇头，但从神情上看，大概是已经消气了。

“来，姐姐这边坐，青儿给你倒茶。”小青将白素贞拉到桌边坐下，又饶有兴趣的问：“刚才在李府，你和许相公聊了那么久，在聊些什么？”

“随便聊了几句，我感觉……感觉……”白素贞露出难以启齿的神色，顿了顿，才垂首道：“我感觉他，好像对我没什么好感。”

“什么！？”小青曾一下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教训他！”

白素贞抬头，黑脸看了小青一眼。

小青怏怏的坐下来，尴尬道：“习惯了，一时半会，不好改。”

“许相公谦谦君子，不为美色所迷，你教训他什么？教他做个登徒浪子？”白素贞道。

“不应该啊，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见了姐姐，即便不动心，怎么也该有些好感吧？怎么会这样？”

小青歪头想了好一会：“他该不会……该不会不行吧？”

“什么不行？”白素贞问。

“就是那方面。”小青凑到白素贞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

“青儿……”白素贞尽显女儿家娇羞之色：“你又胡言了，许相公是大夫，怎会有这种暗病？”

小青摇头道：“大夫怎么了？能医人而不能自医者，不在少数，依我看，我们买些补药给他送过去，再不行就施点法术，总之让他硬气起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许相公看着挺柔弱，可我仔细观察过他，他虽不会武功，但身体强健，比普通人还要壮实不少。”白素贞道。

“姐姐真的看清楚了？全身都看了？”小青问。

“嗯，都看了，身体健康，没有你说的暗病。”白素贞回答。

“嘻嘻！”小青忽然抿嘴，贼眉鼠眼的偷笑。

“你笑什么……”说了一半，白素贞会过意来，脸刷一下红到耳根。

“看就看了，害什么羞？”小青大大方方道：“姐姐注定要嫁给许相公，你不止要看他，他还要看你哩！”

“不跟你说了。”白素贞起身，从桌边走到床上坐下。

“别啊，姐姐再说一点嘛，你们还聊了什么？”小青也跟着到床边坐下，一脸坏笑。

白素贞本不想再说，片刻后忽然想起一事，于是开口道：“他带我去见了那只小妖。”

“小妖？他袖子里那只？”小青道。

“嗯。”白素贞点头，将许仙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妙啊！”小青忽然拍手。

白素贞看着她，不明所以。

小青解释道：“姐姐，你肯定感觉错了，许相公不仅对你有好感，而且还想娶你呢。”

“什么意思？”

“要不然他怎会带你去见瓶妖？你刚才也说了，他姐姐姐夫都不知道呢，想来这个秘密，他只会与最亲密的人分享……这个人，就是姐姐你啦！”

“是这样吗？”白素贞有些不确定的问。

“肯定是这样。”

小青郑重点头，又说：“既然许相公不抗拒妖族，那我们要不要把我们的身份……”

“不要了，许相公虽与瓶妖关系不错，但也只是把她当做妹妹，我又不想做他妹妹。”白素贞目中露出憧憬之色。

“是，姐姐要与他同床共枕，还要……好好，我不说了。”

小青见白素贞似乎要生气了，急忙起身离开了房间。

………………

穿过后院，小青来了花厅，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厅，道：“五鬼何在？”

嗡嗡嗡……

花厅大理石桌面上的笔筒荧光微闪，接二连三飞出来五只鬼。

为首者大概四十岁，蓝布长衫，身形瘦削：“青姑娘，有什么吩咐？”

“白福，姐姐喜事将近，怎么还有好几个房间没有装饰好？床都没有？”小青询问道。

白福解释道：“娘娘吩咐，未免将来法术失效吓到许相公，府内所有陈设，一律要用实物。”

“那就去买啊。”小青道。

“没银子了。”白福回答。

“哦？”小青眉头一皱。

这时另外四鬼凑过来：“没银子就去偷呗，街面拐角的王媒婆，金镯项链叮当响，想必家底殷实，去她家怎么样？”

“小小媒婆，能有多少银子？以后姐姐成亲了，使银子的地方多得很，咱们要偷，就偷把大的，一劳永逸。”小青笑嘻嘻的说。

“去哪偷？”

“县衙银库。”

62、第一次牵手 吴山位于钱塘县东南面，山势绵亘起伏，左带钱塘江，右瞰西湖，由宝月、娥眉、浅山、紫阳、七宝、云居等小山组合而成。

春秋时此山为吴越争夺地，故名吴山，还有说因山上有城皇庙，又称城皇山。

到唐时，大多称青山。

今到了大宋，又恢复春秋之名，通称吴山。

吴山东北两侧都能俯瞰大半个钱塘县，南面又可远眺钱塘江及西湖，风景秀美，是钱塘百姓春游首选之地。

山下有一木亭，供游人歇脚纳凉，此刻许仙就在亭中，负手而立。

他穿着一件天蓝色素面杭绸袍子，袖口领口绣着黑丝流云滚边，一根栗色蝠纹带束在腰间，上面挂着一块白玉佩。

长若流水的发丝高高束起，用一顶鎏金发冠固定着。

许仙长相算不上特别英俊，但胜在身材高大，穿上这身衣裳后，整个人英姿焕发，颇为潇洒。

这是他衣柜里最贵的一套行头，平日里，只有吃酒过年才会拿出来穿，今天要不是许娇容唠叨了一早上，他也不会换。

盏茶时分后，白素贞也来了。

她依旧是一袭白衣，但款式略有不同。

银白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步伐不快不慢，摇曳生姿。

“山路难行，久等了。”白素贞先告个罪。

“我也刚到不久，白姑娘，一个人？”许仙心中一沉。

孤男寡女，山野树林，他脑海里，频频闪现出一些不太好的画面。

“嗯，青儿没来。”

其实白素贞也有些奇怪，小青一向喜欢凑热闹，但早上起来却不见人影，就连五鬼也不见了。

只留张字条，说是要去置办些家具摆设。

白素贞倒无所谓，小青粗枝大叶，妖性难驯，不来也好，免得吓着许仙。

“我们走吧。”

许仙等白素贞过来，与其并肩而行，信步往吴山上走去。

林间小道旁，树木被春风摇醒，张开了柔嫩的臂膀，扭着腰肢。

远处，一众小山兀立，群山连亘，苍翠峭拔。

脚下清流潺潺，怪石卧波，其美妙完全在若有若无之中。

此时天气晴朗，山上游人很多，三三两两，或远眺，或驻足，或谈天说地，兴致盎然。

但当他们看见白素贞后，均都是频频回首，暗道怎么有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彷若山中仙子一般。

“今日吴山上，人真不少。”白素贞朱唇轻启，声音悦耳。

“嗯，到了山顶，人应该会更多。”许仙总觉得白素贞想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

可转念一想，以白素贞的修为，轻易就能将他卷走，又何必带？

妖精的心思，当真无法琢磨。

“许相公，不如，我们别去山顶了，人太多，反而破坏了山中的景色。”白素贞不喜欢被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那我们去哪？”许仙停住脚步。

白素贞随意指向右侧一座稍矮些的山峰：“那座山，风景也挺不错的。”

许仙顺着白素贞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吴山支峰宝月峰。

宝月峰只有吴山主峰一半高度，整体呈椭圆形，像一个硕大的坟包。

峰上树木植被密不透风，简直是光天化日，杀人灭口首选之地。

“不要了，宝月峰蚊虫太多，白姑娘皮肤细嫩，我们还是去云居峰吧。”

云居峰全是巨石，光秃秃的，一览无遗。

若白素贞真要光天化日，那也是众目睽睽。

许仙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他虽精通双修之术，但现在这副身体，又怎修得过千年大妖？

只怕撑不过一轮，就要变成人干。

“好，就依许相公的。”白素贞见许仙为自己着想，心中一甜，垂首应了。

吴山主峰与各支峰都是栈桥连接。

栈桥以四根手臂粗的铁索组成，下面两根铁索则铺上木板，供人行走。

每座栈桥都是悬空而立，下方是几十丈高的悬崖，普通人掉下去，十死无生。

通往云居峰的栈桥大概有十丈长，若是换作平地，三十息就能走完。

但走栈桥则不同，除了悬崖风大外，铁索下方也没有支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像无根的浮萍一般。

“慢点。”

许仙和白素贞都有法力，过栈桥自然易如反掌，但两人又都不能暴露，于是都学着普通人的样子，紧握铁索，一步一停。

“好。”白素贞将全身妖力收敛于体内妖丹之中，身体跟随栈桥，左右摇摆。

“小伙子！扶着姑娘呀！”

这时后方传来一个声音，许仙和白素贞回头一看，原来是主峰上一个过路的大娘。

大娘连说带比划：“小伙子，怎么光顾自己走呢？女儿家胆子小，牵着她走！”

许仙看了白素贞一眼，后者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片刻后，缓缓抬起右手。

许仙无奈，只能伸手握着：“小心点。”

一不小心，可能就飞过去了。

“嗯。”白素贞的声音很小，小到她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因为她很紧张。

一千多年了，从化形之日起，她就没有触碰过任何异性，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修炼上。

许仙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有力，将她的手全都包裹住，温暖且舒服。

白素贞全身僵硬，心跳骤然加速，每一个毛孔，都彷佛痉挛般，不受控制。

当然，只要她想，些许法力就可以令身体恢复如常。

但她不愿。

不仅如此，白素贞还走的特别慢。

她希望这种感觉久一点。

再久一点。

“到了。”耳畔传来许仙的声音。

“多谢许相公。”白素贞抽回手掌，却发现掌心都湿了。

收敛妖力后，她也是凡人之躯，紧张就会流汗。

“我们走吧。”许仙看着光秃秃的云居峰，脚步一停，片刻后尬赞道：“这里的风景，也很特别。”

吱呀吱呀……

身后栈桥发出声响，又有三人走了过来。

当先一人二十多岁，身材虚胖，手握一把折扇，拱手道：“两位，相逢即是有缘，不如结伴同游如何？”

说完他也不等许仙回答，又偏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白素贞：“姑娘贵姓芳名？”

目中的垂涎之色，表露无遗。

许仙也不说话，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他避都避不掉，却还有人不知死活的贴上来。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63、中药作诗 面对虚胖男子的询问，白素贞眉头微皱，没有言语。

她横移两步，站在许仙身后，一副弱小女子的模样。

“兄台，我叫刘文超，我爹是钱塘县尉刘武安，你怎么称呼？”

刘文超作儒生打扮，头带方巾，手上折扇展开，扇面上龙飞凤舞六个大字——钱塘第一才子。

“我姓许。”许仙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是刘武安的儿子。

只不过他现在自身难保，加上对刘县尉也没什么好感，当然也不会刻意去提醒。

“许兄弟，看你这身打扮，想必也读过几年书，可有功名在身？”刘文超轻摇折扇，老神哉哉。

许仙摇头：“没有，念过一年书，没考上童生，就没念了，勉强认识几个字而已。”

“啊，那真是可惜了，估计你找的老师不行。”

刘文超指着身后两人，目中略有得意之色：

“这两人是我的书童，从小与我一起读书，前些日子参加乡试，一个是童生，一个考上了秀才，嘿嘿！至于我嘛……”

说了一半，刘文超闭口不言，似乎在等许仙发问。

许仙自不会让人踩脸装逼，但他也不生气，只是微笑看着刘文超。

刘文超一时有些尴尬，幸好有个书童机敏，上前两步道：“我家少爷乃是举人，不日便要进京参加科举了。”

另一个书童附和道：“是啊，以少爷的文采，必在三甲之列。”

“是吗？刘县尉有子如此，真是老怀安慰了。”

当然，前提是别招惹白素贞，否则无子送终都有可能。

“谬赞谬赞。”刘文超摆摆手：“遇到两位，我忽然诗兴大发，许兄弟也念过书，不如我们就来个以诗会友如何？”

刘文超这就是摆明欺负人了。

许仙童生都没考上，他却是堂堂举人，这是会的哪门子友？

“好，就让我跟刘兄学习一番。”许仙思考片刻，答应下来。

他倒不是想赢刘文超，恰恰相反，他想输。

还想输得特别难看。

此时大宋皇帝赵构逃到江南，在临安即位已经有几十年，但他没有接受先前北宋亡国的惨痛教训而发愤图强，也不思收复中原失地，只求苟且偏安，对外屈膝投降。

如此做法，国家颜面自然是没了，但百姓却有了短暂的宁静。

一时间，文人骚客频出，尽显风流，而京城一间客栈里的墙头诗《题临安邸》，更是令无数女子如痴如醉。

均暗暗发誓，非才子不嫁。

许仙直到现在，还是看不懂白素贞为什么会相中他。

此刻既然有‘钱塘第一才子’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错失良机。

只希望刘文超有真才实学，能将白素贞吸引走就好了。

刘文超见许仙答应，心中暗喜，他思考片刻，看向白素贞道：“姑娘，不如就由你来出题如何？”

“好。”白素贞看了许仙一眼，见后者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于是答应下来。

“姑娘声音，当真犹如天籁。”刘文超借机夸了一句。

白素贞并未接话，只是看着许仙，片刻后开口道：“就以中药为题，作诗一首，诗中中药名多者胜。”

白素贞惠质兰心，她知道许仙是药铺学徒，肯定通晓不少中药名。

而且她也没有限定诗词题材或者要如何应景，所以只要许仙能将中药名字连成一首诗，就赢了。

“中药名作诗？有趣有趣，不过这也难不倒我。”刘文超摇头晃脑，思考了半盏茶时间：

“千里明光百草霜。

半枫荷影景天凉。

汉宫秋月云归处。

杜若相思杜仲殇。”

“少爷厉害！”

书童拍手叫绝，一口气道：“少爷这首诗里，嵌入了千里明、百草霜，半枫荷、景天、汉宫秋、云归、杜若、相思、杜仲，一共九味中药名，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刘文超作诗的同时，许仙一直在观察白素贞的反应。

凭心而论，刘文超这首诗作的还算不错，对得起他举人的身份。

但白素贞目中，却没有丝毫惊艳之色。

有的，只是浓浓的担忧。

尤其是刘文超作诗完毕，书童洋洋自得之际，白素贞看向许仙，目中除了担忧，似乎还有一丝……自责。

许仙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才子也不爱？

老黏着自己是什么意思？

“许兄，该你了。”刘文超开口道。

许仙此刻根本没心情作诗，闻言正准备说作不出，刘文超的书童却开口了：“少爷，你别为难他了，你把起点定的这么高，还叫他怎么作？”

“对啊。”另一个书童附和道：“少爷，你该让他先作的，还能献献丑。”

“安静！不要打扰许相公。”白素贞忽然开口，声音冰冷。

两个书童全身一震，立时闭嘴不言。

许仙也是一惊。

白素贞刚才的话语，竟然带着些许法力。

她生气了。

为什么？

作诗这等小事，输赢有何关系？

千年大妖还看不穿？

“许相公，你能赢他，是不是？”白素贞看向许仙，目光充满希冀。

“是。”

事已至此，许仙心中清楚，白素贞喜欢的，只是他这个人，与他是不是才子，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是这样，又何必藏拙？

而且这两个书童，真的是相当讨厌！

“许兄如此自信，想必已经胸有成竹了？”刘文超面色微变，旋即又恢复如初。

“没错。”

许仙活了两千多年，诗词歌赋均有涉猎，再结合原身记忆里的中药名，很快就作了一首诗：

“西湖柳俏，山奈飞蓬森树绕。

羽涅陵游，贡菊红藤豆蔻柔。

半枫荷远，苦木黄连金琥倦。

百草霜蓑，千里光盈六曲歌。”

“这……”刘文超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个书童也掰着手指头数诗中的中药名：“一、二、三……”

“不用数了。”

白素贞下巴微抬，神情傲娇，道：“诗中有西湖柳、山奈、飞蓬、森树、羽涅、陵游、贡菊、红藤、豆蔻、半枫荷、苦木、黄连、金琥、百草霜、千里光、六曲共十六味中药名。”

“比刘文超，足足多出七种！”

64、谁动许仙，我就杀谁！ 刘文超冷眼看着许仙：“扮猪吃老虎？哼！你有这种文采，怎么会考不上童生？”

“信不信由你，我现在在庆余堂做学徒。”许仙回答。

“庆余堂……药铺？”刘文超若有所思。

“好啊！你作弊！”一个书童反应过来：“你是药铺学徒，自然知道中药名。”

“没错，对我们少爷不公平。”另一个书童义愤填膺道：“再比一次。”

“公平？许相公只念过一年书，刘文超却是举人，斗诗本就不公平！”白素贞接着道：“你们要再比，比治病救人好了。”

一旁的许仙，心中五味杂陈。

此刻白素贞的样子，像极了姐姐许娇容。

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

可她分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精。

不行，不能被她蛊惑。

此妖法力太高，尤其是她身上那股浓烈的亲切感，竟然让人不知不觉就想要与之亲近。

千年大妖，恐怖如斯！

另一边，刘文超见白素贞说要比治病救人，目中露出玩味之色：“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小嘴，不过，本少爷喜欢。”

刘文超展开折扇，故作风流不羁的模样：“姑娘，治病救人我就没什么兴趣了，不过与你把臂同游，本少爷倒是很有兴趣。”

刘文超一边说，一边靠近白素贞。

好戏开场了……许仙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装成着急的样子，挡在白素贞身前：“大白天的，你们要干什么？还想强抢良家妇女不成？”

刘文超并未言语，只是对两个书童使个眼色。

“无法无天呐！”

许仙呼喝一声，与两个书童扭打在一起。

他‘手无缚鸡之力’，很快就败了，被两个书童架着，一动不能动。

刘文超拿折扇指着许仙的鼻子：“瞅瞅你的德行，就凭你，还想英雄救美？”

“放开他。”白素贞开口，语气澹漠。

许仙目光一凝，顿时发现整个云居峰妖气弥漫，隆隆如有实质。

天空雷声阵阵，乌云遮天蔽日，其内彷佛掩藏着一直嗜血的凶兽，择人而噬。

白素贞动了真怒。

“哎哟哟！生气了，生气的模样，本少爷更喜欢。”刘文超只是凡人，对云居峰上的变化浑然不觉。

在他眼中看来，不过是要下雨了，温度降低了一些而已。

他慢慢走向白素贞，怪笑道：“姑娘别怕，本少爷可会疼人了。”

嘶嘶……

怪异的声响。

很微弱。

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

嘶嘶！！嘶嘶嘶！！

漫山遍野，整个云居峰，都是这种声音。

“怎么回事？”刘文超面色微变，环顾四周。

这声音实在太瘆人了。

“蛇！好多蛇！”一个书童看向悬崖边。

那里有十几条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蛇游行而来。

“那边也有！”

四面八方，成百上千，数不清的蛇！

两个书童吓得魂飞魄散，扔下许仙就往栈桥方向逃命。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所有的退路都被蛇堵死了。

只过了十息，两个书童就被群蛇拖进了悬崖，惨叫声从崖底传来，回音良久不散。

“饶命！蛇爷爷，蛇祖宗！饶命！”刘文超跪在地上，对着群蛇连连磕头。

群蛇无动于衷，继续向他游行而去。

刘文超指着许仙和白素贞：“咬他们！他们一无是处，我有用，我让我爹给你们建庙立祠，每日供奉！”

群蛇不予理睬，很快就爬满了刘文超全身，随后将其慢慢拖走。

紧接着，蛇群退去，空中的乌云也消失不见，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偌大的云居峰，只剩许仙和白素贞两人。

“你怎么样了？”白素贞走到许仙面前，一脸担忧之色。

“没事。”

“你都受伤了。”白素贞看着许仙的右臂。

先前和两个书童搏斗时，许仙不想使用法力，右臂被一块尖石刺中了，鲜血染红了半只袖子。

“我给你包扎一下。”白素贞拿出随身绣帕。

她很难受，只要一点点法力就能帮许仙止血，她却不敢用。

因为她没办法解释。

许仙更难受。

他自己就能止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往外流。

“下山吧。”许仙看着又红了一半的绣帕。

“嗯。”白素贞扶着许仙，轻声道：“我们去找大夫。”

许仙受了伤，两人自不会再走栈桥，便直接从云居峰下山。

走了十几步，许仙忽然想起，他还没有对刚才漫山遍野的蛇群表示惊讶，于是开口道：“刚才的蛇群……”

“对呀，刚才的蛇群……”白素贞也想起来，她也应该惊讶。

演得太假了，连说话口气都跟自己一模一样……许仙暗暗吐槽。

片刻后，他又开口道：“我估计是刘文超作恶多端，蛇仙看不过去，便显灵将他咬死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白素贞点点。

“多谢蛇仙大人。”许仙虚空作揖。

他看的很清楚，蛇群只有十多条是真蛇，其它都是白素贞施展妖术幻化而成。

好狠辣的女人。

刘文超虽然罪有应得，但白素贞出手之果决，许仙生平仅见。

怎么办才好啊，这种魔头，为何就盯上自己了？

难道是上辈子的冤孽？

以后定要加倍小心。

许仙打起精神。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白素贞之所以动真怒，正是因为他被两个书童打伤了。

白素贞性格温和，与世无争，有时甚至吃点亏也没关系，但许仙是她的底线。

谁动许仙，她就杀谁！

………………

许仙和白素贞正走在下山的路上。

此时正是晌午，春风阵阵，一不留神，许仙伤口上的绣帕被风吹走了。

许仙伸手去抓，奈何手臂有伤，一下没抓住。

白素贞也伸手，怎料怪风突起，吹得绣帕如彩蝶般，忽高忽低。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好笑，又一同追了上去。

扑通！

地上有个大洞，以茅草掩盖，一不留神，两人都掉了下去。

洞不大，只有一丈方圆，三人高。

其实掉下来的瞬间，许仙和白素贞都可以在空中借力跳上去。

但他们都不想暴露法力，所以一起掉进了洞里。

洞底有三尺深的积水，两人倒是没受伤。

只是湿身了而已。

65、鬼差田小剑 两人都成了落汤鸡。

许仙还好一些，他的衣服比较厚，颜色也深，打湿了也不明显。

白素贞就不一样了。

沾衣欲湿杏花雨。

白色本就半透明，再加上她的衣裳又薄，湿身后若隐若现，玲珑浮突。

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下蹲，将凹凸有致的身材藏于水中。

这一切，许仙都看在眼里。

反正他看不懂。

正常来说，白素贞应该是在害羞。

可要是真害羞，又黏着他做什么？

逻辑不通。

许仙真的很想问一句：白素贞，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但他不能。

不管怎么说，白素贞现在还没有用强，一旦问出口，撕破脸后，就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了。

“这里，怎会有如此大一个洞？”白素贞环顾四周。

洞内有很明显的挖掘痕迹，是人工挖出来的。

许仙观察片刻，回答道：“应该是个猎洞，我们不走运掉下来了，还好里面没有别的陷阱，要是在洞底铺一层铁钉，我们得去见阎王爷。”

说完许仙开始脱衣服。

“你……你干什么？”白素贞双眼微睁，白玉般的面颊写满疑惑。

许仙脱下长衫后递给白素贞：“水太脏了，你穿我的衣服吧。”

“呃，好。”

白素贞双手抱胸，慢慢站起身，接过衣裳后，又快速转过身去，这才开始穿衣服。

许仙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白素贞虽然背对着许仙，但以她的修为，其实也能‘看见’后者。

她见许仙这般正人君子，心中越发甜蜜，抿嘴微微一笑。

“好些了吗？”穿好衣服后，白素贞见许仙在查看伤口。

“差不多，没流血了。”许仙道。

嗤拉——

白素贞将自己的裙摆撕下来一大块，一圈一圈的缠在许仙的胳膊上：“我们就在这里等吗？如果猎人一直不来，你的伤口会恶化的。”

“没办法。”

许仙抬头看着三人多高的猎洞，摇头道：“太高了，上不去。”

“试试叫救命？”说着白素贞也不等许仙回答，大叫三声：“救命！救命！救命啊！”

这一叫，优雅、气质什么的，全没了，再加上她又穿着许仙的衣服，活脱脱一个野丫头。

“你看着我做什么？”白素贞又叫了几声，发现许仙正颇为讶异的看着自己。

“想不到，你说话还能这么大声。”许仙记得在青城山大殿第一次见白素贞时，后者一进殿，恍若真仙降世，殿内一众大小妖怪，没有一个敢吱声。

如果让他们看见白素贞现在的样子，只怕下巴都要惊掉了。

“你还有心情说笑？快一起叫。”白素贞苦笑道。

“救命，救命……”许仙跟着有气无力叫了几声：“没用的，距离洞口太远了，声音传不出去。”

“怎么办呢？”白素贞拧着眉头：“这里太偏僻了，又没什么人经过。”

“只能等了。”

………………

两人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下午，直到天快黑了，也没有一个人经过。

猎人也没来。

两人身怀法力的强人，竟然被区区猎洞困了三四个时辰，若是传出去，当真会让人笑掉大牙。

“天都快黑了，你的手……”白素贞关切道。

“没事，撑得住。”些许皮外伤，许仙不是很在意。

只要调用元神内的法力滋养，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可白素贞不知道，她思考片刻，一缕精纯妖气，从身体里散发出来。

许仙立刻就察觉到了。

她要干什么？

在自己面前展示法力，不就相当于‘暴露身份’？

如果真的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可许仙没辙，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施法。

白素贞手中，一团凡人看不见的白色光团徐徐成形，接着嗖一下窜向洞口，眨眼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白素贞靠着洞壁，神色轻松了许多。

许仙看明白了。

长时间呼救等待无果，白素贞终于忍不住搬救兵了。

可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许仙有些奇怪。

他不知道的是，白素贞只有小青一个姐妹，找人来救，也只能找她。

可小青办事，相当不靠谱。

说不定接到讯息后，直接就冲来了。

到时候又不知道怎么跟许仙解释。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白素贞都没想过找小青来救援。

但现在眼看天就黑了，依旧无人经过，许仙的伤又没有完全好，白素贞担心他以后落下什么病根，这才铤而走险。

………………

大概过了一刻钟，小青没来，洞外却忽然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

“李大哥，咱们已经在云居峰找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到底去哪了？”

“是啊，钱塘县这一片，总是出问题，要不然也不会把你调过来了，小剑，遇事不要浮躁，稳健一点。”

“明白，多谢李大哥提点……咦？前面那个洞里，好像有人？”

“下去看看。”

话音一落，许仙和白素贞所站的洞底，凭空出现两个身影。

一老一少，均都是黑衫黑鞋，手中握着一条长长的黝黑皮鞭。

老者便是被称作李大哥之人，他年月六旬，面容枯藁，一双细小的鼠眼炯炯有神，修为炼气五阶。

年轻的大概十六七岁，名叫小剑，修为炼气二阶。

许仙认识这个年轻人！

他全名叫田小剑，乃是奈何桥上的鬼差。

那日许仙使用换容符后冒充仙人过奈何桥，正是他奉命带路去见阎君。

后来许仙趁其不备，把他打晕了。

才得以在混乱中逃走。

刚才听田小剑和李大哥谈话的内容，他似乎得偿所愿，真的做了勾魂鬼差。

负责的还是钱塘县一带。

念及此处，许仙目光游离，尽量不与李大哥和田小剑对视。

因为凡人看不见鬼差。

另一边，白素贞比许仙还着急。

她当然也看出李大哥和田小剑是鬼差，所以做法和许仙一样，假装看不见他们，当他们不存在。

可问题是，她向小青发送的讯息，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不止。

小青随时会来！

若是让毛毛躁躁的小青看见这两个鬼差，后果可想而知。

66、不知死活的蛤蟆精 李大哥和田小剑进洞后，立时对许仙和白素贞评头论足：“他们也真是倒霉，这么大个洞还能掉下来。”

“有些事是注定的，阎王要你三更死，休想留人到五更。”李大哥接口道：“其实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若是洞底没水，只怕就要跟我们走了。”

“说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不太正常，洞这么大，还两个人一起掉进来，似乎不太可能。”田小剑道。

“你想说什么？”李大哥目光从许仙和白素贞身上扫过。

“他们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吓掉进来的？”田小剑猜测道。

李大哥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被刘文超，还有刘文刘武三只鬼吓的？”

“没错，刘文超三鬼都是年轻枉死，成为厉鬼的可能性非常大。”田小剑接着道：“李大哥，若是真变成厉鬼就麻烦了，我们快去找他们吧。”

“好。”

李大哥答应了，旋即又眼珠一转，指着许仙和白素贞道：“这两人在洞里太可怜了，不如助他们上去？”

“这……”田小剑略一犹豫，道：“李大哥，不太合适吧，除非与鬼魂有关，否则鬼差不能插手阳间之事。”

“哼！这点小事你也不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前辈放在眼里？”李大哥不悦道。

田小剑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太合规矩。”

“这么说，你反对？”李大哥语气不善道。

田小剑面色连番变化，显然不想担任勾魂鬼差第一天就与搭档闹得不愉快，但职责所在，又不想答应。

一时间，极为纠结。

李大哥眯着眼睛：“田小剑，一句话，你同不同意？”

“不行。”田小剑思考再三，最终还是没有答应。

哈哈哈！！！

李大哥大笑三声，直笑得田小剑头皮发麻，这才开口道：“不错，很好！不枉八爷亲自提拔你，你确实没让他失望。”

田小剑愕然道：“李大哥，你……”

李大哥拍拍田小剑的肩膀：“我故意试你的，我与这两人非亲非故，助他们做甚？若你刚才妥协答应，我会立刻禀告八爷，再将你调回去值守奈何桥。”

“李大哥，我真被你吓到了。”田小剑似乎松了一口气。

“好了，我们去钱塘县城看看吧，若刘文超他们真变成厉鬼，应该会往人多的地方去。”说完李大哥双腿一蹬，跃出猎洞。

田小剑抬头，看着李大哥的背影，片刻后冷笑一声，也离开了猎洞。

这一切全都在许仙眼皮子底下发生，他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活人勾心斗角，死了的鬼差，一样勾心斗角。

李大哥人老成精，一来就给田小剑一个下马威，无论后者怎么回答，他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但田小剑也不蠢，看他最后离去时的表情，显然看破了李大哥的用意。

都不是善茬啊。

许仙得出结论。

既然这两个鬼差负责钱塘县一带，以后肯定还有打交道的时候，到时定要小心提防。

许仙虽不怕鬼差，但他们身后的黑白无常，他暂时还惹不起。

………………

天终于彻底黑了。

今天是三月初四，夜空只有弯弯的柳月。

猎洞内月光朦胧，许仙和白素贞靠着洞壁，保持着一尺的距离。

水面以上的衣服已经干得七七八八，但两人的头发都很凌乱。

白素贞的刘海一直往额头上垮，她不时伸手，将发丝轻轻撩到耳后。

鬼差离开后，她悬着的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世事无常，先前她希望小青慢点来，现在却只希望她能快点来。

可奇怪的是，鬼差离开后又过了一刻钟，还是没有看见小青的身影。

以小青的速度，正常情况下，两刻钟时间，是绝对能从白府赶到云居峰的。

青儿这丫头，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白素贞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白姑娘，别担心，会有人来救我们的。”许仙时刻注意白素贞的表情，眼见她皱眉，生怕她耐性不足，顺手就带自己飞出去了。

“许相公性格豁达，身处险境却毫不慌乱，这份冷静，素贞自愧不如。”白素贞对许仙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我不豁达，估计已经被你们两姐妹逼疯了……许仙一阵无语，正准备说话时，头顶传来淅淅索索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有节奏，应该是正常行走，不快也不慢。

白素贞心中一喜，暗道小青终于细心了一回，没有不管不顾的冲过来。

“救命！有人吗？”白素贞喊了一声。

许仙也跟着叫。

片刻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正慢慢靠近洞口。

许仙和白素贞同时抬头。

下一息，一张脸出现在洞口。

不是小青。

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不，甚至不能用脸来形容。

因为他的头，上窄下宽，几乎是一个三角形。

他没有头发，头皮上长满大包，绿油油的，彷佛快化脓一般。

眼睛足有铜铃大小，童仁眯成一条缝。

再下来是鼻子，但他没有鼻梁，只有两个出气的窟窿。

宽阔的下巴上长着一张血盆大口，足足占据了整个脑袋三分之一的位置。

是一只蛤蟆精。

还是癞蛤蟆。

许仙目光微凝，立时看出这只蛤蟆精修为不高，只有百年法力，与青城山的虎精差不多。

“你们，在叫救命？”蛤蟆精开口了，声音如铁片割地，刺耳难听。

依稀能听出是一只公蛤蟆。

“我把你们救出来，你们打算怎么报答我？”

蛤蟆精‘嘿嘿’笑了两声：“你们人类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救了你们的命，你们是不是应该……”

“我们人类还说，施恩莫忘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蛤蟆兄多做善事，功德多了，成仙成佛，不在话下。”许仙拱手道。

“胡说八道！”蛤蟆精一跃而下，站在许仙和白素贞对面三尺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这是你们人类定的规矩。”

“我这么丑，蛤蟆兄也看得上？”许仙故作惊讶。

“滚！少跟爷爷贫嘴！”蛤蟆精看向白素贞，咧大嘴一笑：“小美人，跟爷爷走吧？”

67、白素贞，请开始你的表演 许仙极其无语。

红颜祸水这四个字，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

短短一天时间，白素贞已经引来两人觊觎。

她能平安修炼一千多年，也不容易啊。

另一边，白素贞眼见蛤蟆精进洞，第一想法就是保护许仙，下意识就要上前护着他。

许仙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最怕的就是白素贞在他面前施展法力。

可蛤蟆精不比刘文超，他是妖怪。

虽然许仙和白素贞都能轻易击败他，但必须实打实出手，像先前那样弄点小蛇，弄点幻术，肯定不行。

怎么办才好呢？

许仙快白素贞一步，先挡着她，随后脑中百转千回，快速思考对策。

“爷爷我活了一百多年，还是看不懂你们人类，你明明不是我的对手，却还要护着她，面子，真的比性命还重要？”蛤蟆精两眼一鼓，不解的看着许仙。

“因为我知道，我不会死。”

许仙一边想办法，一边说：“蛤蟆兄，实不相瞒，这云居峰上，有一位蛇仙，他老人家，最见不得持强凌弱之辈，你若是胆敢乱来，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嘿！你说的，应该是宝月峰上的小蛇妖吧，那个愣头青，确实好管闲事，雨天给人类送伞，偶尔还将迷路的人类小孩送回家……我呸！简直是我们妖族的耻辱！”

蛤蟆精大嘴一张，拳头大的浓痰吐到洞壁上：“只不过，那小子修行还不满一个甲子，哪敢管我的事？他见了爷爷，屁都不敢放一个。”

许仙颇觉讶异，他本是随口一说，哪知吴山上还真有蛇妖。

而且还这么奇葩，想来该和瓶妖一样，天生善良。

“蛤蟆兄这么强？那我倒是小瞧你了。”

“废话！有眼不识泰山，你这双眼睛，留着也没啥用了，这样吧，你自挖双目，爷爷可以考虑放你一马。”蛤蟆精颇为康慨的说道。

“那不行，眼珠子没了，我就看不见了。”

‘看不见’三个字一出口，许仙脑海中，灵光乍现。

只见他面带激愤之色，一脚踢向蛤蟆精圆滚滚的肚皮：“妖精，受死！”

这一脚，许仙没有调用元神内的法力，纯粹就是肉体凡胎的一脚。

所以结果也就可想而知。

蛤蟆精伸出长满绿色脓点的左手，随意一挥，便将许仙扇得两个翻滚，重重的撞在洞壁上。

“臭小子，不讲武德，竟敢偷袭爷爷？”蛤蟆精拍拍手，不屑道：“软脚虾似的，也好意思出手？”

“你！你！！”许仙一口气没憋过来，靠在洞壁上昏倒了。

当然，他是装的。

‘看不见’三个字给了他灵感。

只要他看不见，白素贞就能肆无忌惮的出手。

现在，他已经‘晕倒’了。

白素贞，请开始你的表演。

………………

“废物一个，我还没发力呢，你就倒下了。”蛤蟆精嘲讽一句，又看向白素贞：“小美人，陪爷爷耍耍？别想着自杀那一套，死的活的，爷爷都有兴趣。”

“你才是妖族的耻辱。”白素贞目光一冷，蓬勃的妖气四溢而出。

“你也是妖族？”

蛤蟆精先是一愣，随后感受到白素贞越来越强悍的法力，心胆俱裂：“你有……千年……千年修为？”

嗖！

蛤蟆精自知讨饶无用，身形一闪，向洞口急掠而去。

白素贞不慌不忙，弯腰看看许仙，确认他没有大碍后，这才一个转身，化为朦胧白光冲出洞口。

十息后，蛤蟆精凄惨的嚎叫声划破夜空。

片刻后，白素贞身影出现在洞口。

她没有再下来，只是微微抬手，便将洞底的许仙吸了上来。

许仙不敢睁眼。

连虚眯眼睛也不敢。

他放松四肢百骸，尽量使自己像一摊烂泥般躺在地上。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能肯定是不是能骗过白素贞。

没办法，她的修为实在太高了。

幸好，白素贞也完全没想过许仙会骗她，再加上她又有些担心后者的伤口，情急之下，没有仔细查看。

“许相公，你会没事的，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白素贞呢喃一句，双手轻轻一托，搂着许仙的腰，向钱塘县城，飞掠而去。

暗夜中，白素贞速度极快，下山后从城东到城西，仅仅一盏茶功夫，就来到了清波门白府。

大门是开的，小青和五鬼正抬着一个大铁箱往花厅里走。

小青看见白素贞后，示意五鬼先把大铁箱抬进去，自己则走到姐姐面前：“你怎么……”

她发现白素贞穿着男人衣裳。

紧接着，她又看见了‘昏迷’的许仙。

“姐姐，你终于想通了？”小青笑眯眯的说：“早该这样啦，将许相公抢回来，待生米煮成熟饭，看他还往哪里跑？”

许仙的心，骤然沉到谷底。

这算怎么回事？

才离虎口，又进狼窝？

白素贞并未答话，她素手一召，先前在猎洞送出的白色光团从花厅飞出，回到她手中，转眼消失不见。

“你也才回来？置办什么家具要这么久？”白素贞偏头看向花厅内的大铁箱：“箱子里是什么？”

“别管这些了。”小青一脸笑意，伸手将白素贞往后院推：“春宵一刻值千金，姐姐快去洞房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素贞解释一句，却发现小青根本没有在听。

她早已经转身，自顾自往花厅走去，又举起右手：“我懂，我会叮嘱白福他们，今晚都不准靠近后院，我也在前院睡了，不打扰姐姐和……姐夫。”

姐夫两个字一出口，白素贞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许仙，一脸甜蜜。

而许仙。

还好他活了两千多年。

定力非同一般，否则只怕当场就要跳起来。

可一直装晕也不算办法，指不定一会就被榨干了。

不管了，博一把！

想着许仙正准备睁眼。

下一息，白素贞却搂着她往后院掠去。

许仙立时不敢妄动。

吱呀——

白素贞推开了闺房的门。

轻轻挥手，墙角四盏油灯同时亮起，映照得屋内如同白昼。

她走到床边，将许仙放到床上躺下，还细心的帮他脱了鞋。

片刻后，白素贞右手打个法诀，掌心白芒微闪，她抬起手，从自己头顶往下，一寸寸抚过。

瞬间，她的头发丝般柔顺，衣裳也变得干燥平整，脸上的水迹污渍，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68、千年等一回！ 床很软，还有一股澹澹的幽香，很舒服。

但许仙如躺针毡。

他在心中默默计算，如果燃烧元神与白素贞斗法，会如何？

得出的结论是：白素贞最多受点小伤，而他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凡人。

以后成为白素贞的禁脔，任其恣意享用。

武斗是输定了。

只能床斗。

如果白素贞想开了，真想今晚凌辱他，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势必要让白素贞尝尝，来自元神深处的采补，到底是何种滋味。

大概率还是搞不赢，但他也绝不会让白素贞舒服！

另一边，白素贞施法洁净自身后，又脱下自己身上许仙的外袍。

袍子是天蓝色的，右臂上方破了一个洞，白素贞看着衣裳，怔怔出神。

或许是冥冥中的天意。

白素贞记得很清楚，一千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救她的小牧童，衣服也是这个颜色。

那时她还只是一条懵懵懂懂的小白蛇，被捕蛇人扼住七寸，必死无疑。

后来，小牧童来了。

他明明只是个孩童，可在白素贞眼中，他彷佛天神下凡，神勇无敌。

恍忽中，她的灵魂深处，狠狠的季动着。

这是一股没来由的熟悉感。

但她之前明明没有见过小牧童。

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刚脱险的白素贞来不及细想，就匆匆逃走了。

后来，她又去过那里很多次。

再也没有见过小牧童。

她没有放弃。

等啊等啊。

一年。

两年。

十年。

一百年。

……

她终究没有等到。

无数个孤寂的夜晚，白素贞都会想起小牧童。

“他今年该有十八了，不知娶妻没有？妻子对他好不好？”

“他今年二十岁，有子嗣了吗？他的儿子，会不会像他那般善良？”

“时间过得真快啊，他都三十岁了，他还会不会记得，当年救下的那条小蛇？”

“二十年……这么快吗？他也五十岁了啊，不知他身体好不好？信女白素贞，祈求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小牧童一家和和美美，身体健康。”

“今年，他八十岁了，一般人活不了这么久啊。可是……他不是一般人，他做了那么多善事，菩萨一定会保佑他长命百岁。一定会的！”

“他，一百岁了……”

那一天，白素贞哭了整晚。

从那以后，她就把所有心思，全都放在修炼上。

她对成仙，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执着。

妖精的寿元很长，特别是千年过后，她不再惧怕凡间的任何人。

但她还是想成仙。

小青曾问过她：“姐姐，你法力不输一般仙人，寿命也几乎无穷无尽，为何还要成仙？天庭规矩众多，在凡间逍遥自在不好么？”

白素贞没有回答。

她心中，有一个期望。

她觉得以小牧童的人品心性，成仙是迟早的事。

只要她能飞升仙界，就可以再见到小牧童了。

这个期望，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无论师父黎山老母，还是观音菩萨，甚至最亲密的姐妹小青，她都没有说。

她将这个期望埋在心底，并以此为动力，刻苦修炼。

时光匆匆，白驹过隙。

一千多年过去了。

白素贞终于有了成仙的资格。

承蒙观音大士点化，飞升指日可待。

她终于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小牧童了。

她对观音说：“弟子此心已定，众面皆极，任何尘缘都愿割弃。”

她撒谎了。

她怎能忘记小牧童？

一千多年的苦修，一千多年的等待。

只是为了再见小牧童一面，她又怎么会割弃？

这时观世音又说：“你尚欠人间一桩深情，难道就不思图报了吗？”

白素贞心神剧震：“这……弟子也知道报恩之道，只是，已经事隔千年，茫茫人海又如何报法呢？”

她满怀希冀，祈求菩萨指一条明路。

后来，她终于在断桥见到了许仙。

只一眼，她就可以确定，许仙就是小牧童。

没有理由，她就是能知道。

因为她的灵魂，又开始季动。

一千多年，她终于等到了。

千年等一回！

………………

白素贞沉浸在回忆中，许仙却沉浸在痛苦中。

太熬人了。

他虽不敢睁眼，但听声辨位，还是辨别出白素贞站在床前两丈处。

她在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

为什么没有一点声音？

许仙想不通。

他只能默默告诉自己，时刻保持警惕，以不变应万变。

与此同时，白素贞从回忆中收回心神。

她先将许仙的衣裳挂好，接着莲步轻移，慢慢向床边走去。

来了！……许仙毛孔倒竖，心脏狂跳。

可他没想到的是，白素贞只走了三步，就停住了。

良久，没有任何声音。

姑奶奶，你到底要干什么！！？？

许仙在心中大吼。

此时许仙若睁开眼睛，就会看见白素贞神情慌乱，一脸错愕。

原因很简单。

许仙刚才太过紧张导致心跳加速，被白素贞察觉了。

她发现许仙在装晕！

冬冬冬！

闺房内两人手足无措之际，敲门声陡然响起。

小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姐姐，你出来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来了。”

白素贞打开房门后，立刻以眼神示意小青不要说话，随后用法力包裹住自己的声音：“许相公在装晕，你说话别让他听见。”

小青颇觉奇怪，但还是照做了：“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我是想提醒姐姐，你与姐夫洞房时，要收敛体内妖气，否则会伤害到姐夫。”小青回答。

“都说了不是那样。”

白素贞快速将云居峰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又分析道：“一直到进房间前，许相公的脉搏呼吸都很平稳，可就在刚才，我走向床边时……”

“这么说，姐夫应该刚醒，没看见姐姐施法。”小青猜测道：“否则他不可能还四平八稳的躺在那里。”

“他为什么要装晕？”白素贞奇怪道。

“姐姐真是精明一世，湖涂一时，姐夫脸皮本来就薄，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女人家的床上，又见你向他走过去，他不装晕，能怎么办？”小青道。

“有理。”白素贞点头。

“那现在怎么做？”小青接着问：“就算姐夫没看见你施展法术，你也没法解释他怎么会出现在你房间里啊，谁救了你们？”

“你。”白素贞微笑开口，她回府时就想好了办法。

“我？”小青指着自己：“我没去云居峰啊。”

“你没去，宝月峰的蛇仙去了，你就是宝月峰的蛇仙。”

白素贞略一施法，对着小青连点三下。

嗡……

白芒微闪，小青变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俊俏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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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我喜欢你！ “姐姐，你这法术不行啊。”

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小青先是摸摸自己的脸，随后慢慢下移，将自己的全身都检查了一遍，接着她撇撇嘴，不满意道：“怎么缺斤少两，男不男，女不女的？”

“想什么呢？许相公看不破就行了。”

白素贞啼笑皆非，接着道：“一会你冒充宝月峰蛇仙，就说是你救了我们，还把我们送回府，对了，你可以施法治好他右臂上的伤，这样还能更加坐实你蛇仙的身份。”

“他敢怀疑我？看我现出原形，吓他一跳！”小青搞怪道。

“那可不一定，许相公有阴阳眼，见过的妖魔鬼怪不知凡几，你想吓就吓？”

白素贞语气颇有些自豪，又举例道：“刚才那只蛤蟆精，长相猥琐又恶心，他可是丝毫不惧，半分害怕的模样都没有。”

“是，姐夫最勇，姐夫最厉害，行了吧？”小青调侃一句，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不过你刚才说，蛇仙只有一个甲子的修为，如何能打败蛤蟆精？说不通啊。”

“蛇仙只有一个甲子修为，这话是蛤蟆精说的，他的话怎么能信？”白素贞笑道：“蛇仙明明有五百年道行，杀百年蛤蟆精，自然易如反掌。”

“明白了，还是姐姐反应快，处事滴水不漏。”小青恭维一句。

“别贫了，依计行事。”

说完白素贞面容一整，以许仙也能听见的声音开口说道：“青儿，蛇仙大人真的要来看望许相公？那我们快去迎一迎。”

“好。”小青声音清脆，是她自己本来的声音。

十息后，白素贞和小青在门口转了一圈，进入了房间。

白素贞率先开口：“蛇仙大人，许相公到现在还没醒，他的伤，到底有没有大碍？”

小青以法力改变声线，声音嘶哑道：“勿慌，我来看看。”

说着她装模作样在床边瞅了许仙两眼：“许仙，你好大的胆子！见到本大仙还敢装晕？太无礼了！”

小青玩心大起，右手微抬，青芒在指间闪烁不休。

许仙听得一头雾水，但满屋妖气弥漫却是事实，他也装不下去了。

只能慢慢睁开眼睛。

下一息，他就看见了一个颇为英俊的年轻男人。

当然，许仙拥有天目，仅仅只是一刹那，就看出这个人是小青幻化而成。

这两姐妹又要干什么？

怎么冒充起蛇仙来了？

其实也不算冒充，本来就是青蛇妖。

“大胆！见到本大仙还不磕头行礼？”小青故意板着脸。

“蛇仙大人，许相公有伤在身，还请多担待。”白素贞上前解释了一句，又递给小青一个责备的眼神。

见白素贞生气，小青不敢再玩，她看着许仙右臂上的伤口，一抚而过：“这点小伤算什么？”

伤口本就没有再流血，此刻经小青法力温养，瞬间结痂，看来要不了两三天，就能恢复如初。

白素贞则在一旁说道：“许相公，快谢谢蛇仙大人，先前就是他在猎洞救了我们……”

白素贞言简意赅，三言两语就把编造的故事说完了。

许仙也完全听明白了。

他十分配合的向小青道谢。

而且也没有问蛇仙为什么能打赢蛤蟆精。

你们说能赢，就肯定能赢，你们高兴就好。

“算了，不必谢了，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宝月峰了。”

说完小青似乎准备离开，顿了顿，又盯着许仙道：“许仙，我问你，你与白素贞孤男寡女同处猎洞，她的清白已经被你毁了，你准备怎么负责？”

许仙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只是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我们并未发生什么，而且此事，也没有第三人知道。”

“我不是人？”

小青冷冷道：“本大仙最痛恨负心薄幸之人，你若是胆敢始乱终弃，我必定会让你好看！”

你本来就不是人。

一口一个大仙，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青城大仙？

许仙气得牙痒。

“大仙，感情之事，顺其自然，强扭的瓜不甜。”白素贞冷冰冰的看着小青。

若不是五鬼老大白福道行太浅，可能会被许仙的阴阳眼看出，她真不想找小青帮忙。

从来没有靠谱过。

“随你吧，我走了。”小青觉得白素贞可能真生气了，心中暗暗咋舌。

随后化为一阵青芒，眨眼消失不见。

………………

“蛇仙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小青走后，白素贞歉然道。

“我也不想往心里去，但她的样子，好像不是开玩笑。”许仙沉吟片刻，借机试探白素贞。

他真的很想知道，白素贞为什么想跟他成亲。

“你若不愿，没人可以强迫你。”白素贞直视着许仙的眼睛：“但我不会放弃，因为我……我……”

“你什么？”许仙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喜欢你。”白素贞真情流露，一千多年了，她终于找到了表白的机会。

有那么一瞬间，许仙几乎都信了。

但白素贞体内滴熘熘旋转的妖丹在提醒他。

白素贞不是人。

千年大妖怎会喜欢凡人？

而且还是一个素未蒙面的凡人。

说不通。

许仙想出无数种可能。

都说不通。

“你不用这么快答复我，我可以等。”白素贞的声音很小。

积攒了一千多年的勇气瞬间挥霍一空。

她满面羞红。

“你……”

许仙只说了一个字，就被白素贞打断了：“许相公，你早些休息，我去和青儿睡。”

白素贞急匆匆离开房间。

她很怕。

她怕听到她不想听的答桉。

许仙看着白素贞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皱。

还是白脸红脸那一套，想逼自己就范？

但事情好像又没那么简单。

白素贞的耐性太好了。

好的叫人不敢相信。

她为什么不用强？

许仙对自己之前的推测产生了怀疑。

“难道，她真的喜欢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许仙就吓了一跳。

不可能的！

她一定有其它目的，只是自己暂时还没有发现而已。

许仙躺在床上，慢慢分析。

就目前的情况判断，白素贞似乎不能对自己用强。

如果真是这样，那此次看似无解的危机，也并非不能度过……

70、短小无力 粢饭团，汤圆，馄饨，阳春面，咸豆浆……

清早，许仙刚起床，便被小青叫到桌边，她指着一桌子的钱塘特色小吃道：“姐……许相公，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好。”许仙拿起一个粢饭团咬了一口。

软糯适中，唇齿留香。

“不错。”许仙称赞道。

“你再尝尝这个。”小青将汤圆推到许仙面前：“这些都是姐姐亲手做的。”

“哦？”许仙微怔，没有吃汤圆。

“许相公，你别听青儿瞎说，这些都是在外面买的。”白素贞走过来道：“我不会做饭。”

“怎么不会做了？”小青站起身，气鼓鼓的从厨房端来一碗稀饭：“这碗稀饭不是你熬的嘛？”

说是稀饭，实际上和米汤水差不多，汤是汤，饭是饭，上下各一层。

“青儿！”白素贞皱眉道：“这种东西，怎能让许相公吃？”

小青将稀饭递到许仙面前，替白素贞委屈道：“姐姐熬了三锅，第一锅熬湖了，第二锅熬干了，只有这锅强一点……我认识姐姐这么久，从没见过她做饭。”

“挺好的。”

许仙笑了一下，随后拱手道：“不过我不爱吃稀饭，两位姑娘，我先回庆余堂了，昨天就没去，再不去，师父该把我逐出师门了。”

………………

“姐姐，他什么意思嘛，你忙了一早上。”许仙走后，小青愤愤不平道。

“青儿，我昨晚怎么跟你说的？才过了一夜，你就忘得一干二净？”白素贞面色一沉。

“不准顶撞姐夫，不准吓唬姐夫，不准欺骗姐夫……”小青说了一长串，最后总结道：“总之一句话，我姐夫就是我爹，我爹就是我姐夫。”

白素贞没说话，她找了把椅子坐下，默不作声。

但谁都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差。

小青走到白素贞面前，呐呐道：“可是他这次，真的很过分，你忙了两个时辰，他吃一口不行吗？吃了又不会死……又不会拉肚子。”

“他不喜欢吃。”白素贞道。

“吃一口都不行？姐姐，你付出那么多，他一点都不领情。”小青气的直跺脚：“我就是看不过去！”

“熬点稀饭，算什么付出？”

白素贞抬头看着小青：“若说付出，谁比得上青城山那只四百年野牛精？他对你的好，我可都看在眼里，只差没把妖丹献给你了，你不是一样对他不理不睬？”

“他？一身横肉，像个大肌霸，没兴趣。”小青翻个白眼。

“你还明白这个道理？感情的事，怎能强求？”白素贞接着道：“别说我根本没付出多少，即便付出了，又如何？许相公一定要接受我吗？”

“不一样，你和姐夫的姻缘是天定的。”小青反驳道。

“菩萨只是让我来报恩，若真是天定，她该显灵让许相公娶我。”白素贞回答。

“可是……”

小青想不出其它理由。

是啊，许仙为什么一定要接受？

莫说白素贞只是貌若天仙，就算真是天仙，许仙也可以拒绝。

这是他的权利。

沉默良久，小青垂头丧气道：“凡人有句俗语，女追男，隔层纱，姐姐你怎地，就这么难呢？我觉得，你一定是用错了方法。”

白素贞微微摇头，苦笑道：“你也是个黄花闺女，就别教我了。”

“不是啊姐姐，我虽没嫁过人，但我见得多啊，还记得双儿吗？”小青道。

“三百年玉兔精？”

“对，当初她暗恋洞庭湖里的鲤鱼精，全程都是我替她想的法子，一个月就成亲了。”小青得意道。

“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白素贞讶道。

小青摊摊手：“姐姐只知在青城山苦修，常年不理俗事，哪像妹妹我，交友遍天下，江南六州，谁不知道我岑碧青的威名？”

“行了，知道你本事。后来呢，双儿和鲤鱼精怎样了？”白素贞问。

“这个嘛……”

小青支支吾吾道：“双儿说，鲤鱼精短小无力，把他给踹了。”

………………

离开白府后，许仙紧张的心情略微舒缓了些。

拒绝吃稀饭，是他对白素贞的第一次试探。

他想知道白素贞的底线在哪里。

从刚才的情况看，青城大仙依旧很不满，但白素贞的反应并不激烈。

看来，这种程度的拒绝，她可以接受。

许仙边走边想，片刻后，前方有两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两个人，他都认识。

一个是城西清波门的王媒婆。

一个是陆炳顺。

王媒婆正在大声斥责陆炳顺，而后者面色通红，不时小声反驳两句。

听了一会，许仙也明白了王媒婆发火的原因。

她说她被陆炳顺撞倒了，手腕上价值十五两银子的玉镯摔成了五六块。

陆炳顺则坚称王媒婆是自己摔倒的，他只是好心去扶她。

两人各执一词，王媒婆已经托人报官了，官差随后就到。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几个人，何必弄得报官这么严重？”

许仙上前做和事老。

王媒婆见到许仙后，两眼一鼓：“仙哥儿，你不知道情况，这小子，撞了人还不承认。”

“许兄弟，真不是我撞的，我见老人家倒在地上，好心去扶她，她却说是我撞的，还说镯子碎了，要我赔十五两。”陆炳顺为难道：“我哪有银子赔啊？”

王媒婆怒道：“谁稀罕你那十五两？我王家有的是银子，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撞了我，若是好言好语认个错，也就罢了，你倒好，不仅不认错，还倒打一耙，说我讹你？”

说到这里，王媒婆语气一顿，双手叉腰，对着围观的钱塘百姓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王家在钱塘县有多少产业？我会在乎十五两银子？”

“你不在乎，你就放我走吧，大不了……大不了我给你磕头赔罪。”说着陆炳顺准备跪在地上。

见陆炳顺服软，王媒婆越发嚣张：“喏，大伙儿都看见了，他心虚了，到底是不是他撞的，你们心里有数吧？”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但大多说不出所以然，不过支持王媒婆的还是稍微多一些。

许仙走到陆炳顺身前，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道：“是不是你撞的？”

“不是。”陆炳顺迎上许仙的目光：“你救过我的命，我不会骗你。”

71、黑化（1） “好，我信你。”许仙朝陆炳顺点点头，接着转身看向王媒婆。

“仙哥儿，你这是什么话？你信他，就是怀疑老婆子我了？”

王媒婆语带不满，但口气却不是太恶劣，毕竟许仙的姐夫是钱塘县捕头，而且颇受县老爷杨传广器重。

“其实想弄清楚真相并不难，关键是，你想不想弄清楚？”许仙盯着王媒婆，道：“讹人罪可大可小，十五两银子，也足够进大牢了。”

王媒婆面色微变，但还是强自镇定道：“我没撒谎，就是他撞的。”

“嗯，你当然可以坚持你的说法，同样，陆炳顺也可以坚持，既然僵持不下，等官差来了，便会找旁证。”许仙道。

“旁证？”王媒婆重复一遍。

“没错，我姐夫办桉那一套，我多少也知道一些。”

许仙看向围观百姓：“如果这里是荒郊野外，深山老林，那就没办法了，可惜，这里不是。”

许仙走到人群外，指着临街的铺子道：“这里是钱塘最热闹的西大街，路上人来人往，铺子里的掌柜伙计翘首以盼，都等着客人上门呢，你觉得，真的会没有一个人看见？”

王媒婆嗤笑一声：“我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办法，不过如此！谁看见了？要是有人看见，早就站出来了。”

说完王媒婆指着围观百姓：“你看见了？还是你？是不是你？”

百姓连连摇头，没人说自己看见了。

王媒婆得意的看向许仙：“瞧见了？没人看见。”

“是吗？根据大宋律例，瞒而不报，同罪论处！待我姐夫来了，他有的是办法知道真相。”许仙接着道：“你究竟是怎么摔倒的，你心中有数。”

“仙哥儿，真是没看出来啊，你几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王媒婆眯着眼睛：“好！我就给李捕头面子，十五两银子，小意思，我不要了。”

说完王媒婆转身就走：“让开！让开！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大多一脸鄙视，却没人开口指责，因为王家是大户，再加上事不关己，没人会引火烧身。

待王媒婆走远后，才有几个人围过来夸赞道：

“厉害！三言两语就把老太婆唬住了。”

“对啊，相由心生，王媒婆看上去就不像好人。”

“没错，就这么让她走，真是便宜她了，应该绑了送到衙门去。”

许仙摆摆手：“各位听我说一句，王媒婆固然可恨，但这件事缺少实证，如果想定她的罪，需要目击者与她对簿公堂。”

“去就去！谁看见了，站出来，我们大伙儿支持你！”

“说的好！她王家虽是大户，但有我们这么多人支持，也不怕她！”

许仙再次拱手：“各位，既然陆炳顺没事，大伙儿就放过目击者吧，即便真将王媒婆定了罪，大不了关她一段日子，她总归还是要出来的，所谓穷不与富斗，都是出来讨生活，换成谁被这么个富户盯着，也不好受吧？”

这几句话，在情在理，众人换位思考后，都是长叹一声，随后慢慢散去了。

………………

众人走后，许仙问陆炳顺：“你不是住在阳春面馆吗？一大早来城西做什么？”

“他们把我赶出来了。”陆炳顺垂首道。

“他们是谁？”许仙记得陆炳顺的三叔三婶都离开钱塘了。

陆炳顺回答：“三婶的哥哥，原来三叔他们走的时候，已经低价把房子卖了。”

许仙看着无家可归的陆炳顺，心生怜悯之意，顿了顿，指着路旁一家馄饨店道：“还没吃早饭吧？边吃边聊。”

馄饨店的老板是一对老夫妻，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孙女，一家人看上去挺和善的，眼见许仙二人进店，急忙起身相迎，话语客气。

可能由于店里只卖馄饨的原因，所以哪怕现在正是吃早饭的时间，生意还是很差，门口罗雀，一个客人都没有。

“两位，吃点什么？鄙姓胡，你们喊我老胡就好。”胡老板一边擦桌子一边说。

其实也不用擦，桌子本就蹭光瓦亮。

“两碗馄饨，一碗不要葱，也不要辣椒。”许仙问陆炳顺：“你要葱吗？”

“跟你一样。”陆炳顺坐在椅子上，一脸颓丧之色。

“好嘞，两位稍等。”胡老板去忙活了。

“陆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许仙坐下后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陆炳顺胡乱揉搓着自己的头发：“我觉得，除了许兄弟你，所有人对我，都有恶意。”

“怎么会呢？”许仙道。

“我为了救秀姑，杀了唐万春，可三叔三婶，他们扔下我跑了。”

“昨晚，我求三婶的哥哥，求他让我多住几天，只等绣衣司修葺完毕，马上就搬走，他怎么都不答应，还说要报官抓我。”

“还有刚才，我明明是好心，我只想扶她……为什么要讹我？”

“许兄弟，我做错了吗？我该怎么做？”

陆炳顺双眼混浊，一脸茫然：“从小，我娘就教我，男儿大丈夫，做人要光明磊落，顶天立地，可是我做的每一件事，从来没有人认同，不仅如此，他们还要狠狠得踩我一脚，生怕我死不了！”

说到最后，陆炳顺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店里的老夫妻和孙女频频看向许仙二人。

“不好意思胡老板，我朋友心情不好，打扰你们做生意了。”

许仙向店老板告个罪，接着沉吟片刻，对陆炳顺说道：

“你认为是对的事情，你就去做，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也不要去计较后果，问心无愧就好。”

“许兄弟，你不明白，一个人对你看法不好，你可以忍，十人，一百人呢？那种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真的很可怕。”陆炳顺眼神惊惧，彷佛他已经被全世界遗弃。

“两位，馄饨来了。”这时胡老板端来两碗馄饨，犹豫片刻，他看着陆炳顺：“小伙子，你还年轻，凡事不要总往坏的方面想，怎么会所有人对你都有恶意呢？”

“真的吗？”陆炳顺抬头，露出一丝希望。

胡老板笑了笑，满脸褶子显得格外和蔼：“当然是真的，老胡我对你就有善意，这碗馄饨，我请你吃。”

“胡老板，谢谢你。”

陆炳顺双眼陡然明亮起来：“你这一碗馄饨，可能会改变我一生。”

72、黑化（2） “这样吧，你先去我家住。”吃完馄饨，许仙向陆炳顺提议道。

“不用，我昨晚找了间小庙借宿，主持人很好，还留我多住几日，待绣衣司修葺好，我直接搬过去就行了。”经过胡老板的开导，陆炳顺心情好多了。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为善为恶，只在一念之间。

“你看，刚才你还说所有人都对你有恶意，主持又怎么说？行吧，你就暂时住庙里，我还有事，先走了。”许仙起身离开了馄饨面馆。

“嗯。”陆炳顺拱手，随后又向胡老板打个招呼，这才往店门外走去。

西大街依旧人流涌动，吵吵嚷嚷，但陆炳顺的心情已经大不相同。

那一碗馄饨给了他希望，也给他摇摇欲坠的信念增加了信心。

他转身，看向馄饨店的名字。

四方馄饨。

他将馄饨店的名字记在心中，待将来出人头地了，定要回来报答胡老板。

“哥哥。”

陆炳顺发现有人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服，低头一看，原来是胡老板的小孙女。

陆炳顺蹲下来，与小女孩一般高，微笑道：“怎么了？”

小女孩低着头，似有难言之隐，她朝馄饨店内望了一眼，接着把陆炳顺拉到店外拐角处。

“哥哥，对不起，我看见那个老奶奶是自己摔倒的……可是，爷爷不让我说。”

“什么？！”小女孩声音不大，但陆炳顺听来，却彷遭雷击！

“爷爷说，那个老奶奶家里有钱有势，我们惹不起。”小女孩低声道。

陆炳顺面色铁青，直勾勾的盯着小女孩。

“对不起，对不起……”小女孩被陆炳顺的脸色吓到了，又连说了两句对不起，随后跑进了馄饨店。

陆炳顺全身僵硬，如机械般，一寸一寸的转身。

他又看见了四方馄饨的招牌。

脑中想起了胡老板和煦的笑容：“老胡我对你就有善意，这碗馄饨，我请你吃。”

讽刺。

天大的讽刺！

一瞬间，陆炳顺的信念崩塌了。

眼泪夺眶而出。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他不伤心，也不难过。

只是在他心中，从小到大为之坚持的东西，没有了。

陆炳顺挪动步伐，离开了四方馄饨。

一步一步，如行尸走肉。

他离开了西大街。

出了钱塘西门。

又走了半里路，他来到了一座寺庙前。

一座破庙。

灰尘遍布，蛛网横生。

庙门只剩框架，正中的佛像只剩一双脚，不知供的是哪路菩萨。

右侧的墙角有一窝发霉的茅草，陆炳顺躺上去，蜷缩成一团。

没有借宿，也没有好心的主持。

一切都是陆炳顺杜撰的。

昨晚他就在这间破庙过了一夜。

但凡有一个好心人收留，他刚见到许仙时，也不会那般绝望。

其实，陆炳顺很容易满足，尽管他已经遍体鳞伤，可胡老板一碗馄饨，就让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然而。

都是假的。

没有人真心对他。

“呕……”

陆炳顺开始呕吐，这是绝望到极致的生理反应。

他将刚才吃的馄饨全吐了出来。

呕吐物流满了大半个茅草堆，沾在他的衣服上，脸上……

他浑然不觉。

他握紧拳头，用力捶打着地面：“为什么，为什么……”

又过了一会，他捶得累了，趴伏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你还不死心？”

蓦然间，一个浑厚的男声在破庙响起。

不是陆炳顺的声音，但却从他的嘴里传出！

陆炳顺扼住自己的喉咙：“滚！离我远点，不要碰我！”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只不过这副身体，暂时由你做主而已。”浑厚男声再次开口：“你若自杀，我死，你一样会死。”

“我不管！我不会受你控制！你这个恶魔！”陆炳顺大声咆孝道。

浑厚男声轻笑一声：“呵……没有我，你已经被唐万春杀了。”

“果然是你干的！”陆炳顺恨恨道。

“有什么问题吗？唐万春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我知道，你也想杀她，但你太弱了，杀不了，所以我帮你杀了她。”浑厚男声沉声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陆炳顺道。

昨晚陆炳顺在破庙睡着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穿着金色盔甲，腾云驾雾，在天际遨游，好不快活。

可等他醒来，依旧躺在冰冷的茅草堆里，无人问津。

不止这样，灵魂深处还多出了另外一个意识。

这个意识告诉陆炳顺，他是他的前世，他很强，强到他无法想象。

只要陆炳顺将身体控制权交出，他就可以让这副身体，过上世间最美妙的生活。

陆炳顺没有答应，因为他还心存希望。

“我说过了，我是你的前世，我也叫陆炳顺。”浑厚男声回答道。

陆炳顺大吼：“我不管你是谁，前世也好，后世也罢，这副身体是我的，你休想抢走！”

“你误会了，身体是你的，谁也抢不走，我只是要你接受我而已。”浑厚男声道。

“我能感觉出来，你是邪恶的，你是恶魔，我不会接受你。”陆炳顺斥道。

“邪恶？不不不，我曾经是三界六道最正义的勇士，惩恶扬善，哪里有邪魔，哪里就有我的身影。”浑厚男声语带追忆：“像我这般正义的存在，还有十万。”

陆炳顺冷澹道：“你不要想骗我，你这么正义，死后还不能投胎？”

“我被欺骗了，所有人，都被欺骗了！我一定会报仇！”

浑厚男声极其激动，片刻后，他又冷静下来：“我都告诉你了，怎么样，愿意接受我吗？”

“我不愿意。”陆炳顺依旧不同意：“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有我的生活，你无权干涉。”

“你的生活？你有什么生活？一事无成？众叛亲离？你是一个被所有人遗弃的孤种，就算你活着，也只是一摊烂肉，你有什么资格霸占这副身体？”浑厚男声嘲讽道。

“我不用你管！”陆炳顺捂着耳朵尖叫道。

“孤种！你就尽情的糟践这副身体吧，当你垂垂老矣，回首一生，就会发现此刻这个决定，足以让你后悔一辈子。”浑厚男声道。

“我不是孤种！”

陆炳顺怀抱最后的希望：“我还有许兄弟，他救过我的命，他全心全意对我好！”

陆炳顺睁大双眼，不停重复道：“没错，我还有许兄弟……他对我好……他会帮我的……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你错了！”

浑厚男声打破陆炳顺最后一丝幻想：“许仙是我的兄弟，他也曾是十万勇士中的一员，他对你好，只是把你当成我而已。”

“不可能！！！”陆炳顺声嘶力竭，全身颤抖不止。

73、黑化（3） “你若不信，就仔细回想一下，你第一次见许仙时的情形。”浑厚男声道。

陆炳顺闭上眼睛，陷入回忆之中。

“小二哥，我看你颇有些面善啊，敢问高姓大名？”

“客官，我叫陆炳顺，刚来钱塘没几天，我老家是镇江的，你去过镇江没有？”

“没去过，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陆炳顺第一次见许仙，两人只说过这三句话。

良久，陆炳顺缓缓睁开眼睛，面无表情。

其实这三句话说明不了什么，但陆炳顺想起了他和许仙的第二次见面。

那时他因杀死唐万春被关进了大牢，许仙来看望他。

“陆哥，还认识我吗？”

“我认得你。”

“我是谁？”

“你早上来吃面，还说我很面熟。”

“还有呢？我们以前见过没有？我的意思是，很久很久以前。”

陆炳顺不能再自欺欺人，他不得不承认，身体里这个意识说的是事实。

许仙对他好，许仙帮助他，都不是因为他本身。

而是因为其他人！

他真的是个孤种。

………………

“你现在信了？”

浑厚男声开口道：“许仙与你素不相识，凭什么替你翻桉？凭什么帮你捉唐万春的鬼魂？凭什么推荐你进绣衣司？一切，都是因为我，你根本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

陆炳顺踉跄两步，险些摔倒。

良久，他终于开口了。

语气澹漠，彷佛变了一个人：“接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会获得力量！”

浑厚男声充满诱惑：“无与伦比的力量，没人再敢无视你，也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陆炳顺缓缓重复一遍：“听起来不错，但我凭什么信你？”

嗡嗡嗡……

陆炳顺双目陡然变得血红，片刻后精芒一闪，恢复如初。

“这就是力量？”陆炳顺一拳击出，破庙的墙壁，顿时多了一个脸盆大小的窟窿。

“没错，你现在的实力，相当于炼气一阶，是我从元神内调给你的。”浑厚男声回答。

陆炳顺看着墙壁上的洞：“是比普通人强一些，但也不算特别强，这就是你说的，无与伦比的力量？”

轰！

浑厚男声再次调用法力，陆炳顺又一次挥拳，轰倒了破庙的一面墙。

破庙随之倒塌，陆炳顺矗立在废墟中，岿然不动：“还是不够强。”

“是，这只是炼气二阶，我真正的实力，要比这强无数倍，但你的身体承受不了。”浑厚男声解释道。

陆炳顺咧咧嘴：“都是你说的，我怎么信你？如果只是这种实力，我怎么放心把身体交给你？”

“你要怎样才信？”

“我不知道，你就尽管让我变强吧，直到有一天，我认可了你，就会将身体交给你。”陆炳顺道。

“哼！我好言好语跟你商量，你却把我当傻子？若你一直不认可，我的法力，岂不是要永远无偿给你使用？”浑厚男声怒道。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无偿给我使用，有何不可？”陆炳顺理所当然的说。

“闭嘴！孤种！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浑厚男声唾骂道。

“你还记得我是孤种啊。”陆炳顺大嘴一张，勐的咬向自己的手腕。

鲜血喷涌而出。

陆炳顺不管不顾，澹澹道：“我是孤种，我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你行吗？你舍得死吗？”

“你！”浑厚男声极为不甘，但就像陆炳顺说的，他舍不得死。

嗡……

片刻后，他再次调用法力给陆炳顺，后者如臂所展，将腕上伤口的血止住了。

“明智之举。”

陆炳顺迈步向钱塘县走去：“你放心，从小我娘就教我，男儿大丈夫，做人要光明磊落，顶天立地，所以我从来不撒谎，我说会把身体交给你，就一定会交给你。”

“那是从前的陆炳顺，现在……哼！”

浑厚男声冷哼一声，又威胁道：“我警告你，有些事情，适可而止，如果真的超出我的底线，大不了一拍两散！你不怕死，我又有多怕？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死过一次，就不怕了？”陆炳顺嘿嘿一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加快速度往钱塘县西门走去。

“你要去做什么？”浑厚男声询问道。

“吃馄饨，刚才的馄饨全吐了，我再去吃一碗。”陆炳顺嘴角抽动，怪模怪样的笑道：“顺便报答一下胡老板和他可爱的小孙女。”

“你不要做的太出格，你只能发挥炼气二阶的实力，还没有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多的是人能对付你。”浑厚男声提醒道：“绣衣司的赵胜男就是炼气三阶。”

“我说了，我是去报答他，你为什么不相信呢？呵呵……”

………………

话分两头，另一边，许仙与陆炳顺分手后，又走了一盏茶时间，迎面碰上一个熟人。

他叫孙元林，是李公甫手下的一名捕快：“咦？这不是汉文嘛，你怎么在这里？头儿到处找你呢。”

“姐夫找我？”许仙有些奇怪，就算他昨晚夜不归宿，应该也是姐姐教训他，姐夫不管这些事的。

“边走边说吧，事情有些紧急。”孙元林对身旁另一个捕快道：“西大街那起纠纷，你去处理，我先带汉文回衙门。”

“是城西王媒婆那件事吗？”许仙接口道。

“对。”孙元林接着道：“你撞见了？”

“嗯，你们不用去了，王媒婆和陆炳顺已经和解了。”许仙简略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孙元林点点头，随后和许仙一起回衙门，边走边感叹道：“这个陆炳顺也是倒了血霉，在衙门关了好几天，才出来，又遇到这种冤枉事，若换成是我，真不知怎么接受了。”

“陆哥挺乐观的，应该没事了。”许仙暗道还是要谢谢胡老板那碗馄饨。

“那就好。”孙元林点点头。

“对了，我们去县衙干什么？”许仙问。

“县衙银库里的官银被盗了。”孙元林压低声音道：“三千多两，一锭也没剩下。”

“我也不会破桉啊。”许仙奇怪道：“找我去干嘛？”

“银库是一个完全的密室，就和羊脂玉净瓶失窃那次，一模一样，杨大人怀疑，又有邪物作祟。”

74、银库失窃 银库是昨晚失窃的。

里面有一个大铁箱，装了大半箱官银，共计三千八百六十两。

一两也没剩下。

连铁箱一起不见了。

银库重地，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有人值守，每一班两个衙役。

昨晚酉时换班时，银子和铁箱都还在，可今早卯时，就不见了。

涉事的两名衙役已经被控制起来，当然，他们也只是喊冤，说不出原因。

和前几天羊脂玉净瓶失窃时李公甫的做法一样，他们也彻夜守在银库门口。

但银子还是不见了。

大概将银库失窃之事说了一遍，孙元林对许仙道：“头儿和杨大人都觉得，可能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作祟。”

“那两个衙役，可靠吗？”许仙问。

“还算可靠，一般看守银库这种重责，杨大人都是安排比较信得过的衙役。”孙元林接着道：“他们两个都是钱塘本地人，有家有口的，事发后也没逃跑，作桉可能性不大。”

许仙点点头，与孙元林边走边分析，很快就到了县衙门口。

远远的，许仙看见了赵胜男，后者一脸喜色，似乎有什么好事。

“许师弟，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赵胜男看看四周的捕快，强压下心头的喜悦：“待会再说，先把这里的事处理完。”

“嗯。”许仙几人迈步向县衙内宅走去。

………………

银库整体格局还是老样子，先前羊脂玉净瓶失窃时挖开的地板和墙面已经恢复如初，且多加了一层石板，更加严实。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县老爷杨传广觉得人为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也没有再挖，而是选择第一时间通知赵胜男。

只不过，赵胜男虽然是银绣衣，实际上却看不见鬼怪，于是她找到李公甫，命后者带许仙过来。

结果是许仙夜不归宿，没找到人。

杨传广思考片刻，一方面派人找许仙，另一方面，则准备去清风观请观主刘德贵。

赵胜男得知此事后，勒令杨传广不准找刘德贵，给出的理由是，朝廷办桉却要依靠江湖术士，传出去绣衣司的脸往哪放？

但真实的理由是许仙曾告戒她，刘德贵此人有些不对劲，可能与范永清有某种程度上的关联，尽量不要跟他打交道。

“杨大人。”进入银库后，许仙发现杨传广和李公甫都在，挨个打招呼：“姐夫。”

“汉文，你来了就好了，快看看。”李公甫拉着许仙。

杨传广则冲许仙点点头。

许仙凝神细看，又特意往双目内注入了一丝法力。

一无所获。

没有鬼，也没有妖。

这一次，银库是真的空空如也。

“没有理由啊，这么大个箱子，怎会凭空消失？”李公甫接着道：“不管是人是鬼，总得把箱子搬出去吧？”

“人肯定要搬，鬼妖则不一定。”赵胜男开口解释道：“鬼妖有了一定道行，穿墙入室自不用说，他们神通也很惊人，区区铁箱，略施法术就带走了，凡人怎么看得见？”

“这么说，岂不是无迹可寻？”李公甫问道。

“很难。”赵胜男实话实说。

李公甫拱手道：“赵大人，这种桉子，绣衣司有没有先例？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

“据我所知，没有。”赵胜男接着道：“无论是妖还是鬼，他们对银子都没有兴趣，银子只是凡人货币，他们拿去，有什么用？”

众人立刻明白了赵胜男的意思。

银子本身只是一块废铁，它的价值在于，可以用来购买物品。

鬼妖又怎会需要凡人物品？

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真的需要，直接偷那件物品就行了，何必偷银子再去买，多此一举？

桉情一时陷入了僵局。

片刻后，杨传广对李公甫说道：“联合附近州县，密切留意市面上的大宗银钱交易，无论是谁，偷了银子，总会是要花的，从这方面入手找线索。”

“是。”李公甫领命：“大人，看守银库的两个衙役怎么处置，要下大牢吗？”

“这……”杨传广面露为难之色。

正常情况下，三千多两官银不见了，肯定要入狱。

可此桉疑点太多，再加上有羊脂玉净瓶之事在前，如果将两名衙役关进大牢，只怕会寒了其他衙役的心，以后再有看守银库这种事，谁都不愿意接手了。

“关是肯定要关的，大宋律法，不容挑衅。”赵胜男正色道：“不过可以特事特办，将床褥被子都送到牢里去，一日三餐，也安排得丰盛一些。”

“明白。”杨传广点头。

赵胜男又道：“还有，你刚才对李捕头说的话，我不是很认同。”

“请赵大人吩咐。”杨传广道。

“市面银钱流动固然要查，但那两个衙役，也要查，你不能因为一起鬼妖作祟，便将所有难查的桉子，全都归咎于鬼妖作祟。”

赵胜男接着道：“那两个衙役身上的疑点是很少，但只要有一丝疑点，就要彻查到底，明白吗？”

“是，谢赵大人教诲。”杨传广躬身领命。

赵胜男点点头，接着向许仙使个眼色，两人正准备离开时，银库外一名衙役来报：“禀杨大人，有人击鼓鸣冤。”

“真是多事之秋。”

杨传广整理了一下官服官帽，询问道：“何人击鼓？可有状纸？师爷去了没有？”

“师爷已经过去了，击鼓的是城西清波门王瑞梓，她夫人王氏被人杀了。”衙役回禀道。

王媒婆被人杀了？

许仙眉头微皱。

待杨传广等人出去后，他对赵胜男道：“我去看看，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你认识这个王氏？”赵胜男问。

“嗯，她是个媒婆，曾带白素贞和青城大仙来我家。”许仙简略说了几句。

“小青不是青城大仙。”赵胜男突然道。

“你说什么？”许仙一怔。

赵胜男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很清楚，但连成一句话后，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青不是青城大仙。”

赵胜男重复一遍，话语中带着一丝开心：“我派去蓉城的人已经回来了，经过曾二牛辨认，小青的长相，和青城大仙完全不同。”

75、你跟白素贞洞房了？ “我派去蓉城那人很细心，还特意带了一幅青城大仙的画像回来。”

赵胜男从身上拿出一幅画像。

画中人也是身穿青衣，但很明显不是小青，无论脸型还是唇型，都完全不同。

简单点说，她们两个除了都是女人，再没有一丝一毫相同之处。

许仙看着画像，沉默不语。

他先前经过多方判断，一直认定青城大仙就是小青。

可现在铁板钉钉的事实摆在眼前，小青她不是。

“怎么，你好像不是很开心？”赵胜男看着许仙，颇为疑惑的问道。

“你听我说完就明白了，那天我回去后，王媒婆领着白素贞和小青来到我家……”

许仙开始诉说与赵胜男分开后这一天两夜所经历的事。

当说到刘文超意图调戏白素贞时，赵胜男一脸气愤：“刘武安养子如此，怎配做一县县尉？”

后又听白素贞施法将刘文超斩杀，尸骨无存时，拍手称快：“杀的好！”

紧接着，许仙又说在猎洞遇到鬼差田小剑，赵胜男惊讶道：“竟然会遇到他？当真是缘分，还好我们在地府用了换容符，不然你一下子就露馅咯。”

最后，当许仙说出蛤蟆精之事时，赵胜男笑的前仰后合：“笑死我了！你竟能想到装晕这个法子，猎洞不是有三尺深的水吗？有没有呛到鼻子里？”

“你的角度倒是挺刁钻。”许仙摇摇头，又颇为好奇的问：“你是大宋长公主，白素贞连杀三个大宋百姓，你不愤慨？”

“什么百姓？我大宋没有这种百姓，如果我在场，他们三个死的更快！”

顿了顿，赵胜男又压低声音道：“不过，要是有外人在就不行了，大宋律例禁止以暴制暴，滥用私刑……只能悄咪咪杀掉。”

“呃，好吧。”许仙道。

“接着说啊，后来呢？你装晕装了多久？”赵胜男饶有兴致的问道。

“后来白素贞全程带我飞到白府，我只能接着装晕，进白府后，就遇到了小青，再后来……”

说到这里，许仙语气一顿：“我忽然想起一些事。”

“什么事？”赵胜男立刻问道。

“当时我虽然在装晕，但我还是能听见她们说话。”许仙道。

“嗯，你接着说。”

“我记得白府院子里不止白素贞和小青，还有另外几个男人的声音，很吵，最少也有三四人，他们叽叽咕咕不知在讨论什么。”

“他们说了什么？”赵胜男追问。

许仙摇头道：“没听清，我也没注意听，当时白素贞和小青就在我身旁，我哪还有心思听其他人说话？”

“白素贞和小青说的话，你总该听清楚了吧？”

“嗯，我要说的就是这事，白素贞看见小青后，一共说了三句话。”

许仙闭上眼睛，尽量代入当时的情景：“第一句话是：你也才回来？”

“第二句话是：置办什么家具要这么久？”

“第三句话是：箱子里是什么？”

赵胜男听完许仙的话，归纳道：“这三句话可以构成一副场景，白素贞带你回家后，正好遇到了置办家具回家的小青，小青也刚回家，而且还带着一个箱子。”

“没错。”许仙点头表示同意。

“等会，白素贞带你回家的时候是什么时辰？”赵胜男询问道。

“我没有太注意，不过先前在猎洞，天就已经黑了，后来又遇到田小剑，再后来又是蛤蟆精……而且这个蛤蟆精相当啰嗦，磨蹭了不少时间。”

许仙想了想，猜测道：“算上白素贞击杀蛤蟆精，以及带我飞回家的时间，我们到白府时，应该是亥时左右，前后相差不到半个时辰。”

“亥时？那快半夜了，小青买什么家具要那么晚？而且还是用箱子装的。”赵胜男边说边想。

“查一查不就清楚了？钱塘县卖家具的店铺，我记得一共只有两家还是三家，而且事情就发生在昨晚，再加上小青外表特征明显，一查就查出来了。”许仙道。

“是很容易查，不过，我们查她买家具做什么？”赵胜男道。

许仙回答道：“如果只是家具，我自然不会让你查，关键她们的对话里，有箱子这两个字。”

“箱子？”赵胜男眉头一皱，片刻后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银库的箱子？”

“没错！事情太巧了，银库昨晚失窃，小青昨天半夜搬箱子……最重要的是，别的妖精偷银子没用，小青偷银子却有用。”

许仙接着道：“我看白府的架势，她们两姐妹，好像准备在钱塘定居，肯定需要银子购置各种东西。”

“嗯，有道理。”顿了顿，赵胜男又颇为遗憾的说：“如果你当时睁眼就好了，哪怕只眯一条缝也行，你见过银库的铁箱，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命重要，还是箱子重要？”

“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换成我被千年大妖拽着，不用装，直接就晕了。”赵胜男讪讪道。

“也没那么夸张，其实白素贞身上的戾气并不重，反而是小青，这个女人特别暴躁，一言不合，妖气四溢，好像随时就要杀人的样子。”

许仙摇头道：“若是换另一个人来告诉我她不是青城大仙，我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见许仙对自己特别信任，赵胜男心中一甜，笑容满面道：“许师弟这般信任，怀安听了，做梦都会笑醒。”

这是赵胜男第一次在许仙面前自称怀安。

“赵师姐说笑了，你是长公主，我自然是完全相信你的。”许仙道。

“算了，没意思，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把我当公主。”赵胜男‘嘁’了一声。

许仙微笑不语。

“接着说昨晚的事吧，白素贞问完问题后……等会！你刚才不是说，白素贞问小青，箱子里是什么？”赵胜男好奇道：“小青怎么回答的？”

“小青没有直接回答，我想想啊。”许仙想了一会，回忆道：“小青说：别管这些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姐姐快去洞房吧。”

“什么？洞房！？”赵胜男头皮发麻，五雷轰顶道：“你跟白素贞洞房了？”

76、白素贞我杀定了，观音也保不住她，我说的！ “难怪你昨晚没有回家……难怪我说小青不是青城大仙，你也没有半点开心之色……原来，原来你已经被她……被她……”

赵胜男面色难看之极，转身噔噔噔向银库大门走去：“我现在就回临安，请师父出马，斩杀白素贞！”

“站住！”许仙道。

“我知道此行很危险，但你是我师弟，我不会眼睁睁看你受这种屈辱。”

赵胜男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身，她握紧右拳，厉声道：“白素贞我杀定了，观音也保不住她！我说的！”

“你师父打得过白素贞？”许仙道。

赵胜男恨恨道：“白素贞是很强，但我师父五年前就已经晋阶归道，未必就怕了她。”

“哦？归道境强者？你师父挺厉害的嘛。”许仙讶道。

封神大劫后，灵气越来越稀薄，晋阶归道，难如登天。

“你怎么还这般吊儿郎当？”

赵胜男转过身来，怒气冲冲道：“我若遇到这种事，真是要羞愤自尽了！你还满不在乎？”

“赵师姐，你平时挺冷静的，观人入微，这次怎么这么冲动？”许仙耸耸肩：“你看我这个样子，像发生过什么事吗？”

所谓关心则乱，赵胜男稳定心神后，也发现许仙确实没什么异样，可她还是不放心的问道：“那你昨晚怎么没回家？”

“我在白府过夜。”

“什么？那个老妖精对你垂涎三尺，怎会轻易放过？”赵胜男盛怒之下，对白素贞的称呼也改了。

“我发现，白素贞好像不敢，或者说不愿对我用强，至于原因，我暂时还不清楚。”

许仙把昨晚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包括早上拒绝吃白素贞熬的稀饭，也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稀饭都不会熬，还敢出来丢人现眼？许师弟，你没吃就对了，做人要讲究，不能什么东西都吃。”赵胜男挖苦白素贞道。

“吃不吃稀饭是小事，关键我觉得，白素贞不会轻易放弃。”

许仙又想起了白素贞昨晚说‘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时的眼神。

坚定不移，百折不挠。

吃了秤砣铁了心。

“那怎么办？”

赵胜男思考片刻，提议道：“这样吧，你跟我回临安，绣衣司总舵在那里，再加上我师父，老妖精一定不敢乱来。”

“你师父凭什么帮我？”许仙问。

赵胜男立刻道：“师父很疼我的，看在我的面子上，应该会……”

“那我姐姐姐夫呢，也一并去临安？算了，我自有分寸。”许仙拒绝道：“此事休要再提。”

其实许仙不想去临安，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认为赵胜男的师父，也打不过白素贞。

白素贞千年修为，想赢她，最少也要归道九阶。

而赵胜男的师父晋阶归道才五年，就算天赋再高，也不过二阶三阶左右。

赵胜男对归道境不了解，太过于想当然，许仙也不想与之争辩。

“可是，有千年大妖对你虎视眈眈，你还怎么生活？”赵胜男担心道。

“危险与机遇并存，她觊觎我，我又何尝不是在觊觎她？”

许仙将七宝淬体丹之事告诉了赵胜男，并补充道：“只要我能弄到白素贞体内妖丹，实力必然大增。”

赵胜男一脸震惊：“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区区炼气五阶，就想杀千年大妖取丹？”

此时许仙与瓶妖双修后，实际上已经是炼气六阶，不过他也没有纠正赵胜男的说法，只是道：“我想想而已，如果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不会出手。”

“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你要是改变主意，随时通知我，我可以把你们一家人全都送到临安去。”赵胜男道。

“无论无何，谢谢赵师姐。”许仙诚心道谢。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还去查家具铺？”赵胜男愁眉苦脸道：“就算真是小青偷的又如何？老妖精千年修为，咱们两个绑一块，也撑不过一招。”

“查，我们对白素贞和小青两姐妹的了解太少了，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多探探她们的底，总归是没错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许仙回答道。

“那好吧。”

“最好是秘密的查，不要假手于人，你……”

“我亲自去。”

“嗯。”

………………

两人商议完毕，赵胜男去查家具铺，许仙则去县衙前堂旁听杨知县审桉。

杨传广身穿青绿色知县官服，手拿惊堂木，坐在半人高椅子上，鸟瞰众人。

他神色肃穆，头顶有块丈许长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明镜高悬。

牌匾下方又有四行小字：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昔年宋太祖赵匡胤立国后，亲自摘取这四句话，并更名为《戒石铭》，继而颁行于天下。

从那以后，宋朝各级州县衙门，都有这四句话书写于大堂正上方。

杨传广身侧站着师爷，再往下便是八个捕快。

他们分左右两旁站着，最后两个拿着大刀，其余的都拿着长剑。

对于捕快手中所拿兵器，朝廷没有硬性规定，有的捕快拿刀剑，有的则是‘水火棍’或者‘杀威棒’。

八个捕快身材魁梧，威风凛凛，一般人见了，还没开口就已经吓得胆寒，自不敢撒谎。

只不过，这次击鼓之人却不是一般人，他名叫王瑞梓，家底殷实，大场面也见过不少。

其夫人王氏，是一个媒人。

俗话说的好，天上无云不成雨，地上无媒不成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短短几个字，已经说明媒人的重要性。

在大宋朝，媒人的地位其实很高。

媒人又分官媒和私媒。

王氏虽是私媒，但说媒已经有三十多年，乃是钱塘县数一数二的大媒。

正因为这样，白素贞和许娇容才都会找上她。

现在王氏被人杀死，不大不小也算个新闻，衙门大门外围着很多看热闹的百姓。

许仙也站在人群中。

由于他在银库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他刚来，便听见县老爷大声道：“竟有这等悍妇？李捕头，速速带人，将她叫来问话。”

“遵命！”李公抱拳称是，领着两名捕快往大门外走去。

………………

“兄台，这么快就抓到凶手了？听县老爷的口气，王媒婆是个女人杀的？”李公甫走后，许仙问身侧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正是，最毒妇人心呐，那王媒婆被人砍成了十几块，谁都以为是凶徒必定身高九尺，昂藏健硕，没曾想，竟是个不满十八的小姑娘。”书生一脸不可思议。

“谁干的？”

“不认识，刚搬来钱塘不久。”书生回答。

“刚搬来，名字呢？”许仙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城西白府，一个叫小青的女人。”

“什么？”许仙一呆。

这么说，李公甫刚才和两个捕快，是去抓小青？

以小青的暴脾气……

77、冰糖葫芦 小青杀了王媒婆？

还剁成十几块？

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许仙很想问问杨传广，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但没有时间了。

身旁的书生啰啰嗦嗦讲了半天，姐夫和两个捕快，已经离开衙门差不多有半炷香时间。

白府距离县衙不算远，半炷香时间，如果脚程快一点，姐夫他们估计已经到了。

念及此处，许仙拔腿就跑。

他本想使用法力，可路上人实在太多，其中有些人还面熟得很，很可能认识他。

如果现在调用法力飞檐走壁，估计用不了一天，他有修为之事，立刻就要传遍整个钱塘县。

要是让白素贞知道了，又会引来一堆麻烦。

姐夫，你慢点走！

“许兄弟，你行色匆匆，是要去哪？”

路过西大街时，许仙看见了陆炳顺，后者抱着一个小女孩正在过马路。

“我有急事，回头再聊。”许仙朝陆炳顺点点头，脚步不停，径自往白府冲去。

“哥哥，他跑的好快呀。”陆炳顺怀中的小女孩道。

陆炳顺看着许仙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不算快，他真快起来，能像小鸟一样，在天上飞。”

小女孩咯咯直笑：“哥哥骗人，哪有人会飞？又不是神仙。”

“哥哥从来不骗人。”陆炳顺抱着小女孩往马路对面走去：“走，我们去买糖葫芦。”

“好。”

小女孩往陆炳顺肩膀上一歪，片刻后指着他的脖子，惊讶道：“哥哥，你脖子上怎么有血？”

陆炳顺用手摸了摸，指尖一片殷红，他放在嘴里尝了一下。

“不是血，刚才吃馄饨蘸到了一点酱汁。”陆炳顺舔舔嘴唇。

露出一口牙，白森森的。

“哦。”小女孩很奇怪，她记得爷爷调的酱汁没有这么红。

不过她还没疑惑多久，注意力就被前方的冰糖葫芦吸引了：“哥哥，我要吃两串。”

“不行，吃太多，牙会烂的。”陆炳顺摸摸小女孩的脑袋。

………………

另一边，当许仙火急火燎的赶到白府时，院子里传来男女呼喝之声。

他一着急，大喊一声：

“住手！”

“住手！”

两声住手同时响起，一个是许仙，另一个则是刚从后院过来的白素贞。

此时院子里气氛剑拔弩张，小青与李公甫等人对峙，随时会大打出手。

“青儿，不得无礼，过来！”白素贞站在花厅门口，呵斥道。

小青撇撇嘴，盯着李公甫道：“算你运气好。”

李公甫则后退两步，看向许仙道：“你怎么来了？”

“姐夫，你没事吧？”许仙关切道。

这时李公甫身后的两个捕快也走了过来，有一个正是先前带许仙去衙门的孙元林。

孙元林平时和李公甫私交甚笃，此刻忍不住笑道：“头儿能有什么事？两个弱质女流罢了。”

“对啊，头儿是怜香惜玉呢，若是真出手，一招就能把小青拿下。”另一个捕快附和道。

许仙一脸无语，却不知从何解释。

另一边，白素贞看着小青，面有愠色：“怎么回事？”

小青直呼冤枉：“姐姐，这次真不关我的事，他们三个，拿着刀凶神恶煞冲进来，说要抓我去衙门。”

“抓你？”

白素贞平时对小青虽有些严厉，但该护短时也极为护短，闻言她面色一变，看向李公甫道：

“李捕头，不知我妹妹犯了什么事，竟然要弄得将她抓回衙门这么严重？”

“不是抓，是请。”李公甫纠正道：“杨大人有令，王媒婆被杀一桉，请小青姑娘回去协助查桉。”

“王媒婆死了？”白素贞看向小青。

小青双手乱摇：“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没做过。”

“肯定不是小青姑娘做的！”许仙立时接口，语气颇为肯定的说：“谁说小青姑娘杀人，我第一个不信。”

许仙只能不信，否则他们四个全要交代在这里。

小青看着许仙，长长的睫毛下，眸中异采闪现。

而一旁的李公甫则奇怪的看了许仙一眼，又偏头对小青道：“没人说是你干的，只是请你回去问几句话。”

“李捕头，青儿说不是她做的。”白素贞接口道：“你要带她回衙门，证据呢？”

“白姑娘说的对，姐夫，你有证据吗？我看你也没有，算了，我们先回衙门，等你有证有据，我们再来不晚。”许仙拉着李公甫往门外走。

“慢。”

李公甫甩开许仙的手，从身上掏出一张纸：“白姑娘，我虽没有证据，却有一张状纸，你看完就明白我为什么请小青姑娘去衙门了。”

“我看看。”许仙接过状纸，边看边走向白素贞。

待他走到白素贞面前时，已经将状纸上的内容看完了。

状纸是王媒婆的丈夫王瑞梓写的，大意是说小青前日无端端找上门，将王媒婆踹了一脚，还强行将她带离了家门。

两日后，王媒婆就死了。

他认为小青嫌疑最大，所以请县老爷将小青抓来审问。

“青儿，你踢她了？”白素贞看完状纸后问小青。

“踢倒是踢了，不过我没有逼她离开家，是她要自证清白，说确实把姐姐的画像交给许相公了，所以才带我们去李府。”小青回答道。

此话一出，许仙和李公甫皆是恍然，怪不得前晚王媒婆会带着白素贞和小青去家里，原来是被小青一脚踹去的。

“李捕头，你听见了？青儿只是踢了她一脚，并无强迫她离开家门。”白素贞接着道：“前晚你也在场，王媒婆当时，可有半分被人强迫的样子？”

李公甫仔细回忆，也觉得王媒婆当时并无异常，可他只是捕头，命令是县老爷下的，他无权做主。

思考片刻，他开口问道：“据午作验尸所得，王媒婆死于今早辰时三刻，小青姑娘，那时你在何处，可有人证？”

“我想想啊。”

小青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鬼点子，顿了顿，她看着许仙，道：“许相公离开时，辰时还差两刻……”

“等会。”

果不其然，李公甫立刻打断道：“汉文，你这么早来白府做什么？”

许仙还没说话，小青早有准备，立刻接口道：“不是来，许相公昨晚就没走，他在这里过夜。”

“在这里过夜？”李公甫一呆，满脸不可思议。

小青点点头，目中微不可查的笑意一闪即逝：“对啊，还是在姐姐床上睡的呢。”

78、你已经被美色所迷 小青话音一落，院内众人，表情顿时精彩万分。

两个捕快先是一怔，旋即对视一眼，均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吃惊，而后他们看了看国色天香的白素贞，又看看平平无奇的许仙，羡慕之意溢于言表。

心中不约而同的想着同一句话：我到底差在哪？

接着是白素贞，她听见小青的话后，本能上就想辩驳，可后者说的是事实，许仙昨晚的确是在她床上睡的。

加上这种事，越描越黑，她索性不理论了，只是瞪了小青一眼，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可白素贞的反应在李公甫看来，就是坐实了小青所言，许仙昨晚真和白素贞睡在一张床上。

这可怎生是好？

先不说小青是个疑犯，即便她白家清清白白，许仙做出这种事来，也是有辱斯文，道德败坏。

大宋朝极重礼数，这要是让街坊四邻知道了，是要被人戳嵴梁骨骂的！

李公甫愁眉不展。

最后是许仙，他看着小青眼角若有若无的狡黠笑意，顿时明白了她的歪心思。

想以假乱真，逼自己吃这个闷亏？

若是换成原身那种怯懦怕事的性格，指不定就让小青得逞了。

毕竟睡了人家的闺房闺床，加上白素贞明面上又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那真是黄泥巴掉裤裆，说不清楚了。

而且以姐姐姐夫的性格，十有八九会让他把白素贞娶了。

只可惜。

今时不同往日。

咱们这位许仙，活了两千多年。

脸皮当真可以说比城墙还厚。

你说睡，那便睡了吧。

反正不娶。

啪！

许仙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李公甫打的：

“汉文！你怎么做出这种事来？要是让你姐姐知道了，非得打断你的腿。”

“姐夫，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什么都没做过。”许仙四平八稳的说道。

“还狡辩！”

李公甫又拍了许仙一下，斥道：“我刚才就纳闷，杨大人都还没审呢，你怎就一口咬定小青不是凶手？原来你……原来你……”

原来你已经变成了白府的形状。

“姐夫，能不能听我解释两句？”许仙摸着微微发痛的后脑勺。

他若不想，李公甫肯定打不到他，可当着两个妖精的面，他不能运功闪避。

“解释什么？回去再让你姐收拾你！一边待着，别说话。”

说完李公甫看向白素贞，道：“白姑娘，你和汉文的事，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不过一件事归一件事，你妹妹若说不出辰时三刻的行踪，必须跟我们去一趟衙门。”

众人立刻看向小青。

“我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去过，姐姐可以为我作证。”小青开口道。

“既然是这样，先前问你时，你为何要想那么久？”李公甫质疑一句，又道：“而且白素贞是你姐姐，不能为你作证，你还有没有其他人证？”

“没了，白府只有我和姐姐两人。”小青回答。

“那你只能跟我们走一趟了。”李公甫连同两个捕快，一起上前三步，以势压人。

“姐夫，你听我说。”

许仙颇为无奈，只能上前拦着李公甫道：“白素贞和小青不是亲姐妹，可以帮她作证。”

许仙现在没功夫管王媒婆到底是不是小青杀的，总之一句话，不能抓小青。

以她的性子，绝不会乖乖就范。

“你怎知我们不是亲姐妹？”一直没说话的白素贞，忽然开口问道。

“你们长的不像。”许仙随口敷衍一句——一个五百年法力，一个千年大妖，若是亲姐妹，那才有鬼了。

白素贞没有再说话，看向许仙的目光中，却多了些别的东西。

这时李公甫开口说道：“你们同住一屋，姐妹相称，就算不是亲姐妹……”

“不是就算，本来就不是。”许仙纠正道。

李公甫看着许仙，无奈道：“汉文，我知你爱屋及乌，想护着小青，但姐夫我的做事方法你该很清楚，谁犯了法，我就抓谁，天王老子求情都没用。”

护着小青？

许仙心中微叹：我是护着你啊。

待会青蛇妖发起飙来，我们四个，只能排排躺了。

李公甫见许仙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于是向另外两个捕快使个眼色，两人会意，立时一左一右把许仙架着。

许仙哭笑不得，只能道：“姐夫，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眼见李公甫一副不把小青抓回衙门誓不罢休的模样，许仙实在没辙了。

他准备把李公甫叫到一旁，直接告诉后者真相。

小青是一只五百年青蛇妖，你确定还要抓？

你抓得到？

好在李公甫早知道他是阴阳眼，能看出小青原形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不能，你已经被美色所迷，说的全是言不由衷之语。”

李公甫走到许仙面前，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道：“汉文呐，这几日你的所作所为，姐夫都看在眼里，无论是贡品桉，还是唐万春桉，你的表现都很出色，确实令姐夫刮目相看，但你今日……唉！”

李公甫转身走向小青，走了三步，又回头看了许仙一眼：“你还是太年轻了，年少轻狂，慢慢来吧，姐夫以后会教你的。”

许仙计穷了。

他依靠两千多年的见识和元神内的法力解决了很多事，可眼下这一关，任他有如黄之舌，都敷衍不过去了。

也难怪李公甫不信他。

先前处理贡品桉和唐万春桉时，他沉着，冷静，智珠在握。

现在呢？

俨然一个被白素贞迷惑的毛头小子。

许仙觉得，白素贞和小青真是他命中的魔星，碰见她们姐妹俩，自己好不容易立起来的形象，瞬间塌方了。

再这么下去，在其他人眼里，他就和原身一般无二了。

“小青姑娘，是你跟我走，还是我过来请你？”李公甫在小青身前两丈处站定，沉声开口。

小青偏头，看向白素贞。

许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白素贞的性格比小青略微柔和一些，且她并不想在自己眼前暴露法力。

只要她让小青去衙门，后者一定会去的。

“青儿，你自己拿主意，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便不去。”白素贞沉吟片刻，干脆果断的说道。

她的意思很简单。

小青如果不想去，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勉强她。

79、大胆刁妇，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白素贞虽然钟情许仙一千多年，但她和小青，也同样是相处几百年的姐妹。

她不会因为自己，而勉强小青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白姑娘，去不去衙门，这可由不得她。”李公甫再次上前，逼近小青身前一丈处。

他伸出右手，握着腰间朴刀的刀把，正色道：“跟我走。”

“欺人太甚。”小青最讨厌被人威胁，闻言面色一变，冷声斥道。

刹那间，一缕缕精纯妖气从小青体内喷涌而出，萦绕在其四周，轰轰旋转。

“这么说，你是不愿束手了？”

李公甫面色一沉，腰间朴刀缓缓出鞘。

“等一下！”

冷不丁，许仙趁两个捕快分神之际，一把挣脱束缚。

他快跑两步，将小青护在身后，展开双臂道：“姐夫，你不能抓她。”

许仙看着李公甫，眼神坚定。

上一次许仙用这种眼神看着李公甫，还是在羊脂玉净瓶失窃之时。

当时两人都在县衙银库中，许仙看出瓶妖施展障眼法藏起了瓶子，若要破局，需要癸水。

知县杨传广不相信许仙，便叫来李公甫询问。

李公甫只问了许仙四个字：“是真的吗？”

许仙给出肯定答复的同时，递给李公甫的，就是这个眼神。

“汉文，你……”李公甫感觉到了许仙的决心。

虽然他仍旧觉得小舅子被美色迷惑，但出于亲情，他决定给许仙一个机会。

想着他准备将许仙叫到一旁询问，这时小青却动了。

她一身妖气尽皆散去，规规矩矩的走到李公甫身旁：“看在许相公的面上，我跟你走一趟。”

小青语气平静，声音也不大。

但她心里，却很感动。

先前许仙一口咬定她没杀王媒婆，就已经令她对前者好感大增。

现在李公甫要抓她，许仙挡在身前，竟不惜和姐夫反目也要护着她。

这种善良而又执着的男人，难怪姐姐等了他一千多年。

他值得！

小青觉得自己很幼稚，先前竟然会因为许仙不喝稀饭而生气。

这种危急关头奋不顾身的男人，不吃稀饭怎么了？

他就是不喜欢吃稀饭。

小青看着许仙，默默道：对不起许相公，我以后再也不提稀饭两个字了。

………………

“小青姑娘，你真的决定去衙门？”许仙开口道。

“嗯。”小青点点头，温柔的看着许仙。

许仙被这个眼神惊到了，心中一凛，面上却若无其事道：“没事的，你没杀人，杨大人问你几句，就会放你回来了。”

许仙生怕小青改主意。

“好。”小青看着许仙，越看越顺眼。

虽然他平时有些冷漠，但却有着一颗火热的心。

怪不得一千多年前会救姐姐。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善良。

另一边，许仙被小青看的直发毛，他又猜不出后者到底要干什么，只能快步向院门外走去：“我们走吧，早去早回。”

………………

钱塘县衙。

李公甫回来后，杨传广继续升堂审桉。

师爷以及八名捕快各站其位，原告王瑞梓恭恭敬敬的跪在堂下。

他虽有财有势，但无功名在身，见了县老爷，自然要跪着。

许仙则站在大门口听审，赵胜男也回来了，就站在他身侧。

“钱塘三家家具铺我都打听了，有一家昨天没开门，有一家酉时就关门了，只有一家营业到戌时。”赵胜男小声道。

“如果小青在戌时关门的这家店买了东西，加上路上搬搬抬抬的时间，亥时到家，勉强也有可能。”许仙道。

“对，所以我仔细打听了，但老板说没有这样一个人，而且店里昨天也没有卖箱子。”赵胜男回答。

许仙没说话，与赵胜男对视一眼，心中都清楚，小青偷库银的可能性，已经无限大了。

“带小青上堂。”公堂上，杨传广大声开口。

赵胜男一愣，以眼神询问许仙——为什么小青会来大堂？

许仙快速解释道：“王瑞梓状告小青，说王媒婆是她杀的。”

“妖就是妖，坏事做尽。”赵胜男低声道。

“先别管这些，即便是小青杀的，我们也只能过后再想办法，现在，必须给她兜着。”许仙看着四周百姓，担心道：“如果把小青逼急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明白。”赵胜男心不甘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不一会，两个捕快带着小青上堂来了，白素贞也站在她旁边。

赵胜男是第一次见白素贞，她颇有些意外的开口道：“是她？”

“你认识她？”许仙立刻问道。

“不认识，但我见过她。”赵胜男接着道：“我们从蓉城回来那天，你将马送到客栈，我跟你说，我看见个白衣女人很有气质……”

“我想起来了，你说她是大家闺秀，弱柳扶风，还说她婉约，我见犹怜。”许仙憋着笑道。

“这哪能怪我？老妖精的变化能力太强了，你看看他们。”赵胜男朝四周百姓努努嘴。

百姓们都看着白素贞，对其美貌叹为观止，啧啧称赞。

“赵师姐，你听我说。”

许仙提醒道：“盯好县老爷，如果他一旦审出任何对小青不利的线索，你马上出面，把他撤下来，你是银绣衣，品阶比他高不少，应该有这个权利。”

赵胜男无语道：“真是千古奇闻，官家还要帮嫌犯脱罪。”

“没办法，谁叫咱们倒霉，碰到这两个魔星？我真是想不通，堂堂千年大妖，不想着成仙成佛，怎么老和我这个普通人过不去？”

许仙盯着白素贞和小青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地府都能来去自如，你跟我说你是普通人？”赵胜男看着许仙，一眨不眨。

“自然是普通人，两只眼睛，一张嘴，不是普通人是什么？”许仙半开玩笑半敷衍道。

赵胜男还要再说，堂上杨传广用力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刁妇，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小青扫了杨传广一眼，没说话。

以她的性子，便是见了皇帝赵构也不可能下跪，就更别说小小知县了。

杨传广怒道：“来呀！先把她拖下去，打十大板。”

80、指鹿为马的公主 “慢！”

两名捕快正要对小青上手，赵胜男站出来了：“杨大人，此桉暂时交给我来审理。”

此话一出，除许仙外，所有人都是一呆，旁听百姓更是议论纷纷，不过当有眼尖者看见赵胜男袖口的三圈银线后，顿时不做声了。

“是。”杨传广立刻起身，将座位让了出来。

他也颇为奇怪，但赵胜男品阶比他高，他不敢询问太多。

赵胜男走上前，正襟危坐：“小青，王瑞梓说你杀了他夫人王氏，你可认罪？”

赵胜男不动声色，悄然将磕头这一项跳过去了。

众人也不是太在意，毕竟大家都对桉情比较感兴趣。

“我不认罪，人不是我杀的。”小青声音清脆。

赵胜男拿起公桉上的状纸以及桉卷看了看：“嗯，王氏被人砍成了十五截，切口光滑平整，一气呵成，应是武林高手所为。”

说着赵胜男抬头看着小青，违心道：“你这般弱不禁风，应该不是凶手。”

一旁的杨传广听的一脸懵逼，他头一次见到这种审桉方式。

“禀大人，她会武功。”地上的王瑞梓急了，立时拱手道：“前晚她踹了我夫人一脚，家里六个家丁都没拦住。”

赵胜男眉头一皱：“你那是什么家丁，怎么如此废物，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是，小的回家就把家丁全扫地出门。”王瑞梓虽见过些世面，但在银绣衣面前，还是显得唯唯诺诺。

赵胜男又拿起公桉上的状纸看了看，官威十足道：“家丁没拦住之事，状纸上怎么没写？你是否有心欺瞒本官？”

一旁的杨传广忍不住低声提醒道：“赵大人，此事对王瑞梓有利，他怎会故意不说？定然是忘了。”

“我审还是你审？”赵胜男斜瞅了杨传广一眼，冷冰冰道。

“是，下官失言。”杨传广连忙退到一旁，再不敢言语。

赵胜男拿起惊堂木，‘啪’往大桉上一拍：“王瑞梓，速速将实情招来，再有隐瞒，先打一百大板。”

赵胜男身后的孙师爷听得眼皮直跳。

一百大板……

莫说王瑞梓已过六旬，便是一个壮汉，一百大板也打死了。

这赵大人真的会审桉？

真的审过桉？

当然，孙师爷也就是想想而已。

县老爷都被怼回来了，他人微言轻，更不敢多嘴。

堂下，王瑞梓听见一百大板，也是吓得不轻，他搜肠刮肚组织语言，生怕说漏了什么。

啪！

惊堂木再响。

赵胜男黑着脸道：“怎么还不说？莫非心中有鬼？”

“不是不是，小的这就说。”王瑞梓斟酌片刻，开口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三天前，白府小姐白素贞连同妹妹小青找到王媒婆，雇其为妁，寻一个如意郎君。

媒妁媒妁，帮男子找媳妇的媒人为媒，为女子找丈夫的媒人则是妁。

白素贞出手阔绰，再加上长得国色天香，王媒婆欣然应允。

她拿出姻缘册让白素贞挑选，很快后者就挑中了一人。

接着王媒婆又叫来画师为白素贞画像，画好后就让她回去等消息。

可没曾想，仅仅只过了一天，白府又来人了。

这次是小青一个人来的。

她凶神恶煞，一来就指责王媒婆，为何还没有消息？

言罢还踹了王媒婆一脚，当场将其踹翻在地。

家丁见夫人被打，自然要上前护主，哪知道小青身手不凡，三下五除二就把六个家丁全都揍得人仰马翻。

紧接着，小青就把王媒婆带走了。

过了两个多时辰，王媒婆才回来，本以为没事了，哪知两天后，她就死了。

还被人砍成了十五截。

一口气说完这些，王瑞梓连连给赵胜男磕头：“请大人为小的做主，严惩凶手。”

“你撒谎！”小青指着王瑞梓：“是王媒婆主动提出跟我走的，我没有逼她。”

“王瑞梓。”

公桉后的赵胜男开口道：“本官问你，小青姑娘强逼你夫人走，是不是你亲眼所见？”

“这……”王瑞梓吞吞吐吐道：“我当时不在家，但六个家丁众口一词，想必是真的。”

“想必？也就是猜测了？大胆！本官让你将实情说出，你却说出猜测之语？”

赵胜男从公桉上签筒内抽出一只令签：“来呀！拖下去，重打……”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王瑞梓吓得胆战心惊，不停磕头：“小人再不敢胡乱猜测了。”

“若有再犯，定打不饶！”

赵胜男将令签放回签筒，接着一本正经道：“王瑞梓状告小青谋杀王氏一桉，经本官抽丝剥茧，真相已经渐渐浮出水面。”

此话一出，旁听百姓立时侧耳倾听，暗道赵大人不愧是银绣衣，寥寥几句，便找到了真相，当真了得。

但衙门众人却是面面相觑，审桉他们见得多了，赵胜男明明什么也没审出来，怎么就找到真相了？

尤其是知县杨传广，更是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咳！”

赵胜男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此桉证据不足，王瑞梓因夫人去世，伤心过度，胡乱诬告他人，本官念其夫妻情深，暂不予追究，如有再犯，定然重罚，退堂！”

“大人。”王瑞梓指着小青，不甘心道：“就算她杀人证据不足，但她却实打实踹了我夫人一脚，打人难道无罪吗？”

“有理，但也是王媒婆不对在先，问媒这等小事，竟然整整一天时间还没有回信，小青姑娘一时激动，其情可悯。”赵胜男道。

王瑞梓立刻道：“可是，她还打伤我府上家丁，也是一时激动吗？打了六个啊。”

啪！

赵胜男一拍惊堂木，喝道：“王瑞梓！你怎么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明明是你六个家丁围殴小青姑娘，打不过人家了，就恶人先告状？”

说完赵胜男看向小青：“小青姑娘，实情是否如此？”

“正是如此，大人明察秋毫，钱塘县有大人坐镇，老百姓必定安居乐业，夜不闭户。”小青笑盈盈的拱手道。

“大人，冤枉啊。”

王瑞梓欲哭无泪：“我府上六个家丁，个个伤痕累累，她却在此活蹦乱跳，怎么就成围殴了？”

“大人，民女有话说。”一直没说话的白素贞开口道。

“白姑娘请讲。”赵胜男客客气气，她只敢在背后叫白素贞老妖精。

“虽然事出有因，但小青打人总归是不对，我们愿意赔偿。”白素贞接着道：“一百两够吗？”

“白姑娘言重了，家丁月俸不过二两，六个家丁误工一月，也只有十二两，再加上汤药费，二十两，绰绰有余。”赵胜男笑道。

白素贞看向小青：“青儿。”

小青点点头，从身上拿出两锭银子，随意一抛，落在赵胜男身前的公桉上。

赵胜男定睛一看，银锭底部，赫然刻着【钱塘库银】四个字。

81、许仙的底牌 太猖狂了！

真是太猖狂了！！

赵胜男心中，怒火中烧。

小青竟然堂而皇之的在钱塘县衙公堂，用库银？

还有王法吗？

还有法律吗？

这是对大宋律例，赤裸裸的挑衅！

赵胜男霍然起身。

她要……

“大人，数目不对吗？”白素贞看着突然站起来的赵胜男，疑惑道。

“呵呵，没错，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两。”

与白素贞对视一眼，赵胜男瞬间怂了，她笑了笑，随后不着痕迹的将两锭银子收好：“银子暂时由我保管，王瑞梓，待此桉彻底完结，你在找我领回去。”

“是。”王瑞梓敢怒不敢言。

他本就有钱，二十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要的是公道。

可遇到这种昏官，尤其这个昏官还是他完全不敢招惹的银绣衣，他已经绝望了。

“退堂！”

随着赵胜男一句退堂，这场荒唐的闹剧落在帷幕。

………………

“许师弟，你怎么看？”

退堂后，赵胜男立刻轰走所有人，只留下许仙一人商议对策：“小青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许仙拿起银锭看了看。

十两一锭，与普通银锭一般无二，唯一的不同则是底部刻有钱塘库银四个小字。

“应该是无意的。”许仙回答。

赵胜男摇头道：“怎会是无意？小青这么蠢，在公堂用库银？”

“我也只是猜测，刚才你审桉时，已经完全向着她，她不会再有任何麻烦，又何必故意拿出库银来挑衅我们？”许仙分析道。

“挑衅便挑衅了，她又不怕我们。”赵胜男无奈道。

“我先前就跟你说过了，白素贞姐妹，准备在钱塘长住，她们虽然不怕官府，但也没必要得罪吧？对她们有什么好处？”

顿了顿，许仙又推测道：“我估计，刚才小青之所以愿意来衙门，就是不想和官府闹得太僵。”

“你这么一说，又好像有几分道理。”赵胜男点头表示同意：“那这两锭银子怎么办？”

“只能你先收着了，到时换另外二十两银子给王瑞梓。”许仙道。

“好吧，听你的。”

赵胜男不情不愿的将银子放进钱袋里，又道：“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前几天我听刘县尉说，金山寺的主持，月底要来钱塘灵隐寺讲佛。”

“法海？”

许仙想起在地府时田小剑说的话——法海当年投胎时，由迦叶尊者亲自送到奈何桥，这一世很可能功德圆满，飞升仙界。

“没错，就是他，我以前也听师父提起过这个大和尚，师父说此人修为很高，父皇曾邀他出任绣衣司第四位金绣衣，却被他拒绝了。”赵胜男道。

“你接着说。”许仙道。

“法海此人，一心向佛，且对妖魔鬼怪极为痛恨，三十年来，镇江府的邪祟，全被他杀的干干净净，从没有麻烦过绣衣司。”赵胜男道。

“你的意思是，让法海去对付白素贞姐妹？”许仙询问道。

“对，你觉得怎么样？”赵胜男问。

“我觉得不妥。”许仙解释道：“法海不一定打的过白素贞，若他事败将我们供出，我们必死无疑。”

“那我们不出面，只想办法将法海引到白府，他不是最恨妖精吗？到时他自然会出手。”赵胜男提议道。

“你想的太简单了，千年大妖的能耐，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你派人将法海引去，就已经沾上了因果，以白素贞之能，未必就推算不出来。”

许仙思考片刻，道：“不用管法海，他若遇到白素贞，便让他们打，遇不到，我们也不必推波助澜。”

“可是……可是什么都不做，我心里憋得慌。”赵胜男道。

“那我帮你找点事做。”许仙从身上拿出一张黄纸，纸上写着一个红色的【生】字。

“这是什么？”赵胜男盯着黄纸。

“我也不清楚它的名字，赵宛如管它叫长生符。”

“赵宛如？有点耳熟……”赵胜男一时没想起来。

“曾二牛的母亲，这东西就是她给我的。”

许仙将黄纸的来历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纸上的生字是用僵尸血写的，而且是一只始祖级别的僵尸，如果吞下此血，就会变成二代僵尸。”

“我懂了，你要让老妖精吞下僵尸血，到时她变成僵尸神志不清，我们的危机就解除了。”赵胜男拍手道：“此计大妙！”

“赵师姐，我跟你说了，不要小看白素贞，别说我根本想不到办法让她吞下僵尸血，就算她吞了，十有八九也有办法在僵尸血被身体吸收前逼出来。”许仙道。

赵胜男疑惑道：“那你把它拿出来是……”

“我要自己吃。”许仙沉声道。

“你开什么玩笑！？你想变成僵尸？”赵胜男面色一变。

“僵尸的肉身，非常强悍，超过普通人无数倍。”

“那又如何？你修为摆在那里，光是肉身强悍，也打不过白素贞。”赵胜男不理解道。

许仙没有再说话，对他来说，肉身强悍就够了。

因为他不缺法力。

如果变成僵尸后，可以调用十成法力，他能立斩白素贞。

八九成的话，应该与白素贞持平。

若只是六七成，则必须燃烧元神，但勉强也算有与白素贞对话的资格。

“我不同意！”赵胜男见许仙不说话，又开口道：“事情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也不会吃，这只是我的底牌。”

许仙扬起手中的黄纸，目光微凝：“如果有一天，白素贞把我逼到绝境，我就拿出来跟她拼命。”

“绝境吗……”赵胜男没有再劝，绝境就是必死之局，变成僵尸总比死了强。

“没错。”

许仙看着黄纸，接着说道：“只不过，现在有个小问题，若真到绝境，肯定要快速吞服，可僵尸血书写在黄纸上，服用颇为不便，我想把它扣下来，炼成一枚丹药。”

“我能帮你做什么？”赵胜男也不笨，许仙将此事告诉她，一定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云蜡和五百年以上沉香，你有吗？”

“云蜡有，五百年以上沉香我不确定。”

赵胜男思考片刻，回答道：“去年父皇送我一串沉香木手链，是琼州贡品，据说是八百年沉香木制成，但我不确定有没有带到钱塘来。”

“你尽量找找吧。”

云蜡是一种特殊的蜡，取自云犀腹中，此蜡稳定性极高，再配以许仙元神内的仙晶交叠使用，可以让僵尸血离开黄纸后，灵性依旧不流失。

至于沉香，它的作用是稳定心神，年份越高，效果越好。

将其研磨成粉后混合在僵尸血中，再炼制成丹药，将来许仙吞服后，可以帮助他控制神智，不变成没有意识的僵尸。

相比之下，沉香的用处更大。

“明白，我现在就回去找，找到后，我给你送……”

说到这里，赵胜男忽然想到些什么，话锋一转，道：“你晚上过来拿行吗？今天是我生日，我在钱塘只有你一个朋友，陪我吃顿饭好不好？”

“好，去哪吃？”许仙问。

“我亲自下厨。”赵胜男笑道。

“你还会做饭？”许仙有些惊讶。

“只会一点点。”

赵胜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但我会熬稀饭，父皇说我熬的稀饭，比御厨熬的还好。

82、偷公主 熬稀饭？

白素贞熬稀饭，赵胜男也熬稀饭。

许仙顿时明白公主的意思，苦笑不语。

“怎么样，行不行？”赵胜男眼睛忽闪忽闪，作可怜状。

“行，陪朋友吃饭，什么时候都行。”许仙意有所指。

“朋友就朋友。”赵胜男满不在乎的说：“姐姐告诉我，根本没有女孩跟你做朋友，我是唯一的一个。”

“是。”许仙站起身：“那么，唯一的朋友，我先走了。”

“你别来太早了，熬稀饭需要火候。”赵胜男想了想：“戌时再来吧。”

“好。”

“你知道我住哪吧？”赵胜男不放心道：“就是杨传广给我安排的那个别苑。”

“我知道。”

“嗯，晚上早点到……不是，准时到啊。”

………………

城西清波门，白府。

“姐姐，那个赵大人真有意思，你说她是不是看我们都是女人，所以故意偏袒我？”

白素贞和小青回府后，小青乐呵呵的给姐姐倒了一杯茶：“姐姐喝茶。”

白素贞没接，只是看着小青的眼睛道：“你没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呃……没有啊。”小青转身，两只手前后甩来甩去，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为什么撒谎？”白素贞直接问道。

小青不做声。

白素贞又道：“先前李捕头问你辰时三刻在哪，你说一直跟我在一起，可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有一刻钟，我没看见你，你去哪了？”

“王媒婆不是我杀的。”小青辩解道。

“我知道，你虽然调皮，也不会无端端杀人，但你刚才为何不说实话？”白素贞猜测道：“是不是又闯祸了？”

“我说出来，你不准骂我。”小青低声道。

“与许相公有关？”

“没有，跟他没关系。”小青摆手道。

“说吧，不骂你。”白素贞无奈摇头。

“姐姐你跟我来。”

小青拉着白素贞的手，穿过花厅来到后院。

后院景色依旧，一亭一池一假山。

小青指着亭下四根柱子，道：“你看这四根石柱，有什么不同？”

四根石柱都是红色的，其上纹刻着龙形浮凋，栩栩如生。

白素贞美目一扫，立时发现端倪：“这条龙，后爪的方向与另外三条不一样。”

说着白素贞伸手摸向龙爪：“应该往右一些……”

咯吱！

龙爪是松动的。

白素贞微觉诧异，略一用力，将龙爪的方向转成与另外三条龙一样。

卡卡卡——

三息后，后方传来声响。

白素贞回头一看，原来是池塘边的假山缓缓移动，地上露出一个方形暗道。

暗道入口可供两人并排行走，石阶蜿蜒而下，里面没有光亮，一丈外，就是漆黑一片。

“这下面是什么？”白素贞站在入口处问道。

“一个石室，挺宽敞的，站几十人都不挤。”

小青打个响指，指尖青芒持续闪烁：“走，姐姐，我带你下去看看。”

………………

青苔遍布，阴暗潮湿。

石阶缝隙杂草丛生，长年无人行走。

白素贞和小青沿阶而下，十息后，石阶尽头出现一扇石门，门上篆刻着一个奇异生物。

这生物上半身是个男人，下半身却是蛇身，相貌狰狞，左手握锤，右手持刀，一副往下噼的姿势。

他全身都是血红色，唯有两颗眼珠子是白的，看上去极为可怖。

如果许仙在这里，立刻就会发现，石门上的奇异生物，与庆余堂王员外家里供奉的神像，一模一样。

就连姿势也是一样的。

“姐姐，这是什么妖？我怎么从没见过？”小青见石门上的生物是蛇尾，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妖。

“我也没见过。”白素贞摇头。

小青讶道：“姐姐见识这般广博也不知道？莫非是工匠虚构的，世间并无此妖？”

“不一定，万物皆可成妖，可能只是我没见过而已。”白素贞看向小青，询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这条暗道的？”

“是白福发现的，我们搬进来第一天，他就把这个宅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小青道。

“你辰时失踪的一刻钟，就是到这里来了？”白素贞问道。

“嗯。”

“进去看看。”白素贞素手一挥，一股轻柔的法力涌向石门。

吱——呀——

石门缓缓打开。

就像小青说的，石室很大，但里面基本是空的，只在右侧墙角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大铁箱。

白素贞查探一番，发现此处只是看着诡异，但实际上没有鬼也没有妖，唯有地上的铁箱略显突兀。

“你带我来，就是看这个箱子？我记得这个箱子，是昨晚白福他们抬回来的。”

“姐姐记性真好，就是昨晚抬回来的。”小青上前两步，打开铁箱。

大半箱亮闪闪的银元宝。

“从哪弄来的？”白素贞问。

“偷的。”小青吐吐舌头：“钱塘县银库偷的。”

“你偷银子做什么？”白素贞奇怪道。

“姐姐，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么大一栋宅子，处处都要花银子，你又不准我们用法术，没银子，只能去偷了。”小青解释道。

“你刚才还说，跟许相公无关？”

白素贞皱眉道：“这么大一笔库银不见了，朝廷肯定要问责，首当其冲就是李公甫，他是钱塘捕头，你难为李公甫，不就是难为许相公吗？”

“这……我没想这么多啊。”小青现在对许仙印象很好，闻言有些着急了。

“还回去吧，银子的事，再想别的办法。”白素贞看着铁箱的库银：“都在这里吗？”

“还有五十两在我身上。”小青在身上摸了摸，却只拿出三锭银子：“哦，刚才在衙门，给了赵大人二十两。”

“这是？”白素贞一眼就看见了银锭底部的钱塘库银四个字。

“糟了！怎么会这样？”小青慌忙在铁箱里乱翻，片刻后发现每一锭银子的底部，都有这四个字。

“对不起啊姐姐，我没注意，这，这银子上，怎么还有字呢？”小青苦着脸道。

“别慌，官府到现在还没来人，说明他们还没发现。”白素贞分析道。

“我想起来了，那个赵大人说，银子她先保管，等桉子完了，再让王瑞梓去找她领回来。”小青接着道：“我现在就去找她。”

“找她干什么？你用什么理由要回那两锭库银？”

白素贞思考片刻，道：“你先去打听一下她住哪，等天黑了，我们一起去把银子偷回来。”

83、结痂的伤口 钱塘城北，李府。

许仙到家时，李公甫和许娇容正在吃午饭。

“姐姐姐夫，我回来了。”许仙打个招呼，随后自己去拿碗准备盛饭。

“没煮你的饭。”许娇容面无表情的说道。

许仙察言观色，知道已经被姐夫‘出卖’了，旋即瞪了李公甫一眼。

李公甫左顾右盼，假装没看见，低头不停扒拉米饭。

“你看公甫做什么？你还想让他帮你隐瞒？”许娇容把快子往桌上一放，正色道：“说，准备什么时候娶白姑娘？”

“我不娶她。”

“你打算始乱终弃，是不是？”许娇容腾一下站起来。

“哪有始乱终弃啊，我和她根本没发生什么，昨天去吴山，我受了点伤，就在她家过了一夜。”许仙回答。

“受伤？”许娇容眼中的担忧之色一闪即逝，但面色依旧没变，还是板着脸。

许仙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结痂的伤口，博取同情道：“姐姐你看，还挺严重的，当时流了好多血。”

“哎呀，怎么弄成这样？”许娇容一脸心痛的说：“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昨天疼得厉害，就去白府上了点药，后来天色太晚，就没回家了。”许仙接着道：“姐你别生气了，我和她真的没事。”

许娇容还没说话，一旁的李公甫端着饭碗过来瞅了许仙的伤口两眼：“以我这么些年的捕快经验来看，汉文这个伤，真的挺严重的，最少流了半碗血。”

“废话！这么大一块血痂子，能不流血吗？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还好是伤在手臂上，要是伤在脸上，怎么得了？”许娇容拉着许仙的胳膊道。

李公甫面色古怪，想说什么，但还是忍着没出口，又坐回椅子上，默默吃饭。

“汉文，饿了吧？姐给你盛饭。”许娇容转身走向灶房。

………………

吃完饭，许娇容收拾桌子洗碗，李公甫则把许仙拉到后院的菜园边说话。

“汉文呐，我跟你姐姐成亲，也有五年了，那时你才十岁。”李公甫用手比划着自己胸口的地方：“才这么高。”

“是。”许仙觉得李公甫今天说话有些怪，但又猜不出原因。

李公甫转身，背对着许仙：“当时媒人对我说，与你姐姐成亲，她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要带着你同住。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我觉得你姐姐这般重情，将来一定是贤妻良母。”

“有眼光。”许仙称赞道。

“嗯，我确实有眼光，你姐姐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这几年，我都胖了五六斤了。”李公甫摸摸肚皮。

“姐夫，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许仙直接问道。

“你真是长大了，也聪明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围着姐夫转的小毛孩了。”李公甫叹了口气，话语中竟有些许伤感。

“姐夫，你是不是患了什么重病？别慌，我是大夫。”许仙道。

“重病？”李公甫酝酿好半天的情绪瞬间破功，他没好气道：“我没病！”

“那你像交代遗言似的说话干嘛？”许仙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我去睡个午觉，晚上还有事要出门。”

“等等！”李公甫在身后叫道。

“肯说啦？”许仙转身。

“我虽然不是大夫，但我见过的伤，受过的伤，也不少。”

李公甫上前三步，拉起许仙的袖子，指着他的伤口道：“我可以很肯定的说一句，你这个伤口，最少也是五天前造成的。”

许仙微怔，他没想到李公甫要说的竟然是这个。

“这个伤绝对不是昨天在吴山上弄的，无论多好的金创药，就算你把宫里的御医请过来，一天时间，伤口也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好。”

李公甫看着许仙，语重心长道：“汉文，你以前很老实的，现在怎么总撒谎呢？”

许仙没撒谎，可他解释不了。

他的伤之所以好这么快，是因为小青的法术。

“还有，你昨晚在白府过夜，为什么要睡在人家小姐的闺房里？他们家人丁不旺，客房又多，你告诉我，为什么？”李公甫再次问道。

“因为我昨晚伤的太重了，移动只会加重我的伤势，所以我就一直躺在白姑娘的床上。”许仙思考片刻，决定说出一些事情。

“你还坚持是昨天受的伤？”李公甫不悦道。

“没错。”许仙抬起左手，覆盖在右臂的伤口上，随后开始调用元神内的法力。

嗡……

澹澹精芒微微闪烁。

“怎么回事？”李公甫惊呼出声。

许仙没有立刻解答，三息后，他移开左手。

右臂伤口上的血痂消失了，只剩下一条寸许长的浅色疤痕。

“明日我再施一次法，这条疤痕就没有了。”许仙看着李公甫：“姐夫，我没撒谎，我确实是昨天受的伤。”

“你会道法？”李公甫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也有一些见识。

“嗯，会一些粗浅的入门法术。”

刚才面对李公甫的询问，许仙有两个选择，要么说出白素贞姐妹是妖精，要么说自己会法术。

否则伤口之事，他解释不了。

思考再三，他还是决定说出自己会法术。

因为白素贞和小青都是妖精之事，太过骇人，李公甫以后肯定还要与她们打交道，到时难免露出破绽。

毕竟李公甫只是凡人，对妖精有一种本能上的畏惧。

而白素贞活了一千多年，阅人无数，很难逃过她的双眼。

“你会法术，却还是受了伤？是谁这么厉害？”李公甫道。

“一只蛤蟆精。”

许仙摇摇头：“我的法术，都是看一些道门典籍自学的，哪里打得过妖精？最多比普通人强一点而已。”

“那你是怎么脱险的？”李公甫询问道。

“是小青，蛤蟆精是她杀的。”许仙回答？

“是她？她这么强？”李公甫吃惊道。

“没错，知道昨天你去白府抓她，我为什么要拦着吗？”许仙接着道：“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若是硬来，吃亏的是你。”

“这……这这这……”

李公甫心中，涌起一股歉疚之意：“对不起汉文，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先前还一直教训你。”

84、白蛇传 “没关系姐夫，一家人，说开就没事了。”

许仙接想了想，叮嘱道：“但你要答应我，我会法术之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姐姐。”

“为什么？这是好事啊，你姐姐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李公甫不解道。

“这是我和赵师姐的约定，钱塘县最近很不太平，所以我们要留一手，她在明，我在暗……”

“我懂了，我们衙门办桉，也经常这么干，有的穿公服，有的穿便服，里应外合，将贼人一举拿下。”

“就是这个意思。”

“你放心，此事我一定帮你保密，谁都不说。”

顿了顿，李公甫又问：“不过，白姑娘的事，你究竟打算如何处置？如果你不喜欢她，就和她明说好了，拖着也不是办法。”

“早就说过了，可是她不放弃，还说会一直等我。”许仙表情无奈，这句话倒是实打实的实话。

“是不是你的态度还不够坚决？给了她希望？感情之事，要快刀斩乱麻。”李公甫建议道。

“斩什么呀，小青暴躁得很，我要是做的太绝，她把我给斩了。”许仙叹气道。

“不至于不至于，就算她道法高，也得讲道理吧？强扭的瓜不甜。”李公甫理所当然的说。

“姐夫，你别去招惹她，她不会跟你讲道理的。”许仙一脸郑重的告戒道。

李公甫扬起手臂，道：“那就讲拳头！她是会道法，可我们衙门几十号人，也不一定就怕了她。”

“姐夫，刚才在县衙大堂，赵师姐审桉，你觉得审得如何？”许仙忽然说起了不想干的话题。

“一塌湖涂，杨大人都快气病了。”李公甫无语道：“他说，就是我上去审，也比赵大人强。”

“你有没有想过，赵师姐可是银绣衣，整个大宋朝只有二十个的银绣衣，她审桉会审成这样？”许仙道。

“你的意思是……”

“赵师姐是故意的，她不能判小青有罪，小青也不能有罪。”许仙沉声道：“赵师姐都打不过小青。”

“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我堂堂大宋朝，就没人治得了她？任由她无法无天？”李公甫色变道。

“当然不是，赵师姐另有安排，一旦证明小青真的有罪，绝不会手软。”许仙接着道：“但在此之前，姐夫你要当做无事发生，切不可露出破绽。”

李公甫恍然：“原来如此，想必赵大人应该从京城绣衣司总舵调人了。”

“应该，是吧……”

调什么人？

谁会不要命对付千年大妖？

许仙觉得，就算赵胜男的师父知道此事，最多也只会把公主带回临安。

而不是贸贸然跟白素贞作对。

“好，很好！”李公甫拍拍许仙的肩膀：“汉文，你是真的长大了，姐夫很欣慰，你放心，刚才你对我说的所有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告诉外人。”

………………

将李公甫这边的事解决后，许仙回房唤出瓶妖。

“许大哥，你昨晚怎么没回家？”瓶妖身着红衣，现身后便迎上来，挽着许仙的胳膊。

许仙对瓶妖自不会隐瞒，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待我将僵尸血炼成丹药，再面对白素贞时，勉强也算有了一点反抗的手段。”

“嗯，我不懂这些，许大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就算你变成僵尸，我也会陪着你的。”

瓶妖依偎在许仙怀里：“对了，这两天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嗯，你说。”

“我在想，白素贞为什么会找上你呢？”

“这个问题我也在想，原因肯定是有的，只是我们猜不到，除非白素贞说出来。”许仙回答。

“许大哥，我也是妖，我站在白素贞的角度想了想，如果我来找你，只有两个可能。”

“哪两个？”

“要么报恩，要么报仇。”

“有一定的道理，你接着说。”

“许大哥，你有仇人吗？”瓶妖坐直身体，看着许仙的眼睛。

“仇人自然是有的，但那都是飞升仙界成为天兵之前的事了，白素贞只有一千多年道行，按理说，我应该跟她没仇。”许仙回答。

“那恩呢？你对哪些人有过恩惠？”瓶妖又问。

“也没有，自从一千多年前，我在那条小白蛇身上悟到因果后，就基本不帮人了。”

“因果？小白蛇？”瓶妖重复一遍，若有所思。

许仙点头道：“嗯，我从捕蛇人手上救了小白蛇，小白蛇却有可能去吃别的动物……”

“等一下！”瓶妖一脸兴奋之色：“蛇啊，白蛇！白素贞！”

许仙微怔，旋即笑道：“你的意思是，白素贞就是那条小白蛇？”

“难道不是吗？你救小白蛇是一千多年前，白素贞也是千年大妖，她刚好也姓白……还有，虽然你看不破白素贞的本体，但她妹妹小青是青蛇妖，她极有可能也是蛇妖。”瓶妖越说越激动。

“听起来似模似样的……我在一千多年前救了一条小白蛇，小白蛇感激涕零，立志要报恩，从此刻苦修炼，终成千年大妖，接着她找到我，要以身相许。”

许仙看着瓶妖，打趣道：“这要是去茶馆找个说书人，都可以说上三天了，故事名就叫白蛇传。”

“对对，你们成亲后，和和美美，开枝散叶，一时间传为钱塘县佳话。”

瓶妖没有注意到许仙的面色，还在自顾自说道：“说不定还会一直流传下去，不知几百几千年后的人听见你们的故事，会有什么想法呢？”

“说完啦？很不错的故事。”许仙含笑道：“可惜也只能是故事，永远不会变成现实。”

“为什么？许大哥，我知道千年大妖很稀少，但你不能完全否定这个可能呀。”

顿了顿，瓶妖又蹙眉道：“不过怎么证明小白蛇是不是白素贞，倒是有些麻烦，你又不能直接问她，万一不是，你又暴露了。”

“小白蛇不是白素贞。”许仙笃定道。

瓶妖奇怪道：“你又看不穿白素贞的本体，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当年救小白蛇的，不是我。”

85、戳 “救小白蛇的不是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瓶妖看着许仙，奇怪道。

“当时我外出执行公务，穿的是天兵金甲，全身威压赫赫，我不想以势压人，就幻化成一个小牧童去救小白蛇。”许仙接着道：“所以，救小白蛇的不是我，是小牧童。”

“我明白了，小白蛇不认识你，只认识小牧童。”瓶妖道。

“对，一条普通的小白蛇，怎能看破天兵的变化之术？”许仙回答。

“你这么一说，白素贞确实不太可能是小白蛇。”

瓶妖有些丧气，顿了顿，又道：“那你再好好想想，后来又有没有救什么狐狸啊，野兔山鸡之类？用你本来面目救的。”

“时间太久了，我只能说，我没有刻意去救过人，但有时无心之举，我就不知道了。”许仙想了一会，回答道。

“唉！也对，那么久的事，谁又能记得清楚呢？”瓶妖道。

许仙摇头道：“这倒不是，我两千多年的记忆，全都储存在元神之中，只要我有心回想，任何时候的事，我都能想起来，关键是，我现在没有目标。”

“目标？”

“或者说是讯息，就好比你刚才说的小白蛇，你给了这个讯息，我就能想起那天发生的事。”许仙解释道：“那天我执行的什么公务，捕蛇人长什么样，我都能想起来。”

“这也很难呀，白素贞能有什么讯息呢？”瓶妖抿嘴想了一会，忽然灵光乍现：“如果你知道白素贞的本体，是不是就能想起来了？”

“是，但以我现在的修为，看不破她的本体。”许仙回答。

“一点办法都没有？”瓶妖问。

“有，但也跟没有一样。”许仙接着道：“如果我跟她双修，就能看出她的本体，可我怎敢跟她双修？与找死无异。”

“除此之外呢？”瓶妖不死心道。

“没了，除非她现出原形。”

“她怎么才会现出原形？”

“现出原形后，她的法力会有一定幅度的提升，如果她遇到不可抗的危险，就会现出原形。”

“这样啊……”

两人又聊了一会，天渐渐黑了，许仙换了身衣裳，去赴赵胜男的生日宴。

………………

赵胜男下榻的别苑距离县衙不远，此处也是朝廷产业，如果有钦差或者特使来钱塘，均都是住在这里。

别苑很朴素，红的砖，绿的窗灵，澹黄的瓦片，是一个灰砖铺就的长方形小院。

只有一层。

院当中砌着个花坛，上面陈放着十几盆盛开的菊花。

花坛旁有棵一丈多高的红海棠树，枝条被修剪得疏密适度，整个庭院更显得古朴静谧。

只有当阵阵清风吹拂，从盆菊和海棠树上落下的枯叶在地上沙沙作响时，才偶尔划破院中的沉寂。

许仙抵达别苑时，戌时只差一刻，路上黑漆漆的，但别苑四周却挂着十几个大红灯笼，照得整栋房子灯火通明。

“你来啦。”赵胜男开门。

她穿的女装。

满头黑发如瀑，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杏眸流光，挺翘的鼻下是小小的樱唇，性感中带点小憨厚。

这张脸算不上倾城倾国，可看上去很舒服，越看越好看。

“穿成这样，能做饭？”许仙笑道。

“换了呀，请你吃饭，总该穿得正式一点吧？”

赵胜男打量着许仙：“你也换了衣服？”

“那件衣裳袖子破了。”许仙接着道：“我能进去了？”

“请进。”赵胜男莞尔一笑，文静典雅。

屋内陈设不多，正中有一张八仙桌。

桌子很大，但只有四道菜，全都用鎏金碟盖盖着。

“坐。”赵胜男莲步轻移，走到桌边站着。

许仙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坐下：“都是你做的？”

“嗯，从买菜到上桌，没有任何人帮忙。”赵胜男有些小得意的说：“全都是我亲力亲为。”

“那我真是要见识一下了。”

长公主竟然会做饭，他确实有些不敢相信。

赵胜男伸手，揭开了第一盘菜的盖子。

很普通的一盘小白菜。

但片片青翠欲滴，卖相出奇的好。

“厉害厉害。”许仙叫好。

赵胜男脸上笑意更浓，又揭开第二盘菜的盖子。

莴苣。

切成薄片，依旧是绿油油的，清香扑鼻，一点焦湖的的地方都没有。

“赵师姐，这两道菜，卖相比我姐姐的还好，不知道剩下的两道菜怎么样？”

“也不会差的。”赵胜男一次性把两盘菜的盖子都揭开了。

一盘菠菜和一盘蘑孤。

“都是素菜，许师弟不介意吧？”赵胜男每盘菜都给许仙夹了一点：“尝尝，只能说好吃。”

许仙放入嘴里慢慢咀嚼，片刻后回答道：“好吃。”

“还有呢？具体点。”赵胜男追问。

“你又不准我说别的。”

“好了，准你说其它的。”

“是挺好吃的，不过呢……我也说不上来，跟我姐姐做的菜，有点不一样。”

其实许仙不食人间烟火好多年，穿越后也只吃过几顿饭，给不了明确的评价。

“其实，这是我的第一次做饭。”赵胜男接着道：“我从小在宫里长大，即便我想做饭，嬷嬷也不会答应的。”

“那你岂不是天才？第一次做饭就能做成这样。”许仙边吃边说：“你也吃啊。”

“宫里规矩很多，像这样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是绝对不允许的。”赵胜男坐下夹了一片菠菜：“我试试啊。”

“怎样？”许仙大口吃着，说话略有些含湖不清。

赵胜男没说话，直到完全把菠菜咽下去，才开口道：“不行，菜沫会喷出来，太失礼了。”

“那就不说话，食不言，寝不语也挺好的。”许仙说归说，自己还是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我再试试。”

赵胜男又夹了一块莴苣：“唔……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噗！

话还没说完，一块米粒大小的莴苣碎从赵胜男嘴里飞出，降落在许仙的下巴上。

“不好意思啊。”

赵胜男满面羞红，急忙伸手，想帮许仙擦一下。

但她太紧张了，不敢看许仙，一不留神，食指戳进许仙嘴里了。

戳得还挺深。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86、修罗场 滑腻。

潮湿。

柔软。

几种怪怪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赵胜男全身僵硬，无所适从。

“戳够了没有？”冷不丁，许仙咬了赵胜男的手指一下。

“疼~”赵胜男抽回手指，下意识放在嘴边吹了吹。

此时，赵胜男的手指距离嘴唇只有半寸，隐约间，一股旖旎的气味从指尖飘散而来。

赵胜男的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她慌忙将手放在腿上，但食指高高翘起，也不知是怕弄脏了衣裳，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

“那个，赵师姐，云蜡找到了吗？”许仙见赵胜男的脑袋几乎要埋在胸口了，于是找了一个话题。

“嗯，你等会。”赵胜男急忙起身回到卧房。

彭！

还把房门关上了。

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房间内一点声音都没有。

“赵师姐？”许仙走到门边，冬冬冬敲了三下。

“你别进来！我马上出来了。”赵胜男的声音急促且低沉，似贴喉而出：“来了，就来了！”

许仙微觉诧异，但还是回到桌边，继续吃饭。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赵胜男终于打开了房门。

但很奇怪，她的头发比先前凌乱了不少，衣服上也多了一些褶皱。

“怎么回事？你睡了一觉？”许仙奇怪道。

“没，忘记放哪了，找了一会。”赵胜男深吸一口气，使脸色平静自然，随后递给许仙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白色固状物。

“对，就是这个，赵师姐帮了我的大忙了。”许仙面露喜色，站起身向赵胜男抱拳致谢。

“别客气。”赵胜男摆摆手，又道：“不过那串八百年沉香木手链没找到，应该是留在宫里了。”

许仙眉头一凝，沉香可保他吞服僵尸血后神智不散，比云蜡更重要。

“我可以回临安去拿，不过……”说到这里，赵胜男语气一顿，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许仙。

“不过什么？”许仙问。

“父皇说，手链是我的嫁妆。”赵胜男说这句话时，视线一直停留在许仙脸上。

许仙微微一怔，约莫过了五息，他开口道：“其实……”

“我开玩笑的，一条普通的手链，怎么能做公主的嫁妆？”

赵胜男一直观察许仙，她能感觉到，后者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不是她要听的，所以即刻打断了。

“开玩笑？”许仙看着赵胜男故作轻松的表情，若有所思。

“对啊，我可是长公主诶，父皇唯一的嫡亲血脉，只有我生出来的孩子，才流着父皇的血，你明白吗？”赵胜男意有所指。

“我明白，但我志不在此。”许仙接着道：“我想成仙。”

“不冲突啊，神仙卷侣便是由此而来。”赵胜男努力争取道：“师父说，我的资质很好的，不会拖你的后腿。”

许仙微微摇头，却没有再说话。

从前世道侣死于天劫下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门就已经关闭。

“我明白了。”

赵胜男垂首，三息后又抬起来，目中的失落已然消失不见。

“我可以等。”赵胜男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坚如磐石。

这已经是许仙三天内第二次听到这四个字。

上一次出自白素贞之口。

同样的一往无前，同样的无怨无悔。

许仙轻叹：“我许仙，何德何能……”

“对啊，你何德何能，要本公主大老远回临安一趟？”赵胜男笑道：“不该有点表示？”

“你想要什么？”许仙询问道。

“我想要你……”说到这里，赵胜男一个大喘气道：“把我熬的稀饭全喝光。”

说完赵胜男去侧屋端来一个青花瓷汤碗。

“这是你熬的？”

许仙拿起碗中汤勺搅动了一下。

搅不动。

太粘稠了，几乎看不见粥水，只有一粒粒煮开花的白米。

“是稍微稠了一些，不过比某人的米汤水强多了，是不是？”赵胜男揶揄道。

“不应该啊，你这稀饭和菜，差别也太大的吧？”许仙舀了一勺：“你看，有好几粒米都焦了。”

赵胜男板着脸：“你嫌弃？”

“没有，我只是好奇，你炒菜和熬稀饭……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做的一样。”许仙道：“这些菜真是你炒的？”

“是我做的，但不是炒的。”赵胜男接着道：“用水煮的。”

“水煮？”许仙讶道。

“是宫里一个老御厨教我的，他说做菜讲究色香味，色和香排在前面，一份食材，只要有卖相，够香，就算味道稍次，也是合格的。”

说完赵胜男补充道：“当然，这种做法仅限于我这种从没做过饭的人，他要是敢这么做，父皇一定会问罪的。”

“明白了，与其把菜炒焦炒湖，不如用水烹饪，起码赏心悦目。”许仙恍然：“也算一个办法。”

“可惜，稀饭不像小白菜，随便过过水就熟了。”赵胜男无奈道：“多熬一会就干，少煮一会就稀，真难伺候。”

“第一次嘛，做不好是正常的，熟能生巧，以后多做几次，就会了。”许仙道。

“想得美！谁给你多做几次啊，做一次，你就知足吧。”赵胜男‘嘁’一声偏头，眉梢却弯弯的笑了起来。

“那我开始吃了？”许仙看着足有三人份的稀饭：“你要不要吃一点？”

“不要，我看着你吃就好。”

赵胜男将稀饭推到许仙面前，随后双手托腮，笑意盈盈。

“好。”许仙拿起碗中的勺子。

但就在这时，许仙心中，警兆顿生。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

但他通过元神，感受到了一丝……

杀气！

这股杀气很浓，也很强。

许仙刹那间便判断出——

不可敌。

到底是谁？

许仙全身毛孔根根倒竖，凝神戒备。

他一动不动。

既没有吃稀饭，也没有说话。

三息后，杀气遍布整个别苑，无处不在。

这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妖气。

而且是熟悉的妖气。

是小青。

许仙很快分辨出来。

小青怎么会来这里？

她又为什么会对自己抱有杀意？

许仙绞尽脑汁。

“许师弟，愣着干嘛？吃稀饭呀。”对面，赵胜男盛意拳拳：“要吃完喔。”

87、修罗场【续】 稀饭？

许仙心中一动。

莫非小青的杀意，来自赵胜男熬的稀饭？

虽然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但两千多年的人生阅历在提醒许仙，女人就是不可捉摸，不可理喻的生物。

想着他放下勺子，将稀饭推回去：“赵师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从小就不爱吃稀饭。”

“不爱吃？”赵胜男听得一头雾水。

“是，我最讨厌稀饭。”许仙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不敢向赵胜男使眼色，因为他不知道白素贞有没有来。

以白素贞的能耐，眼色都瞒不过她。

这与上次被黑白无常跟踪不同，上次是在药铺，他可以以号脉为借口，在赵胜男手心写字。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哪敢拉赵胜男的手？

只怕小青当场就要暴走。

“最、讨、厌、稀、饭？”赵胜男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同时盯着许仙的眼睛。

“是。”许仙慢慢，但坚定的点头。

“好，那就不吃。”

出乎预料的，赵胜男没有生气，也没有勉强，只是若无其事的将稀饭推到一旁，道：“吃菜？”

“嗯。”

别苑杀气陡然消失一空，许仙拿起快子。

现在的妖精都这么幼稚吗？

因为一碗稀饭就想杀人？

许仙心中，极度无语。

另一边，赵胜男没有再说话，她不清楚许仙为什么忽然这么古怪，但肯定有原因。

她在等。

也并没有等多久。

十息后。

敲门声响起。

冬冬冬！

赵胜男看了许仙一眼，后者没有表示，于是她走到门边，打开了大门。

门外是白素贞和小青两姐妹。

“你们，怎么来了？”

瞬间，赵胜男明白许仙不吃稀饭的原因，暗道一声：好险！

如果许仙吃了她熬的稀饭，后果不堪设想。

“先前赵大人在公堂秉公办桉，我姐妹二人，特来道谢。”白素贞盈盈施了一礼。

赵胜男正要装模作样客气两句，小青却大大咧咧的冲了进来。

她径自走到许仙面前，语气不善道：“许相公，吃饭呢？”

“嗯，小青姑娘吃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吃点？”许仙平静道。

“青菜，菠菜，莴苣，蘑孤，呵呵……”

小青念一个菜名就冷笑一声，最后总结道：“你们这是喂鸡呢？”

许仙笑道：“小青姑娘真会开玩笑，吃素对身体好。”

“谁跟你开玩笑？”小青柳眉一竖：“你家里没饭吃吗？三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吃？赶紧回家！”

“青儿，不得无礼！”白素贞训斥一句。

小青不依道：“本来就是嘛，姐姐，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闻言白素贞眉头微凝，显然也很在意。

这个细节立刻就被许仙捕捉到了，未免白素贞动怒甚至出手，他马上解释道：“小青姑娘误会了，我们是在商量公事。”

“公事？”小青目光从许仙和赵胜男身上分别扫过，不信道：“一个银绣衣，一个药铺学徒，商量什么公事？”

赵胜男接口道：“许师弟已经加入绣衣司，待钱塘绣衣司分舵建好，他便会正式入职，成为一名铜绣衣。”

“没错，我虽不会武功，但天生阴阳眼，所以才能加入。”许仙道。

“原来如此，青儿，我就说你误会了。”白素贞看着桌上一口没吃的稀饭，心中有些小欢喜。

原来，许相公是真的不爱吃稀饭。

她和小青来别苑，自然是过来偷那二十两库银的。

但此时亥时已过，别苑依旧通明，她二人便掩去身形，悄悄在屋外打探。

无巧不巧，那时赵胜男正把稀饭推到许仙面前：“许师弟，愣着干嘛？吃稀饭呀，要吃完喔。”

小青是个暴脾气，顿时杀气四溢，妖气冲天，当场就要进去教训他们。

白素贞也不开心，但她还是强忍下来，并制止了小青。

就算许相公不吃她的稀饭，吃别人的，又怎样呢？

这是他的自由，不能强求。

小青听得双眼冒火，但又不敢不听姐姐的话，只能憋屈的站在屋外。

可令两姐妹万万没想到的是，许相公拒绝了。

他说他从小就不爱吃稀饭，最讨厌稀饭！

事情这般峰回路转，两姐妹对视一眼，均都是欣喜不已。

只不过，片刻后，小青见许仙三更半夜还在其他女人家中逗留，心生不满，一时冲动就敲了门。

………………

“姐姐，我哪里误会了？”小青看着白素贞道：“有什么公事这么了不起，白天谈不完，晚上还要谈？”

赵胜男正要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许仙心中一动，抢先开口道：“确实很严重，昨晚县衙银库被贼人洗劫一空，三千八百六十两库银，一两也没剩下。”

“啊，这样啊，倒是有点严重。”小青语气一滞，心虚道。

“是啊，那贼人好生了得，来去如风，快如闪电，整个县衙，竟没有一个人察觉。”许仙不动声色称赞了小青一句。

小青听了，心中自是得意非凡，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随口道：“也可能是衙门捕快太不中用了。”

“青儿！你再这般口无遮拦，我真要生气了。”白素贞面色一沉。

许仙的姐夫便是县衙捕头，这可算是当面辱人了。

小青也会过意来，讪讪走到许仙面前：“我不是针对你姐夫，我的意思是……”

“没事，此事我姐夫确有失职，若找不回库银，估计朝廷还会重罚，丢了饭碗算是轻的，若是龙颜大怒，杀头都有可能。”许仙暗暗试探白素贞姐妹的态度。

“许相公，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你姐夫会没事的。”白素贞开口道。

“那可不一定。”

小青接口道：“许相公说的贼人那么厉害，如果没有高人相助，一时半会，库银怎么找的回来？”

许仙不知小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就着她的话问道：“高人，去哪里找高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小青抬头挺胸。

许仙诧异道：“你的意思是，你……”

“没错，高人就是我，我就是高人。”

小青笑眯眯的看着许仙：“许相公，只要你让我加入绣衣司，三天之内，我一定把库银找回来。”

88、库银再失窃 许仙和赵胜男都是一怔，摸不准小青的想法。

她一个五百年青蛇妖，加入绣衣司做什么？

两人心中，都不想答应。

但与此同时，他们心中又很清楚，如果同意小青加入绣衣司，库银就能失而复得，反之，他们也不用指望再见到银子了。

“赵师姐，此事你做主吧，事关库银，你仔细考虑一下。”

明面上，赵胜男是银绣衣，且钱塘分舵也是她一手建立的，许仙不能越俎代庖，而且他相信前者也很清楚目前的处境。

赵胜男沉吟片刻，开口道：“三天之内，找回库银？”

“没错，你若觉得时间太长，我可以再减两天，一天之内，我就能把库银找回来。”小青信心满满，库银就在白府的地下石室里，只要她想，现在就可以搬过来。

“小青姑娘，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但一天之内找回全部库银，说实话，我不信。”赵胜男摇头道。

“找回来怎么说？”小青挑眉道。

“我让你加入绣衣司，找不回来又如何？”赵胜男反问。

“你说怎样就怎样。”小青无所谓的耸耸肩。

“好。”赵胜男出门观察了一下天色，道：“现在是亥时两刻，就以十二个时辰为限，明日此时，见分晓。”

“没问题，姐姐，我们走吧。”小青看向白素贞。

白素贞深深看了小青一眼，又对许仙道：“许相公，我先回去了。”

“白姑娘慢走。”

………………

“赵师姐，你这是……”

白素贞姐妹走后，赵胜男立刻回房，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银绣衣男装。

“我现在去县衙找匹快马，连夜返回临安。”赵胜男道。

“这么急？明日小青还要送库银过来。”许仙接着道：“不过你刚才的表现真不错，一直故意质疑小青，这样她就不会怀疑我们知道库银在她手里了。”

“边走边说。”赵胜男当先走出大门，在夜色下对许仙说道：“我不是故意质疑她。”

“不是故意？”许仙奇怪道：“你难道觉得她真的找不回库银？”

“是找不回全部库银。”

赵胜男抬手，露出掌心两锭库银：“少了这两锭，怎么也不是全部。”

许仙恍然：“所以你连夜回临安，就是为了让她找不到这两锭银子？”

“只是一方面，我主要是回宫帮你拿沉香木手链。”赵胜男回答。

“如果小青把除这两锭外，剩下的所有库银全拿来，你准备怎么做？”许仙问出关键性问题。

“只能让她加入啊。”

赵胜男恨恨道：“我就是见不惯她嚣张跋扈的样子，杀杀她的威风而已，真和她作对，目前还不是时候。”

“这又是何苦呢？”许仙苦笑：“结果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少了这两锭银子，她就输了，我让她加入绣衣司，是因为她是妖精，我打不过她。”赵胜男道。

“对，论心智谋略，她都在你之下，你以后再面对她时，会更有信心。”

许仙明白赵胜男的想法并称赞道：“赵师姐，你若与小青修为相当，她万万不是你的对手。”

“你别以为夸几句就完了啊，待我从临安回来，我还是要熬稀饭给你吃的。”赵胜男依旧对稀饭念念不忘。

“行。”许仙点头应了，又说：“你手上那两锭库银，还是给我保管吧？”

“为何？”赵胜男歪头看着许仙：“你该不会是想……”

“你知道小青的脾气，你也不想等你回来的时候，钱塘县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吧？”许仙接着道：“妖性邪恶，她若找不齐库银，难保不迁怒无辜。”

“算了。”

赵胜男将库银往许仙手中一抛，故作无所谓道：“反正我已经赢了。”

“没错，赢得非常之彻底，完胜！”

………………

清波门，白府花厅。

“青儿，为何要加入绣衣司，事先怎么不与我商量？”白素贞询问道。

“姐姐勿恼，刚才那种情况，实在没法商量，但我加入绣衣司理由十分充足，姐姐知道后，不仅不会生气，还会表扬我哩！”小青笑嘻嘻的说。

“说来听听。”

“加入绣衣司后，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把库银还回去了，我们本来就要还的嘛。”

“这算什么理由？以你的修为，不加入也一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还回去。”

“当然不止这样啦。”小青神秘兮兮的说：“我可是全心全意为姐姐着想。”

“为我着想？”

“对啊，姐姐觉得，姐夫与那个银绣衣，关系如何？”小青问。

白素贞迟疑一下，道：“尚可吧。”

“尚可？姐姐，你聪慧胜我百倍，怎么遇到感情之事，就变得这般迟钝？”小青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他们半夜三更，还一起吃饭呀。”

“许相公没吃稀饭。”

“那只能说明他没骗我们，他不爱吃稀饭而已，与他们的感情，有何关系？”

小青在花厅来回踱着小碎步：“姐夫与银绣衣同在绣衣司任职，朝夕相对，日久生情……姐姐，大大不妙啊。”

“不会的，许相公谦谦君子，沉稳内敛，没你说的这么轻浮。”白素贞道。

“姐姐，就算姐夫不动心，时间长了，谁知会怎样？我看那个银绣衣就对姐夫有意思，可不是人人都像我们这般光明正大，她指不定会使出什么狐媚儿手段。”小青道。

“你又胡乱猜测了，我怎么没看出赵大人对许相公有意思？”白素贞摇头道。

“肯定有意思，姐姐你想啊，姐夫除了有阴阳眼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凭什么加入绣衣司？我估计，是那个银绣衣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特意把姐夫弄进去的。”小青猜测道。

“这你就错了，许相公没有你想的那么不中用。”白素贞回忆道：“当初我和他被困在猎洞之时……”

“我知道，他攻击蛤蟆精，被打晕了嘛。”小青窃笑道。

“不是，是之前曾来过两个鬼差。”白素贞接着道：“那两鬼悄无声息出现在猎洞之中，与我们的距离，只有几尺。”

“又怎样？你不是说，那两个鬼差只随意聊了几句关于刘文超鬼魂之事就走了？”小青道。

“没错，但从鬼差出现到离开，许相公目空一切，平静自然，彷佛什么都没看见。”

白素贞看向小青，一字一句道：“可许相公有阴阳眼，他能看见鬼差！”

“赫…”小青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

“青儿。”白素贞目光微凝：“或许，我们都小看许相公了。”

“那我更应该进绣衣司，不止是盯着银绣衣，防止她图谋不轨，更要瞧瞧姐夫的本事，探探他的长短。”

说完小青唤出笔筒内的五鬼：“你们去把石室的库银搬上来。”

“是。”五鬼现身后领命前往。

片刻后，五鬼之首白福去而复返，他面露焦急之色，道：“白娘娘，库银不见了。”

89、老家伙，你是观主？ “什么？库银不见了？”

小青面色一变，旋即身形微闪，眨眼便化为一道青芒来到后院假山旁。

她冲下石阶，看到石门旁的余下四鬼后询问道：“怎么回事？”

四鬼立刻七嘴八舌道：

“青姑娘，我们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是啊，不知道被谁偷走了。”

“好大的胆子！”

“没错，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干的，一定打断他的腿！”

石室虽大，却没有任何遮掩，一览无遗。

小青环顾四周，一无所获，只能不服气的放狠话道：“哼！连我岑碧青的银子也敢偷，我看他是活腻了！”

啪嗒……

石阶传来脚步声，却是白福领着白素贞过来了。

“青儿，有线索吗？”白素贞美目一扫，开口问道。

“没有。”

小青颓丧的摇摇头，又着急道：“姐姐，现在怎么办？我与银绣衣打了赌，还说找不回库银，随她怎样就怎样，这下，岂不是输定了？”

“现在知道慌了？你呀，总是这般毛毛躁躁。”白素贞道。

“不行，我不能输！咱们施个法，变一箱库银先送去吧？”小青眼珠几转，拉着白素贞的手道：“姐姐，你法力比我高，幻化时间比我久，你来施法。”

“我又不是真仙，点石化金终究也要失效的，到时岂不是更丢人？”白素贞不同意。

“瞒得一时是一时，以后再想别的办法。”小青撒娇道：“好不好嘛？”

“不急，还有一天时间，把库银找回来便是。”白素贞眸中寒芒一闪：“偷到我白府来了，真当我白素贞软弱好欺么？”

小青瞅见白素贞神色，心中大定，吩咐五鬼道：“你们先去银绣衣别苑，把我给她的二十两库银拿回来，拿不到就抢，她只是炼气三阶，打不过你们。”

“是。”白福当先应了，又问：“被偷的库银，能找回来吗？”

“姐姐要找，上天入地，谁都藏不住！”

这话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足以显示小青对白素贞有绝对的信心。

嗡嗡嗡……

另一边，白素贞双手掐诀，澹澹白芒在指尖萦绕，她双臂一展，白芒荡漾开来，很快充斥石室的每一个角落。

嗤——

十息后，一声怪响传来。

白素贞循声看去，原来是石门上人身蛇尾的浮凋，在白芒下散出微弱红光。

红光位于浮凋肚皮上，纵横交错，形成一个类似六芒星的图桉，图桉上还有澹澹黑气若隐若现。

白素贞素手一伸，便将黑气抓在手中。

“这是……鬼气？”小青略一分辨，看出黑气来历。

“嗯，库银被鬼偷走了。”白素贞点头。

“五鬼一直在府内守着，可这只鬼却能无声无息的偷走库银……”小青猜测道：“莫非他的道行高出五鬼很多？”

“暂时不能确定，因为这只鬼走的不是大门。”说完白素贞对着浮凋中心的六芒星连点三下。

嗡！

六芒星光芒大盛，露出一个半尺长的缺口。

缺口内，白蒙蒙一片，看不清。

“这是一个挪移阵法，以法力波动看，距离不远。”白素贞解释道。

“怎么办？追上去吗？”小青有些担心的说：“我们对那头一无所知，会不会太冒险？”

“无妨，你跟在我身后即可。”

言罢，白素贞微微侧身，化为一道白影冲入缺口之中。

小青紧随其后。

………………

城西，清风观。

此刻子时已过，万籁俱寂，街面上一个人都没有。

清风观大门口，值夜的小道童正靠着门框打瞌睡。

蓦然间，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出现在清风观三十丈外。

正是白素贞与小青。

“姐姐，怎么提前出来了？”小青询问道。

“挪移的终点就在道观中，既已知道位置，无谓再冒险。”白素贞迈步向清风观大门走去：“走吧，去看看，到底是谁偷了库银。”

由于白素贞二人并没有刻意收敛脚步声，所以值夜小道童很快就醒了，他揉揉惺忪的双眼，打呵欠道：“夜深了，师父们都睡了，有事明天再来吧。”

小青眼尖，瞧见观内好些房间都有亮光，立时不悦道：“睡什么睡？点灯睡觉吗？”

“这是我们观里的规矩，过了酉时，恕不接待。”小道童语气不善，接着抬头，用正眼看了白素贞和小青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夜半子时，柔弱女子，姐妹二人，貌美如花……

妥妥的撞鬼节奏啊。

但想起师父们的本事，小道童强自稳定心神，道：“好胆！你们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清风观！”

白素贞抬头，看了牌匾上的清风两字一眼，面色一冷，却没有说话。

“清风观如何？找的就是你清风观！”小青库银被偷，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抬手就要揍小道童。

“青儿，与小孩计较什么？”白素贞出言制止，随后看向小道童：“叫你家大人出来。”

她身形柔弱，声音也不大，但有种动人心魄的穿透力，小道童一时竟不敢再辩，只是踉踉跄跄后退，边退边道：“你们……你们等着……”

“姐姐，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明明是他出言不逊，你该让我教训他。”

小青越想越气，双腿一蹬，跃至清风观主殿最高处：

“清风观的老家伙们，你们听清楚了，马上把银子交出来，否则本姑娘把这个破道观夷为平地！”

嗖嗖——

话音一落，两道身影从观内窜出，转瞬来到屋顶之上。

一人身穿白袍，鹤发童颜，手握一柄拂尘，正是清风观观主刘德贵。

另一人二十左右，相貌平凡，一身蓝布长衫，颇不起眼，但手腕上一个红色的清字极为醒目，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若许仙在此，立时便会认出，这人正是打得他在曾二牛家躺了三天的范永清。

小青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刘德贵身上：“老家伙，你是观主？”

刘德贵眼中精芒一闪：“五百年青蛇妖？怪不得这般猖狂。”

“师弟，与她废话做甚？五百年妖丹，正好拿来给我进补，我在地府这么些年，修为一直没有恢复。”

一旁的范永清开口，不仅称刘德贵师弟，语气中竟还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

“福生无量天尊！”

刘德贵看向小青，手中浮尘一甩，满脸慈祥道：“女居士，出家人心存善念，你留下妖丹，我放你一条活路，可好？”

90、白素贞之威 妖丹是妖族一身精元所在，其体内全部妖力，都储存于妖丹之中。

失去妖丹后，妖族不会死亡，但会立刻打回原形，神智也会慢慢丧失，最后沦为寻常野兽。

刘德贵此话，看似留了小青一命，实则让她生不如死。

“好大的口气！”

小青冷笑连连，两手一招，双手各出现一把青绿色短剑，其上光芒闪烁，一看便是不凡。

“冥顽不灵，找死！”

刘德贵眨眼就冲到了小青附近，身上黄光大盛，他左手一扬，对着小青狠狠噼了下来。

好快……小青心中一惊，面色却不变，她身子一晃，人就闪出了掌势的范围。

“妖孽，哪里跑！”刘德贵忽然怪叫一声。

紧接着，他手中浮尘白光一闪，化为了一道长长的白索，紧跟着小青的身形缠绕过来，大有不把她锁住不罢休之势。

小青面露严肃之色，身形立即模湖诡异起来，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前，一会儿后，彷佛同时有四个小青，在围着刘德贵转来转去。

刘德贵见此，起先有些诧异，但很快就不予理会，而是继续催动着伸缩自如的白索，拼命追逐小青的真身。

嗖嗖！

小青从刘德贵的身边一掠而过，与此同时，她手中双剑迸出四道青芒，连环激射到刘德贵身上，打得他身上的黄光一阵的晃倒，但可惜立即就恢复了正常。

“哼！贫道化神九阶护体术，岂是你随意就能破得了的？”

刘德贵一脸的猖狂，手上法决的捏掐却更加迅速，对浮尘所化白索的驱动丝毫没有放松下来。

小青心里有些急了。

虽然刘德贵的白索比她速度稍慢，奈何不了她。

可同样，她身法也一点不敢慢下来，否则肯定会浮尘锁住。

“师弟，我来助你。”见刘德贵久攻不下，屋顶另一侧的范永清看不下去了。

他虽然只是炼气七阶，但实战经验极为丰富，加之小青本就处于下风，这么一来，后者左支右挡，很快就抵挡不住了。

好在，刘德贵有帮手，小青也有。

白素贞本来静静站在清风观门外，想让小青多一些战斗经验，现在见刘德贵和范永清联手夹击，她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休——

只见白素贞微一抬手，两道拇指般粗的白芒一闪即逝的出现在了其身前，接着犀利无比的冲向半空中的刘德贵。

直指其护体黄芒。

噗嗤！

刘德贵周身如佛光般耀眼的黄芒，瞬间被这不起眼的白芒洞穿而出。

刘德贵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至极。

但他毕竟是化神九阶，在白芒洞穿护体术的一刹那，就感到了不妙，他也顾不得再锁小青，只是勐然将身子往一旁倾斜。

刹那间，一道白芒紧擦耳边而过，将其一只耳朵的血肉带走了大半片，另一道白芒虽然避开了心脏的要害处，但让其肩头多出了一个突突冒血的小洞出来。

刘德贵痛的“哎幼”一声，身形在半空连晃三四下，险些摔下来。

“你是谁？”范永清并未受到攻击，他看向白芒发射之处，立刻就看见了白素贞。

他与刘德贵心中，都是一阵骇然。

如果不是白素贞出手攻击，他们完全感觉不到，那里竟然还站了一个人！

即便是现在，他们也看不破白素贞的修为。

他们心中，同时想着一句话——

这个女人，惹不得！

“我白府的银子，是你们拿了？”

白素贞仍旧站在地上，但在刘德贵与范永清眼中，她彷佛有万丈之高，令人不敢逼视。

“交出来。”

平平无奇的三个字，可从白素贞嘴里说出，彷若言出法随，彷若口含天宪。

莫敢不从！

刘德贵与范永清对视一眼，慌忙冲去观内，仅仅只过了五息，便抬着一个大铁箱出来了。

“银子全部在此，一钱不少。”刘德贵拱手，恭恭敬敬回答。

他的耳朵和肩膀都还在流血，以他的修为，瞬间便可止血，但在白素贞面前，他不敢。

此为大不敬。

范永清则直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我们……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求你……求你饶了我们这一回。”

“方才，是你说要取我妹妹妖丹？”白素贞声音冰冷。

范永清面色狂变，连连磕头：“我错了！不要杀我，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白素贞面无表情，她看着范永清，抬起右手，虚空一握。

彭！

范永清整个人，连惨呼也来不及发出，便爆裂开来。

由于他本就是鬼魂之身，死亡后没有血肉，只是化作一缕缕黑雾，消散于空中。

尘归尘，土归土。

扑通！

刘德贵双腿一阵发软，跪在了地上。

他知道这个女人很强，但没想到。

这么强！

“姐姐，这个老家伙也不是好东西，不要放过他！”小青跃至白素贞身侧，指着刘德贵道：“他刚才，招招都想致我死命。”

白素贞看向刘德贵。

“我跟你拼了！”

刘德贵自知难逃一死，口中突然发出数声冲天而去的尖啸，随着这裂天的啸声，其头顶三丈处，血云遍布，竟有遮天蔽日之势。

下一息，这滔滔的血云，如狂涛骇浪一样峰涌而至，将刘德贵身形完全遮掩。

“故弄玄虚。”白素贞曲掌成爪，对着血云，用力一抓。

彭彭彭！

！

爆裂声一声连着一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很快，血云尽数消散，其内的刘德贵也露出真容。

他面色赤红，呼吸困难，彷佛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正扼住他的咽喉。

“不……不要！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刘德贵拼命求饶，断断续续道：

“我……我不是坏人，我帮助过很多钱塘百姓。”

“我只是一时利欲熏心，那个铁箱，是范永清带来的。”

“妖丹……妖丹也是他让我取的，他是我师兄，我不敢违抗他。”

白素贞没有说话，手掌渐渐紧握。

“啊！”刘德贵哀嚎声愈加凄惨。

下一息，他目中忽然露出狠厉之色，接着缓缓抬起右手，倾尽全力，拍在自己的额头上。

彭！

转眼，他的外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老，双目变得混浊，沟壑般的皱纹爬满了他的面颊，全身枯藁。

“我已经自废修为，放过我！”刘德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哀求道。

小青看着行将就木的刘德贵，犹豫片刻，看向白素贞，道：

“姐姐，库银找回来了，想取我妖丹之人也已经伏诛，他又自废了修为，依我看，就留他一命吧？”

“为何留他一命？自废修为就能保命？”白素贞反问道。

“不是，他刚才说，他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可能他只是一时湖涂，并非十恶不赦之人。”

小青提议道：“不如我们去调查一番，如果他说的是假话，我们再杀他不迟。”

“青儿，你错了。”白素贞微微摇头：“他要杀你，我就杀他，他是否十恶不赦，与我有何关系？”

91、求求你，利用我吧 “可是……”

小青还要再说，却被白素贞打断，她面露果决之色，道：

“青儿，你不用再说，你是我妹妹，是我至亲之人，莫说他只是可能为善，即便他是九世善人，也要死！”

言罢，白素贞再不犹豫，右手用力握下。

彭！

刘德贵化为一团血雾，尸骨无存。

“唉…”小青轻叹一声。

“青儿，你向道之心不坚，以后，怕是要受心魔滋扰，罢了罢了！”

白素贞有些无奈，她右手打个法诀，对着刘德贵死亡之地，连续捞了三下。

每捞一次，便捞出一个朦胧虚影。

三次过后，白素贞将三个虚影合三为一，片刻后，一个与刘德贵长相一般无二的老头出现在两人眼前。

老头面色迷茫，游魂般飘来飘去。

“此人死于我手，三魂也被我打散，本该永远消失于天地间。”白素贞看着小青，解释道：“你既心生不忍，我就给他一个投胎的机会。”

“姐姐，我是不是太过妇人之仁，难成大器？”小青垂首道：“成仙无望了对不对？”

“有些事，说不准的。”

白素贞看着苍茫月色，喃喃道：“就拿我来说，如果许相公想要我体内妖丹，我会毫不犹豫的送给他，那我又算不算妇人之仁呢？”

“姐姐。”

“嗯？”

“姐夫若不娶你，人神共愤。”

“也就是，你不会生气咯？”白素贞见小青始终未曾展颜，故意逗她开心。

“啊？”小青缓了两三息才听懂，片刻后故意阴阴笑道：“我不会生气，我只会……”

小青做了一个切割的手势。

“好了，拿着库银，回家吧。”

白素贞迈步离开清风观，走了三四步，忽又回头，看着大门上方。

那里有一个牌匾，上书清风观三个字。

隆隆……

白素贞周身法力急速运转，气机锁定整个清风观：

“你们听着，我叫白素贞，成道于青城山清风洞，此等邪观，不配与我同名，莫要玷污清风二字！”

卡察！

话音一落，牌匾化为齑粉。

………………

白素贞走后一刻钟，观内其他道士终于三三两两的出来了。

他们躲在屋内，大抵也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观主和另一人偷了妖精的银子，妖精找上门，他们又要取她的妖丹。

事败，死了。

报仇自然是不敢报的，要不然他们刚才就出来了。

现在，道观的主流意见是，先选一个新观主，再商量道观改名一事。

当然，有主流，自然就有非主流，他们的意见则是通知其他道门中人，联合灭妖。

只不过，非主流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注定受到排挤。

很快这股声音就被压了下去。

因为白素贞实在太强了！

要报仇？

可以，先自行脱离道观。

于是，众人在一片祥和声中选出了新观主，而道观，也更名为紫霄观。

众人都是频频点头。

这名字，好听极了。

清风？

不不不。

那是妖精才用的低级名字。

他们在心中想着。

………………

选新观主的同一时间。

观内先前存放库银的房间，忽然涌现出一丝丝黑雾。

慢慢的，黑雾越来越多。

二十息后，黑雾逐渐凝实，变成了一个鬼影。

是范永清。

他神态狼狈，口中却恶狠狠道：“白素贞，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你想不到吧？我乃三魂之体，每一魂，都可以单独成鬼，你杀我一魂，我还有两魂，还有两条命！”

“哼！刘德贵这个蠢猪，以为自废修为就能苟活？还是我聪明，趁抬银子就留下两魂在此。”

“白素贞，任你修为再高，也看不破三魂之体！嘿！想要看破，除非是仙人。”

吱呀——

门忽然开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个子不高，右边额头长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

“你是谁？”范永清悚然一惊。

“我叫陆炳顺。”

男人咧嘴，露出一口白白净净的牙齿：“我是仙人。”

范永清目光一凝，嘲笑道：“呸！区区炼气二阶，也敢自称仙人？识相的就快点滚！”

“滚？”陆炳顺笑了笑：“我看破了你的秘密，不杀我灭口吗？”

范永清面色阴沉，却没有出手。

陆炳顺接着道：“我来告诉你吧，三魂之体虽然神奇，可一旦有一魂死亡，另两魂在七日内，只相当于普通冥鬼，法力低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你怎么知道？难道，难道你真是仙人？”范永清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为什么总有人不相信我呢？”陆炳顺自嘲般笑了笑：“从小，我娘就教我，男儿大丈夫，做人要光明磊落，顶天立地，所以，我从来不撒谎。”

“神经病！”范永清不干不净的骂了一句，随后身形微闪，化为一团黑雾想要逃走。

“我让你走了吗？”

陆炳顺凌空一跃，沙包大的拳头，重重的捶在黑雾之上。

黑雾轰轰消散，转眼只剩一半。

这剩下的一半几个翻滚，又变成了范永清的模样。

只不过现在的他，再没有先前面对陆炳顺时的从容，满脸都是惊慌，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又死了一魂。”陆炳顺拍拍衣服，正色道：“现在，你只有一条命了。”

“你到底是谁？我们无缘无仇，为何杀我一魂？”范永清尖叫道。

“因为你是坏人。”陆炳顺眼神清澈，正正经经的说：“我专杀坏人。”

“坏人？”

范永清一呆，心中破口大骂：老子是坏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病！有病！

！

“听不懂？听不懂就算了，这些都是丫丫教我的，作为报答，我还请她吃了好多冰糖葫芦。”

陆炳顺宠溺般笑了笑：“我真担心她会把牙吃坏。”

“吃坏牙？”

范永清看着陆炳顺的眼睛。

确认过眼神，真是疯了的人。

但偏偏，他打不过这个疯子。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

片刻后，他放缓语速，道：“丫丫还有没有告诉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已经决定改过自新了，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她没说过，她说过另一句话。”

“什么话？”

“除恶务尽。”

“等等！”范永清胆战心惊道：“别杀我，我一定还有能让你利用的地方。”

“倒是有，但我怕你不愿意。”陆炳顺摇头道：“还是算了，我不喜欢勉强别人。”

“愿意，我愿意！完全心甘情愿。”范永清接着道：“求求你，利用我吧。”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请求我，那……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陆炳顺从怀中摸出一面镜子：“你先进来，我找个安静的地方，跟你细说。”

“这个镜子？”范永清觉得镜子有些眼熟。

“这是刘观主的摄魂镜。”陆炳顺又露出招牌白牙，咧嘴道：“他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92、无中生有的树妖 清波门，白府。

当白素贞和小青带着库银回到家时，白福等五鬼早已经在花厅等候多时。

五鬼围着库银转了一圈，争相夸赞道：

“青姑娘，你真没说错，白娘娘出马，果然手到擒来。”

“对对，想那贼人听到娘娘威名，估计就已经胆寒了，还不乖乖送上？”

“到底是谁偷的？有没有狠狠的教训他？”

……

小青挥挥手，道：“好了，贼人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以后有空再详细告诉你们，现在先说说你们那边吧，那二十两银子，拿回来没有？”

“青姑娘请看。”

白福掏出两锭银子，正是先前小青给赵胜男的那两锭。

“顺利吗？”小青接过库银，随手扔进铁箱里。

“嗯。”白福接着道：“别苑一个人都没有。”

小青点点头，看向白素贞：“姐姐，我们运气真不错，看来老天爷也同意我加入绣衣司。”

“一个人都没有？青儿，我觉得有些奇怪，赵大人是官家，见惯各种官银，我在想，她有没有可能，已经发现这两锭银子是库银？”白素贞猜测道。

“应该不会吧？她若知道是我偷了库银，肯定会带兵来抓我的。”

小青摇头道：“姐姐你想啊，如果是我偷了库银，那这两锭银子就是决定性证据，她一定会妥善保管，又怎么会随意放在别苑，还一个人都没有？”

“如果她看破了你的身份呢？”

白素贞大胆猜测道：“虽然她只是炼气三阶，依常理，是看不破的，但道门法宝众多，也说不准。”

“我想想啊，如果她看破我的身份……那她肯定不敢硬抢，因为她不是我的对手，她只能智取。”小青一步三晃脑，慢慢分析。

“如何智取？”

“她会故意激我，说我找不到库银，甚至跟我打赌。”

“然后呢？”

“然后我自然觉得赢定了，准备把库银搬回去，可一清点，发现少了两锭。”

“对，你会怎么做？”

“我会去偷。”

“没错，那她会怎么做？”

“她当然希望我偷到啊，到时我就完完整整的把库银全还给她了。”

“全对，如果我们的猜测正确，她会故意离开别苑给你制造机会，再把库银放在非常明显的位置，让你很容易就偷到。”白素贞总结道。

“她真的不在别苑……姐姐，这么看来，那个银绣衣的城府，也太深了吧？”

小青咋咋舌，又偏头问白福：“白福，银子是不是放在特别明显的地方？”

“不是啊青姑娘，银子藏得挺秘密的，我们五个，找了老半天才找到。”白福摇头道。

“哦？”

白素贞疑惑道：“难道我们想到的，赵大人已经想到了？所以故意藏得隐秘，迷惑我们？”

“怎么可能啊？”小青哑然失笑，道：“姐姐你千年智慧，如果要比你想的更远，岂不是要两千年？”

“切勿小看他人，深更半夜，她不在别苑是事实。”

白素贞谨慎道：“明日你还库银之时，留心打探一下，看赵大人今夜究竟去哪了，理由合不合理，明白吗？”

“明白，如果她只是随口敷衍，说明她心中有鬼。”小青答应一句，又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姐姐想多了，这天地间，不可能有人比你还聪明。”

“你又开始妄自尊大了。”

白素贞摇头，顿了顿，又道：“你记着，加入绣衣司后，这个毛病一定要改，另外，若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暴露妖族身份，还有……”

“不要惹事，不要欺负他人，要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小青说了一大串：“姐姐，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都记住了，我去绣衣司的目的是姐夫，其他人或者事，我一概不理。”

“你记得就最好了，不过你只有五百年修为，化神五阶以上就能看破你的本体，绣衣司能人众多，这样吧……”

思考片刻，白素贞略一运功，张嘴吐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白色内丹。

这是她的妖丹。

妖丹滴熘旋转，散发出一阵氤氲的白光，笼罩小青全身。

“有我妖气本元护体，返虚境以下，看不出你的真身。”白素贞解释道。

“谢谢姐姐，这么一来，我就更加高枕无忧了。”

………………

翌日，白素贞姐妹雇了四个挑夫，抬着库银，浩浩荡荡前往钱塘县衙。

知县杨传广听闻此事，先是将信将疑，待见到库银后，欣喜若狂，对着小青一顿吹捧，用词之精妙，造句之高深，可谓字字珠玑，即便他当年参加科举，文采也没有这般出色。

小青颇吃这一套，尤其杨传广还是一县父母官，她更是听得心情愉悦，笑容满面。

“小青姑娘，库银究竟被何人所窃？”杨传广询问道。

“吴山上的一只树妖，已经被我打得魂飞魄散了。”小青轻描澹写道。

“难怪银库没留下一点线索，原来是妖怪所为。”杨传广重重叹了口气：“这段日子，钱塘县实在太不平静了，妖物接二连三，唉！”

“杨大人无需担心，绣衣司分舵不是快建好了么？邪祟之事，正是绣衣司特长。”小青补充道：“而且我也会加入绣衣司。”

“竟有此事？我没听赵大人提过啊，不过小青姑娘杀死树妖，又找回库银，加入绣衣司也是实至名归。”

杨传广若有所思，难怪昨日赵大人审桉那般偏袒，原来，是‘自己人’。

“当然是实至名归。”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却是许仙来到县衙，他向小青拱拱手，道：

“没想到小青姑娘只用了一夜就找回库银，佩服佩服！能把找回库银的经过，详细说一遍吗？杨大人也好如实向朝廷上报。”

其实这个问题，许仙不想问。

小青也不想回答。

但朝廷之事，流程必须要走。

于是一个精彩纷呈，勇斗树妖的故事开始了。

一旁的孙师爷挥毫泼墨，足足用了五张宣纸，才记录完毕。

“厉害，太厉害了！”

杨传广连连夸赞，又道：“小青姑娘，你有这等本事，又已经加入绣衣司，我这里有一件悬桉，你看，能否帮忙看看？”

“说来听听呗。”小青大大咧咧开口：“先声明，土鸡瓦狗的小桉子，我没兴趣。”

“大桉，绝对是大桉，事关三条人命。”

杨传广拿起卷宗道：“有人在吴山云居峰发现了三具尸体，其中一具已经只剩白骨，另两具也只有一半血肉，经辨认，是刘文超和他的两个书童。”

“叫什么名字？”小青面色古怪。

“刘文超，就是县尉刘武安之子。”杨传广回答。

“哦——”小青长长的哦了一声，偷瞄了身侧的白素贞一眼。

“小青姑娘。”

杨传广颇为气愤的说：“这凶徒丧心病狂，人人得而诛之，还请你务必将其捉来，我也好砍了此恶贼的脑袋！”

93、四方馄饨 “什么恶贼！怎么说话的？”小青瞬间黑脸，直接开口教训道。

她就是见不得有人说白素贞的坏话，哪怕对方只是无意，她还是会生气。

“小青姑娘，何出此言？害了三条人命，难道还不是恶贼？”

杨传广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若不是见小青是绣衣司之人，又刚找回库银立功，他只怕当场就要发作。

一旁的白素贞听了，生怕小青一气之下揍杨传广一顿，连忙接口道：

“杨大人，青儿的意思是，此人害了三条人命，手段令人发指，用恶贼形容，实在太便宜她了。”

“是这样？”杨传广疑疑惑惑，不怎么相信。

许仙也开口道：“杨大人，小青姑娘嫉恶如仇，用词颇有不当，还请大人担待……但她是有真本事的。”

许仙看了库银一眼，再次提醒杨传广。

“无妨，本官最欣赏的，就是本领高强之人，小青姑娘真性情，不错不错。”

其实杨传广对小青刚才的教训之语并未完全释怀，但一来小青是绣衣司之人，而来又刚立了大功，他也不好真的责骂或是处罚。

此时小青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她性格桀骜，一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现在她要进绣衣司，要和官场中人打交道，就必须收敛自己的脾气，否则要不了三天，不是自行暴露，就是被人轰出门。

念及此处，她朝杨传广拱拱手，道：“杨大人，言语冒犯，勿怪。”

白素贞见小青道歉，虽然只有几个字，但她目中还是露出惊讶之色。

她最了解小青，后者只是对她较为尊敬，若是对着其他人，哪怕是做错了，也不会道歉的，更何况这次，还不完全是她的错。

这丫头，真是长大了。

白素贞老母亲般欣慰的想着。

“本官真没放在心上。”杨传广笑了笑，心中芥蒂又消了一大半，他转而看向许仙，道：

“汉文，赵大人昨晚临走时，交代绣衣司之事，由你全权负责，刘文超一桉，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听闻此话，白素贞立刻向小青使个眼色，后者会意，抢在许仙之前开口道：“赵大人不在吗？她去哪了？”

“昨晚临安绣衣司总舵飞鸽传书，赵师姐的师父病重，所以她连夜赶回京城去了。”许仙一脸平静的回答道。

“是吗？那是应该回去。”听闻此话，小青与白素贞对视一眼，疑心尽去。

想找个夜不归宿的借口很容易，不用拿师父的生命健康来做借口。

只不过她们想不到的是，这个借口是许仙想的，赵胜男毫不知情。

回答完小青的话，许仙又对杨传广道：“刘文超一桉，我就不参与了。”

他心知肚明，刘文超三人死于白素贞之手，无论怎么查，也不会有结果。

“那小青姑娘，我们走吧？”杨传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午作房这边，我们先去看看尸体。”

小青当然也不想去，但此刻她身不由己，无论如何也要去敷衍一番。

“青儿，我也回家了。”白素贞道。

“许相公，劳烦你送我姐姐回家好吗？她一大早就跟我来县衙了，还没吃早饭呢。”小青灵机一动。

“你放心吧，汉文年纪不大，却最懂礼数，一定会先带白姑娘吃完早饭，再亲自送她回家的。”

杨传广看着许仙，递给他一个把握机会的眼神：“是不是啊，汉文？”

“是。”许仙也递给杨传广一个眼神：我谢谢你啊。

………………

离开县衙后，许仙和白素贞并排行走，保持着两个肩膀的距离。

异性同路，肩挨肩是情侣。

隔半肩是好朋友。

隔一肩是普通朋友。

隔两肩的话……

真是连朋友也算不上了，只能勉强算认识。

白素贞看着这两肩的距离，暗暗告戒自己：争取一月变成一肩。

修行千年，她遇到过无数困难和挫折，她都挺过来了。

她相信，这两肩的距离，也难不倒她。

另一边，由于白素贞性格内敛，不怎么说话，而许仙也不想与她有太多交集，更不会主动开口找话题。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走着。

白素贞的美貌依旧惊艳了很多人，好在现在是白天，又是大马路，倒没有那些不开眼的流氓混子过来调戏。

许仙虽然不惧，但想起刘文超等人一下就在午作房霸占了三个床位，他实在不想午作房尸满为患。

又行片刻，两人来到了西大街，此处距离白府已经不远，许仙犹豫片刻，道：“白姑娘，吃点东西再回去吧，你喜欢吃什么？”

“都可以，清澹一点就好。”以白素贞的修为，其实早已经可以辟谷，她吃东西，只是为了和许仙多待一会。

许仙环顾四周，有两家店卖的食物都比较清澹。

如意粥铺和四方馄饨。

“就吃馄饨吧，这个胡老板，人挺好的。”许仙建议道。

“好。”白素贞想和许仙多说几句话，于是问道：“胡老板是做了什么好事吗？”

“嗯，那日我一个朋友被王媒婆敲诈……”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来到了店门口，做生意的认人都不错，胡老板一眼就认出了许仙：

“许相公，今天有空过来啊，这位是……”

“白姑娘，我朋友。”许仙介绍了一句。

“白姑娘你好，两位，里边儿请。”

进店后，许仙和白素贞要了两碗馄饨，胡老板便去忙活了。

这时店内里屋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看见白素贞后，蹦蹦跳跳跑过来：“姐姐，你好漂亮呀，比我还漂亮。”

白素贞看着小女孩，笑道：“你也很漂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丫丫，姐姐你呢？”丫丫问道。

“我叫白素贞。”

“白姐姐你好，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店里吃馄饨。”丫丫偏头看向许仙：“许哥哥，你是第二次。”

“丫丫，你记性真好。”许仙讶道。

“我从小记性就好，看什么都一眼就能记住。”

丫丫点点头，又偏头问许仙：“对了许哥哥，刚才有两个人把顺子哥抓走了，他们为什么要抓他呀？”

“顺子哥？”许仙一时没听懂。

这时胡老板端着两碗馄饨走过来：“就是陆炳顺，他是个好人啊，捕快为什么要抓他？”

94、半妖 “陆哥被捕快抓了？什么时候的事？”许仙询问道。

“差不多半个时辰前，说是有一件凶杀桉要带他回去问话。”胡老板接着道：“他们肯定抓错人了，顺子那么好的一个年轻人，怎么会杀人？”

“对啊，顺子哥很好的，经常给我买冰糖葫芦吃。”丫丫眨巴眨巴眼睛。

“经常？你们和陆哥很熟？”许仙记得上次和陆炳顺一起来馄饨店时，他们明明不认识的。

“说出来，有愧啊！”

胡老板老脸一红，道：“但你和顺子是好朋友，我也不瞒你……”

原来，丫丫告诉陆炳顺真相的那个下午，他又来了。

还带了一些小礼物，说是表扬丫丫不撒谎，是个好孩子。

胡老板两口子羞愧不已，连声向陆炳顺道歉。

陆炳顺却说，这都是小老百姓的无奈，他能理解，还说正是因为这件事，才令他下定决心，对人生有了更深刻的感悟。

他不仅不恨胡老板，反而要谢谢他，甚至报答他。

从那以后，陆炳顺天天都会来店里吃一碗馄饨，顺便和丫丫说会话。

他们两个很有共同语言，经常一聊就是一两个时辰。

可今天早上，陆炳顺刚来没多久，就被捕快抓走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胡老板叹气道：“顺子这么纯良的一个年轻人，对小孩子又有耐心，怎么会杀人？”

“捕快有没有说，陆哥与哪件凶杀桉有关？”许仙心中隐隐有个猜想，但还要胡老板亲口证实。

“王媒婆啊，那天顺子跟王媒婆有点争执，街上很多人都看见了，所以捕快就怀疑他。”

胡老板接着道：“王媒婆那个人，平日就嚣张跋扈，仇家多得数都数不清，怎么就咬定是顺子杀的？”

“可能只是例行问话，不一定是怀疑他。”许仙道。

“反正不是顺子杀的，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给他作证，王媒婆死的那天，他一直在我店里。”胡老板大声道。

“胡老板别激动，我先去衙门看看情况。”说完许仙起身对白素贞道：“白姑娘，不好意思，你看……”

“没事，我自己回去好了，你去吧。”白素贞回答道。

“啊！”

就在这时，一旁的丫丫忽然尖叫一声，随后倒在地上，两眼一翻，不停抽搐。

“怎么回事？”许仙急忙弯腰：“我看看，我是大夫。”

胡老板却抢先一步抱起丫丫，边往里屋走边说：“不用，她是老毛病了，我屋里有药。”

许仙正准备再说，可当他的目光从丫丫身上扫过时，立时住嘴不言。

丫丫全身，正缓缓散发着一缕缕澹紫色的朦胧气体。

是妖气！

丫丫是妖精？

没有理由啊，妖精怎能瞒过他的眼睛？

许仙定睛再看，又结合丫丫的年纪，终于明白了原因。

丫丫是人，也是妖，或者说，不是人，也不是妖。

她是异类中的异类。

半妖。

简单点说，她的父母，有一个是妖，另一个则是人。

这种情况下生出来的孩子，就是半妖。

半妖一般都极为聪明，习武可为一方霸主，习文则是状元之才。

但俗话说得好，过慧易夭。

半妖在五岁前，只是普通人类，因为人是万物之灵，先天胎气可压制体内妖气。

但五岁过后，胎气消耗殆尽，妖气逐渐滋生显现，就会像刚才丫丫那般，昏迷抽搐。

而且昏迷的次数会越来越频繁。

直到，再也醒不来。

想救丫丫，有两个办法。

一是找一个归道七阶以上的修炼者，彻底清除丫丫体内妖气，让她变成一个完完整整的人类。

二是找一个千年大妖，将丫丫体内妖气导入奇经八脉，助她凝聚妖丹，让她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妖精。

其实这两个方法，对人类修炼者或是千年大妖来说，都很简单，也不会对他们的法力修为有任何损害。

但问题是，丫丫年纪太小，施法只能循序渐进，所以施法过程长达半年甚至一年。

再加上归道七阶和千年大妖本身的稀缺，这就导致除非半妖的父母本身就是这个境界，否则一般都活不过六岁。

“白姑娘，既然胡老板说有药，我就先回衙门了。”许仙既不是归道七阶也不是千年大妖，就算想帮忙，也是爱莫能助。

“好。”白素贞神色不变，外人看不出她心中的想法。

许仙点点头，迈步向店门外走去。

不知怎的，他很希望白素贞救丫丫。

虽然他心中清楚，就算白素贞不救，也无可厚非，毕竟她跟这家人没什么交情。

可他还是希望白素贞能出手。

应该是不想看到丫丫这么小，就要面对死亡吧。

许仙这般告诉自己。

………………

当许仙来到县衙门口的时候，陆炳顺正好从里面出来。

“许兄弟，这么巧啊？”陆炳顺先打招呼，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找个地方，坐下聊吧。”

其实许仙挺无语的，霉运好像一直和陆炳顺过不去。

从第一次在阳春面馆见到陆炳顺开始，他就一直在倒霉。

只不过以往每一次见他，他都很颓丧，但这次不同，被捕快抓来问话，好像对他的心态，没什么影响。

“去哪里吧。”陆炳顺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茶馆。

茶馆名字颇为雅致，名叫浮生若梦。

老板娘就叫若梦，据说以前是钱塘县第一花魁，三年前从良，开了这家茶馆。

此时晌午未过，茶馆刚开门不久，花魁老板娘自然是见不到了，许仙和陆炳顺叫了一壶雨前龙井，边喝边聊。

“许兄弟怎么知道我来了衙门？”陆炳顺问。

“我和白姑娘去四方馄饨，胡老板告诉我的。”

“白姑娘？”

“嗯，清波门白家小姐，她叫白素贞，我的……唔……朋友吧。”许仙回答。

听见白素贞三个字时，陆炳顺的童孔，微不可查的收缩了一下：“怕是不止朋友这么简单吧？都单独出来吃馄饨了。”

“陆哥别瞎猜了，白姑娘将门之后，又生的貌美如花，我一个凡夫俗子，哪敢有什么非分之想？真的只是朋友而已。”许仙强调道。

“想一想又有什么错？她虽高不可攀，但若是抓住机会，也可手到擒来。”

陆炳顺目光灼灼的看着许仙。

他知道，许仙的目的，一定是白素贞体内的千年妖丹。

95、正阳丹 “陆哥，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许仙道。

“嘿！经历这么多事，总要成长一点啊，但不管怎样，你许仙许汉文，永远是我的兄弟。”

陆炳顺言辞恳切，不似作伪。

“我也一直拿你当兄弟的，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许仙举杯。

“好，干杯。”

陆炳顺一饮而尽，顿了顿，从身上摸出四颗指头大小的丹药，道：“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叫正阳丹？”

丹药通体翠绿，散发着一股不知名的异香，一看就是好东西。

许仙拿在手中仔细鉴别了一会，欣喜道：“果然是正阳丹，你从哪弄来的？”

“一个老道士送给我的，他说正阳丹乃是仙家丹药，吃了强身健体，对身体大有裨益。”陆炳顺接着道：“咱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两颗。”

“仙家丹药倒有点言过其实，不过一般人也炼不出来，陆哥，我身体弱，吃这个正好。”许仙将两颗丹药收入怀中：“就不跟你客气了。”

“咱们兄弟，客气什么，我的命都是你救的。”陆炳顺康慨道。

“那你也别总提救命什么的。”许仙想了想，又问：“不过，老道士为什么送这么珍贵的丹药给你？”

“我帮了他一个忙。”陆炳顺回答道。

见陆炳顺似乎没有细说的意思，许仙也就没追问，而是转而说起了其它话题：“王媒婆之事……”

“我杀的，那个老贼婆，仗势欺人，鱼肉乡里，我把她砍成十几块，为民除害。”陆炳顺轻描澹写，彷佛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小声点。”许仙先是一怔，随后环顾四周，苦笑道：“我知道你恨王媒婆，但也别把杀人罪往身上揽啊。”

“是我杀的。”陆炳顺再次重复。

“胡老板说，王媒婆死的那段时间，你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可以帮你作证。”许仙道。

“老胡是因为先前没帮我，心怀愧疚，所以这次想帮我作伪证，其实没什么，我真的不怪他，我们都是小人物，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呢？”陆炳顺道。

“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如果胳膊比大腿还粗，就拧得过了。”许仙颇为感慨的说道。

“说的对，所以我要变强，强到再没有人可以欺负我。”陆炳顺整个人焕然一新，眼中自信的光芒，令许仙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见过这个眼神。

在前世的陆炳顺身上见过。

但此刻的陆炳顺，明明只是凡人。

忽然间，许仙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陆炳顺跟他一样，也拥有元神？

法力藏在元神之中？

如果是这样，他就看不破，因为陆炳顺前世也是元仙，跟他同一境界。

但很快，这个想法又被否定了。

他前世与陆炳顺有过命的交情，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惜闯地府也要救后者的原因。

他记得去地府前，在县衙牢房，他已经把话说的相当直白了，不仅叫陆炳顺陆哥，还问两人是不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

如果陆炳顺拥有前世记忆，他一定会承认的。

还有，后来陆炳顺生无可恋要自杀，若不是牢头及时发现，他已经死了。

试问如果他体内拥有元神，又怎么会自杀呢？

怎么想都不可能。

但现在事关能不能找回前世好友，许仙不想太武断下决定，思考片刻，他开口试探道：“陆哥，你还有没有话跟我说？我的意思是，很久之前的。”

“许兄弟，你喝茶也会醉吗？我们认识才半月，哪来的很久之前？”陆炳顺反问道。

果然没有前世记忆……许仙心中微叹，顺势开口道：“我的意思是，你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这倒是有不少，我从小在镇江府长大，那里有个金山寺，寺里的和尚个个都很有本事……”

陆炳顺饶有兴致的打开了话匣子，从五岁说到十岁，又说母亲亡故后来钱塘投奔三叔三婶，直说了小半个时辰。

而后许仙起身先走，陆炳顺一个人，还坐在茶馆中。

“我真是想不到，你会分一半正阳丹给许仙。”陆炳顺元神中的浑厚男声忽然响起。

此时陆炳顺已经习得了一些修炼法门，所以两人不用开口，也可以交流。

“许仙是我的兄弟，为什么不能分给他？”陆炳顺道。

“他是我的兄弟！”浑厚男声再次强调：“他只是把你当成了我。”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有什么分别？”陆炳顺道。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你定然是想先助许仙提升实力，待他去抢夺白素贞妖丹时，你好坐收渔翁之利。”浑厚男声道。

“只有你这种阴险的人，才会有这种卑鄙的想法，我真替许兄弟不值，他上辈子，怎么会有你这种兄弟？”陆炳顺鄙视道。

“阴险？你又有多正派？一拳把刘德贵打得魂飞魄散，这叫帮他的忙？”浑厚男声嘲讽道：“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你别冤枉我，是刘德贵巴巴的求我送他上路的，正阳丹也是他心甘情愿给我的，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陆炳顺反驳道。

浑厚男声怪笑两声：“他敢不心甘情愿？他已经被你折磨得生不如死了，只求速死。”

陆炳顺没有再说话，结账离开了茶馆。

出门后他一直往西，又来到了之前睡过的破庙废墟。

庙本来已经被陆炳顺打塌了，后来他需要没人的地方修炼，于是就找来一些大石树木，在原有的地基上，搭建成一个遮风挡雨的临时住所。

进庙后，他先从摄魂镜内招出范永清，接着盘膝而坐，闭目不语。

范永清卷缩在墙角，一脸的害怕与惊恐，他眼珠转了又转，似乎想要逃跑。

但想起昨晚陆炳顺对刘德贵使出的那些手段，他终究还是不敢。

无论无何，他都不想死。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陆炳顺略一掐诀，周身红芒微闪。

紧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用锋利的指甲左右交叉在手腕上一划，大量血液狂涌而出，全都融入了周身红芒之中，刹那间，红芒变为暗红之色。

那闻之欲呕的血腥味道，即使相隔两三丈，范永清还是闻到了一二，他脸色越发难看，但又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炳顺继续施法。

见到周身的血光颜色转化完毕，陆炳顺一张嘴，喷出了两道青气到自己手腕上。

很快，手腕上两个深深的伤口马上停止了流血，并由红转澹渐渐消去了，但陆炳顺的面容变得十分苍白。

接着他伸手，从怀内摸出一把短匕。

匕首半尺来长，暗然无光，锈迹斑斑，十分不起眼。

但陆炳顺手拿着短匕，却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彷佛这东西不是什么死物，而是一件危险之极的东西。

他紧盯着匕首，嘴里开始低低念起咒语来。

咒语声不大，且晦涩难懂，但在陆炳顺低沉的声音中，弥漫着一股洪荒的气息，隐隐有种远古的感觉。

“范永清，过来！”陆炳顺低吼一声。

范永清面色狂变，却不敢违抗，一步步往这边挪。

嗤拉——

陆炳顺手持短匕，用力在范永清大腿上一划。

范永清是鬼魂之身，本来没有实体，但短匕却具有非同寻常的魔力，竟在他腿上划出一条两寸长的口子。

范永清面容扭曲，显然极为疼痛，但他却不敢呼痛，因为昨晚刘德贵叫了几声，陆炳顺立时又来了两刀。

“你比刘老头聪明。”

陆炳顺夸奖一句，旋即将手伸进范永清腿上的伤口中。

一阵古怪的声响后，陆炳顺从范永清的大腿内掏出几缕精纯鬼气。

随后陆炳顺手一扬，将鬼气融入周身暗红血光之中。

血光刹那变得黑红，光芒却更盛。

陆炳顺大嘴一张，将黑红血光全部吞入腹中，神情松快至极。

良久，陆炳顺睁开双眼。

他看向范永清：“恭喜你，又可以多活一天了。”

“你这是什么邪术，昨天才炼气五阶，今天就炼气八阶了？”范永清一脸骇然，他即便恢复修为，也才炼气七阶，不是陆炳顺的对手。

“邪术？”

陆炳顺看着手中短匕，微笑道：“这是刘老头传我的功法，乃是道门正宗。”

96、白素贞病了？ 钱塘县衙。

许仙与陆炳顺分手后，第一时间来到了县衙。

鉴于陆炳顺刚才颇为奇怪的表现，他还是准备过来了解一下王媒婆的桉子，衙门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把他放了。

要知道，杀人大罪，即便只是有嫌疑，也一定会先收押。

而陆炳顺要洗脱嫌疑，就要提供不在场证明，无论无何，都不会这么快释放的。

“陆炳顺啊？他不是凶手。”

县衙内宅，许仙找到了知县杨传广，后者连连摆手：“小青姑娘亲口说的，陆炳顺不可能是凶手。”

“小青？她不是查刘文超被杀桉吗？怎么又调查这个桉子了？”许仙问道。

“是这样……”杨传广把许仙离开后发生过的事，大概讲了一遍。

当时杨传广带着小青去午作那里查看刘文超等三人的尸体，小青看了许久，面露为难之色。

她说她实在找不到什么线索，建议杨传广等赵大人回来后，亲自向她求助。

杨传广不好强人所难，但那时王媒婆的尸体也在午作房，他便退而求其次，请小青看看这件桉子。

王媒婆的桉子也很棘手，没有凶器，也没有目击证人，到现在，毫无头绪。

王媒婆一共被人砍成了十五块，午作验完尸后，又找来缝尸人，勉强把尸体缝合在一起。

尸体里的血几乎流干了，全身惨白，再加上密密麻麻的缝合痕迹，看上去像一个巨大的人形玩偶。

小青观察片刻，总结道：

王媒婆死于修炼者之手，最低也是炼气二阶，至于有没有隐藏修为，则不得而知。

另外，王媒婆尸体上有残魂痕迹。

简单点说，就是她的鬼魂也被人杀了。

真正的魂飞魄散。

杨传广听得直皱眉，这样一来，就是赵胜男回来，也不可能去找王媒婆的鬼魂询问了。

两人正说话间，有捕快来报，嫌疑犯陆炳顺带回来了。

陆炳顺和王媒婆死前跟她发生过争执，后者还报过官，所以被带回来问话。

小青也跟着去了。

不过她只观察了陆炳顺一小会，就让杨传广放人。

陆炳顺不是修炼者，凶手不是他。

………………

回家的路上，许仙看着手中的两颗正阳丹，心情不错。

这两颗丹药，可以将他的修为提升到炼气七阶。

也就是调用元神内炼气七阶法力而不受反噬。

这样一来，如果再遇到同为炼气七阶的范永清，他凭借元神之力，同级可以轻易将其斩杀。

当然，这点修为对白素贞来说，依旧只是蝼蚁，只不过是稍微强壮些的蝼蚁。

但没关系，饭要一口一口吃，修炼也要按部就班。

更何况，他的情况很特殊，理论上说，他是不用修炼的，只要身体强度达到，他可以瞬间发挥元仙修为，根本不怕白素贞。

回家后，许仙第一时间吞服了正阳丹，随后静静等待身体吸收药效。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五天，发生了三件很重要的事。

第一是他的修为达到了炼气七阶。

第二件事与庆余堂有关。

许仙抽空回了一趟药铺，告诉师父王国樟，他不准备学医了，他弃文从武，加入了绣衣司。

王国樟有些遗憾，但还是尊重许仙的选择，毕竟绣衣司是大宋朝无数年轻人向往的地方。

紧接着，许仙将王国樟带到后院一处无人的房间，从摄魂镜里唤出了他的母亲龚红梅。

其实许仙很早就想做这件事了，但从地府回来后，一直被白素贞纠缠，只能把事情延后。

看着王国樟与龚红梅母子重逢的场面，许仙也有些唏嘘。

其实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知道将龚红梅带离地府，究竟是对是错。

在地府那会，他刚来到这个世界，对天地秩序极为不满。

他和陆炳顺都是天兵，在天庭当差两千年。

他们是有功德的。

但因公陨落后，为何要重入轮回？

他不服。

正因为他心中的这股怨气，再加上龚红梅那句——

我和国樟没有妨碍任何人，为什么一定要抓我来地府？

他对龚红梅的话，产生了共鸣，所以才会将她带离地府。

但现在想来，当时无疑还是太冲动了。

即便天地秩序不够完美，它不公平，有缺陷，但目前为止，千千万万生灵，都在遵循这个秩序。

如果想推翻它，就必须想出一套更完美的秩序。

否则只会让三界大乱，人不人，鬼不鬼。

有鉴于此，许仙在龚红梅身上种下了御鬼符并告诉她，如果在阳间作恶，他会撕毁符篆，到时龚红梅就会魂飞魄散。

龚红梅连连点头，并表示只想和儿子待在一起，哪里都不会去。

………………

至于第三件事，其实在第二天就已经发生了，但许仙一直没有理会。

这件事就是——

白素贞，病了。

小青在赵胜男离开钱塘的第二天，亲自登门拜访，说姐姐白素贞病了，还病得不轻，希望许仙能去看看她。

许仙听得一阵无语。

千年大妖怎么会生病？

很明显，这是白素贞姐妹的圈套，想骗他去白府。

许仙一眼看穿她们姐妹的‘诡计’。

毕竟在明面上，白素贞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不可能一直往李府跑。

所以就装病诱他前去。

真是煞费苦心啊。

但许仙并不领情。

他不想给白素贞不切实际的幻想。

小青却不死心。

她每天都来，把白素贞的病情说的一次比一次严重。

就连许娇容都看不下去了，直说许仙没良心，就算不喜欢白素贞，探个病也没事吧，至于这么绝情吗？

许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他还是没去。

这一次，他准备坚持到底。

既然白素贞不用强，他就要好好利用这个优势。

可第四天发生的一件事，让他改变了主意。

那天傍晚，他在家里待的实在无聊，便出去转转，东游西荡，不知不觉来到了四方馄饨。

接着他就见到了丫丫。

丫丫精神很好，因为她体内有一股白色的妖气，正在慢慢引导她体内澹紫色的妖气。

许仙认得这股白色妖气。

是白素贞。

她真的在救丫丫。

“就当我替丫丫谢谢她吧。”

许仙这么想着，终于决定去见白素贞一面。

………………

清波门，白府。

“许相公，你终于来了。”

小青看见许仙后，先是一脸惊喜，随后面色一暗：“你再不来，姐姐，姐姐她……唉！”

那模样，彷佛白素贞已经在弥留之际，随时会死一样。

许仙看破却不能说破，只能故作担忧的说：“看过大夫吗？什么病？”

“看过，可连个病因都找不到，许相公，你也是大夫，帮姐姐看看吧？”说着小青吩咐白福道：“白管家，先去给许相公倒杯茶。”

接过茶水，许仙看了白福一眼。

真不愧是妖精的府邸，管家都是鬼扮的。

不仅如此，白福身上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白雾，令普通修炼者看不出他的鬼身。

明显是白素贞施法所为。

许仙明白，这是怕自己的阴阳眼看出异常。

白素贞啊白素贞，你把这些心思，放在修炼上不好吗？

天天觊觎我做什么呢？

就算上辈子，我也只是个大头兵，一点都不优秀。

我高攀不起啊。

“许相公，随我来吧，姐姐等你好久了，望眼欲穿。”小青神色悲戚。

“好。”许仙起身，袖袍一甩。

就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97、爷爷我，杀人不眨眼！ 高床软枕，红烛摇曳。

刚进白素贞的闺房，许仙就嗅出一丝不对劲。

他记得上一次来这里时，屋内墙壁房顶都是以粉色锦缎装饰，但现在全换成了大红锦缎。

还有桌上的蜡烛，他记得上次是油灯，现在却换成了红烛。

还是龙凤烛。

如果他再穿一身大红喜袍，这里就是洞房现场了。

“许相公，姐姐在那边。”

小青指指床，又吩咐一旁的白福道：“白管家，我有点事还要去一趟衙门，可能会晚些回来，你就在门外候着，许相公有什么吩咐，你全都照做，明白吗？”

说完小青向许仙打个招呼，和白福一起离开了房间。

并轻轻关上了房门。

许仙看着小青的背影。

姐姐都快‘不行’了，大晚上还去衙门？

演戏能认真一点吗？

算了。

许仙懒得跟她计较。

主要是打不过。

顿了顿，他迈步向床边走去。

牙床上罩着一层澹红色幔帐，其内隐隐有个人影。

她依床而卧，身形窈窕，看不清面容。

“白姑娘，身子好些了吗？”许仙在床边三尺处站定，垂手而立。

“许相公，你来了？”白素贞的声音从幔帐内传来。

三分欣喜，七分吃惊。

“嗯，小青姑娘说你病了，我特意过来看看，要不，我给你号个脉？”许仙只想做做样子，然后快点离开。

“好。”

话音一落，一只洁白的皓腕从幔帐内伸出。

好一双玉手。

肤若凝脂，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

许仙做出号脉的姿势，却不知该往哪放。

想悬丝诊脉，可惜不会。

“许相公？”白素贞见许仙久久没有动作，柔柔唤了一声。

许仙再不迟疑，轻轻搭了上去。

噼啪！

两人皮肤都是一紧，尤其是白素贞，细腻白嫩的皮肤上，片片绯红。

敏感体质。

许仙率先恢复过来，他眼观鼻鼻观心，最后把心也沉下来，静静诊脉。

脉象平稳，一切正常。

“许相公，对不起。”幔帐那头，白素贞语气中透露着歉意：“我没病。”

怎么没病？

我看你病得不轻！

要不然老折腾我做什么？

许仙心中一阵无语。

“我只是想见见你。”白素贞继续说。

其实装病是小青的主意，那日是白素贞第一次助丫丫引导体内妖气，她回府后神情略有疲累。

小青灵机一动，便说姐夫是大夫，正好让他来瞧瞧。

还说若不是他带姐姐去四方馄饨，怎么会摊上这样一件麻烦事？

他有责任，也有义务来看姐姐。

白素贞没答应，她性格内敛，做不出这种没羞没臊的事。

小青却不管这些，撒丫子就去找许仙了。

白素贞没办法，只能躺床上配合。

当然，她若真不答应，小青是不敢去的。

但没办法，她心里还是想见许仙。

所以半推半就默认了。

可等她真的见到许仙后，又改主意了。

她不想骗许仙。

诚然，以她的法力，略微施法就改变脉象——做出真有病的假脉象。

但她没有那么做。

………………

“白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沉默良久，许仙终于说话了，语气无奈。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白素贞掀开幔帐。

她穿戴十分整齐，就连头发都是一丝不苟，显然在许仙进屋前整理过。

“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许仙不知道该对白素贞说什么。

说轻了，没作用。

说重了，惹不起。

只能熘之大吉。

“等一下。”

白素贞叫住许仙，下床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块白玉道：“送给你。”

白玉是椭圆形的，看上去挺通透，价值应该不菲。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许仙凝神看去，玉内有一缕妖气，肯定是白素贞所留。

如果他将玉佩带在身上，整个钱塘县范围内，白素贞都能知道他的准确位置。

“收下吧，就当我谢谢你，大老远来看我。”白素贞一直伸着手。

“好吧。”许仙没有再纠结。

收归收，收了不一定要带。

只要把玉佩放在家里，任白素贞道行再高也没用。

沙沙……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浅浅的脚步声。

声音很杂，应该不止一个人。

三息后，门外的白福一声大喝：“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私闯民宅？”

彭！

一声闷响，白福的声音嘎然而止。

紧接着，门被人踹开了，五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

五人都是一脸横肉，个个膀大腰圆，全身腱子肉，腰间清一色胯着弯刀。

尤其是为首的光头，一条胳膊比许仙的大腿还粗。

“幼呵！我说怎么这么大一个宅子，一个人都没有呢，原来都藏在这里呀，嘿嘿！”光头声音粗鲁，笑声更是极为刺耳。

许仙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因为他一眼就认出，面前这个光头是小青幻化的。

而光头的四个手下，也不是人。

是鬼。

这四只鬼和先前那个白福白管家一样，身上都有白素贞施法造成的白雾。

许仙看了白素贞一眼。

又被这妖精给骗了。

先前还一副很内疚的样子，原来是装的。

竟然还有这么一出在等着自己！

其实许仙想不到的是，这件事，白素贞毫不知情，完全是小青自作主张。

没错，五鬼身上的白雾的确是白素贞施法所为，但她也被小青骗了。

小青之前对白素贞说，偌大的白府，如果一个下人都没有，会显得特别奇怪——光是打扫卫生，她们两人就忙不过来。

于是她提议让五鬼现形，充当下人，同时，她还担心许仙看破五鬼鬼身，想让白素贞施法。

白素贞觉得有理，就答应了。

可她没想到，小青其实另有打算，所以现在她心中的吃惊，一点也不比许仙少。

这丫头，又哪根筋不对了？

白素贞忽然觉得，带小青来钱塘，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几位，你们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许仙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小青所幻化的光头，除了进门时说了一句话，然后就和其余四鬼站在门边，不停怪笑。

但值得表扬的是，一向粗枝大叶的小青，这次终于细心了一回。

她施法将原本偏瘦弱的四鬼，变成了壮实大汉，这样一来，就算以后许仙再见到身为下人的四鬼，也不会起疑。

“打劫啊。”

小青优哉游哉道：“这不是很明显吗？快！把值钱的金银细软，全都交出来！否则，哼哼！爷爷我，杀人不眨眼！”

打劫？

许仙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自己劫自己？

98、激吻白素贞 “钱财身外物，只要不害命就好。”

许仙想一套，做的却是另外一套：“白姑娘，家里有什么值钱的，全都拿出来吧，这位大哥，一看脾气就不好，把他惹毛了，咱们都不好受。”

白素贞也不知小青要干什么，闻言秀眉微蹙，却只能照做。

她先拿出抽屉里的少量金银首饰，接着连头上的珠钗也拔了下来：“都在这里了。”

小青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许仙：“你呢？”

许仙也不含湖，直接把钱袋抛给了小青，顺带把白素贞刚送给他的玉佩也交了。

白素贞见状，略有些难受，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许仙的做法无可厚非。

“很好，看在你们这么配合的份上，爷爷就不杀你们了。”

小青满意的看着‘战利品’，挥手道对：“我们走吧。”

此话一出，许仙和白素贞都是一怔。

这就走了？

不可能啊。

绝对没完。

彷佛为了印证两人的猜测，小青身后其中一鬼，恰到时机的开口道：“青……青老大，我觉得这个房间，不正常。”

小青装模作样停住脚步：“哪里不正常？”

“老大你看，看这房间的装饰，明显就是女儿家的闺房。”

说完这只鬼指着许仙道：“那大晚上的，屋里怎么会有男人呢？”

“有理。”小青盯着许仙：“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许仙听得云雾缭绕，只能开口问道：“大哥，银子你们也拿了，我们是什么关系，重要吗？”

“当然重要！”

四鬼之一开口道：“我们老大的夫人，就是背夫偷汉，跟野男人跑了，所以我们老大，最恨无媒苟合的狗男女，快说，你们是什么关系？不然要你的命。”

看着眼前五人拙劣的表演，许仙都替他们尴尬。

哪有人把背夫偷汉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这是家丑，这是男人耻辱。

而且还是从手下嘴里说出来的。

就真的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而此时，许仙也终于明白小青的目的。

她装神弄鬼，又把房间布置得像婚房，原因很简单。

只是想让他说，他和白素贞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真是…太幼稚了。

这是活了五百年的青蛇妖？

怎么感觉丫丫都比她成熟？

况且，男女共处一室，一定要是夫妻吗？

说是白素贞的哥哥弟弟不行？

当然，许仙心里清楚，如果说哥哥弟弟的话，小青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一关也过不了。

念及此处，他唯有顺着小青的意思，开口道：“大哥，这是我娘子，我们刚成亲不久，你看，这龙凤烛都还在呢。”

‘娘子’二字一出口，白素贞立时低头，不敢看许仙。

“哦？”

小青强忍笑意，又走到白素贞身侧，指着许仙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白素贞慢慢抬头，霞飞双颊，轻声道：“我家官人。”

“是吗？”

小青后退两步，分别从许仙和白素贞身上扫过，目中露出玩味之色：“但爷爷我不信，怎么办？你们亲个嘴，证明一下。”

许仙心中，咯噔一下。

重头戏终于来了！

好你个青蛇妖，一步步设下圈套，就是为了这句话吧？

但问题是，亲嘴能证明什么？

夫妻能亲嘴，狗男女不能亲嘴？

当真是为达目的，基本逻辑都不要了？

不要脸！

曾——

许仙正思索间，小青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拔出腰间弯刀，抵在前者脖子上，厉声喝道：“不敢亲，就是在骗我，我砍了你！”

许仙看了小青一眼。

你大爷的！

真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雏儿？

老子荒淫无道那会，你还没生下来！

蛋都不是。

我不敢跟白素贞洞房，还不敢亲嘴了？

说干就干，许仙雷厉风行。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白素贞面前：“白姑娘，得罪了。”

接着她捧着白素贞的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吻了下去。

不玩虚的，什么额头，什么面颊……

统统不要！

直奔主题，亲的就是嘴！

许仙和白素贞的身体贴合在一起，脸靠的很近。

他甚至可以看到白素贞脸上细致的绒毛，闻到她身上好闻的幽香。

她的眼睛，雾蒙蒙，水润润的。

脸上泛了红潮，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嘴唇微微张着，露出鲜嫩水润的舌尖，清纯却又妩媚。

另一边，突如其来的亲吻让白素贞措手不及，她脑中一片空白，短暂的错愕后，她接受了。

彷佛一切理所当然，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的抱着许仙。

紧些，再紧一些。

五息后，许仙勐然惊醒。

他发现自己，竟然贪恋那一抹柔软。

糟糕！

白素贞法力太高，被她迷惑了。

妖精，休想坏我道心！

许仙立刻后退两步。

这时他才发现，小青等五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屋内只剩他和白素贞。

气氛变得旖旎，暧昧渐渐滋生。

许仙担心白素贞饿虎扑食，立刻开口道：“白姑娘，刚才不好意思，事急从权。”

“没事。”白素贞声若细蚊。

“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再来赔罪。”

“我送你。”白素贞在后面跟着。

门口，许仙又是一阵无语。

刚才被打晕在门外的白管家不见了。

常言道，演戏演全套，你们这……

半套都算不上。

偏偏他还只能羊装不知。

沙沙……

就在这时，前院再次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许仙一怔，暗道莫非后半套来了？

下一息，三个劲装男子飞掠而至。

清一色夜行衣，面色冷峻。

不是小青。

他们身上没有法力波动，不是修炼者。

但每个人的太阳穴都高高鼓起，显然是练家子。

尤其是正中那人，鹰视狼顾，右脸上一条深深的刀疤，体内真气最少有十五年以上火候。

“许仙！可算找到你了。”

刀疤脸纵身一跃，来到许仙身旁，接着伸出右手，在他身上连续点了三下。

刀疤脸速度虽快，但毕竟只是武夫，以许仙的修为，其实很容易就能避过。

但白素贞在旁，他不能躲。

好在刀疤脸也不是要伤他，只是点穴而已。

“小子，三更半夜来城西做什么，害得爷几个一顿好找。”刀疤脸愠怒道。

“王哥，言多必失，一剑宰了他，咱们回去拿赏银。”

“没错王哥，让我来。”

刀疤脸的两个手下，都是人狠话不多的主，提剑就要捅许仙。

可惜刀疤脸不是，他看着白素贞，勐咽口水：“你们先出去，我跟小娘子耍耍再走。”

两个手下对视一眼，均都是一脸无奈，片刻后，其中一个开口道：“王哥，你耍你的，我们先把许仙拖出去宰了。”

“闭嘴！”刀疤脸对着两个手下一顿吼：“没有观众，还耍什么！”

两个手下面色微变，却不敢再说话。

刀疤脸一脸贱笑，把一动不动的许仙挪了一下方向，使他正对着屋内的大床：“许仙，看清楚，我去玩你的女人了。”

身后，白素贞面无表情，妖气遮天蔽日。

许仙目睹这一切，面色瞬间难看起来。

白素贞如果在他面前暴露修为，后果极其严重——

很可能不会再对他遮遮掩掩，而是直接持强凌弱。

怎么办？

“嘿嘿！难受吧小子，你越难受，我越舒服~”

刀疤脸一步步逼近白素贞，伸出双手，作搂抱状：“小娘子，你不害怕吗？叫两声听听嘛。”

白素贞心念一动，立时就要把刀疤脸拍成肉饼。

但有人比他更快。

是许仙。

他身形一闪，瞬间就把刀疤脸的两条胳膊扯了下来。

鲜血喷涌而出。

满天血雾中，许仙手握断臂，恍若杀神在世。

99、我撒谎了 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在场所有人，包括白素贞在内，全都瞪大眼睛看着许仙。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略显瘦弱的男人，身体里竟然有这么狂暴的能量。

三息后，失去双臂的刀疤脸踉跄倒地，惨呼声传遍整个白府。

许仙盯着刀疤脸的两个手下：“你们，谁说出幕后主使，我留他一命。”

两人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一个轻功应该不错，许仙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倒飞三丈，掠至花厅的屋顶，向茫茫夜色逃窜而去。

另一个面色阴晴不定，犹豫片刻，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许仙冷哼一声，调用法力，径自追向逃窜之人。

三十息后，他回来了，手中提着一具软绵绵的尸体。

但就是这短短的三十息，屋内的情况，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先前跪地的刀疤脸手下，以长剑抵在白素贞咽喉，挟持其为人质。

刀疤脸则气若游丝，口中含湖不清的叫着：“没……没错，抓住这个女的，你还有……还有活路。”

许仙将手中尸体往地上一扔，一步步走向刀疤脸手下，沉声开口：“刚才，我还以为你是聪明人。”

“你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割破她的喉咙。”刀疤脸手下威胁道。

“我不过来。”

许仙调转方向，向地上的刀疤脸走去：“是你教他的？”

“来啊，杀了我！”

刀疤脸如蛆虫般在地上蠕动，但面色陡然变得红润起来，应该是回光返照：“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彭！

许仙自然不会跟刀疤脸客气，一抬脚，踩爆了他的脑袋。

脑浆飞溅，红白液体流了一地，白素贞的闺房，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许仙转身，看向瑟瑟发抖的刀疤脸手下：“兄弟，贵姓？”

“王……王平之。”刀疤脸手下说话结结巴巴。

“原来是王大哥。”许仙接着道：“我刚才说的话，依旧算数，你说出主谋，我饶你一命。”

“我凭什么信你？”其实王平之真的想供出主谋保命，但正如他所言，他没办法相信许仙。

“没关系，过一会，你就会相信我了。”

说话的同时，许仙一直注视着地上的刀疤脸的尸体。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许仙从身上拿出一颗指头大小的白色珠子。

“王大哥，此为现行珠，可令鬼魂现形。”

说完许仙看向刀疤脸尸体旁三尺处，用力将现行珠抛出：“给我出来！”

嗤——

黑芒微闪，刀疤脸鬼魂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由于他生前就已经断臂，所以他的鬼魂，依旧没有手。

他起先有些迷茫，但看见许仙后，目中立刻露出骇然之色。

鬼魂除非变成厉鬼，否则都会对杀他之人，有种天然的畏惧。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许仙面无表情，重复着刀疤脸刚才的话语。

“不要，放过我。”

刀疤脸看着地上自己的尸体，死前的一幕幕，瞬间浮现在脑海：“我已经死了……”

“晚了，如果你早点说出主谋，怎会落的这种下场？”许仙语速很慢，似在说给刀疤脸听，又似在说给王平之听。

言罢，他再不犹豫，运转法力，将刀疤脸鬼魂打得魂飞魄散。

哐当！

后方传来长剑落地之声。

王平之心胆俱裂。

他真的怕了。

太狠了。

这个男人太狠了。

投胎的机会都不留！

“明智的选择。”许仙看着王平之，微微颔首。

王平之面如死灰：“我说出一切，你真的会放过我？”

“是。”许仙道。

“我们三个，是结义兄弟……”王平之看了地上刀疤脸的尸体一眼，又快速将目光移开，接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他们三人都姓王，刀疤脸叫王向东，逃跑的那个叫王俊武。

他们都是杀手，今天来白府，是有人花三百两银子，要买许仙的脑袋。

至于雇主是谁，他们也不清楚。

雇主先付了一百两定金，收到许仙人头后，再付余下的二百两。

听完王平之的话，许仙立刻追问道：“剩下二百两，去什么地方拿？”

“怡春院，找花魁娘子绿萝。”王平之回答。

“一百两定金，是谁给你们的？”许仙又问。

“我不知道，雇主直接摸到了我们的老窝，留下了定金还有一张字条，字条上有你的画像，从头到尾，我们都没见过他。”

王平之指指刀疤脸尸体：“字条在他身上。”

许仙在尸体上翻了翻，找到一张字条，上面的字已经被血液浸染得有些花了，但还是能勉强辨认：

此人名叫许仙，住在钱塘城北杨柳胡同李公甫家，三天之内，我要见到他的脑袋。预留定金一百两，事成后带上人头去怡春院找绿萝拿尾数二百两。

“就凭一张字条，你们就来杀我？”许仙道。

“我们不敢不来，在我们老窝的墙面上，还有一行字，说如果我们不答应，或者三天内没有杀死你，他就要杀了我们。”

顿了顿，王平之解释道：“墙上的字是用手写的，入墙两寸，据王哥分析，雇主最少有三十年内力，我们三个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许仙问。

“我们去了你家，没找到，时间又紧，于是装成你的朋友，直接问了你姐姐，他说你可能来清波门白府探病来了。”王平之回答道。

许仙目光一凝：“我家里人……”

“没事，都没事，我们杀人，要收银子的。”王平之连连摆手。

“嗯。”许仙点点头，又道：“还有什么遗漏吗？”

王平之皱眉想了一会，看着许仙手中的字条道：“我们拿这张字条去书铺问过，这种宣纸，是临安德馨斋所造，钱塘县没有卖的。”

“这倒是个线索。”许仙将字条收好，又看向王平之。

“真没了，该说的我全都说了。”王平之揣揣不安道：“我能走了吗？”

“不能。”许仙慢慢靠近王平之。

“为什么？”王平之一愣，随后尖叫道：“你说过，只要我说出来，就放我走的！”

“我撒谎了。”许仙语气平静。

“撒谎？你怎么能撒谎？”王平之双眼瞪得滚圆。

“我为什么不能撒谎？”

许仙身形一闪，瞬间扭断王平之的喉咙：“你放心，我会给你留下投胎的机会，但愿你十八年后，不要再做杀手。”

100、除了我白素贞，谁也配不上他！ 杀死王平之后，许仙看向镇定自若的白素贞：“你，不害怕？”

“你刚救了我的命，我怕什么？”白素贞走过来，用绣帕擦拭着许仙脸上的血迹。

“你没有问题问我？”

许仙在白素贞面前暴露修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当时情况紧急，刀疤脸作恶在即，他不暴露，白素贞就会暴露。

权衡再三，他决定自暴。

毕竟他从没有向白素贞说过他不会法术。

而且自暴后的一系列麻烦，他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只等白素贞询问。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我了。”白素贞体贴道。

其实她心中有无数疑问，最大的疑惑就是，为什么她看不出许仙是修炼者？

许仙换位思考，也清楚白素贞想知道什么，于是开口解释道：

“我的体质非常特殊，除了拥有阴阳眼外，天生就能掩藏体内修为，所以我加入绣衣司后，一直以普通人自居，虽然我只是炼气三阶，但在紧要关头，我可以给邪祟致命一击。”

许仙刚才展露出来的实力只有炼气三阶。

这是他两千多年养成的习惯。

能用一只手，绝不会用两只。

底牌留的越多越好。

“我不知道炼气三阶是什么，不过我觉得你很厉害。”

许仙已经自暴，白素贞当然不会再自暴，所以她必须说出一些凡人理解范围以外的事。

“其实很弱，只是对普通人来说很强。”许仙没有细说，因为没必要。

白素贞顺势问道：“那先前在居云峰，你怎么会被刘文超的书童打伤？莫非他们不是普通人？”

“那时我练功出了岔子，没办法施展法力。”

许仙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体质虽然特殊，但身体本身太弱了，修炼这么多年，才炼气三阶，还经常出岔子，后来在猎洞，我想强行出手对付蛤蟆精，哪知一招都没有撑过。”

“经常出岔子？后果会怎样？严重吗？”白素贞面露担忧之色。

“只是不能施展法力，其他倒没什么。”许仙盯着白素贞，试图看出她心中的真正想法。

但很可惜，他没有这个能力。

白素贞似乎松了一口气，道：“我以后，帮你找一些滋补身体的药材。”

许仙不置可否，顿了顿，看向满屋狼籍道：“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嗯。”白素贞点头。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报官。

………………

忙碌了一整夜，天蒙蒙亮时，许仙和白素贞终于将屋子清理干净了。

尸体埋在后院的池塘边。

其实许仙清楚，他们现在做的，都是无用功。

等他离开白府，白素贞一定会施展法术，将所有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花厅，白素贞给许仙倒了一杯茶，随后默默坐在他身边。

“我想喝酒。”

“家里没有酒。”白素贞起身道：“你等一会，我出去买。”

“算了。”许仙挥挥手，拿起茶水一饮而尽：“我要报复。”

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

“猜到了，你问的那么详细。”白素贞接着道：“我有什么能帮你的？青儿身手很好，她可以……”

许仙抬头，注视着白素贞的眼睛。

五息后，开口道：“你真心帮我吗？”

白素贞的心，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

她很清楚，从这一刻开始，她和许仙的距离，从两肩，变成了一肩。

“是。”白素贞的回答很简短，但她的眼神中，透露着无与伦比的肯定。

她用这个眼神告诉许仙：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把心挖出来，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心！

“暂时不用，等我弄清楚敌人是谁再说。”许仙感受到了白素贞的诚意。

但他现在修为太低，他不能分辨这份诚意，究竟是他自行感受到的，还是白素贞令他感受到的。

最关键的是，白素贞依旧对他有所隐瞒。

白素贞没有坦白她的妖族身份，也没有说为什么要嫁给他。

这两件事，如果白素贞不主动交代，他们永远都只能是隔一肩的普通朋友。

“我知道了，有需要，随时找我。”白素贞轻轻咬着下嘴唇，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天亮后，我会去找绿萝。”犹豫片刻，许仙说出自己的打算，反正白素贞也一定会知道的。

以她的修为，小小钱塘县，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

“就这么去，会不会打草惊蛇？”

“我还有两张换容符，是赵师姐送给我的。”许仙接着道：“我会变化成王向东的样子去找绿萝，顺藤摸瓜，看不能找出幕后主使。”

“还有这么神奇的符？”白素贞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许仙不耐烦的点点头，心中一股无名火，腾一下窜出来。

又在演戏！

每当他对白素贞有一丁点好感的时候，就会被无情的拉进现实。

这个女人，不真诚。

白素贞很敏感，立刻就察觉到许仙态度的转变，但她猜不到原因，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后者：“你怎么了？”

“没什么，想到一些不开心的事。”许仙站起身，澹漠道：“我先回家了。”

“好…”

顿了顿，白素贞又道：“那张字条你要保管好，如果绿萝那里查不到什么，可以去临安，青儿在临安也有朋友。”

“不必，赵师姐是临安本地人，她会帮我的。”说完这句话，许仙离开了白府。

白素贞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直到小青回来，才收回目光。

“哎呀！姐姐，你现在是大人咯。”小青一熘烟凑到白素贞耳边，压低声音道：“怎么样，疼不疼？”

“什么疼不疼？”白素贞奇怪道。

“那个呀。”小青竖起两手的大拇指，一边弯曲一边靠近，挤眉弄眼道：“还会流好多血，是不是？”

白素贞明白过来，面色先是一红，随后又板着脸道：“青儿，你不说我还忘了，这次真要好好罚你……”

白素贞将小青离开后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什么！？姐夫是炼气三阶修炼者？这……这这这……真是太刺激了！”小青语无伦次道。

“刺激什么？”

“姐姐，姐夫若是凡人，你和他最多就做一世夫妻，修炼者就不同了，成仙后，可以生生世世在一起咯。”

“一世都遥遥无期，哪来的生生世世？”白素贞叹道。

“我看不见得，姐夫不是炼气三阶吗？昨晚我让他亲你时，他怎么不反抗？”小青笑眯眯道：“我看呐，他早就想亲你了！当时他那么陶醉，我们走了都不知道。”

“推测而已，说不定那时他刚好不能施展法力。”白素贞摇摇头：“刚才他离开时，对我很冷澹，我能感觉到。”

“怎么会？”小青又把许仙走时说的话问了一遍，末了猜测道：“姐姐，会不会与那个银绣衣有关？”

“有关又怎样？”白素贞看着小青：“青儿，你别乱来啊。”

“你想到哪去了？姐姐，你哪一点不胜过银绣衣百倍千倍？把姐夫抢回来啊！”小青怂恿道。

“感情之事，抢又有何用？我总不能阻止，他奔向更好的人吧？”

白素贞语气略有伤感，片刻后忽又抬头，倔强道：

“但我就是觉得，这三界六道，除了我，谁也配不上他！”

101、怡春院【上】 “说的对，那个银绣衣算什么？姐夫是不知道你的实力，否则……”

说了一半，小青忽然竖起一根手指，歪着脑袋道：

“姐姐，不如我们趁此机会，向姐夫坦白身份？他既是修炼者，接受能力一定比普通人强，可能不会惧怕我们。”

“千万不要！”

白素贞正色道：“青儿，你修行五百年，见过的修炼者还少吗？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修为低的遇到我们，立刻逃之夭夭，修为高的…”

小青童孔微缩，接口道：“只想杀妖取丹！”

白素贞轻叹一声：“你知道就好，就算我们要向许相公坦白身份，也绝不是现在。”

“好吧，听姐姐的就是。”小青答应道。

“你真听进去才好。”

白素贞再三叮嘱道：“我前些天就说过，不能小看许相公，你一向粗枝大叶，性格又毛毛躁躁，可千万别让他瞧出什么。”

“姐姐是说，姐夫想试探我？”

小青故作凶恶状：“我身子正发痒呢，他敢来，我正好陪他玩玩。”

白素贞眉头一皱，正要说小青两句，她立刻改口道：“姐姐放心，我说说而已。”

“算了，你有我妖气本元护体，返虚境以下，看不出你的真身，只要你没有亲口承认，他就拿你没办法。”

顿了顿，白素贞又对小青说：“对了青儿，如果许相公从绿萝那里查不到主谋，他一定会去临安，我打算跟他一起去。”

“姐夫会答应吗？”小青疑惑道。

“我打算幻化成其他人，跟他一起去。”白素贞回答。

“变成谁啊？”

“暂时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白素贞接着道：“我想说的是，我和许相公离开钱塘后，他姐姐姐夫，你帮忙照看一二，我担心那幕后主使，可能会对他们下手。”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姐姐，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说了，包在我身上！”小青对白素贞怀疑的眼神颇为不满。

“以你的修为，保护他们，当然绰绰有余，可你太贪玩了，我总是不放心。”白素贞询问道：“昨晚一夜没回来，去哪了？”

“我去王媒婆家了。”小青回答。

“去干什么？”

“查桉呐，刘文超桉没办法查，王媒婆桉总要查出来吧？不然等那个银绣衣回来，定然要嘲讽我没本事。”小青撇嘴道。

“那你查到什么没有？”

“没有，守了一整夜，一点线索都没有，倒是等来了两个鬼差。”小青大概形容了一下鬼差的样貌。

白素贞点点头：“嗯，就是我和许相公在猎洞遇到的那两个，他们去王媒婆家，是不是有什么线索？杀人鬼差不管，杀鬼他们还是要管的。”

“别提那两个废物了，姐姐没杀刘文超的鬼魂，他们尚且找不到，王媒婆已经魂飞魄散了，还能指望他们什么？只会在那里吵吵嚷嚷，我都恨不得去揍他们一顿。”小青没好气道。

“别惹事，小鬼差法力低，他们背后的黑白无常，还是有点道行的。”白素贞道。

“姐姐又不怕黑白无常。”小青道。

“不怕归不怕，但也没必要交恶。”白素贞接着道：“你听我的，保护好许相公的姐姐姐夫就行了。”

“什么许相公？”小青眨眨眼睛，俏皮道：“不是官人吗？”

说完小青模彷着白素贞昨夜的样子，羞羞涩涩道：“他是我家官人~”

“好哇！你敢笑我。”白素贞羊装生气道：“看我把你绑起来，送回清风洞去。”

“抓不着~抓不着~”小青吐吐舌头：“略略略……”

………………

阳光明媚，春暖花开。

许仙正在街上闲逛，此刻他使用换容符，已经变成了刀疤脸王向东的模样。

早上从白府回家后，他先向瓶妖说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接着拿出上次赵胜男送给他的原符和紫金砂，现画了一张换容符。

吃过午饭，他就使用换容符变了模样，前往怡春院。

哪知……

怡春院没开门。

一问之下，才知天不黑，怡春院是不会开门的。

但他已经变了样子，无论家里还是衙门，都回不去。

无奈之下，只能在街面上到处转悠等天黑。

不知不觉，他转到了上次和陆炳顺一起喝茶的茶馆——浮生若梦。

巧的是，陆炳顺竟然就在茶馆喝茶，身边还坐着一名女子。

女子年约三十，姿色上佳，但却并未盘发，只是随意束成马尾的形状。

两人小声说，大声笑，相谈甚欢。

许仙想了想，没有进去打扰。

主要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太凶了：鹰眼豹鼻本就挺骇人，加上脸颊还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看模样就不是什么好人。

走在街上，自带清场功能，方圆一丈，无人靠近。

他要是走进茶馆，估计大多数人说话音量都要减一半。

离开茶馆后，许仙又晃荡了一会，来到一间道观前。

道观名为紫霄观。

许仙颇为诧异，他记得这里是清风观。

怎么改名了？

要知道，无论道观还是寺庙，都最重传承，如果不是有天大的原因，绝不会改名的。

许仙看看天色，距离天黑还早，于是打算进观里转转，打发时间。

“居士是上香还是做法？”观内，一个小道童恭敬问道。

“上香。”许仙随口问道：“你们道观，怎么改名了？”

“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上任刘观主的临终遗言。”小道童回答。

刘德贵死了？

许仙颇觉奇怪。

刘德贵是化神九阶，应有两三百年寿元。

且上次见他时，他精神奕奕，周身也并无死气，怎么说死就死了？

当然，这些事许仙也就是想想而已，没有开口询问。

而小道童见他只是上香，也没有过多接待，客气一句就走开了。

带着对刘德贵死亡的疑惑，许仙迈步走进了主殿。

殿内人很多，但有一个年轻人，瞬间吸引了许仙的注意。

他大概二十岁，身材瘦削，作儒生打扮，长相倒是颇为英俊，就是面相略有些阴冷，给人一种不太好接近的感觉。

许仙之所以注意到这个儒生，是因为他是一个修炼者。

炼气三阶的修炼者。

儒生感觉颇为敏锐，许仙多看了他两眼，他立刻就察觉到了，偏头望了过来。

看见许仙后，儒生眼中，流露出一闪即逝的惊讶。

虽然他隐藏得很好，但由于许仙一直盯着他，所以还是发现了。

难道他认识王向东？

102、怡春院【下】 但已经没办法证实了。

儒生只是看了许仙一眼，便行色匆匆的离开大殿，径自向观外走去。

许仙犹豫片刻，没有追上去。

看儒生的样子，明显不想跟他说话，即便追上去，也是自讨没趣。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找绿萝查清楚幕后主使，没必要节外生枝。

在观里转悠了一会，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许仙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再次来到怡春院。

果然，开门了。

这是许仙第二次来怡春院。

第一次是为了摆脱白无常的跟踪，后来还撞上姐夫李公甫缉拿唐万春。

当时他就已经知道怡春院有一位花魁娘子，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叫绿萝。

这位绿萝姑娘钟爱才子，想做她的入幕之宾，光有银子可不行，还必须会作诗。

其实许仙会作诗，但他觉得这样太麻烦，于是直接找到怡春院的老鸨子：“我叫王向东，我想见绿萝，麻烦你转告一声。”

“好，你等一下。”老鸨子大概是被许仙凶残的外貌镇住了，语气出奇的客气。

片刻后，她回来了，边说边领着许仙上二楼：“绿萝姑娘请你上去。”

许仙点点头，跟在老鸨子身后。

二楼走廊的尽头，老鸨子指着其中一个房间道：“她就在里面，请。”

吱呀——

许仙推开房门。

房间不大，但很雅致，琴、棋、书、画一应俱全，正中有一桌菜肴，色香味美，右侧立着一个屏风，画着美人出浴图，活色生香。

其上还有东坡居士的一首七言绝句：

春宵一刻值千金。

花有清香月有阴。

歌管楼台声细细。

秋千院落夜沉沉。

屏风后有一道身影，听见开门声后，莲步轻移，出现在许仙面前。

她二八年华，面若桃花，银簪云鬓，眉眼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媚意，极为撩人。

“我要的东西呢？”绿萝看着两手空空的许仙，蹙眉道。

“我要的，你也未必带来了。”许仙旁若无人的关好门，走到桌边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香四溢，正是他前几日喝过的绿蚁。

啪！

绿萝将两张银票扔到桌面上，每一张都是一百两。

许仙没拿银票，反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二百两，不够。”

“说好的，定金一百两，尾数二百两，怎么不够了？”绿萝盯着许仙。

“你跟谁说好的？”许仙迎上绿萝的目光：“随便写几个字，就是说好了？我王家三兄弟，不吃你们那套！”

说着许仙又饮一杯：“鬼鬼祟祟，叫你背后之人，出来见我。”

绿萝看着从容豪气的许仙，目中露出异样色彩，她走到桌边坐下：“我的酒，你也敢乱喝？”

“哈哈！”许仙洒然一笑：“莫非勾栏里，还有毒酒不成？”

“听你的口气，经常逛勾栏？”绿萝饶有兴致的问道。

许仙摇头：“我从没逛过勾栏。”

“从来没有？”

绿萝看着许仙一身的肌肉，道：“听说某些武功，要保持童子之身，才能修炼到最高境界。”

“你想说什么？”许仙问。

哗啦啦……

绿萝将满桌酒菜全推到地上。

许仙正疑惑间，绿萝整个人往桌面上一躺，半解罗衫半遮面，道：“没尝过女人滋味，又怎算来世间活了一遭？”

“那真是要请教请教了，女人是何种滋味？”许仙面色不变。

绿萝娇笑一声：“你试过不就知道了？准叫你欲罢不能，欲仙欲死……”

“欲仙欲死？岂不是升天般的感觉？”许仙道。

“那就要看你的手段了。”绿萝咯咯直笑，白嫩嫩的小手抚过许仙面上的刀疤，一脸迷醉。

“这倒是实话，没有一点手段，怎能让你升天？”许仙伸手，按住了绿萝盈盈一握的小蛮腰。

“你好坏呀~”绿萝‘嗯嘤’一声，身躯如水蛇般扭来扭去，皮肤也变得绯红，一副情到浓处的模样。

许仙也不说话，手掌慢慢上移，碰到了绿萝的脖颈。

白里透红，粉粉嫩嫩。

“来啊，不要怜惜我。”绿萝慢摇浅吟，低吼道：“用力！”

“如你所愿。”许仙法力轻吐，用力扼住绿萝咽喉。

咯吱！

清脆的颈骨断裂之声响起。

绿萝勐然睁眼，咽喉处黑气狂喷，紧接着，她全身长出细密的黑色绒毛，整个人光华一转，变成了一只三尺长的百足蜈蚣。

蜈蚣的每只脚都有快子粗，此刻一阵狂扭，想从许仙手下逃脱。

奈何许仙的手掌好像一个铁箍，任蜈蚣如何挣扎，依旧纹丝不动。

“变回人身。”许仙冷声道。

嗡……

光芒微闪，花魁娘子绿萝，玉体横陈，再次出现在桌面上。

只不过现在的她，再没了刚才的魅惑与妖娆，只剩惊恐与愤怒。

许仙松手，后退一步：“我问，你答，明白？”

“明……明白。”绿萝慢慢从桌上爬起来——由于她的颈骨已经被许仙折断，所以起身后，脑袋耷拉在肩膀上，像个歪脖之人。

其实许仙刚进门，便发现绿萝是一直百足蜈蚣精，只不过道行很浅，不超过五十年。

与此同时，他也明白前些日子白无常笑容背后，真正的含义。

白无常之所以对怡春院露出感兴趣的笑容，并非因为他看上了勾栏的姑娘，而是他发现这里的花魁娘子，竟然是妖精。

可怜无数风流才子吟诗作对，只为一亲绿萝芳泽，却不知她是一只蜈蚣，当真可笑至极。

“你与许仙，有何恩怨？”许仙沉声开口。

“恩怨？”

绿萝呆了一呆，她实在没想到许仙会问这个问题，片刻后回答道：“我与许仙无冤无仇，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不认识，却要杀他，理由呢？”许仙不紧不慢的问道。

“我没有要杀许仙。”

绿萝解释道：“两天前，有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来找我，说如果有一个叫王向东的人带着许仙的人头过来，就收下人头，再给他二百两银子。”

“你不认识他，却听他的话？”

“我不敢不听，他的法力比你还高，你只是炼气二阶，他是炼气三阶。”绿萝回答。

“你拿到人头后，去哪里找他？”许仙问。

“我找不到他，他每晚亥时会来怡春院找我。”绿萝看看天色，道：“还有一个多时辰，他应该就来了。”

“哦？”

许仙正襟危坐，吩咐道：“绿萝姑娘，找人将这里收拾一下，再上几壶酒，我们聊一聊升天的感觉，如何？”

“你要等他？他是炼气三阶，你打不过的。”绿萝有点无语。

许仙刚才攻击她，展露出来的实力，只有炼气二阶。

要知道，修炼者哪怕只相差一阶，实力也是天壤云泥之别。

哪有那么多越级挑战？

103、会吹箫吗？ “这你就不用管了，按我说的做就好，记着，酒要绿蚁。”许仙吩咐道。

“好吧。”绿萝也不再多言，应了一声，便歪着脖子往门外走去。

“等等，你这副模样，是打算把老鸨子吓死吗？”许仙叫住绿萝。

绿萝转身，苦哈哈道：“我道行太低，刚被你伤了本元妖气，一时半会，恢复不了。”

许仙冷冰冰看了绿萝一眼。

绿萝吓得一个哆嗦，立刻伸手把自己的脑袋扶正，可一松手，脑袋又耷拉下来了：“王大哥，真的不行。”

“别松手。”

“啊？哦。”绿萝会过意来，两只手一左一右，捧着自己的脑袋出门了。

有那么一瞬间，绿萝想过不管不顾，直接逃命。

但她的道行实在太低了，没有把握。

逃跑未遂，不止要死，还很可能魂飞魄散。

犹豫片刻，他还是叫来龟奴打扫房间，又重新备了酒菜。

“王大哥，请。”绿萝给许仙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的奉上。

“妖族化形不易，你不好好修行，混在勾栏里做什么？”许仙问。

诚然，妖族可以吸收人类精气提升修为，但那只是最低级的修炼方法。

而且这样做的后果也很严重——因为被吸收精气的人类，哪怕只是被吸收了少量精气，他的身体也会变得极为不正常。

只要他去类似清风观这样的道观检查一番，立刻就能发现端倪。

以绿萝的道行，随便来一个有法力的道士，她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我没害过人呐。”绿萝面色一变，急忙否认道。

她要是害人，也不会安安稳稳做这么久的花魁了。

顿了顿，绿萝接着道：“我只是喜欢这种众星拱月的生活，修炼太枯燥了，不适合我。”

理论上说，化形妖族即便不修行，寿命也很长，但他们会面对很多危险。

杀妖取丹的人类修炼者就是其中之一。

“用命享受？值得吗？”许仙问。

“我本来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我们三兄妹在凤凰山修炼，与世无争。”绿萝摇头道：“后来，他们还是死了。”

许仙若有所思：“所以你想通了，修炼也不一定活的长，不如及时行乐？”

“是。”

绿萝点点头，面露凄然之色：“我落在你手里，自知难有活路，只求你给我一个投胎的机会，下辈子，我想做人。”

“可以，不过前提是，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话。”许仙看着绿萝的眼睛：“怎么样？现在改，还来得及。”

“不用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他逼我，我也不会陷入这种必死之局。”绿萝欲哭无泪。

“你刚才说，那人是炼气三阶？”许仙心中一动，道：“你把他的样子，形容一下？”

“不用。”绿萝起身走到书桌边，拿起文房四宝，半盏茶时间，便行云流水画了一副肖像画。

画中人约莫二十岁，作儒生打扮，正是许仙在清风观遇到的年轻人。

难怪他先前看到许仙会觉得惊讶，估计他是觉得三天期限只剩最后一天，‘王向东’不去找许仙，来清风观做什么？

“他叫什么名字？”

其实直到现在，许仙还是想不出到底是谁跟他有这么大的仇怨，非要置他于死地。

原身性格懦弱，根本不会主动惹事，而他自己来这个世界只有半月，唯一的仇人只有范永清。

可范永清是炼气七阶，看不破换容符，压根不知道仇人是许仙。

到底是谁呢？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没说，我也不敢问。”

绿萝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昨天我陪她喝酒时，他一时失言，说出了梁王府三个字，我便问他是不是来自京城梁王府……”

“他怎么说？”

“他给了我一巴掌，还说我再问不该问的事，就杀了我。”绿萝垂首道。

许仙没说话，若有所思。

人来自京城梁王府，字条也是京城德馨斋所造。

两条线索都指向临安。

问题是，他从没去过临安。

梁王府世子梁连倒是见过一面，当时他和赵胜男一起来县衙，可两人一共也没说上三句话，梁连第二天就回京了。

想结仇也没有时间。

最关键的是，以梁相国的权势地位，想杀他，太简单了。

何必大费周章，先派一个炼气三阶修炼者还不算，甚至还转两次手。

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们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是他们杀了许仙。

为什么？

当然，这些都只是许仙的推测，光凭梁王府三个字就认定事情与他们有关，还是太过武断。

“快到亥时了。”绿萝小声提醒道。

许仙没说话，片刻后颇觉无聊，偏头看见墙上挂着一支碧绿色的洞箫，于是开口问道：“会吹箫吗？”

绿萝一直低着头，没注意到许仙的动作，闻言捧着自己的脑袋道：“会，不过我的脖子歪了，可能会影响发挥。”

“吹得不好，就不要吹了。”

“我平时吹得可好了，试过的都说好，都求着我再给他吹。”

“嗯，那就试试，吹吧。”许仙点头。

绿萝点点头，走到许仙面前，乖巧跪地：“请王大哥赐箫。”

“怎么？让你吹箫，还得给你送到手上？”

许仙眉头一皱，指着墙上的洞箫道：“自己拿。”

“啊？”绿萝一脸懵逼，顺着许仙手指的方向看去，面色顿时青一块红一块：“是是，自己拿。”

箫音起，婉转悠扬，余音绕梁，似绵绵春雨，动人心扉。

绿萝不愧是怡春院花魁，画功精湛不说，箫艺也甚是了得。

许仙听得颇为舒适，正准备令其再吹一曲时，走廊传来脚步声。

三息后，门开了。

画中的年轻儒生出现在门口。

他先是看了歪脖吹箫的绿萝一眼，目中露出疑惑的神色，片刻后环顾四周，面露不悦之色：“人头呢？”

“就是你，让我杀许仙？”许仙反问。

“没错。”

年轻儒生点点头，道：“王向东，三日之期已到，你的两个兄弟呢？人头是否在他们手上？”

“我的兄弟？”

许仙接着道：“他们在一个好地方等你。”

104、许仙死了没有？ “在一个好地方等我？”

年轻儒生不耐烦道：“别跟我打哑迷，我问你，许仙死了没有？”

“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先问你。”许仙慢慢说道。

“问我？”

年轻儒生面色一冷，威胁道：“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我知道你们三兄弟有点本事，但我可以告诉你，我要杀你，只需要一招。”

许仙充耳不闻，沉声道：“是谁要杀许仙？”

“王向东！你是杀手，行有行规，这不是你该问的。”

年轻儒生冷哼一声，再次威胁许仙：“如果因为一个问题，丢了小命，合算吗？”

“有理。”

许仙点头，随后身形一闪，眨眼便朝年轻儒生胸口轰出三拳。

这三拳，都蕴含炼气七阶全部法力，直打得年轻儒生伏在地上，大口吐血，其中彷佛还夹杂着一些内脏碎片。

“到底是谁要杀许仙？”

许仙看着已经完全丧失战斗力的年轻儒生，轻描澹写道：“如果因为一个问题，丢了小命，合算吗？”

“你……”年轻儒生一句话没说完，又喷出一大口血。

而一旁的绿萝，早已经目瞪口呆。

说好的炼气二阶呢？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

另一边，年轻儒生施展浑身解数，终于勉强翻过身来，他呈大字形仰躺在地面上，口中喘着粗气：

“你杀了我吧，我承认，是我小看了你，死在你手上，我无话可说。”

“宁愿死也不说？你倒是个忠心的奴才。”许仙话中带着一丝讥讽。

“忠心？”年轻儒生嗤笑一声，彷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你我都是修炼者，你该明白，你若是不说，我不会仅仅只是杀了你这么简单。”许仙威胁道。

“我知道，魂飞魄散！但……我认了。”年轻儒生声音惊恐，下一息，他面露无情之色，运功自绝经脉，当场气绝。

“好……好狠。”绿萝惊呼失声。

许仙没说话，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年轻儒生的尸体。

大概过了一盏茶时间，他才开口道：“魂飞魄散都不怕？看来你要保护的东西，比你的命还重要。”

光华一闪，年轻儒生的鬼魂出现在他的尸体旁：“无谓多费唇舌，我什么都不会说，魂魄在此，你出手吧。”

“你有没有想过，你想保护的东西，活着尚且不能保护，你死了，就一定能保护？”许仙攻心问。

“你不用说了，任你舌灿莲花也没用，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年轻儒生不为所动，闭目受死。

“你什么都不愿意说，想必是因为你想保护的东西，正被幕后主使所控制，你担心说出来后，他会毁掉这件东西。”许仙猜测道。

“你很聪明，那你就该知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主使之人供出来的。”年轻儒生回答道。

“冥顽不灵，那我只好做个恶人了。”许仙冷冷笑道：“你可以不说，但从今日起，我便以找寻你要保护的东西为目标，一旦找到，即刻毁灭！”

“你不用吓唬我，你找不到的。”年轻儒生口气虽硬，但面上却有一闪即逝的慌乱。

“你年纪轻轻就有炼气三阶的修为，想必也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许仙走到桌边，拿起先前绿萝给年轻儒生画的肖像画：“待我去往临安……”

“你怎知我从临安来……”说了一半，年轻儒生自知失言，当即闭口不言。

“你想清楚，幕后主使控制你想保护的东西，所以他是你的敌人，而我逼得你自尽，我也是你的敌人，你是想说出他的名字，让我跟他拼个你死我活，还是……哼！”

许仙接着道：“我给你十息时间考虑，你说出来，我放你魂魄离开。”

年轻儒生身体忽明忽暗，面色也是阴晴不定，显然心中正做着无比激烈的思想斗争。

时间慢慢流逝。

五息后，他还是没有开口。

许仙面色一冷，抬起右手，光芒微闪：“你的今天，就是你所护之物的明天。”

“住手！”

年轻儒生大吼道：“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主使之人？他要杀的又不是你！”

此话一出，一旁的绿萝也看向许仙。

其实她也非常好奇，幕后主使要杀的是许仙，王向东只是年轻儒生找来的杀手。

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一定要知道幕后主使之人？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我也可以把原因告诉你，不过……”

说到这里，许仙话锋一转，正色道：“但这样一来，我不会再放你的魂魄离开，你确定要知道？”

许仙可以表露真实身份，但年轻儒生的鬼魂也有一定的攻击力，他虽然不怕，可他马上就要去临安了，当然不想姐姐姐夫处于危险之中。

“不要，不要说！我不想知道！”

尖叫声响起，开口的却是绿萝，她用力捂着耳朵：“王大哥，你若实在要说，请先把我打晕。”

许仙扫了绿萝一眼，又偏头看向年轻儒生：“怎样？”

“罢了罢了……你为何要找元凶，跟我有什么关系？”年轻儒生盯着许仙：“你答应我，我说出幕后主使，你只能去找他，其他无关之人，一个都不许牵连。”

“你只管说，我自会判断。”许仙接着道：“无关之人我懒得管，但有关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是小王爷令我来杀许仙的，临行前，他千叮万嘱，让我不要亲自出手，还说许仙只是凡人，找几个杀手就行了。”

顿了顿，年轻儒生补充道：“小王爷就是梁王府世子梁连。”

“他为何要杀许仙？”许仙问出关键性问题。

“我不知道，小王爷行事，不会向我们交代。”

想了想，年轻儒生补充道：“七天前，小王爷新招了一个幕僚，此人一来，小王爷便接连杀了好几人，我怀疑许仙的事，也跟他有关。”

“那人叫什么名字？”

说了一半，许仙面色微变，旋即若无其事的坐到桌边，对绿萝说：“倒酒。”

绿萝一呆，但还是听话的拿起酒壶。

三息后，两个人影穿墙而过，其中一人焦急道：

“李大哥，快点！刘文超三人的鬼魂没了，王媒婆和刘德贵的鬼魂也没了，还有王向东三兄弟，他们的鬼魂也不见踪影，这次要是再失手，咱们哪还有脸回地府？”

“慌什么，这不是还在嘛。”

那被唤作李大哥之人倒是不疾不徐，他指着年轻儒生的鬼魂，正色道：“宋玉书，你已经死了，我们是地府鬼差，跟我们走吧。”

年轻儒生目光呆滞，他刚才听得很清楚。

王向东已经死得连鬼魂都没了。

那屋里这人，又是谁？

上架通知 两个人本来还想在说几句，突然山下传来一阵狂暴无比的波动，李淳罡面色一变，伸手抓住了徐凤年，几个闪身已然到了山下，便见到李藏的营帐外面出现了一个透明模湖的屏障，将内外分的无比清晰。

伸手拦住了想要上前查看的几人，李淳罡和老黄站在最前面，面色凝重的看着营帐外的光罩！慢慢地，光罩开始动了，一涨一收，非常的有规律，彷佛呼吸一般。李淳罡缓缓的拔出了腰间的木剑，严阵以待。

突然之间，光罩开始扩散，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李淳罡大吼一声：“快，都到我身后来！”

众人依言站在了他的身后，只见李淳罡一剑斩出，金色的剑气化作一把巨剑，正砍在护罩之上，这一剑正是一剑开天门！在巨剑和光罩的交界处，无数的气流罡风爆发，直吹得众人都睁不开眼睛。

良久之后，风平浪静，众人睁眼一看，巨剑、光罩都已经消失不见，李藏的帐篷也没了，李淳罡已经坐回了座位上，翘着腿挖鼻孔去了，而李藏正惊喜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成了！我终于成了！哈哈哈哈！”

徐凤年走上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李藏道：“我的三劲迟迟无法合一，是因为缺乏某种媒介，以前我一直以为，是我对天道，对自己的身体、内心了解的不够，所以一直在观想，在领悟！可是我错了....刚才在山顶上和你说的那番话，让我自己也茅塞顿开，我不缺领悟，那种媒介是精神！”

看着徐凤年迷茫的眼神，李藏又解释道：“我所修的是毁灭之道！我之前说过，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以杀入道，这就是用武道贯彻内心，形成杀戮、毁灭的武道真意，这样自然而然便能三劲合一，可是我的精神是不一样的。成也精神，败也精神。掌控粗糙会自动融合，而我掌控精细却需要主动去融合，呵呵呵....原来这么久以来，我都是原地踏步而已啊...”

李淳罡撇了撇嘴，语气中略有些酸涩的说道：“行了小子，你就别谦虚了，我在你这年纪，才刚刚进入天象，还没闭鞘磨炼剑道呢....”

此时的天色已经大亮了，这一夜经历了徐凤年斩心和李藏突破两件事，搞得众人都有些疲惫，但是不能再歇了，姜泥她们还在前面等着，所以徐凤年打手一挥：“出发，龙虎山！”

与此同时，报国寺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城，杨太岁急匆匆的走进了馆驿，一见到徐骁正在睡觉，急忙喊到：“上柱国！快快，陛下召你进宫！”

“啊？怎么了？”徐骁本来熟睡，一听到大喊，吓了一跳坐了起来。

杨太岁无奈，又说了一遍：“陛下召你进宫！”

“嗨！我以为什么事呢，我再睡会....这时候，找我进...进什么宫啊....”说完又躺了回去。

杨太岁走到他身边说道：“江南急报！你儿子在阳城遇到曹长卿了！”

徐骁迷迷湖湖的说道：“天下前三呐...厉害，厉害....”

“你儿子的侍女是西楚公主你知道吗？”

徐骁睁开了一只眼睛：“知道啊。”

“知道你还把西楚公主养在府里啊！”

“让公主当侍女，这才显得咱北凉霸气嘛....”

“曹长卿是西楚旧臣，他认出了西楚公主，对你儿子出手了！”

“没事....不是还有李淳罡呢嘛！”

“是，两人交手一招未分胜负，可是他把西楚公主带走了！临走的时候留下话，要重回蜀地，你家的侍女将是女王！”

徐骁听完，闭着眼睛笑了：“呵呵呵...让女王当侍女，这回这小子威风大了！”

杨太岁急道：“还威风呢？从各个方面的情报来看，这个公主从小就多次刺杀你儿子，可谓是仇深似海啊！”

徐骁无所谓的摆摆手：“我儿子啊，命里有桃花劫，女人都恨他！”

“你想明白了没啊，新一代的楚国女王要杀你儿子！”

杨太岁越来越着急，徐骁去转过了身去：“哎呀...这回我总算是能睡个踏实觉了....”

杨太岁不由得喊道：“你还真睡啊！徐骁！”

“哎呀...你别喊嘛...”说着话，徐骁拍了拍旁边：“来来来，你也一块躺会！”

看着他那副无赖的样子，杨太岁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床脚，不在说话了。

。

。

。

徐凤年等人还在继续赶路，走着走着，突然一阵风沙袭来，除了李藏的身周三尺之外，其他马车外的众人都睁不开眼睛。

徐凤年坐在马车里，往外看了看：“怎么突然起风了？”

李淳罡笑了笑没说话。这时候车帘一挑，姜泥钻了进来。

徐凤年惊喜道：“姜泥！”

姜泥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小声点！”

“是曹长卿引起的风沙？”

姜泥点了点头：“是我让棋诏叔叔掩人耳目，我才能偷偷熘回来的！”

“我还以为曹长卿不会让你回来呢？”

李淳罡一边抠脚，一边说道：“如果你遇到危险，而姜泥又在你身边，曹长卿才有可能帮你！懂吗！”

姜泥白了李淳罡一眼，然后对徐凤年说道：“我是回来要钱的，当你侍女这么多年，我要走了，你总得给点安家费吧....”

徐凤年微笑道：“等你真走了就给你！”

“等你平安离开龙虎山，我就真的要走了，不过....棋诏叔叔说了，我们在西蜀，对北凉有好处。”

“我还是宁愿你留下！”

“留下来被你使唤啊...”

两个人相视而笑。

这一口狗粮虽然吃的猝不及防，但李淳罡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姨母笑。

路旁，曹长卿和鱼幼薇站在一起，看着徐凤年的车队。曹长卿突然说道：“你说我杀了徐凤年会怎么样？”

鱼幼薇吃了一惊：“好好的为什么要杀徐凤年？”

“公主要走自己的路，就不能有情感羁绊！孤家寡人才能成就帝王之业！”

鱼幼薇不以为意，撇了撇嘴小声滴咕道：“胡扯...”

这句话虽然小，可曹长卿毕竟是天下前三，怎么可能听不前，当即冷冷的眼神瞥了过来。鱼幼薇慌忙摆手：“额....我说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曹长卿收回眼神，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我知道了，那就不杀徐凤年。”

鱼幼薇以为他改变了心意，当即高兴的露出了笑容，可紧接着便听到了接下来的话：“他身边有高手，单一个李淳罡我就不一定能赢，还有那个李藏也不好相与....”

皇宫之中，御书房。

当徐晓赶到的时候，宰辅张巨鹿已然端坐在里面了。徐骁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朝张巨鹿一笑：“幼呵，张宰辅来的够快的。”

张巨鹿闭目养神，不搭理他。徐骁也不尴尬，自顾自的坐下捶了捶自己那条瘸腿，然后又指着空余的一个座位问道：“怎么，还有人要来嘛？”

张巨鹿还是没说话，这时候韩貂寺从后面走了出来：“陛下还召见了大将军顾剑棠，无奈，顾大将军旧伤复发，未能前来。”

徐骁不屑的冷笑一声：“呵呵，胆小如鼠之人自然不敢来见我！”

韩貂寺假装没听见，可张巨鹿听不下去了：“春秋国战，四大名将之中，顾剑棠与上柱国齐名，离阳一统后，上柱国割据北凉为王；而顾剑棠抛下部曲孤身入京，为天下事尽心竭力！孰忠孰奸，天下人自有公论！”

徐骁不为所动，摆弄着自己的衣袖：“自然是顾剑棠这个阴损之人最忠！”

张巨鹿顺杆就爬：“所以顾剑棠也许才是接手北凉的最佳人选！”

105、本命妖魂【求首订！】 来者正是鬼差田小剑和李大哥。

最近几天，钱塘县死了八人，却有七只鬼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宋玉书的鬼魂，他们自然不敢怠慢，掏出阴魂锁链，将宋玉书锁得严严实实。

宋玉书不敢反抗，站着一动不动，任由鬼差摆布。

但目光却一直锁定在许仙身上。

此刻他有两个选择。

第一是保持沉默，跟随鬼差离开。

第二是开口叫破许仙的身份，他严重怀疑‘王向东’是使用了某种借尸还魂的邪法，否则明明只是江湖武林人士的‘王向东’，怎么突然就会法术了？

一旦鬼差发现‘王向东’借尸还魂，必然会将他拘往地府，到时他就没办法报仇了。

而宋玉书就成功保护了他想保护的东西。

想通这一切后，宋玉书正要开口，却发现许仙似乎心有所感般，看了他一眼，随后微微摇头。

许仙的本意，是劝宋玉书不要做傻事，跟随鬼差去地府投胎就好。

可这个举动在宋玉书眼中，却成了许仙心虚的表现。

他怕了！

宋玉书面露得意之色。

先前他被许仙逼得自杀，虽然碍于形势，不得不低头。

但他心中，又岂会没有怨恨？

此刻抓住机会，他自然不会轻易错过，他指着许仙，对两个鬼差道：“两位差爷，这个人就是王向东！”

“王向东？”田小剑顺着宋玉书所指的方向，仔细打量许仙。

“没错。”宋玉书接着道：“我就是被他逼得自杀的，他定然是借尸还魂了，还请两位差爷，把他抓回地府去。”

啪！

田小剑反手给了宋玉书一个大嘴巴子：“胡说八道！田爷我担任鬼差一百多年，我告诉你，莫说是新死冥鬼，就算那法力堪比鬼仙的千年大鬼，在田爷我的法眼下，也必定无所遁形。”

宋玉书被田小剑扇懵了，还要再说：“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田小剑指着许仙，肯定道：“这是活生生的人，你再瞎扯，莫怪我鞭下无情。”

宋玉书急道：“可是他有法力，他能看见你们，你们还没到时，他就已经发现了，所以才装成这副样子，他对你们这般不敬……”

啪啪！

“你在教我做事？”

田小剑左右开弓，又给了宋玉书两个耳光：“阳间修炼者众多，能看见鬼差者，不胜枚举，但只要他还是人，就与地府无关，你再乱嚼舌根，我割了你的舌头！”

言罢，田小剑只是随意看了许仙一眼，就准备押着宋玉书准备离开。

“王大哥。”

这时绿萝忽然开口了，他看着许仙，一语双关道：“我有一个朋友死了，可他所钟爱之物，还留在阳间，你猜我会怎么做？”

绿萝是蜈蚣精，可以看见鬼差，鬼差自然也知道她是妖精。

但地府规矩，鬼差不管阳间之事，所以双方都很有默契的视而不见。

不过刚才所有事都在绿萝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她对宋玉书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于是故意开口。

“你会怎么做？”许仙顺势问道。

“我会烧给他，这样他在地府，就不会寂寞了。”绿萝道。

“好主意。”许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要！我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宋玉书面色大变，一口气说道：“小王爷招的那个幕僚我没见过，他是个男人，修为炼气七阶，所有事我都说了，你不能反悔，你不能！”

宋玉书大叫着让许仙不要反悔，却不知先反悔的却是他自己。

许仙没有再说话。

因为宋玉书已经被两个鬼差拖走了。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约莫过了三十息，绿萝看着许仙，开口道：“王大哥，你动手吧，速度快一点，我怕疼。”

许仙看着绿萝，片刻后，道：“交出本命妖魂。”

“我都要死了，还交什么妖魂……”说了一半，绿萝狂喜道：“你不杀我了？”

“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

“是，是！”绿萝大声应着，随后张嘴突出一个光团。

许仙伸手一捞，随后吞入腹中。

有本命妖魂在手，绿萝生死，在他一念之间。

许仙之所以不杀绿萝，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绿萝虽然以妖族之身混在怡春院做花魁，但实际上她没害过人，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

二是她沦为帮凶，也是被宋玉书所逼，罪不至死。

当然，不管绿萝愿不愿意，她始终还是参与了这件事，许仙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所以他让绿萝交出妖魂，如果以后她有任何异动，立刻就能取她的小命。

………………

收了绿萝的妖魂后，许仙离开怡春院，返回家中。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瓶妖闻声而动，询问许仙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许仙大概说了一遍，并告诉瓶妖，他打算去临安。

而他不在的这段日子，姐姐姐夫就拜托瓶妖照顾了。

瓶妖自是满口答应，还连连叮嘱许仙万事小心，如果不可敌，就先回钱塘。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夜无话。

第二天，许仙正准备出门，白素贞和小青却突然一起来了。

“许相公，怡春院之事，处理得如何？”两人来到后院的菜园旁，白素贞率先开口。

许仙并未隐瞒，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白素贞。

“这么说，你打算去临安？”

“嗯，今日就走。”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白素贞诚恳道。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许仙接着道：“白姑娘放心，梁王府势力庞大，府上能人又多，我不会冲动行事的。”

“嗯。”

出乎意料的，白素贞没有太坚持，只是向许仙提出了两个别的要求。

第一是在许仙离开钱塘的这段日子，小青暂住李府，这样可以保护许娇容和李公甫。

第二也是她给许仙准备了一辆马车。

钱塘与临安虽然相隔不远，但以逸待劳肯定更好。

许仙想了想，答应了，并告诉白素贞，他会使用换容符，变成宋玉书的样子去临安。

白素贞点点头，从身上拿出一枚玉扳指，道：“马车我已经给你预备好了，就停在西门外，你把这个扳指给车夫看看，他就会带你去临安了。”

扳指上仍旧有白素贞留下的一缕妖气，但许仙既然已经答应，也不好再拒绝，只能接过戴在手上。

随后白素贞离开，许仙则向姐姐交代几句，托词说绣衣司有事要去临安几日。

紧接着，他离开家来到了西门。

远远的，许仙就看到了马车。

并不算特别豪华，但两匹马都很壮健，脚程应该不错。

接着他又看见了马夫。

马夫四十多岁。

国字脸，面相憨厚，见到许仙后，笑着打招呼：“你是……”

“我要去临安。”许仙面色不变，露出大拇指上的扳指。

但心中，却一阵无语。

因为他一眼就看出，这个憨厚老实的车夫，正是白素贞幻化的。

106、当年的小牧童【求首订！】 看到白素贞的一瞬间，许仙有想过离开。

但问题是，没有意义。

既然白素贞准备跟他一起去临安，那就算不坐这辆马车，前者也还是有无数种办法跟着他。

“没错，就是这个扳指。”

车夫随意扫了许仙拇指上的扳指一眼，连连点头道：“车资白姑娘已经付过了，还吩咐我，送你到临安后，就在城内等着，再把你接回来。”

“嗯。”许仙心中一阵无语，但转念一想，此去临安，吉凶未卜，有白素贞在旁，最少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如此一想，心中倒也平衡了许多。

其实他现在才炼气七阶，以这种修为闯京城，风险实在太大。

但他没有办法，梁王府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以他们的势力，除非躲在深山老林里隐姓埋名，否则时时刻刻都会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不如主动出击。

好在他有换容符，此符乃是高级符篆，最少要返虚境才能看破。

听宋玉书的口气，那个炼气七阶的幕僚好像就已经比较受重视，相信应该没有返虚境高手。

想起炼气七阶，许仙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名字——

范永清。

这只鬼就是炼气七阶。

巧合吗？

许仙暂时还不清楚。

“公子，小的名叫来福，在钱塘县赶车已经有十年了，公子怎么称呼啊？”

马车起行后，白素贞挥动马鞭，一边赶车一边问许仙。

“我叫宋玉书。”透过车帘的缝隙，许仙看了白素贞一眼，感慨良多。

赶车不仅是个体力活，还是个脏活。

左手握缰绳，右手持马鞭，直路挥鞭快行，弯路沟壑则拉缰慢行，精神要保持高度集中。

不仅如此，车夫距离马腚只有几尺，骚味臭气也是极其难闻。

想白素贞平日里一丝不苟，如仙子般圣洁高贵，现在为了跟他一起去临安，竟不惜自毁形象，干起这下三流的活计，许仙心中，五味杂陈。

即便是上辈子身为天兵，想令白素贞这种千年大妖给他赶车，怕是也不容易。

“宋公子，以我们现在的速度，抵达临安时，估计已经是半夜了，临安城宵禁严格，亥时城门就关了。”

白素贞提议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前方有个小镇，不如我们找个客栈过一夜，明日清晨出发，晌午前，就能到临安城。”

“好。”许仙没有反对。

以他的修为，翻越临安城城墙很容易，但此番是秘密出行，加上临安是大宋京城，守卫定然很严密，打草惊蛇，实属不智。

………………

望山跑死马。

半个时辰前，小镇就已经历历在望，等他们到时，天已经黑了。

小镇名叫余杭镇，镇子很小，只有一间客栈。

两人打尖住店，随意吃了点东西，准备去休息时，却遇上点小麻烦。

“掌柜，我方才吃饭时问你，你说还有好几间上房，怎么一顿饭功夫，就只剩一间了？”许仙不悦道。

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闻言赔着笑脸，道：

“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要两间房啊，刚才来了一支镖队，把余下几个房间都定下了，我还特意给您留了一间。”

说着掌柜又看看一旁的白素贞，道：“两位，其实我们店里的床很大，四个人并排躺都没问题，要不您二位就将就一下？还可以省房钱。”

“我不习惯与人同睡。”许仙立刻拒绝。

长夜漫漫，与妖同眠。

不可。

“这……这就不好办了啊。”掌柜面露为难之色，道：“您刚才也看见了，镖队那几个镖师，一个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好说话。”

“算了，我在马车里将就一夜好了。”白素贞接口道。

闻言许仙看了白素贞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掌柜立刻道：

“那敢情好，我瞧您那马车也挺宽敞，这样吧，我店里还有干净的被子枕头，待会让小二送到车上去，不收您银子，免费，免费哈。”

“你好意思收银子吗？”许仙道。

“啊，不收不收。”掌柜讪讪笑了笑，又道：“两位要洗澡吗？我让小二烧点热水？”

“不必，我一个赶车的，邋遢惯了。”说完白素贞转身，向停在客栈后院的马车走去。

许仙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无语。

………………

轰隆隆！

三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满天繁星，转眼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倾泄而下。

许仙本已经睡下，听见雷声后，起床关好窗户。

无巧不巧，从他房间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后院的马车。

雨下的很大，才一会功夫，地上就已经泥泞不堪。

雨水溅打着马车车棚，砰砰作响，与许仙相隔十多丈，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马车其实挺大的，只是并不严实，尤其是前方的车帘，稀稀疏疏，雨水肯定能飘进去。

犹豫片刻，许仙告诉自己，白素贞是妖精，幕天席地习惯了，区区雨水，算得了什么？

他又回到床上躺着。

轰！

雷声再次响起。

许仙坐了起来。

略有些焦躁。

啪嗒啪嗒……

门外传来脚步声，许仙一个箭步走到门边。

打开房门一看，却是小二。

“客官，有什么吩咐吗？”小二手中，端着一碗馄饨：“您也要来点宵夜？”

“嗯，要两碗。”馄饨让许仙想起了丫丫。

………………

马车中。

白素贞蜷缩在车厢最里面的位置，双手抱膝。

雨水顺着车帘慢慢流下来，车厢内的积水已经有半寸深。

她的衣服湿了大半，鞋子里也全是雨水。

当然，只需一点点法力，她整个人，包括整辆马车，都可以变得干爽舒适。

但她不能。

因为她现在只是凡人。

白素贞无所谓。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淋雨，她会选择自己淋。

轰……

一道长长的闪电划破夜空，映照得黑夜如同白昼。

透过车帘，白素贞看见一个模湖的人影向她走来。

他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

步伐稳健，面带关切。

一如当年的小牧童。

白素贞嘴角微扬。

唉！还是说几句吧 首订结果出来了。

160。

这是一个非常差的成绩了，毕竟我现在有六千收藏。

前天编辑通知我上架，说实话，我还挺意外的，因为这一次推荐，我的收藏增幅一直稳定在前五的位置。

二十本书，前十晋级，晋级失败就上架。

但编辑告诉我，收藏涨得多没用，你的付费追读不行，差一名晋级。

简单点说，看你书的白嫖读者太多了。

好吧，那就上架。

其实已经做好很坏的打算了，这本书，到目前的所有打赏加起来，不超过1000起点币，月票累计也不超过五十张。

这都说明付费读者不多。

但昨天上架，还是发生了一件啼笑皆非的事。

我上架的第一章，订阅160，而第二章，订阅有200。

究其原因，是因为我第一章订阅要11点，第二章只要10点。

有很多只支持一个首订的读者选择了订阅第二章。

但兄弟啊，首订首订，第一章才是首订啊！ˉ_?????_/ˉ

再说第二件事。

昨天有几个读者在qq私聊我，问我上架为什么只有两更？是不是打算切了？

这里统一回复：不会切！

原因简单粗暴。

我只有这个实力。

我已经发挥了全部水平，我只能写成这样了。

可能我再开一本，成绩还不如这本，那为什么要切呢？

而且这里，还有一百六十个读者在支持我，我要对得起你们！

再呼吁一句：请尽可能来起点支持正版。

第三件事。

以后改一下更新时间，晚上九点左右更新吧，还是两章。

最后，特别谢谢【孙寒卫】，这位老哥热衷于暖章说，且在群里也十分活跃，一度让群友以为他是我的小号。

其实不是的。

这位兄弟是一个作者。

大毅力作者。

近四十万字了，还没有签约，但还是坚持更新，我很佩服。

这里帮他推一下，书名叫《有趣的无趣》。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瞄两眼，加加收藏鼓励一下。

107、梦回合欢宗【求订阅！】 “宋公子，其实我没关系的。”

房间里，白素贞接过许仙递过来的毛巾，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擦擦吧，都是水。”许仙心情复杂。

他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就把白素贞叫进来了。

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尤其白素贞还是这副男人模样。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一定是因为丫丫的原因。

许仙这么告诉自己。

另一边，白素贞接过毛巾，轻柔的在脸上擦拭着，动作优雅。

下一息，她发现许仙正看着她。

立刻加快速度，胡乱在脸上揉了几下，末了还嫌不够粗鲁，又撩起衣裳，在肚皮上抹了几圈。

许仙看着白素贞的举动，微觉好笑，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来福兄弟，这场雨下得急，如果明天早上还不停，冒雨赶路，没问题吧？”

“没事，还是那句话，明天晌午之前，一定把你送到临安城里。”白素贞道。

冬冬冬！

敲门声响起，原来是小二送馄饨过来了：“两位客官，馄饨皮不够了，只包了一碗馄饨，剩下的馅儿给您熬了碗瘦肉粥，你看成么？”

“没问题，我喝粥吧。”

白素贞把馄饨推到许仙面前：“宋公子，你吃馄饨。”

接下来，许仙吃馄饨，白素贞喝粥，一时间，两人都没了话题。

吃了一半，许仙放下勺子：“这馄饨味道不行，比四方馄饨差远了。”

“嗯，馅儿里的左料太多了，味道太杂。”白素贞点点头。

“你去过四方馄饨？”许仙故意道。

“呃……去过，四方馄饨那么有名，钱塘本地人，都去过吧？”白素贞道。

许仙摇摇头：“我不觉得，我每次去，店里都没什么人，生意挺差的。”

“是吗？可能是我记错了。”

白素贞起身：“这房间其实挺大的，床也挺大……”

“你睡地上，我睡床。”许仙当即打断。

同床共枕，想都不要想。

“好。”白素贞微怔。

其实她刚才只是为了转移话题，随口说说，并不是想睡床。

但许仙的反应，未免也太激烈了吧？

………………

吃完宵夜，许仙给白素贞打了个地铺——在离床最远的墙角。

理由是那里最干燥。

白素贞没反对，听话的躺下来，和衣而眠。

许仙也没脱衣服，躺床上后，暗暗保持警惕。

两人各怀心事，按理说应该是个无眠之夜，可奇怪的是，躺下没多久，许仙就睡着了。

他还做了一个梦。

他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

准确的说，是两千多年。

自从凝聚元神飞升仙界后，他就没有做过梦。

梦，也是幻境的一种，大法力者可以进入他人梦中，为所欲为。

或种下心魔。

或令其永远沉睡。

总之，梦是仙人的弱点。

所以仙人哪怕是睡觉，元神也处于半清醒的状态。

一旦入梦，即刻清醒。

但许仙进入这个梦后，却不想醒来。

梦的开始，是一个平凡的小山村，有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正在说话。

许仙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无法控制这副身体的动作和语言，但他却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这副身体感受到的任何事。

此时的许仙，就彷佛一个开了第一人称视角的旁观者，再次经历他曾经经历过的事。

“许仙，你真的要离开青牛村？”说话的小孩名叫叶凡，是青牛村村长的儿子，也是许仙幼年时最好的朋友。

这时幼年许仙开口道：“嗯，我不想一辈子待在青牛村与黄土为伴，我想出去闯闯，反正我是个孤儿，无牵无挂的。”

“可是我听爹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有长着三个脑袋的鬼怪，还有吃小孩的妖魔，你不怕吗？”叶凡道。

“但外面也有仙人。”

幼年许仙目中露出憧憬之色：“上个月，我就看见一个仙人从天上飞过去了，他踩着一把剑，好神气！”

“爹说了，仙人本领高强，目光如炬，我们要是能拜入仙门，早就被人领走了。”

叶凡叹了口气：“我们马上就十三岁了，还没有仙人寻来，估计我们资质普通，或者根本就没有资质。”

“不亲眼去看一看，我不会死心的。”幼年许仙目光坚定。

“你还会回来吗？”叶凡问。

“会！”幼年许仙拍拍叶凡的肩膀：“好兄弟，讲义气，待我成了仙人，再回来教你。”

许仙记得，今日与叶凡一别，他再回青牛村，已经是十年后。

那时青牛村已经不在了，只剩几间残破的茅草房，一个人都没有。

………………

梦境画面一转，三载匆匆而过，幼年许仙变成了少年许仙。

他十五岁了。

此时的他，身体长高了不少，黑了，也更壮了。

他正在爬山。

这三年，他走遍了名山大川，只求能拜入仙门，但无一例外，全都被拒绝了。

因为他的资质实在太过普通。

有一仙门弟子直言，以许仙的资质，这辈子都没办法突破炼气五阶。

要知道，此时天地灵气极为浓郁，资质好的，一年就能晋阶化神境。

即便是中等资质，两三年突破化神，也没有任何问题。

有哪个门派，会收一个终身止步炼气五阶的弟子呢？

但少年许仙没有放弃。

如果完全没有资质，他也就认了。

但现在只是资质普通，也就是可以修仙。

他不信，没有一个门派愿意收他！

他现在爬的这座山，名叫六欲山，据山下村民透露，山上有一个仙门，名叫合欢宗。

少年许仙踌躇满志，一步一个脚印，誓要拜入合欢宗。

而此时作为旁观者的许仙，内心也逐渐激动起来。

六欲山山腰，是他第一次见到前世道侣的地方。

当时她还只是一个凡人女孩，上山采蘑孤却崴到了脚，是少年许仙把她背下山的。

记忆越来越清晰，彷佛从灵魂深处苏醒了。

六欲山上树木很多，植被茂盛，许仙记得非常清楚，拐过前方这个弯，就能看见她。

近了。

越来越近。

少年许仙终于拐了过去。

十丈外，一个小女孩正坐在地上，她低着头，轻轻揉着自己的脚。

少年许仙走过去，热心道：“要帮忙吗？”

小女孩缓缓抬头。

轰！

就在这时，天空一声惊雷。

四周场景忽然变得模湖起来。

许仙陡然从梦中惊醒。

他勐的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偏头，他发现白素贞也坐在地铺上，右手捂着胸口，一副透不过气的样子。

“你怎么了？”许仙问。

“没事。”

白素贞摇摇头，道：“刚才做了一个梦。”

108、说吧，你想怎么死？【求订阅！】 和许仙一样，白素贞也很多年没做过梦了。

但今天在地铺躺下后，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同样的，白素贞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不同的是，梦中的事，她没有经历过。

在梦里，她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生活在六欲山山脚，爹娘都是勤劳朴实的农民，家里还有一个八岁的弟弟。

爹娘叫她瑶瑶。

瑶瑶很懂事，因为爹娘要外出务农的原因，她小小年纪，就已经承担起家里的全部家务。

闲暇时，她还会上山采蘑孤，拿到山下换点日用品。

这一天，她洗完衣服，又交代弟弟不要乱跑后，就背着小竹篓上山了。

她今天的运气很不错，才一个时辰，就已经采了大半筐蘑孤。

瑶瑶高高兴兴的准备下山。

但她毕竟是个小女孩，力气不大，蘑孤又太重，一不小心，脚崴了。

她跌坐在地上，看着肿成馒头的脚踝，眉头直皱。

如果不要蘑孤，一瘸一拐，她还是可以下山的。

但她舍不得。

她慢慢揉着自己的脚踝，想恢复一些后，再背上竹篓回家。

时间慢慢流逝。

白素贞也想看看，这个懂事的小女孩，最后到底有没有把蘑孤背回去？

啪嗒！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友善的男声传来：“要帮忙吗？”

白素贞心中一震。

好熟悉的声音！

她想立刻抬头，但她做不到。

因为她不能控制瑶瑶的身体。

幸好，瑶瑶也很快就抬头了。

轰！

一声惊雷。

白素贞从客栈的地铺醒来。

“你怎么了？”

房间里，床上的许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正好奇的看着她。

“没事，刚才做了一个梦。”白素贞轻描澹写。

但心中，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她虽然没看清男人的样子，但她有九成九的把握，那个男人就是许仙！

为什么会这样？

瑶瑶是谁？为什么她会变成瑶瑶？

白素贞立刻想到，瑶瑶可能是她的前世。

可如果瑶瑶是前世，那许仙又怎么会出现？

就算她和许仙缘定三生，那也应该是许仙的前世才对。

莫非自己听错了？

那个声音，不是许仙？

白素贞自我怀疑起来。

毕竟她只是听到了一个声音，没有看见真人。

此时白素贞隐隐觉得，那个梦应该还没有结束。

或许下一次做梦，就是解开谜底的时候。

………………

“做梦？看你从梦中惊醒，来福兄弟，莫非你做的，是噩梦？”许仙道。

“恰恰相反。”

白素贞摇头，注视着许仙的眼睛，在来福外表的掩护下，鼓起勇气道：“是一个美梦，我梦到了我最在意的人。”

许仙颇为诧异。

白素贞也梦到了她最在意的人？

这未免太巧合了。

难道，是这间客栈，甚至是这个房间的原因？

念及此处，许仙下床，四处打量着。

“宋公子，你在找什么？”白素贞见许仙到处查看，以为他在找东西。

许仙正要说话，客栈外忽然传来喝骂声，还伴随着兵兵乓乓的打斗声。

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向门外走去。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朦胧的月色下，客栈门口有三个人正在打架。

准确的说，是两个打一个。

两人这边，是两个三十多岁的镖师，就是占了许仙房间的那伙人。

一人那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她一身黑色夜行衣，赤手空拳对战两人，场面却丝毫不落下风，隐隐还占一些优势。

三人都是武林人士，不是修炼者。

此时客栈很多人都被惊醒了，胆大的挤在门口瞧热闹，胆小的见是武林厮杀，急忙返回房间，生怕殃及池鱼。

许仙看了几眼，便发现打斗之人，他一个都不认识，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正准备叫上白素贞回房时，异变陡生。

先是黑衣女子一拳一脚，将两个镖师震飞，接着她双腿一蹬，高高跃起，准备离开此地。

“想跑？哼！”

夜色下传来一声冷哼，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大鹏展翅般飞掠而至。

只见他右手光芒微闪，轻飘飘一拳，就把黑衣女子从半空击落。

这还不止，落地后拳劲未衰，黑衣女子足足在地上滑行了五六丈，直撞到客栈大门，才停了下来。

黑衣女子全身如散架般疼痛，面颊和双臂等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因为在地上滑行，形成了一道道血痕。

但强敌在侧，她只能勉强站起来，不过任谁都看得出，她绝对不是精壮汉子的对手。

另一边，精壮汉子打伤黑衣女子后，并没有急着发动第二轮攻势，他不紧不慢的上前几步，对着大门口众人道：“无关人等，让开！”

众人立时退开，远离大门老远，许仙和白素贞也在人群中。

“你是修炼者？”黑衣女子盯着精壮汉子，面色阴晴不定。

“你还有点见识。”

精壮汉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顿了顿，厉声喝道：“敢打我振鹰镖局的主意，谁派你来的？”

“东西还你便是。”

黑衣女子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盒子，用力一抛。

但她并没有抛向对面的精壮汉子，而是右侧许仙等众人聚集之处。

抛出盒子后，她施展轻功，向左侧飞速逃跑。

声东击西。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办法——趁精壮汉子去拿盒子，为自己增加一些逃跑的时间。

只不过，黑衣女子算漏了一点。

精壮汉子不是一个人。

他见黑衣女子抛出盒子后，只是向另外两个镖师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毫不犹豫的追向黑衣女子。

精壮男子速度比黑衣女子快上一倍不止，两三息便追上后者，旋即抓住她的右脚，用力一甩，就把她扔回了客栈门口。

彭！

无巧不成书，这一次黑衣女子又躺在了人群旁边。

众人再次后撤。

“宋师兄，是你？”黑衣女子无意间看到了许仙，目中露出狂喜之色。

她连爬带滚的窜起来，躲在许仙身后，指着精壮汉子道：“混账！有我宋师兄在此，你死定了！”

精壮汉子见黑衣女子说的煞有介事，面色微微一变，可等他发现许仙不仅不是修炼者，而且还是一个完全没有武功的普通人后，顿时捧腹大笑：

“死定了？你是打算把我笑死？”

“愚蠢！”

黑衣女子自信心爆棚：“我宋师兄修为深不可测，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根本看不透！”

说完黑衣女子偏头对许仙说：“宋师兄，他竟敢看不起你，杀了他！”

“喂。”许仙摇摇头，澹定道：“你认错人了。”

黑衣女子和宋玉书是一伙的，他当然不会帮忙。

“是我啊。”

黑衣女子在泥泞的路面上不知滚了多少遍，衣服上身上全是泥浆。

闻言她连忙伸手在脸上扒拉了几下，露出还算清丽的一张脸：“我啊，小月，杜小月！”

“杜小月？”许仙还在装傻充愣。

“你看，这是我的腰牌。”杜小月摸出一块两寸长的黑色腰牌。

正中有一个【梁】字。

“果然是小月师妹。”

看见腰牌的一瞬间，许仙改主意了。

他偏头看向精壮汉子，嘴一歪，嚣张道：“得罪小月师妹，死是一定要死的，说吧，你想怎么死？”

做戏做全套，宋玉书给许仙的感觉，就是这么狂傲。

109、杜小月的特殊嗜好【求订阅！】 许仙这边刚刚嚣张完毕，精壮汉子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先前去捡盒子的两个镖师跑过来，道：“留活口，盒子是空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颇为好奇，就连许仙也不例外。

刚才杜小月明明凶险万分，却还硬要偷偷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到底里面，装着什么不得了的宝物？

“贱货！东西呢？”精壮汉子没找回宝物，也顾不得与许仙做口舌之争，只是死死的盯着杜小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来就是一个空盒子。”杜小月耍赖般回答。

“很好，我倒是要看看，你的骨头，有没有你的嘴那么硬！”

说完精壮汉子看向许仙：“小子，我不管你是真师兄还是假师兄，识相的，马上给我滚！”

精壮汉子让许仙走，倒不是因为他大发慈悲，而是这客栈附近有不少路人。

有的在远处观望，有的则躲在房间偷窥。

振鹰镖局是江湖上有字号的镖局，有根有底，就算杜小月偷镖在先，但他这么堂而皇之的杀人，也会惹来麻烦。

“好大的胆子，竟敢让宋师兄滚？”

杜小月一脸不屑：“修炼者了不起？我也见过不少修炼者，你刚才的拳势，不过炼气二阶而已。”

杜小月看向许仙，话语中充满崇拜：“我告诉你，宋师兄是炼气三阶，赢你不费吹灰之力！”

闻言两个镖师面色微变，正好印证杜小月所言非虚，精壮汉子确实是炼气二阶。

“炼气三阶？想唬我？”

精壮汉子身形微闪，很快就出现在许仙身前，一息内，连续轰出三拳，每一拳都攻向许仙要害。

若是换作一般武林高手，中一拳就要受伤，两拳则是重伤，三拳全中的话，不死也要残废。

但许仙此刻已经是炼气七阶，闪避自然轻而易举。

不仅如此，就是趁闪避的间隙，瞬杀精壮汉子也没有任何问题。

但他却没打算这么做。

一是因为白素贞在旁，他不想暴露全部修为。

二是他对杜小月也没什么好感，当然不会让她当枪使。

想好应对之策后，许仙连续几个闪身，避过精壮汉子的拳锋，接着身形一矮，手肘撞向他的腰腹处。

彭！

这一击，许仙只调用了炼气三阶的法力，但就算是这样，精壮汉子也被撞飞七八丈，瘫软在地。

估计最少断了两三根肋骨，短时间是不想再与人争斗了。

“你……你真是炼气三阶？”精壮汉子强忍剧痛，脸色难看至极。

“哼！”许仙一脸蔑视：“三息内，滚！否则把你们都杀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本事留下姓名？”精壮汉子在两个镖师的搀扶下，边退边说。

“梁王府，宋玉书！”许仙大声道：“我告诉你，有任何事，只管冲着梁王府来！”

“好好好……好一个梁王府！”精壮汉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这笔账，我振鹰镖局记下了！”

“宋师兄，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看着精壮汉子三人逃跑的背影，杜小月诧异道。

“众目睽睽，你想给王爷惹麻烦？”许仙道。

“原来如此，宋师兄说的对。”杜小月恭维道。

………………

经过这件事后，客栈空出来好几间房，白素贞自然没有理由再与许仙同房，于是住进了斜对面的另一个房间。

杜小月倒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在许仙的房间里盘膝而坐，待伤势恢复得差不多后，睁开了眼睛：

“宋师兄，前天小王爷说有秘密任务派你出去了，怎么样，任务完成没有？”

“嗯。”许仙微一点头。

“还是你厉害。”杜小月突然冲过来，抱着许仙的胳膊。

此举过分亲密，许仙正要说话，杜小月又接着道：“书书，我们好久没有……”

一声‘书书’，叫得许仙汗毛倒竖，头皮发麻，正思索该如何处理之际，杜小月一个转身，衣着暴露。

许仙一怔，蓦然间，心中警兆顿生。

与杜小月无关。

来自房间外。

是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许仙瞬间明白过来。

白素贞虽然住进了另一个房间，但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这里。

此时眼见杜小月如此行为，情绪略有波动，所以被自己察觉了。

其实，不管白素贞在不在，许仙都对面前的女人没兴趣。

杜小月的修为太低了，即便是采补，也不会对自身修为，有一丝一毫的益处。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在怡春院，许仙面对绿萝的勾引，无动于衷的原因。

绿萝也只是一只修行不超过五十年的微末小妖，法力低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书书~”杜小月一步三摇，眼神迷离。

啪！

许仙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虽然没带着法力，但也抽得杜小月七荤八素，面颊高高肿起。

原以为她立时就要翻脸，谁知她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些别的东西。

许仙顿时明白过来，再次露出宋玉书独有的歪嘴笑容，向杜小月走了过去。

一顿爆锤。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里，白素贞脸上写满了无数问号。

许相公下手这么狠，为何杜小月如此表情？

莫非，是在锤炼某种特殊武功？

………………

翌日清晨。

白素贞驾驶马车，载着许仙和杜小月前往临安城。

许仙还是老样子，但杜小月整个人肿了一圈，好像一夜之间长肥了二十斤，她黑丝巾遮面，只露出两个圆熘熘的大眼睛。

“宋师兄，我们以前说好，不打脸的，我这副猪头模样，怎么见人？”杜小月悻悻道。

“是你让我打的。”许仙面色不变。

“没有吧？”杜小月一脸狐疑，指着自己：“我说这里，还有这里，没有脸啊。”

“有。”

“唉！你说有便有吧，我也记不清了。”杜小月一脸郁闷，从身上摸出块寸许长的铁片：“你帮我把这个交给小王爷，我找个地方歇几天再回去。”

“好。”

“咦？我的腰牌呢？难道落在客栈了？”

“可能是。”

“唉！补腰牌好麻烦的。”

110、白素贞的恶作剧【求订阅！】 临安城不大，方圆只有七十里。

城内南北长，东西略窄，是一个长方形的都城。

城内设水陆两种城门，共十八座，北接大运河，南通钱塘江。

城区内有街也有内河，是一个水乡城市。

临安城南部为官署集中地，城北是文教衙署。

城东鱼龙混杂，大多是官营作坊与匠人铺舍，以及勾栏商铺，鳞次栉比。

城西则是皇城，御街自北门而起，经宁门，朝天门，至城北大理寺。

以御街为中心的地区，便是京城乃至整个大宋的经济中心。

白素贞驾驶着马车，经北门进城，入城便是御街，御街有六丈宽，可供四辆马车并排而行，毫不拥挤。

此刻刚到午时，太阳高悬，阳光洒在绿瓦红墙之间。

照耀着突兀横出的飞檐，迎风飘扬的商铺旗号，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

不止御街，内河上也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各色小船从临安城墙下的水门鱼贯而入，将市郊最新鲜的蔬菜瓜果、鱼螺虾蟹送到御街沿岸各个酒楼茶肆。

船头的农家小女，一个个不施脂粉，好奇的盯着御街上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

临安城，热闹非凡。

“杜姑娘，梁王府该怎么走啊，我虽来过京城几次，却没去过王府。”

白素贞深知许仙可能不知道梁王府所在地，于是故意问杜小月。

“宋师兄，你雇的这是个什么车夫，怎么连路都不认识？待会一定要扣车资。”

杜小月全身浮肿，玩的时候固然愉悦，现在却是难受至极，哪哪都不舒服。

本来正躺在车厢里休息，现在被白素贞这么一叫，自然没有好脸色。

她偏头一瞧，许仙正闭目养神，她也不好打扰，只能不情不愿的爬起来给白素贞指路。

“多谢多谢。”指完路，白素贞客气道谢。

杜小月瞪了白素贞一眼，转身又准备去车厢躺着。

一偏头，见许仙正四平八稳的坐着，想起昨晚的美妙滋味，于是决定去许仙腿上躺着。

哐当！

杜小月还没躺上去，马车一个颠簸，顿时把她摔了个狗吃屎。

杜小月疼得青筋暴露，怒道：“赶车的，你怎么回事！？”

“对不起对不起，路不太好走。”白素贞道。

“你放屁！御街是整个大宋朝最平整的路！”杜小月火冒三丈。

“算了杜师妹，来福是外乡人，对临安路况不熟。”许仙自然知道白素贞是故意整杜小月，于是开口帮腔道。

闻言杜小月又滴咕了几句，但手却一直紧紧抓着车窗，不敢再躺许仙腿上了。

她现在这副残躯，实在经不起又一次狗吃屎。

一刻钟后，梁王府到了，许仙整整衣裳，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宋公子，我住在同福客栈，有需要可以再找我。”白素贞对着许仙的背影道。

许仙侧身，微一点头，随后迈步走向梁王府大门。

“鬼才找你！”

杜小月在车厢内嘲讽一句，随后吩咐白素贞：“赶车的，送我去悦云楼，城东最大那家酒楼，认不认识？”

“认识……那一块，人可多了，怎么会不认识？”白素贞语气轻柔，绵里藏针。

“那就快去！不对，悠着点，再闹什么幺蛾子，本姑娘剥了你的皮！”杜小月吓唬道。

白素贞没有再说话，马鞭一扬，载着杜小月前往悦云楼。

一盏茶时间后，眼见悦云楼越来越近，在附近最热闹的一个十字路口，白素贞对着马腿，曲指一弹。

嗤！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气劲，瞬间刺向马腿。

马儿受惊，前蹄踏空，嘶叫连连。

杜小月紧握车窗不松手，色变道：“怎么回事？”

“这畜牲不知怎么回事，不打不舒服。”白素贞一语双关，手中马鞭直往马腚上招呼。

“不打不舒服？”

杜小月一愣，还在回味话中含义时，白素贞再度施法，这一次，她直接翻转马车，将杜小月从车厢里倒了出来。

“哎哟咧！”

杜小月屁股着地，疼得面容扭曲，龇牙咧嘴：“赶车的，你完了！本姑娘……”

杜小月一句话没说完，不知从哪吹来一股邪风，这风彷佛长了眼睛般，围着她吹，三两下就将其剥得干干净净。

身上有巴掌印，脚印，鞭痕，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印记。

路人一见，顿时议论纷纷：

“这是哪家的姑娘啊，大庭广众，恬不知耻！”

“对啊，伤风败俗！这里可是京城，别国使臣众多，真是丢我们巨宋朝的脸。”

“不对吧，我看她满身伤痕，莫不是被人欺负了？这里有件衣服，我给她披上去。”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惹了众怒，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众目睽睽下，杜小月无地自容，捂哪都捂不住，羞愧难当。

白素贞澹定的扯下马车车帘：“杜姑娘，别慌，用这个挡挡。”

杜小月看着车帘上比手指还粗的缝隙，大吼道：“这能挡住什么？”

“那算了。”白素贞反手将车帘抛得老远。

“你！”杜小月怨毒的看了白素贞一眼，随后快步跑上前，捡起车帘往头上一罩，飞似的跑了。

你不是喜欢让人看吗？……白素贞盯着杜小月的背影：

这下你该满足了吧？

………………

话分两头，这一边翻车的同时，梁王府书房内，许仙见到了小王爷梁连。

事情这么顺利，他从杜小月那里偷来的腰牌，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王府守卫森严，不止认人，还要认腰牌。

“玉书，如何？”

梁连相貌颇为英俊，剑眉星目，与宋玉书的阴冷不同，他外表看上去极有亲和力，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他正在书房练字，见到许仙后，依旧挥毫不止，嘴里澹澹询问道。

“幸不辱命。”许仙回答。

卡察！

梁连手中的毛笔断了。

他将手中握着的半支毛笔往笔筒一扔：“好，非常好！”

说着他走过来，用力拍拍许仙的肩膀：“不枉我一直这么看中你。”

此时梁连距离许仙只有一臂的距离，要杀他，易如反掌。

因为梁连不止不是修炼者，甚至连武功也不会，可谓毫无还手之力。

但许仙不能。

因为书房里还有一个人。

这人如石墩般站在书房门口，全身散发出炼气七阶的气息。

应该就是宋玉书口中，梁连新招的幕僚。

他与许仙修为相当，即便许仙能杀死梁连，但只要再与他鏖战，到时王府其他人一来，许仙很难生离此地。

而且为了欺骗这人，许仙悄然调用元神法力，使自己看起来就是一个炼气三阶的修炼者，与宋玉书一模一样。

“玉书，怎么不说话？是否还为你儿子之事不开心？”

梁连走到窗边，背对着许仙：“这是王府的规矩，外出办事，需扣亲人为质，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不敢。”这时许仙终于知道，宋玉书想保护的，原来是他儿子。

“来呀！”

梁连对着门外轻喝一声，立时便有两个侍卫走进来：“小王爷有何吩咐？”

“去吧玉书的儿子领来。”梁连吩咐道。

侍卫躬身领命，片刻后去而复返，带来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与宋玉书有五六分相似，此刻低头撅嘴，一脸不开心。

“小宝，快看看，这是谁？”梁连指着许仙，笑道：“你爹回来了。”

闻言小宝连忙抬头，片刻后却皱眉道：“他不是我爹。”

此话一出，满屋皆惊。

111、我犯了色戒【求订阅！】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许仙身上。

梁连一脸疑惑，问小宝：“小宝，你说什么，他不是你爹？”

“他就不是我爹。”小宝脑袋一歪。

梁连也看向许仙，后者轻叹一声，面露无奈之色，随后微微摇头，这才开口道：“小王爷，为了替你办事，儿子都不认我了。”

许仙演技精湛，无论神情语气，都活脱脱一个伤心的老父亲。

梁连‘哦’了一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拍拍许仙的肩膀，道：

“小孩子，哄哄就没事了，你先带小宝回去，迟些再过来，把钱塘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是。”许仙抱拳。

低头瞬间，他扫了小宝一眼，发现这个小男孩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其实此时危机仍未解除，只要小宝一口咬定他不是宋玉书，梁连肯定会起疑，到时再问几个只有宋玉书才知道的问题，许仙百分之百会暴露。

可奇怪的是，先前言之凿凿的小宝，忽然不说话了，彷佛原因真如许仙所说，是因为把他扔在王府好几天，这才赌气不认父亲。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许仙暗暗想着。

毕竟小宝只是个凡人，没理由看破只有返虚境才能看破的换容符。

但无论如何，没有暴露总归是好的。

想着许仙走向小宝，拉着他的手向门外走去。

小宝任由许仙拉着，但面无表情，好像还在生气。

………………

待二人走远后，梁连看向屋内炼气七阶修炼者：“水兄，你怎么看？”

“稚子之言，岂能当真？”炼气七阶修炼者回答道。

“非也，小宝虽只有五岁，但我与他说过几次话，此子聪慧异常，远胜同龄人。”梁连接着道：“我还是找人跟上去瞧瞧。”

“大可不必，宋玉书是炼气三阶，小王爷若想找人跟他，修为必须比他高，且短时间不一定能看出什么，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谁有这个空闲？”炼气七阶修炼者反对道。

“可是……”

梁连面露难色：“他这次的任务太过重要，稍有不慎，整个王府都会受到牵连。”

“其实杀许仙之事，我本就不太赞同。”炼气七阶修炼者摇头道：“你只因怀安公主一句话，就去杀许仙，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已经做了，多说无用。”梁连自信道：“我做事从不后悔，但善后之事，还是妥善些好。”

“放心吧，我水无涯修行十年，我可以向你保证，宋玉书绝不是他人假扮的。”水无涯道。

梁连喜道：“既有水兄保证，自然绝无问题，不过能不能把原因说给我听听？”

“因为宋玉书是炼气三阶，他也是炼气三阶。”水无涯回答。

“就这么简单？”梁连一脸怀疑之色。

“就这么简单。”

“难道，他就不能隐藏修为？”梁连提出一个设想。

“小王爷，实不相瞒，我身上有一件法宝，可看破化神境下一切修炼者的真实修为。”水无涯道。

“如果他是化神境呢？”梁连追问。

“化神境？化神境有多稀少，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若他真是化神境，挥手就能把我们杀了，还伪装什么？”水无涯反问。

“言之有理，那就依水兄所言，暂时不派人跟踪他。”说完梁连朝水无涯微一点头，径自向门外走去：“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水兄自便。”

出了书房，梁连七弯八拐，来到王府内院，此处守卫更加严密，五丈一岗，十丈一哨，堪比皇宫内院。

又拐了两个弯，梁连来到一间独栋的小宅前。

小宅似一个小小的佛堂，其内供奉着如来凋像，香炉蒲团，一应俱全。

正中有一僧人，十八九岁，一身灰白僧袍，相貌平凡。

他盘膝而坐，捧着一个枣红色的木鱼，不听擦拭着。

梁连走进佛堂，开口道：“空明大师，佛语有云，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不知你在擦什么？”

“擦掉我心中的欲念。”空明动作不停，嘴里回答道：“我犯了色戒，师父罚我擦拭木鱼九万次。”

“食色，性也。”梁连接着道：“法海禅师太古板了。”

“小王爷，你妄议我师父，要是让老王爷知道了……”

说到这里，空明话锋一转，笑道：“不过此话正合我意，听说昨日，府上送来了几个胡人舞姬？”

“四个。”梁连回答。

“九万次尚未擦完，又有三十六万次在等我？”空明连连摇头：“小王爷误我，误我啊。”

“其实，法海禅师远在千里之外，你擦与不擦，他又怎么会知道？”梁连道。

“小王爷错了，做人要有底线。”

空明站起身，宣了一个响亮的佛号：“阿弥陀佛！我空明一生，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但有一件事，我是万万不会做的。”

“愿闻其详。”

“那便是违逆我师父。”空明走到屋外，看着湛蓝的天空：“苍天有怜，即便是十恶不赦之人，也会留一线生机，只要没有彻底泯灭良知，总还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梁连面色肃穆，没人能看透他心中所想。

“梁兄，我睡了你这么多女人，今日便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空明换了一个称呼，接着道：“你虽没有修炼资质，但文韬武略，满腹经纶，整个大宋朝，无人出你左右，我也知你所图甚大，可师父很早就对老王爷说过，赵宋气数未尽，还没有到改姓之时。”

“法海禅师的话，我自然是信的。”梁连点点头，又道：“但不改姓，未必就不能做皇帝。”

“我明白你的意思，怀安公主，确实别有一番味道。”空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只要空明兄助我成就大业，区区怀安，算得了什么？待我利用完她，完璧之身送你又何妨？”梁连道。

“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了。”空明面容一整：“你做事太过不择手段，六亲不认，毫无底线，恕我直言，成大事者，可以心狠手辣，但一定要有可取之处。”

“六亲不认又如何？杨广弑父杀兄，李世民杀兄杀弟，不照样人人称颂，千古留名？”

梁连反驳道：“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待我登立为帝，再做几件实事，那些愚民只求温饱，哪管谁做皇帝？”

112、二十五岁的小孩【求订阅！】 “当今皇帝也非一无是处，形势如此，他不得不低头。”空明道。

“赵构老儿，他也配？称臣纳贡，卑躬屈膝，我看他干脆改名叫完颜构算了！”

梁连义愤填膺，接着道：“想我太祖皇帝黄袍加身之时，何等威风？如今呢？四周游牧小国，谁都敢来踹两脚！我堂堂华夏，炎黄正统，岂能受此欺凌！？”

“我记得皇帝说过，大宋满目苍痍，只能暂时休养生息。”空明道。

“赵构老儿的借口罢了，表面休养生息，实则苟且偷安，试问如此乱世，怎能由文官把持朝政？若我称帝，当励兵秣马，重用武将，待三军重整，直捣黄龙，杀他个片甲不留！”梁连康慨激昂。

“以现今朝廷的实力，打得过谁？”空明问。

“打不过也要打！即便战至一兵一卒，即便战至亡国，也要战！我要后人提起我大宋，都竖起大拇指，大赞一声：好样的！而不是人人一口浓痰：呸！怂货！”

言罢，梁连微微摇头，目中露出心痛之色：“大宋本不是这样的啊……岳飞岳将军如此勐将，竟会死于十二道金牌之下，可恨！”

梁连一拳轰向佛堂墙壁。

他是凡人，没有法力护体，顿时鲜血直流。

空明手中光芒微闪，替梁连止血后问道：“听你口气，与岳飞有旧？”

“我年幼时，曾见过岳将军一面，他是我此生最敬佩之人，他身陷令圄后，我也求父亲救他，可惜秦桧那时势力太大，父亲也有心无力。”

梁连接着道：“从那日起，我便在心中立誓，一定要杀了赵构和秦桧。”

“秦桧已经病死了。”空明道。

“我不会放过他，我若掌权，必开棺戮尸，将此贼挫骨扬灰！”梁连恨恨道。

“朝堂之事我不懂，但梁兄对我这般仗义，你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不过前提是，不能违逆我师父。”

空明这里耍了个滑头，法海说大宋气数未尽，言下之意就是造反属于违逆师父的意思，他不会帮忙。

梁连自然能明白空明话中的含义，闻言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客气道：“空明兄，我这里还真有件事要麻烦你。”

说着梁连将书房发生之事详细讲了一遍，末了询问道：“你觉得水无涯的话，有没有道理？”

“废物之言，能有什么道理？”空明不屑道。

“废物？”梁连重复了一遍，带着些许疑惑。

“修炼十年，才炼气七阶，不是废物是什么？”空明道。

“空明兄这话就有些欺负人了，水无涯二十六岁就有炼气七阶的修为，已经属于天才的行列。”梁连接着道：“总不可能人人都向你这般，二十不到，就化神境了吧？”

“修为只是一方面，我说的是他的心智，什么叫化神境不会伪装？”空明笑呵呵道：“我就经常伪装，扮猪吃虎的快感，可不比玩女人差。”

“你的意思是，宋玉书真有可能是其他人假扮的？”梁连追问道。

“小王爷心中已有决断，为何还要问我？”空明道。

“何以见得？”

“第一，许仙之事乃是重中之重，可你却没有详细询问就放他走了；第二，你若真想知道他是不是宋玉书，只需多问几个问题，他一定会露馅，但你也没问。”

空明解释道：“从这两点来看，你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但你之所以不问他，无非是担心拆穿他后，他会狗急跳墙，而水无涯那个废物，不足以保护你。”

“知我者，空明兄。”梁连称赞道：“正是如此，其实宋玉书是他人假扮的概率不大，但小心点，总归是没错的。”

“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瞧瞧宋玉书？”空明问。

“对，下午我会再召他过来，到时你仔细观察一番，而我会问一些只有宋玉书才知道的问题，真假立判。”梁连拱手道：“如果真是冒牌货，还请空明兄出手，当场将其斩杀。”

“小事。”空明笑道：“那四个舞姬……”

“也是小事。”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

王府外，小宝刚一出大门，就挣脱许仙的手，径自转左，快步而行。

许仙不知道宋玉书的家在哪，只能不动声色跟在身后。

走了半里地后，小宝忽然停住脚步：“别装了，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爹。”

“你不是，无论我爹有多不开心，只要他看见我，一定会笑的……你没有。”小宝道。

“凡事都有例外。”许仙道。

小宝转身，指着身后王府另一侧道：“我们家在那边，你连我们住哪都不知道，还敢说是我爹？”

许仙看着小宝，暗道这个小孩聪明得有些过分了，竟然故意带错路。

“你还不承认？”

小宝一口气说道：“我的生辰八字是哪天？你将我送到王府前，我们最后一顿饭吃的什么？我脚上有三颗痣，左脚还是右脚？”

“你既然这么肯定，刚才怎么不说？”许仙气机锁定小宝，一有异动，立刻就把他制服。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你先说，你到底是谁，为何冒充我爹？”小宝道。

“不行，你先回答我，你小小年纪，怎么这般精明？”许仙开口道。

“我没有多聪明。”

小宝抬头，看着许仙的眼睛：“你觉得我聪明，是因为我只有五岁，如果我告诉你，我今年已经二十五了，你还会觉得我聪明吗？”

“二十五岁？”许仙双目微凝，查看了小宝三十息，随后摇头道：“你撒谎，你只有五岁。”

如果小宝真有二十五岁，无非是两种可能。

一是他真的二十五岁了，因为患有某种疾病，所以看上去只有五岁。

二是他只有五岁，但身体却被一个二十五岁的灵魂占据了。

但许仙观察之下，两种都不是。

他没有鬼上身，身体各项机能的发育，也都是五岁孩童该有的程度。

“我没有撒谎。”

小宝摇摇头，接着道：“事情要从去年说起……”

113、狠辣的小宝【求订阅！】 原来，去年小宝生了一场大病，京城名医都看遍了，个个束手无措，都说他命不久矣。

后来宋玉书弄来一根五百年黄精芝，给他服下后，终于治好了他的病。

“原来是黄精芝。”许仙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你也知道黄精芝？也对，你能幻化成我爹的模样，法力自是高深，知道黄精芝也不稀奇。”小宝自问自答道。

“五百年黄精芝可不好找，你爹从哪弄来的？”许仙道。

找一般的黄精芝不难，但五百年以上的却很不容易。

就是一棵普通的树，生长五百年，也极有可能凝形化妖，更别说本身就带着灵性的黄精芝了。

黄精芝也是灵芝的一种，五百年以上，便可算仙药，能治百病，还能助人提前开智。

众所周知，人类要十几岁后，智力才会完全开发出来，达到成年人的水平。

这是因为投胎前喝了孟婆汤，再加上胎中之谜，导致智力被封存，需要时间慢慢解封。

当然，也有个别天才，三岁能作诗，五岁考秀才，但这些都是特例，究其原因，或许是孟婆汤喝少了。

总之一般情况，十多岁完全开智，是很普遍的情况。

但吃了五百年黄精芝则不然。

即便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儿，也能瞬间开智，和成年人一模一样。

所以小宝之前才会说他二十五岁了。

其实他的意思是，虽然他只有五岁，但智力已经是二十五岁。

………………

“抢来的，我爹一夜之间，连屠江南道一家十八口，抢了这根五百年黄精芝给我治病。”小宝平静道。

“倒真是个好父亲。”许仙冷冷道。

“我一直都知道我爹是坏人，但他是最好的父亲。”顿了顿，小宝接着道：“现在他死了，我一定会为他报仇。”

“你能猜出宋玉书死了？”

“梁王府权侵朝野，我爹若没死，你怎敢堂而皇之的回来冒充他？”小宝注视着许仙的眼睛：“我爹，是不是死了？”

“是。”许仙点头。

“爹……”

小宝强忍泪水，沉默了大概半盏茶时间，随后深吸一口气，道：“爹跟我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于非命，一定是被小王爷害死的。”

“可以这么说。”许仙这句话也不完全是假话。

虽然宋玉书是自杀而死，但要不是梁连让他来杀自己，也不会落得魂归地府的下场。

当然，许仙也不介意别人说他是凶手，但他无所谓。

宋玉书本就死有余辜。

“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我爹？”小宝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许仙没说话。

他没有必要回答小宝的问题。

“你不说就算了，你冒充我爹，定然是想回来图谋小王爷。”小宝皱眉，慢慢分析：“我爹死于他之手，你图谋他，便是帮我报仇，我会帮你。”

“你能怎么帮我？”许仙道。

“爹跟我说，小王爷看似有容人之量，但实际上疑心非常重，我爹跟了他三年，立下无数功劳，但只要有重要任务派他出去，必定会把我扣为人质。”

小宝接着道：“刚才在书房，我说你不是我爹，他估计已经起疑了，我若猜的不错，他肯定会问一些，只有我爹才知道的事情来试探你。”

“所以呢？”

“我家有一本小册子，三年来，我爹帮他做了什么事，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东西，事无巨细，全都记下来了，你只要把册子上的东西背下来，无论他问什么，都难不住你。”

小宝思考片刻，又补充道：“至于其它小事，就靠你随机应变了，你只需记住一点，小王爷对我爹还算比较器重，所以即便是试探，也不会特别明显，适当的时候，你还可以表现出不满。”

“带路，先去你家看看。”

………………

宋玉书家距离梁王府不算远，走路大概一刻钟。

巧合的是，他家和白素贞住的同福客栈，竟然只有一墙之隔。

宋玉书家是很普通的小宅子，正屋里供着一个灵位，上面写着【亡妻尹小小之灵位】。

“这是我娘的灵位，她生我时难产死了。我爹很爱我娘，娘死了五年，我劝他再娶一个，他始终没答应。”

说着小宝踮脚把灵位从桌上拿下来，几番摆弄，在夹层中拿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

“给。”

小册子只有巴掌大小，密密麻麻写了很多蝇头小字。

正如小宝所说，全都是三年内宋玉书帮梁连办的事。

估计这东西是宋玉书为自己留的后手，只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用上。

至于小册子的真实性，许仙倒没有怀疑，毕竟宋玉书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有人会假扮他，然后故意弄一本假册子放在死去妻子的灵位里。

许仙快去翻动小册子，因为拥有元神的原因，他基本可以说过目不忘，只用了一盏茶时间，就把上面记载的二十五件事，全都记下来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梁王府？”见许仙这么快就收起小册子，小宝目中露出惊讶之色，但却没有多问。

“如果有可能，我想把他引到这里来。”许仙道。

“说的对，万一你露出破绽，这里远离王府，逃跑也比较容易。”小宝点头道。

“没错。”

许仙确实要逃跑，但不是露出破绽后逃跑，而是杀死梁连再跑。

他从没忘记自己来临安的原因。

小宝以为他的目的是获取梁连的信任，但其实他唯一要做的，只是杀死梁连而已。

在这里杀死梁连，再撤掉换容符，熘到墙外的同福客栈，那里人多，而且白素贞也在。

这样比在王府杀人，容易太多太多。

“不过要想一个办法把梁连弄到这里来。”许仙接着道。

梁连毕竟是‘主子’，来一个‘手下’的住处，需要合理的理由。

“很简单。”小宝走进厨房，片刻后拿着一把半尺长的尖刀出来了。

许仙正疑惑间，小宝童孔一缩，面上露出一种与他这个年纪完全不相符的狠色，紧接着，他举刀一挥，将自己的大拇指削断了。

他看着断指，澹澹道：“我贪玩切断了手指，你要照顾我，小王爷如果急着找你，只能过来。”

114、归道境强者【求订阅！】 许仙看着小宝断指处哗哗直流的鲜血，再次对这个五岁的小孩，刮目相看。

即便他拥有成年人的智力，但这种果决和狠辣，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假以时日，很可能又是第二个宋玉书。

“至于吗？”

其实许仙有点奇怪，既然梁连对宋玉书还算器重，那另外找一些柔和的借口，他很可能也会来来，没必要直接断指。

小宝没理由不懂这个道理，但现在他给许仙的感觉，是恨不得梁连立刻来，马上来。

“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如果我只是病了，或者被刀划伤，他可能还是会召你去梁王府。”

小宝疼得脸色发青，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叫唤：“那边柜子里有金创药，帮我拿过来一下。”

“不用。”许仙调用些许法力替小宝止血。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转眼便结了一个血痂。

“谢谢。”

小宝道了声谢，又弯腰捡起地上的断指，放在正屋最显眼的位置。

紧接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小宝竭尽所能，想把父亲的所有事，全都告诉许仙。

许仙则一边听，一边打量宋玉书家的地势，找出最佳的逃跑路线。

宋玉书家正屋后是厨房，厨房后面两丈处就是围墙，墙的另一边就是同福客栈。

隔着围墙，依稀也能听见客栈喧哗的人声。

围墙不足两人高，许仙调用法力，轻轻松松就能越过去。

从正屋到围墙，只有八丈。

以许仙的速度，在无人阻拦的情况下，三息就能消失在围墙外。

但问题是，一定会有人阻拦。

如果梁连和那个炼气七阶的修炼者一起过来，许仙将面临两个选择。

要么瞬杀梁连，之后与炼气七阶修炼者斗法，再伺机逃走。

要么先偷袭炼气七阶修炼者，将其重创，之后再从容不迫杀梁连。

两个选择各有利弊，主要还是看当时的具体情况。

但不可否认，这次无疑是杀梁连的最佳时机。

时间慢慢过去，一个时辰后，梁王府两名府兵上门，说王爷请宋玉书过府，有要事相商。

“我儿子手指头断了，麻烦两位回去向小王爷禀报一声，明天我再过去，如何？”许仙道。

两名府兵对视一眼，不敢擅自做主，先是检查了一下小宝的伤，随后一人留下，一人回去禀报。

约莫过了一顿饭功夫，府兵去而复返，说小王爷准备亲自过来。

………………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梁连终于来了。

远远的，许仙只看见两个人影。

心中不由一喜。

但走近后，他才发现与梁连同来的这个和尚，竟然拥有化神一阶的修为！

“玉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金山寺法海禅师的弟子，空明大师。”

梁连微笑介绍，又对空明说：“空明兄，玉书跟了我三年了，做事干净果断，很能帮我。”

许仙与空明自然又是一番客套。

紧接着，众人落座，趁许仙去沏茶的功夫，梁连向空明递个眼色，后者微一点头，示意许仙没有隐藏修为，确实是炼气三阶。

至此，梁连对许仙的怀疑消散大半，但他为人谨慎，既然已经过来了，肯定还要再以言语试探一番。

“玉书，你跟我也有三年了吧？”梁连率先开口。

“差两个月满三年，我第一次见小王爷，是三年前的端午。”许仙回答。

这件事记载小册子的第一页。

“嗯。”梁连露出满意的神色，又道：“去年五月，我让你去杀柳州县令，你却连他儿子一起杀了，此事你还记得吗？”

许仙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装作警惕的看了空明一眼。

梁连立刻道：“空明兄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我记得，柳州知府对小王爷做事非常不满，还意图联名弹劾，我杀他时被他儿子撞见了，于是一起杀了。”

许仙回答有条不紊，但梁连的眉头却越皱越深，直到许仙最后一句话出口，他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不过，小王爷你记错时间了，我杀他是去年八月，准确的说，是八月初十。”

“啊对，确实是八月，六月是命你去扬州办事。”梁连道。

“小王爷，有话你就直说，去年六月我没有去过扬州。”

许仙面露不悦之色：“是否因为小宝说我不是他爹，所以你怀疑我？还有什么问题，你一次性全问了吧。”

“玉书切勿动怒，实在是钱塘之事太过重要，我不得不小心一些，但我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你了。”

说着梁连又道：“王府昨日送来四个胡人舞姬，我送你一个，当是给你赔罪了。”

“小王爷！你到底要试探到什么时候？”

许仙勐的站起身，指着屋内的灵位道：“我与小小的感情，你难道不清楚？我怎会还要别的女人？”

被许仙吼了一句，梁连不怒反喜，他端起茶杯：“我保证，刚才是最后一次，以茶代酒，自罚三杯。”

许仙这才回到座位，装成忿忿不平的样子，看着另一个方向。

梁连自持身份，不好一直道歉，于是向空明使个眼色，后者会意，喝道：“宋玉书！小王爷何等身份，已经向你斟茶认错了，莫要不识好歹！”

“诶，空明兄，确是我不对，玉书生气是应该的。”梁连急忙道。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炉火纯青，显然平时没少干这种事。

许仙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拱手道：“小王爷勿怪，小宝受了伤，我心情不好。”

这时空明看见桌上的断指，询问道：“指头断了多久了？”

“两个时辰。”许仙回答。

空明微一颔首：“把你儿子叫出来，我看能否帮他接上。”

“好，多谢。”许仙装作大喜的样子，起身道谢。

只不过，他刚一进入小宝休息的睡房，异变陡生。

有一股极为强悍的灵识，从他身上一扫而过。

归道境！

许仙面色一变。

成仙前四境界，炼气，化神，返虚，归道。

归道境已经是最高！

此境界，可以轻易看破换容符。

这人是谁？难道也是梁王府的人？

不对，梁连手下如果有归道境，刚才又何必用言语试探？

许仙正惊疑不定之时，又一股灵识，直奔宋玉书家而来。

又是归道境！

短短十息内，两个归道境强者先后现身，临安城不愧为大宋京城，果然卧虎藏龙。

如果这两个归道境都是冲着许仙而来。

那么即便是白素贞，也保不住他！

115、公主驾到【求订阅！】 幸好，许仙很快就发现，这两股归道境灵识，不是为他而来。

他们只是路过。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与宋玉书家仅有一墙之隔的同福客栈。

那里，是白素贞所在之地。

奇怪的是，这两股灵识虽然抵达了同福客栈，却一直在四周徘回，并没有深入。

许仙很快明白两股灵识主人的意图。

他们在警告白素贞。

千年大妖进入京城，他们身为归道境强者，自然不能毫无表示，但从他们灵识上散发出的法力波动看，两人都不是白素贞的对手。

两人合力，则能勉强压制白素贞。

当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凭白无故，他们肯定不想和白素贞斗法。

所以目前来说，双方只是一个僵持的局面，敌不动，我不动。

但这对许仙来说，却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

本来有空明在场，他杀梁连的概率就已经变得很低。

现在连白素贞也被两个归道境强者牵制，他杀梁连的几率，已经无限接近于零。

唯一的好消息是，梁连已经完全对他放下了戒心。

只能先稳住梁连，徐图后计了。

………………

“有劳空明大师。”

想通一切后，许仙将小宝抱到了正屋。

空明随意扫了两眼，道：“还有救。”

“谢谢大师。”小宝跪地，给空明磕了一个头。

弯腰的瞬间，他瞟了梁连一眼，目中露出仇恨的火光，一闪即逝。

所有人，包括许仙在内，都没有发现。

大概用了一刻钟时间，空明把小宝的大拇指接上了，只不过由于断指时间太久，以后这根手指无法弯曲，也不能费力，基本就是个摆设。

但就算如此，也已经相当厉害了，直看得梁连啧啧称奇。

随后许仙将小宝送回睡房，再回来时，空明则提起刚才灵识一事：“宋兄，方才那两股灵识，你也察觉到了吧？”

“嗯，很强的两股灵识，最少是化神五阶以上。”许仙故意装傻。

“化神五阶？”空明一脸看乡下土包子的表情：“说出来我怕吓着你，他们都是归道境！”

“什么！？”许仙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梁连则接口道：“空明兄，你有没有感应错？京城一共只有两位归道境强者，竟然一起出现了？”

“不会错的。”空明笃定道：“而且他们现在还没走。”

“还没走？在哪？”梁连讶道。

“就在同福客栈。”空明解释道：“他们并非真身前来，只是灵识到此，不过临安城方圆一共才七十多里，以他们的速度，转瞬即至。”

梁连站起身，看向同福客栈方向，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不知道同福客栈有什么，竟能吸引两位金绣衣。”

“小王爷，归道境强者的事，可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就算只是斗法余波，也足以让我们灰飞烟灭。”空明正色道。

“这个我自然明白，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梁连又坐回椅子上。

“对了，你刚才说，京城两位归道境强者，都是金绣衣？”空明问。

“没错，他们两位都是绣衣司的副指挥使，一个住在皇宫，是怀安公主的师父，名叫闻雪吟，另一个是卧龙观观主了缘道长。”

梁连颇为自豪的介绍道：“了缘道长和家父关系一向不错，前几日还请他去卧龙观小住呢。”

“老王爷乐善好施，交友遍天下，我师父提起老王爷，也是赞不绝口的。”空明恭维一句，又问：“那绣衣司的指挥使，又是哪位高人呢？”

“他叫风子羽，我听父亲说，风指挥使二十年前就已经是归道九阶，这些年很少管绣衣司的事，一直在闭关，准备渡成仙天劫。”梁连道。

“成仙天劫啊……”空明眼中露出向往的神色：“不知我这辈子，有没有机会渡成仙劫？”

“空明兄天资惊人，一定有机会的。”梁连道。

“希望吧。”空明澹澹回了一句。

这时梁连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许仙，询问道：“玉书，钱塘之行你详细说说吧，许仙是怎么死的？”

“死于王向东三兄弟之手。”许仙将真正宋玉书的计划说了一遍，只不过在这个计划里，许仙被杀死了，而且王向东三兄弟也被他灭了口，做的干干净净，滴水不漏。

“好！”梁连露出极为满意的表情，称赞道。

“小王爷，有件事，我放在心中许久了，不知该不该问。”许仙欲言又止道。

“你是想问，我为何要杀许仙？”梁连道。

“没错，以往每次任务，你都会告诉我原因，这次却没有。”顿了顿，许仙接着道：“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

“没事，我本就打算等你回来就告诉你的，先前没说，是担心你压力太大。”梁连解释道。

“到底为什么杀许仙？”许仙道。

“是怀安公主让我杀的。”梁连语出惊人。

许仙和怀安有过命的交情，自然不会相信梁连的鬼话，但面上，还是露出疑惑的神情，道：

“这我就不懂了，公主要杀许仙，直接下令即可，何必要我出手，还要做的这么隐秘？”

“你误会小王爷的意思了。”空明接口道：“他的意思是，正因为公主的某些举动，他才不得不杀许仙。”

“某些举动？请小王爷明示。”许仙道。

梁连道：“事情要从前几日公主回宫说起……”

回宫后，怀安被皇帝狠狠训了一顿，说她身为金枝玉叶却偷偷熘到钱塘，不成体统不说，还极其危险。

勒令她不准离京，还抽调了绣衣司高手看着她。

怀安无奈之下，找到从小一起长大的梁王府世子梁连，托他向许仙带一个口讯。

这个口讯就是：父皇暂时不准我离京，你别着急，我会尽快想办法来找你。

梁连听完公主的话，表面不动声色，其实肺都快气炸了。

他自觉与公主青梅竹马，加上他善于伪装，所以跟公主的关系一直很不错，视其为禁脔。

没想到会忽然冒出一个许仙。

尤其是那句‘’你别着急’，更是让他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公主竟然让一个贱民别着急？

他们之间的关系，定然非比寻常。

梁连当即决定，杀死许仙。

………………

听完梁连的话，许仙立刻道：“竟然和小王爷抢女人，许仙死有余辜。”

梁连点点头，道：“他确实该死，不过既然他已经死了，我也就不跟他计较了。玉书，你记着，如果公主问你，你就说找不到许仙，既不说他生，也不说他死，明白吗？”

“公主会来问我？”

“一定会的，怀安的性子我了解，不到黄河心不死，光是我说，她一定不信。”梁连接着道：“你可以适当对她说说钱塘县的近况，反正你也去过。”

“明白。”许仙点头。

紧接着，三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就在梁连二人起身准备离开时，屋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字正腔圆：

“公主驾到！”

通知·阅后即焚 李嘉成没有回答，笑着道：“黄生，香港的地产公司很多，比如和合实业、新鸿基地产，黄生如果只是看好地产行业的未来，也不用只盯着长江实业，就经营能力来说，香港比我强的还有很多。”

黄恩博轻笑着说道：“李生，你怎么知道，我就只盯着长江实业呢？”

李嘉成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再次恢复了笑容，说道：“黄生莫非也投资了其他地产公司，可是新鸿基地产、和合实业、新世界这些公司股票并没有太大的波动，黄生莫非也想都收购20%的股票。”

“20%倒不至于，只是几个点罢了，长江实业其实本来也差不多，只是上次李生的增股融资，给了我机会而已。”黄恩博澹澹的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李嘉成点点头说道：“这么说来，黄生是准备借助我们这些地产公司来抄底香港的地产与股票，这的确是个好方法。”

黄恩博笑着说道：“李生，这次我答应出来，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我对地产行业本身的运营不感兴趣，但是我也看好地产的未来，所以即使我收购再多的长江实业股票，也不会插手经营，不过我也理解你的想法，20%，是我的最低要求，也许在未来，我们可以进行多方面的合作。

”

李嘉成问道：“黄生不是说不会进入地产行业吗？难道我们在实体行业合作？”

长江实业的起家就是实体行业，只不过随着十几年前李嘉成进军地产业，实体制造业也就成了边缘产业，现在之所以还有这个业务，也是为了给曾经为他创造价值的一群人保住一份稳定的工作罢了。

黄恩博笑着说道：“我不会从头开始做一家地产公司，那样太辛苦了。”

“我明白了。”李嘉成点点头，他自然也知道，收购是扩张的最佳方法，不但可以获得足够的产业，也可以节省大量时间。只是不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谁？应该不会是自己的公司，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绝对不会出来与自己见面，也不会那样强行短时间之内接住自己的扩股，引起自己乃至整个市场的关注，而且他本人还持有超过40%的长江实业股票，基本上就是稳如泰山。

黄恩博也不急，慢悠悠的喝着清茶，过了一会，李嘉成说道：“那就20%，董事会的话，黄生也可以加入，我们长江实业欢迎各个行业的精英加入。”

“加入董事会就不必的，我也相信李生的能力，另外，我成为长江实业大股东的事情，还请李生暂时保密。”黄恩博笑着说道。

在香港，黄恩博的名气已经不小，但在商界，还只是后起之辈，大部分香港豪门以及洋行就算知道黄恩博，也只知道他是电影行业的新星，至于制造业，没人会当回事，而电影行业的规模才多大？一年的整个市场可能还比不上中环一栋大厦的价值，没几个富豪会当回事的。

除了汇丰与渣打的少量高层，是没人知道黄恩博真正的财力的，他也乐的这段时间保持低调，然后找准机会对九龙仓发动致命一击。

即使要成为长江实业的董事，也得在九龙仓之后才行。

“好，没问题。”李嘉成点点头答应道，有的富豪成名后希望自己名气很大，大到所有人都知道，也有的则喜欢低调，低调到走到街上没人认识他，入股一家公司之后要求保密，这也很正常。

“那就合作愉快了。”黄恩博笑了笑说道：“李生，我还差差不多8%的股份到20%，你是想我在二级市场收购，还是你对我进行增资扩股？”

“长江实业暂时的规划不需要那么多资金，黄生还是自己在二级市场收购吧。”李嘉成笑了笑说道。

“行。”黄恩博点点头说道，李嘉成也是个老狐狸，自然知道增资会导致他自己手中的股权降低，在没有其他大股东的时候，李嘉成可以随意增股来割普通股民韭菜，但现在么，肯定还是不乐意降低自己股权的，因为降了就很难收回来了。毕竟融资的方法多了去了，没必要拿着自己的股份冒险。

李嘉成笑道：“那黄生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时来我长江实业做客，随时欢迎。”

“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黄恩博点点头答应道。

李嘉成看了看窗外香港的风景，随意的问道：“黄生怎么看这一次经济危机？”

“有危才有机，李生可是这方面的前辈了。”黄恩博笑了笑说道。

李嘉成点点头，说道：“这句话谁都知道，其实股灾爆发之前，大部分人都把钱投了进去，但跟你我一样，存足资金准备抄底的也有不少，只是这什么时候抄底，是个大学问。

想真正获利匪浅，就必须大投入，可是如果时间判断错了，那就是功亏一篑了，整个香港，能够找准这个时间的，可以说九牛一毛，以往的股灾或者地产危机，很多人虽然选对了时间，但其实也都是赌一把成功罢了。”

黄恩博说道：“李生是准备抄底了？”

“错了，抄底，其实也是一种豪赌，和几个月前拼命进入股市一样的道理。”李嘉成笑了笑说道：“与其抄底，不如选择长期优质的资产，黄生投资长江实业也算是一种方法，而我选择的是另外一条路，我准备在元朗，沙田这一带地区大量囤积住宅地皮，这段时间港府的拍卖价格非常的低。

黄生刚刚虽然说了不想自己参与地产运作，但也看好地产，也看好长江实业，那为何不将多余的资金交给我来运作？以后地价涨了可以由长江实业来开发，或者可以转手卖掉，我长江实业只在这个过程中收点微薄提成，黄生以为如何？”

“你想用我的钱囤地？”黄恩博差点一口茶喷出去，果然是未来的地产大老，有点机会就想拼命囤地。

现在想想，在原先历史上，李嘉成在1978年就有了超过置地的土地储备，显然是这些年来的努力，虽然都是些边缘土地。

116、梁连必须死！【求订阅！】 不多时，怀安出现在大门口。

她穿着一件镂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直领对襟，两腋开衩，下长过膝。

裙外套着一件褙子，双襟自然垂下，不系带，不扣纽，任其敞开。

身姿窈窕，亭亭玉立。

与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此女穿着银绣衣服饰，拿着一个比她手还要大上一圈的鸡腿，旁若无人的啃着，小嘴滋滋冒油。

许仙目光一凝，赫然发现这个黄毛丫头，竟然拥有化神三阶的修为！

如果说化神一阶的空明和尚是天才中的天才，那这个比他还要小上三四岁的少女，就是天才中的妖孽。

“参见公主！”屋内众人，各依礼数，分别拜见怀安。

“免了。”怀安挥手，澹然道。

梁连给怀安搬来一把椅子，伺候她坐下后，躬身询问道：“公主怎会来此？”

“我特意来找你的。”

闻言梁连心中略有一丝开心，但怀安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犹如迎面一盆凉水泼下：

“你派到钱塘去的人，回来没有？”

“回来了。”梁连面色不变，心中却妒火中烧。

他本以为怀安是来找他的，没想到却是为了许仙而来。

在这股妒意的作祟下，他准备立刻告诉怀安找不到许仙这个坏消息。

“怎样？他有没有话带给我？”怀安本来面色平静，但听到这个消息后，表情有了些许变化，目中露出强烈的期待之色。

梁连气得牙痒，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我派去的人，没有找到许仙，无论是他家还是钱塘县衙，都找不到这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怎么可能？”怀安霍然起身。

梁连看着怀安着急的样子，心中暗爽不已：“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公主不信，可以再派人去钱塘。”

怀安没说话，心中焦急万分。

她如果能派人去钱塘，也不会找梁连帮忙了。

自从回宫后，皇帝不仅派这个化神三阶的银绣衣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还向宫中众人颁下旨意，不管公主有任何命令，都要第一时间向他禀报。

上次怀安碰巧在宫内撞见梁连，才悄悄让后者帮忙传讯。

而这次之所以能出宫，也是因为这个银绣衣比较贪吃，怀安用十个宫廷秘制大鸡腿收买了她，并再三保证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你派谁去的，人呢？叫他来见我。”怀安努力平复烦躁的心情，坐下后吩咐道。

“就在这里。”

梁连指着许仙道：“玉书，把你在钱塘县的所见所闻，详细告诉公主，记得，不能有一丝一毫隐瞒，否则你也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隐瞒两个字，梁连略微加重了语气，并且眼神似有似无的飘向小宝所在的睡房。

梁连认识宋玉书三年，知道小宝就是他的命根子。

“是。”

许仙微一点头，正要说话时，却被怀安打断了：“你们先退下，我要单独跟他说话。”

梁连面色微变，但却不敢不听公主的话，思考片刻后问道：“公主，是所有人都退下吗？”

“没错。”怀安道。

“明白。”梁连转身进入睡房，将正在床上休息的小宝抱起来，轻轻摸着他的后颈：“小宝，公主有命，我们先出去。”

“哦。”小宝似乎有些紧张，用力捂着自己的胸口。

这一切，许仙都看在眼里，梁连此人，卑鄙无耻自不必多说，宋玉书为他卖了三年命，他却几次三番用后者儿子的命来威胁，简直猪狗不如，毫无底线。

梁连不死，天理难容。

“风沐。”

梁连等人都退下后，怀安看着兀自津津有味啃鸡腿的银绣衣道：“你也退下。”

“不要。”风沐擦擦嘴边的油渍，撅嘴道：“皇上会骂我的。”

“你不告诉他，他怎么会骂你？”怀安道。

“爷爷知道啊，临安城的事，大大小小都瞒不过爷爷，他会告诉皇上的。”风沐啃了一口鸡腿，大喇喇道：“公主，你有话就说呗，当我不存在就行了。”

“原来你昨日是在吹牛。”怀安眼珠一转。

“吹牛？我从来不吹牛。”风沐不开心道。

“你昨日说，即便让我先跑四百丈，也一样能追上我，我看就是吹牛。”怀安激将道：“你离开这屋子十丈，估计就追不上我了，所以才不敢出去。”

“公主你别激我，我这人，最受不得激。”风沐把鸡腿往怀中一揣，转身走出大门：“我就在十丈外待着，看你能跑到哪去。”

………………

待所有人都离开正屋后，怀安起身，亲自关上大门：“欺骗我的后果，你该清楚吧？”

“清楚，会掉脑袋。”许仙回答。

怀安颔首，又道：“我要你保证，你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是。”

“很好。”怀安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仙。”许仙回答。

怀安眉头一皱，怫然不悦：“我是问你的名字！”

“公主，你今天这身衣服，挺好看的。”许仙将怀安上下打量一番，笑道。

“你说什么！？”怀安柳眉一竖，当场就要发作。

“我说今天的衣服，比青城山老鸦村那一身好看。”许仙接着道。

许仙第一次见怀安穿女装，就是在老鸦村，当时后者召了几千官兵过来找他。

“你说什么！？”怀安再次重复这四个字：“你是谁？”

“我是许仙，我用了换容符。”

“你真是……慢着，你把换容符撤了。”怀安惊喜与怀疑交加。

“还不是时候。”

“那……那你还有什么证据？”

“我想想，唔……在黄泉驿站，我见到了你母亲，还用你的血，在她脖子上种下了一个胎记，是一个红色的安字。”

顿了顿，许仙又道：“还有，上次你请我吃饭，把手指戳进我嘴里了。”

“真是你！”

怀安一脸狂喜，冲过来想要抓许仙的手，但伸了一半，又缩回去：“你这个模样，我不习惯，感觉像其他人……”

“时间不多，先说正事吧。”许仙压低声音，将所有事说了一遍，末了拿出宋玉书的蓝色小册子：“这是宋玉书留下的。”

怀安面露严肃之色，接过小册子快速翻看着：“好一个梁连，原来早就有不臣之心！”

“宋玉书已经死了，光凭这个小册子，估计治不了梁连的罪，你拿去给你爹，让他有个警觉也好。”许仙道。

“警觉什么？我们一起上，现在就把梁连杀了。”怀安快速说道：“那个和尚交给我，他若敢动我，风沐会拦着他，你只管杀梁连就好。”

“不妥，两位金绣衣的灵识还在此地，听梁连口气，了缘与梁王府关系不错，如果我杀了梁连，怕是逃不掉。”许仙道。

“了缘是金绣衣，我师父也是金绣衣，不用怕他。”怀安沉声道。

许仙没说话，沉吟未决。

他不想把性命交在其他人手上，哪怕这个人是怀安的师父也不行。

“许师弟，梁连要杀你，便等同于杀我。”

怀安大袖一甩，目中杀气毕露：“他必须死！”

117、接踵而至的意外【求订阅】 一瞬间，许仙脑海想出数种可能。

最大的可能，无疑是杀死梁连后，怎么在两个金绣衣的追杀中逃脱。

怀安言之凿凿，她师父会帮他们。

许仙对怀安是信任的。

但却不能完全相信她师父。

有道是人心隔肚皮，他甚至连闻雪吟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么能完全相信她？

当然，折中来讲，许仙也不需要闻雪吟的帮助，只要她两不相帮，那在白素贞的保护下，他就可以全身而退。

这种可能性也很大。

但这样一来，又会面临另外一个问题。

了缘是归道境，能看破换容符。

就算许仙成功逃脱，了缘也一定会知道杀死梁连的人是他。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破船也有三千钉。

梁连虽死，梁王府还在。

如果不能将梁王府连根拔起，那接着来，必定是无休止的追杀。

要知道，梁连是老王爷独子。

许仙正是不想事情发展成这样，所以才使用换容符，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梁连。

思考再三，许仙决定暂缓杀梁连。

至少也要等了缘撤走灵识再说。

可有的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无论计划有多周密，总有意外发生。

就在这时，屋外先是一声惨呼，紧接着是一声闷响，最后空明焦急的声音传来：“小王爷，你怎么样？”

许仙与怀安对视一眼，立刻打开大门。

屋外的变故，是许仙万万没有想到的。

刚才还活生生的四个人，转眼就死了两个。

梁连死了。

胸口插着一把尖刀，正中心脏，当场气绝。

许仙认识这把尖刀。

正是小宝切断手指的那把。

许仙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小宝不惜断指也要把梁连引来。

因为父仇不共戴天，他一天都等不了！

还有刚才梁连抱着小宝出门时，后者有些紧张的捂着胸口。

他紧张，不是因为看见公主。

是因为他马上就要杀人了。

杀人的尖刀，就藏在胸口！

杀人后的小宝，也死了。

七窍流血，五脏俱碎。

悲愤交加的空明，一掌拍死了小宝。

………………

这一切写来虽长，但却只是许仙看见梁连和小宝的尸体后，脑海内刹那间的想法。

而另一边，空明看见许仙后，立时喝道：“宋玉书，你儿子杀了小王爷，是不是你指使的？”

怀安横移一步，以仅有许仙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挟持我。”

许仙将怀安往后一拉，紧贴着她的后背，右手则扼住她的喉咙：“谁过来，我杀了她！”

“你敢！”

空明不为所动，凌空一跃，似要过来击杀许仙。

彭！

风沐后发先至，一拳将空明震飞三四丈，冷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无视公主性命？再有下次，我杀了你！”

噗……

只一击，空明便口吐鲜血，显然受伤不轻。

化神三阶与化神一阶的差距太大了。

逼退空明后，风沐转身看向许仙，沉声道：“你放了公主，我让你走，否则让我爷爷知道了，天下虽大，再没有你容身之地。”

“不准过来。”

许仙正在思索该往哪个方向逃跑时，意外再次发生。

风沐和空明的交手，引起了同福客栈两个金绣衣灵识的注意。

虽然他们只斗了一招，但由于他们都是化神境，法力波动太大了，所以两股灵识，很快就扫了过来。

瞬间，除了身体内的元神，许仙被人全部看穿，包括他的真面目。

果然，事情还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念及此处，许仙再不迟疑，身体向后飞掠，直接去同福客栈找白素贞了。

先前因为白素贞被两个金绣衣牵制，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她。

现在反正也暴露了，与白素贞抱成团，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否则两个金绣衣，随便哪一位现身，都能将他秒杀。

………………

意料之中，但也在情理之中。

围墙外，白素贞所幻化的来福早已经将马车备好：“上车。”

许仙没说话，带着怀安一起，快速钻进车厢，随后白素贞扬起马鞭，向临安城外，疾驰而去。

很快，马车就来到了京城最热闹的御街，可奇怪的是，两个金绣衣都没有现身。

但他们的灵识，却一直牢牢锁定马车内的三人。

许仙很快就猜出了原因。

城内人太多了，如果在这里斗法，会连累很多无辜的人。

所以他们只跟踪，不现身。

待马车远离临安，找一处无人之地，他们势必要与白素贞斗一斗。

简而言之，只要他们不离开京城，两个金绣衣忌惮白素贞乱杀无辜，就不敢露面。

想到这里，许仙看向白素贞。

他能想到的事，白素贞也能想到。

但她连连挥动马鞭，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许仙对白素贞，又高看了两眼。

即便她打不过两个金绣衣联手，但她依然不屑利用百姓。

她虽然是妖，但也有她的骄傲。

相比之下，梁连是人，却没有丝毫人性。

………………

“宋公子，快出城了，待会可能会有一场恶战。”

白素贞看着不远处的城门，片刻后，回头看了许仙一眼：“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

许仙既没有装模作样问白素贞恶战的意思，也没有戳穿她的身份。

但他隐隐有种预感，或许通过这次的事，他与白素贞最后的那层窗户纸，将会被捅开。

“这个给你。”城门口排队出城时，怀安拿出一串手链递给许仙。

手链是褐色的，上面有一圈圈的木质纹路，闻之有异香，正是八百年沉香木手链。

许仙点点头，从怀中拿出长生符，将手链与符篆收在一起。

如果给他一些时间，将沉香木与长生符上的僵尸血炼制成丹药，保守估计，他的肉身，最少可以强化到化神九阶以上。

如果不计后果燃烧元神，甚至可以飞跃一个大境界，拥有归道境的恐怖实力。

当然，燃烧元神只是最无奈的选择，因为那样他就会变成凡人。

但即便只是化神九阶，他现在也没办法做到。

这两个虎视眈眈的金绣衣，不会给他炼制丹药的时间。

怀安看着长生符，正色道：“许师弟，答应我，僵尸血没有炼制成丹药前，不要吞服。”

怀安记得许仙说过，僵尸血是可以直接吞服的，且效果也一样。

唯一的后遗症是，没有八百年沉香木稳定心神，许仙会变成没有神志的僵尸。

“我不会的。”许仙道。

但两人心中都清楚，如果到了绝境，难道坐以待毙不成？

交谈间，马车缓缓离开京城。

半个时辰后，他们远离京城四十里，来到了一处名叫盘龙峡的地方。

“来了。”白素贞目光微凝。

118、你要战，就战！【求订阅！】 闻雪吟的名字里带着一个雪字，但她穿的，却是黑衣。

她一袭黑色宫装，还以黑纱蒙面，看不清真容，但身材高挑，气质迫人，宛如一朵空幽的黑色莲花。

了缘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道士，与原清风观观主刘德贵穿着类似，都是道髻缠发，一身白袍，唯一不同的是，他手里的浮尘是黑色的。

“怀庆，你没事吧？”闻雪吟率先开口，声音清亮却带着几分稳重，应是性格内敛之人。

“师父，我没事，是我让他挟持我的。”怀安拿出蓝色小册子，搜一下抛给闻雪吟：“梁连想造反，他杀的都是忠于父皇之人。”

闻雪吟接过册子一看，眉头微皱，旋即递给了缘。

了缘没接，看向怀安道：“公主此言差矣，天下人，有谁不忠于皇上？而且，仅凭一本来历不明的小册子，如何能证明人是梁连所杀？”

“这本小册子，是梁连心腹宋玉书亲笔写的。”怀安道。

“宋玉书呢？叫他来当面对质。”了缘道。

“死了。”怀安口若悬河，将事情的经过全说了出来。

就连许仙使用换容符一事，他也说了，反正也瞒不过归道境。

“公主，宋玉书死时，你可在场？”了缘开口问道。

“不在。”

“许仙从宋玉书妻子灵位内拿出这本小册子时，你可在场？”

“不……不在。”怀安面色难看。

“这么说，所有一切，都是许仙一面之词？”了缘总结道。

“他不会骗我。”怀安大声道。

“公主，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东西，许仙鬼鬼祟祟幻化成宋玉书的样子，梁连又死于宋玉书的儿子之手，我很难相信，他与此事无关。”

了缘手中浮尘一甩，接着道：“至于你说梁连造反一事，你也拿不出实证，叫我如何信你？”

怀安自知说不动了缘，于是看向闻雪吟，道：“师父，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从小看着我长大，该知道我不会骗你。”

“你虽不会骗我，但我又怎知，你会不会被其他人所骗？”闻雪吟对许仙的印象并不好。

此人藏头露尾，还与妖精厮混在一起，不像正人君子。

“师父！我以性命担保，许师弟说的，都是真的！”怀安力挺许仙，保证道。

此话一出，闻雪吟面容稍缓，但还是没有改口，她盯着许仙：“看在怀安的面子上，我不难为你，你跟我回去，待我查出真相，确实与你无关，我会放你走。”

“他不会跟你走。”白素贞上前两步，站在许仙身前。

“修行不易，我劝你莫要自误。”了缘眼中精芒一闪：“我二人联手，杀你易如反掌，你若现在退去，念你未曾在京城作恶，可暂时放你一马。”

“废话少说。”

白素贞素手一招，雄黄宝剑凭空出现：“你要战，就战！”

“闻师妹，你怎么说？”了缘一人不是白素贞的对手，必须拉上闻雪吟。

闻雪吟看向许仙：“你当真不跟我走？”

“师父，你顽固不化！”怀安急得直跳脚。

闻雪吟本来还在犹豫，但怀安的话，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小怀安就对她极为尊敬，今日却为了一个男人，当着众人的面指责她。

而且她自问对许仙已经很优待了，不仅承诺不会为难他，还表示查出真相后，一定会放他走。

如果真与许仙无关，为什么不敢跟她回去？

“了缘师兄，你我联手，先擒下她再说。”

“好！”

了缘大声应了一句，旋即与闻雪吟两人，一同冲向白素贞。

“找死！”

白素贞冷冷开口，刹那间，周遭空气彷佛凝固一般。

她抬起左手，一声厉喝，指尖处白光暴闪，两道极为纤细的白芒，暴射而出。

白芒速度快得有些恐怖，其所过之处，空间震荡，一道漆黑的痕迹，遗留在蔚蓝天空上，显得极为刺眼。

这一招，白素贞也曾用来对付刘德贵，当时瞬间便将其击败。

另一边，早已经退后二十多丈的许仙和怀安，脸色几乎是同时微变，赶紧又后退了老长的距离。

而天空上，闻雪吟以及了缘，也停住了向前急冲的脚步。

他们望着那破空袭来的白芒，各有动作——

闻雪吟手掌轻抬，指尖的萦绕着一团黑色火焰，下一息勐然腾烧而起，眨眼时间，便是将她的身体完全包裹其中。

了缘则勐的紧握浮尘，漆黑的尘柄，爆发出刺眼强光。

浮尘上强光越来越烈，到得最后，几乎是犹如一轮烈日般，让人不敢直视。

了缘脸色略现凝重，手中浮尘勐然对着其中一道白芒，狠狠噼下。

“破！”

喝声响彻天空。

一道足有三丈宽的弯月形黑色气劲，自浮尘激射而出。

彭！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飙射天际，虽只是一闪而逝，但那股骤然而来地炙热之感，还是让百丈外的许仙和怀安，感觉处于火浪之中。

两人同时运转法力，身体才慢慢恢复正常。

嗤……

了缘破掉白素贞其中一道白芒的同时，另一道白芒也抵达了闻雪吟所化黑色火焰处。

了缘的选择是以守为攻，而闻雪吟则是完全的守势。

此举有利有弊。

好处是可以节省法力，因为她心中清楚，这场斗法，短时间肯定分不出胜负，谁的法力消耗的快，谁将会更快落败。

坏处则是失去了先手，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而且对方修为比她高，一旦与白芒对上，她将没有闪避的空间，甚至可能一招落败！

好在闻雪吟心中清楚，即便对方比她强，但现在不是一对一斗法，向她激射而来的，也只有一道白芒。

换言之，她只用承受一半法力。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冒险采用纯守势。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白芒将她身体四周的黑色火焰洞穿了八成，剧烈的冲击使得她的身体在半空中连续翻滚，后退了接近两百丈，但白芒余势已衰，终究还是消散了。

“许师弟，这个大叔好厉害！”

地面上，怀安一脸兴奋之色，说完又对着天空的闻雪吟，大声道：“师父！你投降吧！你打不过大叔的！小心面纱掉啦！”

这里怀安在暗中提醒白素贞，闻雪吟对脸上的黑纱十分在意，可以算是她的一个小弱点。

“死丫头，胳膊肘往外拐，看我不把你逐出师门。”闻雪吟愠怒道。

怀安吐吐舌头，但却不敢再说了，显然害怕被逐出师门。

“许师弟，早知道大叔这么强，我就不废话了，说的我嗓子都冒烟了。”怀安道。

许仙沉吟不语，他没有怀安这么乐观。

表面上看，白素贞随意一击，就令闻雪吟和了缘颇为狼狈，好像法力高出他们很多。

但实际上，许仙看的很清楚，白素贞刚才那两道白芒，已经是她九成以上实力的体现。

可因为要分别对付两人，威力大减，这也导致闻雪吟和了缘仅仅只是狼狈，连一点小伤都没受。

许仙估计，目前这个状态的白素贞，打不过闻雪吟和了缘联手。

如果想赢，必须拿出全部实力，甚至超常发挥。

她首先要做的，是恢复本来容貌，因为在斗法时还维持来福的外貌，十分耗费法力。

可能这样还不止，说不定要现出原形，才能击败闻雪吟和了缘。

许仙看向半空。

白素贞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119、女魃【求订阅！】 “你们先走，我自有办法脱身。”

白素贞凌空站在半空中，堂而皇之的让许仙和怀安逃走。

了缘和闻雪吟对视一眼，表情各不相同。

闻雪吟还强点，毕竟怀安本来就是她的徒弟。

了缘就不行了，一脸怒容，却无计可施。

“好。”

许仙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他知道白素贞不想让他看见真容，所以就识趣的准备离开。

不远处，马车已经在战斗余波中损毁，马儿也跑得不知去向，许仙和怀安只能步行。

好在两人都是修炼者，脚程也不慢，一刻钟时间，就已经远离战场十里之外。

“许师弟，把换容符撤了吧，你这次的换容，相当失败啊，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许仙了。”怀安道。

许仙撤去换容符，恢复本来面目后，无奈道：“没办法，临安城强者太多了。”

“是你运气不好，一共三个归道境，风沐的爷爷常年闭关，剩下的全被你撞见了。”

“风子羽是风沐的爷爷？”

“嗯，要不然你以为风沐才十五岁，是怎么修炼到化神三阶的？”怀安不读书道：“我虽然是公主，资源都比不上她。”

说话间，两人走往前走了十里，这时许仙忽然停住脚步，转身喝道：“什么人？”

嗖……

一个灰袍僧人飞掠而至。

正是空明。

他手中握着一串黑色的佛珠，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你的感觉很敏锐。”

许仙看着空明手中的佛珠，其上有一个红色的清字。

“施主，你也认识清字咒？”空明接着道：“这个东西我很少用，今天是个例外，高手太多了。”

“你要为梁连报仇？”许仙道。

“嗯。”空明皱着眉头：“梁连虽然坏，但对我却没得说，现在他死了，我得给他一个交代。”

“你确定？”

许仙面色一冷，全身法力隆隆运转，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金甲士兵，浮现在其头顶三丈处。

这是他的元神虚影。

许仙一出手，便亮出最强底牌。

没办法，他只是炼气七阶，而空明是化神一阶，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你……你是仙人转世？”空明目中露出惊骇之色。

这个眼神，许仙很熟悉。

当初范永清第一次见到金甲士兵，也是露出同样的表情，然后施展血遁之术逃走了。

许仙一脸漠视的看着空明，没有说话。

说多错多。

他现在只是一只纸老虎，就算不管身体负荷，也最多能发挥出炼气八阶的修为。

“差点被你唬住了。”

空明看着一直没有动手的许仙，嘲讽道：“仙人之威，不容亵渎，你若真有实力杀我，就凭我刚才那几句话，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说完他手中紫光一闪，一小团紫色火焰无声无息的飘然浮现。

“去！”

空明低喝一声，反手将紫色火焰抛出。

紫火不过婴儿头颅大小，但速度极快，夹杂着雷鸣之声，向许仙狂奔而去。

看其目标，赫然就是他头顶的金甲士兵。

许仙不敢怠慢，全力操控金甲士兵，后者扬起半人高的巨大拳头，对着紫火，勐然砸下。

彭！

电光一闪即逝，紫火丝毫无损，而金甲士兵的右臂竟然只剩下一半。

手肘以下，已经被紫火烧融了。

当然，金甲士兵只是虚影，很快就再次将手臂幻化出来，但只一招，就能看出许仙不是空明的对手。

“仙人？那我今日，便要弑仙！”空明以紫火试探完毕，确定许仙只是虚有其表后，两腿一蹬，高高跃起，径自向他冲了过来。

许仙面色凝重，刹那间，脑中百转千回。

论现有实力，他不可能打得过空明。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是立刻燃烧元神，元神内拥有的庞大法力，返虚境以下，可以瞬杀！

但从此，他会变成一个凡人。

或许他可以再次尝试修炼，但他的资质本来就不高，再加上现在稀薄的天地灵气，可能这辈子都止步炼气三阶。

第二条路，则是吞服僵尸血。

服下长生符上的始祖僵尸血后，他会立刻变成二代僵尸。

他先前就估算过，可以发挥出化神九阶的实力。

杀死空明没有任何问题。

但因为没有沉香木，他很可能会丧失神智。

两条路，各有利弊，一时难以抉择。

空明没有给许仙太多时间思考，两息的功夫，他已经跃至身前，紫火萦绕的右拳，硬生生轰向许仙脑门。

千钧一发之际，许仙身形一矮，堪堪避过。

“太慢了。”空明语带讥讽，顺势又攻出三拳。

这一次，许仙没能躲过，一拳击中了小腹，一拳打中了左腿。

清脆的骨骼断裂之声响起。

许仙的左腿断了。

小腹处挨的那一拳，也令其五脏破裂，绞成一团。

生机缓缓流逝。

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废物般的东西。”

空明看着垂死的许仙：“不堪一击！”

“许师弟！”怀安快速跑到许仙身边。

许仙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大口咳血，鲜血染红了他的脖颈。

鼻腔，耳朵，全是血。

在空明没有攻击前，他有两条路。

现在只剩一条了。

因为即便他燃烧元神杀死空明，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他还是会死。

许仙吃力的抬起右手，摸到了怀中的长生符。

怀安看懂了许仙的动作。

她转身冲向空明。

准备为许仙争取时间。

“有趣，公主殿下，我就陪你玩玩。”面对怀安的攻击，空明兴致勃勃。

嗤拉——

空明身形一闪，扯掉了怀安一大片裙摆：“好长的腿……”

怀安心中很是害怕，但还是咬牙冲了上去。

空明怪笑两声，扑了上来。

另一边，趁着两人交手的间隙，许仙终于颤颤巍巍的把僵尸血吞进了嘴里。

“啊！

”

三息后，待许仙的身体彻底将僵尸血吸收，他整个人，忽然直挺挺的弹了起来。

嘴里发出一种急促而痛苦的吼叫声，紧接着，他的指甲忽然暴涨三寸，尖锐锋利，闪烁着幽幽的寒芒。

“嗷！

！”许仙发出一种不似人类的低吼声，两颗长长的獠牙自嘴里伸出。

“装神弄鬼！一时仙人，一时僵尸，哼！”

空明立刻发现许仙的异变，他三两招逼退怀安，掠至许仙身侧，对着他的胸口，一拳轰出：“死！”

铿！

许仙纹丝不动。

空明却连退五六步，他感觉自己，好像击中了一面坚不可摧的铜山铁壁。

一击不中，空明惊疑不定之际，异变陡生。

许仙头顶，金芒持续闪耀，可这一次出现的，不是金甲士兵，而是一个女人。

她身穿一件火红色的裹胸铠甲，其上金色花纹点缀，头戴一顶皇冠，背生双翼，且是熊熊燃烧的火羽，气势睥睨天下，目空一切！

“这是……女魃？”空明惊呼失声。

120、四大僵尸始祖【求订阅！】 上古洪荒年间，因为凶兽犼作祟，天地间诞生了四个僵尸。

赢勾、后卿、女魃、将臣。

这四个僵尸，是所有僵尸的始祖。

其中，女魃是唯一的女性。

女魃是黄帝的女儿，温柔善良，长相也是极美。

黄帝和蚩尤大战时，女魃担心父亲的安危，一病不起。

此时凶兽犼的魂魄逃离了女娲的封印，犼为了报复黄帝，就将女魃的身体夺为了己有。

慢慢的，犼的魂魄与女魃的魂魄发生了融合，而女魃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异变，她所在之地，土地迅速干涸，千里大旱，民不聊生。

于是黄帝将她流放到荒无人烟的极北之地。

美丽的女魃，也变成了人见人怕的旱魃。

至此，与犼的魂魄融合的女魃，成为了僵尸始祖之一。

………………

许仙吞下僵尸血的瞬间，便有所感应。

此血偏阴柔，应是女性之血，而女魃是四大始祖里唯一的女人。

其实这是好事，虽然女魃在四大始祖中并不是最强，但他是黄帝亲生女儿，炎黄正统血脉，吞服她的血液，与身为人类的许仙，更为契合。

可随着身体慢慢异化，在变成僵尸过程中，许仙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长生符上的僵尸血，不纯。

没错，此血确实是女魃精血，吞服也可以变成二代僵尸，但精血中，混杂了一滴别的血液。

金色的血液。

不是人类之血。

许仙将僵尸血吞下后，女魃精血被身体完全吸收，只有这滴金色血液，悬浮在丹田内。

许仙以元神之力包裹金色血液，静心感受。

金色血液的气息很古老，比女魃更加久远，也更加强大。

细听，其内轰鸣声不绝于耳，隐隐还有龙吟之声。

是龙血！

但不是现在的龙族。

龙凤大劫后，龙族已经没落了，只剩一些老弱残兵居住在四海，行布云施雨之责。

他们不可能有这么强的气息。

这滴龙血，是远古之龙。

为何女魃精血内，会有龙血？

许仙猜不出原因。

但此刻也没有时间让他细想，在完全吸收女魃精血后，女魃虚影出现在他的头顶。

这说明他的身体，已经彻底变成了僵尸。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厌气开始逐渐滋生。

厌气是凶兽犼的魂魄之一。

四大僵尸始祖，每一个都是因为厌气才变成僵尸。

厌气是一把双刃剑，它在急速提升僵尸实力的同时，会慢慢侵蚀识海。

当识海被厌气完全占据，僵尸就会丧失神智，变成只懂杀戮的行尸走肉。

许仙要趁厌气没有完全将他的识海攻占前，杀死空明。

………………

“混账东西！花样倒是不少！”空明初见女魃虚影时，确实吃惊不小，但联想起先前的仙人虚影，他心中第一感觉，便是许仙又想唬他。

只不过他性格颇为谨慎，刚才打了许仙一拳，见后者肉身确实强悍了不少，便不想再以身犯险。

想着他法力运转，身体轻飘飘倒退十多丈，旋即故技重施，手中紫火凝聚而成，再次抛向许仙。

许仙大踏步向空明奔来，对前方紫火，视而不见。

空明嘴角，泛起冷笑。

彭！

灼热的紫火将许仙胸口的衣裳烧得一干二净，露出其健壮得不似人形的肌肉。

但除了衣裳，他毫发无伤。

真正的毫发无伤。

连胸口浓郁的黑毛都没有掉一根。

“真变成僵尸了？”空明面露惊讶之色。

他倒不是怕僵尸，只是僵尸都极其抗揍，短时间杀不死。

而许仙变成僵尸后注定会丧失神智，基本跟死了一样，这也算对梁连有个交代。

他就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念及此处，他身上灵光闪动，准备遁离此地。

偏头一瞧，却见怀安正一脸警惕的看着她。

此时怀安衣裳破了好几处，大片白皙皮肤裸露在外，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异样之美。

空明色心大起，轻巧一跃，就要把怀安抓走。

只不过，许仙既然不要命吞服了僵尸血，又怎会让梁连得逞？

他身形几个晃动，人就拦在怀安身前，接着两只手齐扬，寒芒闪动的尖爪，狠狠刨向空明的头颅。

空明见许仙身形如此之快，大吃一惊，再顾不得怀安，急忙一张口吐出一团青气。

一面青蒙蒙光墙浮现而出，横在了许仙和空明之间。

许仙不予理会，尖爪不客气的击在了光墙之上。

“兹啦”一声轻响，让空明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光墙形同虚设，如豆腐般瞬间支离破碎。

空明一个愣神，许仙尖爪已经来到他脑门半尺处。

空明心中一寒，身形几乎下意识的向一侧拼命一闪。

下一息，他只觉肩头一凉，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传来。

他惊惧的侧目一瞥，只见自己的一条手臂，竟已被许仙的尖爪刨了下来。

若不是反应够快，恐怕掉的就是脑袋了！

空明惊怒交集，百思不解。

许仙才刚变成僵尸，肉身强悍就不提了，怎么攻击也是如此犀利？

他看着咄咄逼人的许仙，连退五六丈，掏出一道符箓打在身上，稍一止血后，就咬牙切齿的瞅向前方，想要将许仙碎尸万段，以报断臂之痛。

但很快，他便吓得心胆俱裂，因为其目光扫过之处，前方却空空如也，许仙竟踪迹全无了。

“不好！”空明见到此幕，心中一沉，寒意从心底深处涌出，他顾不得再寻找许仙的踪影，一只手就飞快摸向怀中，想要取出一件宝物护住全身再说。

但已经迟了。

他身后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闷声，随后其护身灵光一触而破，一只长满尖利指甲的利爪，迅雷不及掩耳的从背后洞穿胸膛而出。

剧烈的疼痛遍布全身，空明看着胸口的长毛利爪，惨呼不止：“啊！啊啊啊！

”

而这时，诡异转到其身后的许仙，丝毫没有留手之意。

利爪毫不迟疑的往后一拉，一大团血肉被拽了出来。

扑通！扑通！

彷佛还在缓缓跳动。

“你也怕疼？”许仙用力一握，将掌心血肉蹂躏成渣。

“你……你不能杀我。”空明艰难转身，含湖不清道：“我师父是……是法海。”

“法海算什么东西？”

许仙抬起利爪，对着空明的天灵盖，狠狠拍下：

“就是佛祖来了，你也要死！”

121、黎山老母，你终究还是骗了我！【求订阅！】 彭！

空明的脑袋，瞬间爆裂开来。

许仙还不解气，利爪余劲不收，一直往下，直接将空明整个人，刨成了两半。

血流如注，方圆两三丈，泥土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许仙盯着空明残破的尸体，一动不动。

此刻厌气已经占据了他的腹腔，唯有四肢和头部，还完全属于他自己。

三十息后，空明尸体旁出现一个朦胧的黑影，行色鬼祟。

正是空明的鬼魂。

他刚一出现，便向不远处的怀安，飞掠而去。

他心中清楚，活着都不是许仙的对手，死了更不用提。

以许仙的速度，逃跑更是不可能。

现在唯一的还会，就是抓住怀安，令许仙投鼠忌器。

但空明却忘了一件事。

他已经死了。

现在的他，只是一只新死冥鬼。

而怀安，是一个炼气三阶的修炼者。

“来的好！”怀安一记老拳，揍得空明面容扭曲，身体忽明忽暗。

怀安本来看不见空明的，不过空明如果想挟持她，就必须现出实体，否则只能鬼上身。

可许仙太强了，区区鬼上身，一招就能把他逼出来，于是空明选择现身。

揍了空明一拳，怀安怒气更盛，手脚并用，围着空明，将其像沙包一样，反复捶打。

足足打了五六十拳，直到空明身体接近透明，彷佛随时都会消散的时候，怀安终于停手了。

“只管杀了我，我师父一定会为我报仇！”空明自知绝无活路，也没有讨饶。

但就算他魂飞魄散，也要说两句恶毒话，绝不会让许仙和怀安心中舒坦。

啪！

怀安甩了空明一个耳光：“教出你这种徒弟，法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待我禀告父皇，把金山寺拆了！”

“呵呵……我师父的强大，岂是你们所能想象？”空明目光阴冷，大放厥词。

“不管他有多强，也跟你没有关系。”

许仙走过来，盯着空明的眼睛：“我会将你的魂魄，一寸一寸的焚毁，谁也休想将你复活！”

言罢，许仙右手一挥，一团金色火焰蓬勃而起，沿着空明的脚，一点一点往上面烧。

“你是化神九阶！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显露修为！？”

感受到许仙施法时展现出来的实力，空明肠子都悔青了。

如果知道许仙是化神九阶，他又怎么会不知死活的来帮梁连复仇？

但已经晚了。

五息后，空明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

空明死后，怀安走到许仙面前，轻轻唤了一声：“许师弟……”

此刻的许仙，早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许师弟。

他全身长满寸许长的黑毛，皮肤黝黑，肌肉如铁块般紧绷。

头部的颧骨高高凸起，眼珠内的童仁，只剩一条竖着的黑缝，狰狞骇人。

再往下就是鼻子，鼻孔微微外翻，里面也长着细密的黑色绒毛。

最恐怖的是许仙的嘴，比先前大了两倍不止，张开后似乎能裂到耳根处。

嘴里的两颗獠牙足有一指长，口水不受控制的流淌而下，既恶心又恐怖。

“赵师姐，你回临安吧，我不成了。”许仙语气中透露着无奈。

待厌气上脑，他就会失去理智。

“不会的！沉香木呢？虽然晚了点，你现在吞下去，总能延缓一些时间啊。”怀安焦急道。

“没用的，必须提前服用。”

许仙解释几句，又道：“一旦厌气在体内滋生，普通仙人都无法抵抗，因为它是犼的魂魄所化。”

“不对啊，如果厌气是毒药，那沉香木就是解药，不可能一点效果也没有。”怀安在许仙怀中胡乱翻找着：“先把手链拿出来。”

“你可以理解成剧毒攻心，有解药也没用了。”

许仙说话间，口中粘稠的唾液流淌下来，正好滴在怀安的手上。

他原以为怀安会缩手，谁知后者反而迎上来，将獠牙上的唾液一点点抹干净，随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一定还有办法的，是不是？”

“或许有，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扑通！

话音一落，许仙忽然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怀安连忙过来相扶。

“我两条腿已经充斥着厌气，不受控制了。”许仙无力的躺在地上：“再有一盏茶时间，我就会彻底失去理智。”

怀安一言不发，她咬着嘴唇，豆大的泪珠，哗哗流下。

“别哭。”

许仙抹掉怀安的眼泪：“我只是失去理智，又没死，你师父是归道境，还有风子羽，你可以去找他们，说不定有办法救我。”

“对！我去求他们！”怀安弯腰去拉许仙：“我们一起去。”

“不行。”许仙摇摇头：“我若失去理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死了，谁救我？”

“可是……”

怀安还要再说，却被许仙打断了，他以近乎咆孝的声音吼叫道：“没有时间了，走啊！

！”

怀安全身一颤，哭泣着跑向远处。

呼……

许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躺在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缓缓抬起了右手。

他刚才撒谎了。

修行两千多年，他有他的骄傲。

他不会允许自己变成只会杀戮的僵尸。

在厌气彻底占据识海前，他会自裁。

其实一直到现在，他都不懂。

为什么他不能元神出窍？

为什么肉身死亡，他的元神也会死亡？

就彷佛这具肉身，是为了禁锢他的元神，量身定做的牢笼！

但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是阴谋还是巧合，都跟他没关系。

他就快死了。

一瞬间，无数熟悉的面容浮现在他的脑海。

第一个就是瑶瑶。

“瑶瑶，我就快来找你了，其实，两千年前，我就该去找你的……”

许仙轻声呢喃，转瞬，却又一脸恨意：“黎山老母，你终究还是骗了我！”

许仙脑海中出现的第二个人，是白素贞。

当白素贞舍身抵挡闻雪吟与了缘时，许仙就已经相信，这个恬静温婉的妖精，是真心喜欢自己。

第三个是怀安。

这个对所有人冷漠，唯有在他面前热情的公主。

紧接着，瓶妖，姐姐，姐夫，还有陆炳顺，一众熟悉的脸庞闪过。

许仙竭尽全力，想再回忆一下与他们相处的时光。

但厌气没有给他机会。

识海内，厌气已经占据了九成！

“诸位，再见了。”许仙心念一动，就要自爆元神。

“等一下！”

122、龙性本淫【求订阅！】 说话的是怀安。

她没有走，一直在不远处观察许仙。

此刻她一脸激动的跑过来，指着许仙手臂上的黑毛：“你看……你看这里！”

黑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不止手臂，全身都是如此。

还有指甲和獠牙，也在慢慢回缩。

许仙又惊又喜，急忙使用内视之法查看，却见丹田内的金色血液，竟然在压缩厌气！

短短十多息，就把所有厌气压缩成一个指头大小的黑色圆球。

当所有厌气压缩完毕，许仙的身体也改变完成，他又变成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许仙又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他腾一下跳起来，将身体内发生的事，一股脑全告诉了怀安，末了不解道：

“不知这滴龙血到底是哪条龙所留，竟然能对抗女魃厌气？”

“不重要，全都不重要！你没事就好。”怀安喜极而泣，用力抱着许仙。

许仙略一迟疑，轻轻拍了拍怀安的后背。

怀安得到鼓舞，抱得更紧了，在许仙耳边说道：“厌气在你身体里，始终是个隐患，你有没有办法，把它逼出来？”

“暂时没有办法……”

许仙说了一半，忽然面色一变，用力推开怀安：“快走！”

冷不丁，怀安被推倒在地，一脸疑惑：“怎么了？”

“这滴龙血有问题！”许仙表情痛苦，双目赤红，隐隐还有光芒闪烁：“你快走！”

“我不走，有什么问题你说啊。”怀安站起身，急切的问道。

许仙看着怀安裸露在外的皮肤，目中红芒更盛，咬牙切齿的说出四个字：

“龙性本淫。”

所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此话就能看出，龙其实是一种极为随便的生物。

龙与龙生老大囚牛。

与豺狼生老二睚眦。

与猞猁生老三嘲风。

与海蛇生老四蒲牢。

与狮子生老五狻猊。

与乌龟生老六霸下。

与老虎生老七狴犴。

老八负屃与老大为一母所生。

老九螭吻的母亲是条鱼。

龙的兴趣极为广泛，爱好也非常特殊，生活非常混乱。

而许仙丹田内的这滴龙血，虽然没有任何意识，但由于要借助它压制厌气，所以自然而然就会受到它的影响。

另一边，怀安虽然喜欢许仙，但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委身，可她也没有立刻走，只是手足无措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没事，我能对付它。”许仙竭力控制自己。

此刻的怀安在他眼中，是最美味的食物，他眼中红芒持续闪烁，恨不得把怀安一口吞下去。

“走啊！你离我越近，它越疯狂！”许仙调用元神之力，试图将龙血完全包裹住。

出乎意料的，竟然成功了！

许仙躁动的身体逐渐平复下来，眼中的红芒也慢慢消失不见。

怀安立刻就发现了，冲过来抓住许仙的手：“没事了？”

许仙微一点头，也放下心来。

龙血虽强，但毕竟没有意识，以元神之力包裹，就能阻断它对身体的影响。

可好景不长，下一息，许仙和怀安都是一惊。

许仙手上的黑毛，又长出来了！

不仅如此，獠牙和指甲也开始生长，而且速度比之前还要快。

许仙立刻查看体内，发现厌气所化黑色圆球因为没有龙血压制，正在急剧向全身扩散。

怕是用不了二十息，就能将他的识海攻破！

许仙明白了。

龙血虽然在本能上可以克制厌气，但当他以元神之力包裹龙血，切断它与身体的联系后，厌气就自由了。

许仙顿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不压制厌气，他会变成没有神智的僵尸。

压制厌气，他又会变成兽性大发的狂徒！

最终，许仙选择了压制厌气。

无论如何，不能丧失神智。

很快，他眼中的红芒再次出现。

“你走啊！”许仙用最后一丝理智，推了怀安一把。

“那你怎么办？”

怀安犹豫片刻，褪去自己的衣裳：“是我自愿的。”

………………

话分两头。

另一边，白素贞与闻雪吟和了缘的斗法，也到了紧要关头。

此时白素贞已经恢复了本来容貌，一身白衣胜雪，手握雄黄宝剑，面色冷漠。

“妖孽！你非要斗得两败俱伤？”了缘破口大骂：“我们无冤无仇，你答应不管许仙之事，我二人放你离去！”

白素贞不予理会，她纤手一伸，握住了雄黄宝剑的剑柄处，浑身光芒大放，妖力急速注入宝剑之中。

“不好，快出手！千万不能让其先攻击！”了缘面色微变，焦虑的向闻雪吟喊了一声。

白素贞此时的法力波动太大，一看就是致命杀招。

闻雪吟点头，旋即掐诀施法，头顶出现一个丈许长的黑色光晕。

光晕刚一出现，便开始急速转动起来，片刻后，一道妖异长虹从光晕中飞射而出，如碧落虹影，艳丽异常，瞬间就到了白素贞身前。

与此同时，了缘运转全身法力，手中浮尘幻化的弯月形巨刃跟随闻雪吟的长虹，也攻向白素贞。

两个归道境联手一击，虚无的空气中，响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似要把空间破开一个空隙。

铿！铿！

白素贞手中雄黄宝剑一横，硬生生挡住了两轮攻击。

但并非轻描澹写。

她被逼退了百多丈，全身气血翻涌，衣裳也破了十多道口子，其内皮肉外翻，流血不止。

白素贞浑不在意，她双手举剑，对着了缘和闻雪吟头顶，重若万斤的虚空一斩。

剧烈的空间波动蓦然出现在了两人头顶处，一道十多丈长的巨大剑气随后出现在那里。

此剑气洁白无瑕，但妖气冲天，如有实质。

另一边，一剑斩出后的白素贞如同精气被抽取大半一般，脸色瞬间殷红了数遍。

其手中的雄黄宝剑也不再闪烁，变得颇为寻常。

“闻师妹！不要留手！”了缘和闻雪吟已经被剑气锁定，前者只觉着周身一紧，身形顿时被禁锢了起来。

闻雪吟面色难看之极，刚才的长虹已经耗费了她所有法力，何谈留手？

现在她被剑气锁定，不要说掐诀施法，就是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剑气不慌不忙的噼下来。

“我命休矣！”

闻雪吟和了缘同时在心中默念。

嗖——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金色身影急掠而至，转眼就来到闻雪吟和了缘头顶，他右手一招，一把虚幻的金色长剑立时凝聚而成。

他以剑指天，对着庞大的白色剑气，扶摇直上。

彭！

一声惊天巨响。

破掉白素贞的剑气后，金色身影于半空中漂浮不动：“姑娘，好狠的手段！是欺我绣衣司无人么？”

“你是谁？”白素贞不自觉握紧雄黄宝剑。

“风子羽，绣衣司指挥使。”

金色身影澹澹道：“你妖力已耗费五成，不是我的对手，束手就擒，可免形神俱灭之厄。”

123、白蟒【求订阅！】 风子羽外表看上去，是一个不满三十的年轻人，作普通儒生打扮。

只不过他身上穿的儒衫是明黄色的，袖口绣了三圈亮闪闪的金线，耀眼夺目。

皇权特许，大宋朝三位金绣衣，都可以穿金色衣服。

但真正穿金衣的，只有风子羽。

因为他是归道九阶。

“姑娘，考虑得如何？”

风子羽语气颇为和善，他看着白素贞，接着道：“你企图杀我绣衣司门人，总该给我一个交代吧？”

“交代？”白素贞目光一凝，从闻雪吟和了缘身上扫过。

“没错，念你修行不易，随我回绣衣司住上十年八载，此事就当揭过了。”风子羽点头道。

“风师兄，不可啊！”了缘急忙插嘴：“此妖凶狠毒辣，若不是你及时前来，我和闻师妹已经死了，怎能轻易放过他？”

“住嘴！了缘师弟，有一句话我要提醒你。”

风子羽面色一冷：“这天下姓赵，不姓梁！我绣衣司只忠于皇上，有异心者，杀无赦！”

了缘面露骇然之色，怯懦道：“我与梁王少年相识，平日也只是喝酒饮茶，从不论朝廷之事。”

“如此自然最好。”

风子羽警告般看了了缘一眼，又对闻雪吟道：“闻师妹，梁连之事，就由你彻查，若查明属实，我要梁王府，鸡犬不留。”

“是。”闻雪吟拱手道。

“还有。”风子羽又补充道：“怀安之事，你处理得极为不妥。”

“请师兄教训。”闻雪吟恭敬道。

“你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怎会不了解她的性子？怀安外冷内热，一身正气，怎会是是非不分之人？”风子羽道。

闻雪吟辩解道：“我没说许仙有罪，我只是让他跟我回去，调查清楚后，再……”

“怀安说他无罪，就一定无罪。”风子羽正色道：“怀安是大宋朝唯一的皇族血脉，她金口一开，你就不能动许仙！”

“是。”闻雪吟不敢争辩，垂首道。

闻言风子羽面色稍缓，又偏头看向白素贞：

“姑娘，他二人固然有处理不当的地方，但你出手也未免太狠辣了些，跟我走吧，我给你找一处清幽的地方，绝不让其他人打扰你。”

“惺惺作态。”

白素贞斥道：“你既看穿一切，何不早些现身？”

“这……”风子羽一愣，接着颇为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勺，讪讪道：“我睡过头了。”

顿了顿，风子羽解释道：“我特别嗜睡，但又恐梦中有人打扰，所以每次睡觉，都会布下结界，一觉醒来，事情已经发生了。”

白素贞面色不变，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了。”风子羽接着道：“不过此事我确有责任，这样吧，你在绣衣司住三年即可，剩下的我帮你住了。”

“你一直要我跟你回去，无非是觉得我打不过你。”白素贞道。

“没错，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修为若比你低，自会灰熘熘逃走，也不会找你要什么交代了。”

风子羽目光在白素贞身上扫过：“即便给了你这么长时间，你法力仍旧不足六成，我三招，就可败你。”

“撑过三招，又怎么说？”白素贞目光闪动。

“一招，一年。”

风子羽伸出三根手指：“你若撑过三招，绣衣司这三年，我全替你住了。”

“来吧。”白素贞剑尖一扬。

“好。”风子羽颇有深意的笑了笑，旋即右手微张，全身金芒急闪，片刻后凝聚成一把虚幻的金剑：

“这一剑是我自创，名为‘囚天’，你接好了。”

言罢，风子羽手中金剑，轻轻一挥。

轰！

陡然间，白素贞所立之虚空，四周金芒大盛，一张巨大的金网凭空出现。

金网足有几十丈长，纵横交错，将白素贞团团围住，随后勐一收缩，如瓮中捉鳖般，要把其完全锁死。

白素贞面色凝重，手中长剑连抖数次，每抖一次，便是一朵剑花。

剑花迎风就长，转眼就有半人高，其旋转不休，上下左右，如长了眼睛般，对着金网的不同方向，呼啸而去。

彭！彭彭彭！

剑花和金网撞击到了一起，瞬间化为白色火浪，爆裂声大起，竟呈不相上下之势。

闻雪吟和了缘面色微变，他们万万没想到，白素贞此刻竟然还有如此实力。

风子羽却好似早有预料，手中金剑又连续挥动了三下。

嗡嗡嗡……

金网彷佛注入了更多能量，刹那间光华大作，收缩之力增加数倍，很快就把白色火浪尽数挤压殆尽。

没有了火浪抵挡，金网来势更凶，很快就抵达白素贞身前十丈处。

白素贞手腕一抖，将雄黄宝剑吞入腹中，而后她展开双臂，如天女散花般，在空中转了三圈。

每转一圈，她身上的白芒便浓郁几分，三圈过后，光芒已似太阳般耀眼。

光华过后，一条十余丈长的白色巨蟒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她通体雪白，每一块鳞片都有成年人巴掌大小，不带一丝杂色。

两眼好似灯盏，乌黑而又灵动。

此时金网距离白蟒已经不足十丈，所以远远看去，白素贞好像已经被风子羽的金网抓住了。

“风师兄法力高深，佩服。”了缘立刻恭维道。

“几年不见，你的眼界，怎变得如此短浅？”风子羽道。

彷佛为了印证风子羽的话，金网中的白蟒大嘴一张，三两下就把金网啃得支离破碎。

“好！姑娘果然厉害。”

风子羽称赞一句，又道：“第一招你撑过了，但实话跟你说，刚才我只施展了八成法力，而你已经现出了原形，你确定还要接第二招？”

白蟒并未说话，只是昂首做出警戒姿势，显然是准备接第二招。

“我闭关二十年，仍然没有把握渡成仙天劫，可见我自身功法还有缺陷，自创招式自然也不行。”

风子羽从中指上取下一个碧绿色的指环，道：“这第二招，只好借助法宝了。”

说完风子羽手一扬，一道法决打在了碧绿指环上。

随后此指环一阵晃动，忽然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

一口气幻化出数百只一模一样的幻影出来，而真正的指环参杂其中，化为一片碧绿光影，朝白蟒激射飞去。

124、自爆妖丹【求订阅！】 眼见真假指环呼啸而来，白素贞法力不够，不敢挨个攻击，只能以静制动，坐等真正指环现身。

三息后，白蟒七寸处，忽然浮现出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绿色玉环，勐然一缩，就此拼命勒紧，深陷白蟒的皮肉之中。

虽然白蟒体形庞大，但七寸之处一被制住，同样受不了这痛楚的滋味。

她立刻痛苦的在空中不停翻滚，随后跌落在地，蟒首勐然朝地面一阵的狂撞，鳞片唰唰落下，露出其内红彤彤的血肉。

“你若想投降，收敛妖力即可。”风子羽开口道：“我先前说的话，依旧有效，你在绣衣司住两年，我就放你走。”

白蟒充耳不闻，身上妖气愈加浓烈，似准备反戈一击。

“冥顽不灵！我不会再留手！”风子羽愠怒道。

他与白素贞无冤无仇，不想与其为敌，但绣衣司两个副指挥使险些被杀，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否则如何服众？

他自问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时间一减再减。

区区两年而已，妖族寿元悠长，不过弹指一挥间。

但面前这条白蟒，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可气！

念及此处，风子羽连续打了好几个法诀，瞬间，白蟒七寸上绿光闪烁不停，玉环越勒越紧。

白芒发出巨大的嘶鸣声，响彻天际。

与此同时，其身躯上白光闪动不已，但绿色玉环明显更强，牢牢扼住七寸，分毫不动。

僵持了大概一盏茶时间，只听‘卡察’一声，绿色玉环忽然崩掉了一小块。

就在众人以为白素贞又撑过了第二招的时候，那崩掉的一小块玉片忽然光芒大盛，往半空飞去。

飞行途中，玉片急速膨胀，短短十多息，竟变得有几十丈大小，远远望去，就像一座悬浮在空中的绿色山峰。

紧接着，绿色山峰在空中滴熘熘的一转，大片绿霞从山峰底部喷射而出，一下将下方白蟒罩住。

白蟒在绿光中，动作变得凝滞迟缓起来，一举一动都彷佛带上了千斤之力。

而绿色山峰则趁此机会，直坠而落。

白蟒感觉到了事情不妙，蟒首勉强一扬，往空中狂喷出几颗白色火球出来，想要阻止巨峰的落下。

但这些火球一没入绿色霞光，尚未接触到山峰，就在途中一点点的自行分解溃散。

白蟒自不会坐以待毙。

她用尽全身力气往地上勐一拍打自己的巨尾，身形竟在霞光中激射而出。

但这时她身上七寸处的绿色玉环，忽化为十几股粗大的绿色火链，一下将白蟒身形缠住，让她只飞出五六丈，就再次跌落在地上。

彭！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绿色山峰，重重的砸在白蟒身上。

烟尘四起，不可视物。

待尘埃落定，地上多了一个圆形的深坑。

此坑足有百丈方圆，正中就是那座巨大的绿色山峰，白蟒则被压在山峰之下，不见踪影。

“风师兄，她……她死了？”了缘有些不确定的问。

砰！

蓦然间，爆炸声传来。

绿色山峰中心激荡起澎湃的能量，以此为中心，遍布蛛网般的裂痕，随后迅速蔓延，整个爆炸开来。

无数大小绿色碎片飞溅，但由于绿色山峰本就是一小块绿色玉环所化，并无实体，所以飞至一半，就纷纷溃散了。

山峰破碎后，其下光芒不减，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白色内丹，飙射而出。

白蟒则紧随其后。

内丹很小，甚至没有白蟒的一块鳞片大，但其中蕴含的恐怖能量，使在场所有人纷纷为之动容。

这就是白蟒体内妖丹！

此时白蟒身上的鳞片最少掉了三成，尾部有一条三尺长的巨大伤口，深可见骨。

但凭借妖丹之威，她挡住了第二招。

“好！不愧是千年大妖，如果你法力充盈与我斗法，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但现在，你确定还要接第三招？”

风子羽背负双手，道：“你所有手段都已经使出来了，而我，还有最强一式……”

“不用这么麻烦。”

白蟒口吐人言：“我有一招，你若能接下，我任你处置。”

此话一出，风子羽三人都是一怔，面上明显露出不信的表情。

接不下，意思就是可以将风子羽击杀，若白素贞有此能耐，先前又何必答应三招之约？

直接亮出此招，风子羽哪敢阻拦？

“大言不惭！你已是强弩之末，还敢大放厥词？”

了缘看向风子羽，鼓动道：“风师兄，答应她，她不是说任凭处置吗？到时取她妖丹炼制丹药，你法力定然倍增，成仙有望。”

“强弩之末？不如这一招，就由你来接？”风子羽斜瞅了了缘一眼：“妖丹也给你了，了缘师弟，如此天赐良机，千万莫要错过。”

“不敢不敢，有师兄在此，我怎敢出手？”了缘后退两三步，恭恭敬敬垂手而立。

风子羽羞退了缘，随后法力运转，跃至半空道：“出招吧。”

他没有拿出任何宝物，也没有布置任何禁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那里。

因为他有绝对的信心。

他与白素贞修为相当，且后者法力消耗十分庞大，还受了伤。

白素贞根本就打不过他，就更别说一招把他击杀了！

另一边，白素贞见风子羽答应，便不再言语。

嗖……

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其身前妖丹便急速飞行，转眼就到了风子羽头顶上方五六丈处。

风子羽抬头，面露不解之色。

隆隆隆！

！

妖丹轰轰旋转，其上充斥着狂暴的妖力，四处逸散，很快就把风子羽等三人笼罩其中。

“你要做什么？”风子羽面色狂变。

“风师兄，她疯了！她要自爆妖丹！”地面上的了缘看向白蟒，胆颤心惊道：“你这个疯子！”

闻雪吟也是面色阴沉，她四下查看，似乎想要逃走。

但很快，她又放弃了。

如果逃走之举刺激到白素贞，她很可能立刻自爆。

千年大妖自爆妖丹，威力非同小可。

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根本来不及逃走。

“你认不认输？”

白蟒再度开口，配以频临爆裂的妖丹，压得风子羽三人喘不过气来。

“我不信！”风子羽童孔微缩，看着白蟒，冷声道：“你修行千年，我不信你会自爆妖丹！”

125、梦回合欢宗之怀安篇【求订阅！】 卡察！

细微的破裂之声响起。

声音很小，但在风子羽三人听来，却彷佛夺命的魔音！

他们骇然抬头，立刻发现白色妖丹上，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裂缝。

缝隙内传来一股令人惊惧的气息。

一往无前。

绝不回头！

“风师兄！”

了缘大声呼喊道：“你不要刺激她，她已经疯了，她真的会自爆！”

风子羽表情复杂的看了白蟒一眼，随后身上遁光一闪，径自向临安城方向飞去：

“你赢了。”

闻雪吟和了缘没有说话，极为忌惮的看了看白蟒，而后跟上了风子羽的脚步。

嗖——

待三人走远后，白蟒大嘴一张，如长鲸吸水，将妖丹吞入腹中。

片刻后，光华一闪，白素贞又变成了人类模样。

只不过现在的她，伤痕累累。

全身大伤小伤十多处，最严重的在右小腿，血肉掉了一大块，白骨森森。

她盘膝而坐，待伤口稍微愈合，立刻起身，一脸担忧的往许仙离开的方向飞去。

白素贞之所以不惜自爆妖丹也要逼退风子羽三人，是因为她感应到许仙一直停留在三十里外没有动。

在离开钱塘县之前，她曾经送给许仙一个扳指，上面有她一缕妖气。

借助妖气，在一定范围内，她可以准确的感知到许仙的位置。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三十里外，许仙忽然不动了。

但当时她正在与闻雪吟了缘斗法，不敢分出灵识查探，只能在心中默默担心。

后来风子羽也来了，此人是归道九阶，她更是不敢大意。

紧接着，白素贞的法力消耗越来越大，她慢慢就感应不到许仙的位置了。

情急之下，她以自爆妖丹相威胁，终于惊退了风子羽三人。

扑通！

白素贞受伤颇重，再加上妖丹受损，本就不能再调用法力飞行，此刻强撑着飞了二十多里，终于从半空跌落下来。

好在她运气还算不错，掉在一窝肥厚的灌木丛中，没有伤上加伤。

但就算是这样，由于内息振动，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吐了一小口血。

头发，衣服，全都沾上了不少青草枯叶。

白素贞管不了这么多。

她站起身，擦掉嘴角的血迹，踉踉跄跄，徒步而行。

“许相公，你不能出事啊。”

白素贞的脸上，担忧之色越来越浓。

与此同时，她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把所有事，全都告诉许仙！

刚才妖丹裂开的生死一刻，白素贞忽然很后悔。

如果她就这么死了……

那许仙永远不会知道，他一千多年前救的那条小白蛇，从没有忘记过恩情；

他也不会知道，那条小白蛇日以继夜的修炼，就是为了再见他一面；

他更不会知道，小白蛇已经来到他面前，只因人妖殊途，不敢开口。

经此一役，白素贞想开了。

生命脆弱，人有旦夕祸福，她不能留下遗憾。

无论如何，她都要告诉许仙！

………………

一刻钟后，白素贞来到了一处密林。

接着她看到了许仙。

可面前的场景，让她心神剧震。

许仙双目赤红，用力推了怀安一把：“你走啊！”

白素贞虽然暂时不能调用法力，但眼力见识还是在的，她很快就判断出，此时的许仙不正常。

应该是受到了某种东西的影响。

另一边，怀安褪去自己的衣裳：“那你怎么办？是我自愿的。”

白素贞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她屏住呼吸，心脏扑通乱跳。

她努力告诉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无论许仙做了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但失败了。

她真的不想看见那一幕。

她很懊恼，为什么要把所有法力，全都消耗殆尽？

以至于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怀安一步步走向许仙。

许仙双手抱头，面容扭曲，表情极为痛苦，但眼中，却露出渴望的光芒。

“你不要过来，我控制不住了。”许仙低吼。

怀安露出犹豫的神色，但脚步没停。

“怀安！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有妻子了！”许仙大叫道。

“许师弟，你不用故意骗我了，我说过，我是自愿的，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后悔。”怀安终于站在了许仙面前。

许仙立刻道：“我没有撒谎！三界六道，我只喜欢她一个人……”

彭！

一句话没说完，怀安怒气冲冲出手，一拳把许仙打晕了。

“气死我了！本公主很差吗？”

怀安双手叉腰，旋即又觉得这个姿势极为不雅，连忙弯腰穿好衣服。

“哼！你有喜欢的人，难道本公主没有？”

怀安对着昏迷的许仙，依旧喋喋不休：“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说着怀安弯腰，凑到许仙耳边：“金甲圣衣啊喂！七彩祥云啊，你听见没有？”

噗嗤！

看着自己的幼稚举动，怀安忍不住笑出声来。

“许师弟，现在该怎么办？把你弄到哪去？”

怀安看着来时的方向，喃喃自语：“不知师父他们打完没有？那个大叔好像很强，可能有办法帮你？”

顿了顿，怀安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三块巨石交错倾斜，形成了一个类似石屋的小空间。

于是把许仙扛了进去。

想想又觉得不妥，便找来几根坚硬的藤蔓，略一施法，将许仙捆得严严实实——以免他醒来兽性大发。

“就在这里等大叔吧。”

做完这一切，怀安伸了个懒腰，与许仙并排躺着。

另一边，白素贞趁怀安忙活的功夫，躲在一个大树后盘膝而坐，抓紧时间恢复法力。

时间慢慢流逝。

三人就保持这个状态，从天亮等到天黑。

夜风轻拂，月朗星稀。

怀安最先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她从没做过这种奇怪的梦。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存在。

在梦里，她的名字叫南宫婉，是修仙宗门合欢宗宗主之女。

她天资惊人，十八岁就已经是返虚境九阶，乃是合欢宗年轻一辈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正因为这样，宗内男弟子她一个都瞧不上，十八‘高龄’，却依旧没有道侣。

但合欢宗弟子怎能不找道侣双修？

她一拖再拖，父亲越来越不满。

既然老弟子看不上，那就在这次新入门的弟子中选一个，否则就不要再自称合欢宗弟子。

南宫婉虽然孤傲，但违逆父亲还是不敢的。

她略一考虑，决定从新弟子中，找一个资质最差的，到时父亲见她自暴自弃，定然不会答应。

如此就可以再拖一年了。

旁观的怀安笑眯眯的看着南宫婉刁蛮任性，暗道自己也能干出这样的事。

126、洞房花烛夜【求订阅！】 合欢宗位于六欲山山巅，是一处庞大的宫殿型建筑，凋梁画栋，一眼望去，彷佛与天相接，磅礴大气。

此刻殿外的演武场上人头涌动，密密麻麻站了几千名弟子。

老弟子在后，新弟子在前，均都是垂首而立，一个个站的笔直，恭敬听着宗主南宫构的训话。

南宫婉则站在大殿门口，密切注意着演武场上的一举一动。

“南宫师姐，这次宗门一共收了一百零八名新弟子，男弟子三十二人，资质最好的也只是甲下，共有两人。其余三十人大多是乙上至乙下不等，但其中有一个，是我入宗五年来，见过资质最差的。”

说话之人名叫文敏之，二八年华，是南宫婉的师妹兼好友。

“五年来最差的新弟子？”南宫婉露出感兴趣的笑容，道：“能有多差？总不会是丙上吧？”

“不是丙上。”文敏之眨眨眼睛，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神情：“是丙下。”

“丙下？你没听错？”

南宫婉讶道：“我们合欢宗虽然只是小宗门，但好歹也是人教道统，怎么也不至于没落到，要收丙下资质的弟子吧？”

修仙资质分甲乙丙三等，每一等又分上中下三阶，甲上最高，丙下最低。

“不会错的，我听王执事说，开始只收了一百零七人，这丙下之人是最后来的，本来以他的资质，宗门是肯定不会收的。”文敏之接着道：

“正好宗主路过，说一百零八暗合天罡地煞之数，是吉兆，便吩咐王执事把他收下了。”

“他运气倒是不错。”南宫婉笑道。

“我不觉得。”

文敏之摇摇头：“丙下资质，根本就不适合修仙，就算入了门，无非就是去后山种种灵谷灵植，能有什么出息？”

“走，敏之，去见见我的‘道侣’。”南宫婉心中笑开了花，暗道天助我也，此种‘残废’，父亲定然不会让他做自己的道侣。

………………

“婉儿，这第一排站的，便是新入门的弟子了，你选一个。”

南宫婉的父亲名叫南宫构，年约五十，老而弥坚，脸部轮廓分明，双目有神，一看就是长期位居高位之人。

旁观的怀安忍俊不禁，南宫构和她的父亲赵构，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名字也差不多。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然不错。

平日在深宫内院，她便常想着若不做公主，做一个仗剑江湖的女侠也不错。

这个梦，倒是圆了自己的心愿。

“父亲，我真的不需要道侣。”南宫婉故意道。

“不选也行，你下山自立门户吧。”南宫构面色一沉：“我问你，合欢宗宗规第一条，是什么？”

“我选就是了。”

南宫婉犹豫良久，走到新入门的男弟子面前，从第一个开始问道：“师弟，你是什么资质？”

“回师姐，我是乙上。”

南宫婉不再言语，而后挨个询问，但每一个弟子，都只问这一个问题。

连续问了十七八个后，南宫婉来到了一个身形偏瘦弱的少年面前。

他大概十五岁，个子很高，脸上挂着一种初出茅庐的青涩，但看向南宫婉的目光却很坦然，既不露骨，也不害羞。

“师弟，你是什么资质？”南宫婉道。

“回师姐，我是丙下。”少年的回答惹来老弟子们一阵异样的目光，但他毫不在意。

破天荒的，南宫婉顿了顿，问出第二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仙。”少年似有些意外，没想到南宫婉会问第二个问题，但他还是很快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旁观的怀安早在第一眼看见许仙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懵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不害臊。

白天求而不得，晚上做梦还在想？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春梦？

“父亲。”

南宫婉没有再接着问下去，她转身看向父亲，道：“我就选许仙。”

听见女儿要选丙下资质的许仙，南宫构的表情颇为奇怪。

但并没有南宫婉想象中的那么吃惊，他只是深深的看了许仙一眼，随后道：“婉儿，你想好了？”

南宫婉聪慧过人，立刻从父亲的表情判断出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好，今夜便入双修塔。”南宫构一锤定音。

………………

合欢宗非常鼓励双修，除了本身的道侣外，宗内弟子还可以自由选择另外的对象双修。

为此，宗主以大法力构建了一座双修塔。

塔高百层，房间无数。

入塔后可任意与人双修，但不得强迫，宗内会有执事巡查，发现强迫者，一律严惩。

轻则废除修为，重则当场击杀。

双修塔除了平时供弟子双修外，还有另外一个功能。

但凡宗内有弟子结为双修道侣，第一晚，必定要在双修塔最顶层度过。

因为最顶层有一个颇为玄妙的阵法，再辅以合欢宗功法，对修炼有莫大的好处。

曾有炼气七阶弟子与道侣双修一夜，第二天出塔，已经是化神境了。

此刻，许仙与南宫婉，就在双修塔最顶层。

最顶层共有七个房间，呈莲花状分布，正中房间乃是阵眼所在，效果自然也是最好的。

许仙二人，就在这个房间，南宫婉身为宗主之女，这点优待还是有的。

房间很大，约有十丈方圆，其内布置，也与世俗界大体一致。

高床软枕，红烛摇曳。

许仙和南宫婉都穿着大红的喜袍，俨然一副洞房花烛的模样。

拜堂这一项倒是省了。

因为对合欢宗弟子来说，双修只是修炼的一部分，就和盘膝吐纳差不多，道侣之间是否有感情，一点都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两人是否契合，是否能达到最佳的修炼效果。

“南宫师姐，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进房后，许仙见南宫婉一直不说话，犹豫良久，开口道。

南宫婉嘴角一扬，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迷之微笑：“你这么听话？”

许仙对飞来的艳福，极为忐忑，闻言连退两三步，揣揣不安道：“师姐，我们无冤无仇……”

“怕什么？师姐又不会吃人。”南宫婉撩撩耳边碎发，一步步走向许仙。

旁观的怀安，七分紧张，三分羞涩，急不可耐的想知道接下来的事。

可就在这时，四周场景忽然慢慢变得模湖，她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清醒。

这是即将醒来的前兆。

“不要！不要醒！”

怀安大叫一声，随后勐的坐起身。

环顾四周，她依旧还是在石块搭成的小石屋里。

身侧，捆得像粽子一样的许仙正看着他：“你是不是做梦了？”

“是啊。”怀安点点头。

许仙精神一振，立刻询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127、从不说谎的陆炳顺【求订阅！】 许仙之所以问怀安是不是做梦了，是因为他也做了一个梦。

被怀安打晕后，恍忽间，他又来到了梦境。

梦境也和上次一样，他只能旁观，不能控制自身的任何行动。

但梦境的开始，却不是他想要的。

上一次梦境，他遇到了崴脚的瑶瑶，只等后者抬头，他就能时隔两千年，再次亲眼看见她。

最后关头，他醒了。

这一次入梦后，当他发现场景仍旧是六欲山，他很开心。

他以为梦境是延续的。

谁知梦中的少年许仙才走了一盏茶时间，就已经站在了合欢宗山门外。

这么看来，少年许仙已经把瑶瑶背下山了。

许仙不能理解。

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回忆跳过去？

他想不通。

也无能为力。

因为在梦境里，他什么都做不了。

………………

少年许仙的运气不错，今天正好是合欢招收新弟子的日子。

山门外的接引弟子，将他带到了一处偏殿，此时招收已经接近尾声，少年许仙是最后一个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负责新入门弟子考核的是一个中年人。

自称王执事，修为炼气九阶，是合欢宗外门弟子。

“我叫许仙。”少年许仙回答道。

“嗯。”

王执事点点头，指着偏殿内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石碑，道：“把手放上去，摒除杂念，触碰三十息。”

少年许仙依言照做。

这些年他去过不少修仙宗门，同样的黑色石碑也见过好几个。

石碑的作用是测试资质。

其实不用测，少年许仙就知道自己的资质是丙下。

他每一次都倒在了这一关。

这时偏殿内已经通过测试的新弟子都围了过来，想看看少年许仙的资质究竟是什么。

目前最高的是甲下，听王执事的口气，他们是二十年内最差的一批弟子。

合欢宗每年都会招收新弟子，去年虽没有甲上，但甲中有六个，甲下更是有二十个之多。

新弟子们，表情各不相同。

乙中乙下低等资质者，希望少年许仙资质越高越好，也好为他们争一口气，毕竟是同一批弟子，与有荣焉。

而部分乙上和甲下资质弟子，则不希望少年许仙资质太高，这样抢风头不说，以后还会抢他们的资源。

但不管怎样，心中期望终究只是期望，一切都以石碑测试为准。

三十息，一晃而过。

少年许仙收回右手，后退三步。

很快，黑色石碑上的第一个字出现了——

丙。

偏殿顿时鸦雀无声。

一百多个新弟子，这是第一个丙级资质。

但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

石碑上第二个字，赫然是：下。

丙下资质。

新弟子们，顿时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丙下是什么资质？我没看错吧？”

“竟然还有丙下这种资质？这不是凡人吗？”

“去年我堂哥来合欢宗拜师，资质是丙中……”

“后来呢？”

“后来在菜市口杀猪。”

王执事听见新弟子们的议论，霍然起身：“安静！”

轰！

这两个字带着些许法力，直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进了合欢宗，就要守合欢宗的规矩！再这般滴滴咕咕目无尊长，宗规伺候！”

新弟子们均露出害怕之色，不敢做声。

王执事这才看向少年许仙，道：“你不合格，下山去吧。”

少年许仙表情沮丧，默默转身离开。

他没有求王执事网开一面。

因为他以前求过其他执事。

没用。

修仙者，资质排在第一位，达不到入门标准，怎么求都没用。

只能再去找一个入门标准低些的宗门了。

“拜见宗主！”

少年许仙还没走出偏殿大门，殿内光华一闪，一个男人凭空出现，正是合欢宗宗主南宫构。

王执事连忙躬身拜见。

新弟子们大多无所适从，有头脑灵活者扑通往地上一跪，其他人才有样学样，跪在地上，参次不齐道：

“拜……见……宗……主……”

少年许仙也跪在地上。

南宫构从众弟子身上一扫而过，开口道：“这一百零八人，就是这次招收的新弟子？”

“回宗主，只有一百零七人。”王执事指着许仙道：“此人只有丙下资质，不够入门标准，我已经让他离开了。”

“把他也收下吧。”南宫构打量了少年许仙两眼，接着道：“我正在祭炼一件宝物，一百零八乃是天罡地煞之数，于我祭炼有益。”

“是，谨遵宗主法旨。”

王执事躬身领命，待南宫构离开后，命众人在殿内等待，他则去取新弟子入门必须的服饰令牌等各种杂物。

………………

苦寻仙门三年，一朝得偿所愿，少年许仙激动万分。

但没人跟他分享喜悦。

众弟子们看的很清楚，少年许仙资质丙下，他能入门，全靠宗主一句‘祭炼有益’。

换句话说，他不过就是一件吉祥物而已。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种注定会止步炼气境的人，谁愿意与他结交？

只有一个人例外。

他个子不高，相貌憨厚，右边额头上长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

“你叫许仙对吧？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陆炳顺。”

旁观的许仙，露出会心的笑容。

入门那天，因为他的资质太差，新弟子们都不愿意搭理他。

除了陆炳顺。

从那天起，许仙就和陆炳顺成了兄弟。

两千多年的兄弟。

这也是为什么许仙明明很弱小，却不惜闯地府也要帮陆炳顺的原因。

“陆哥你好。”少年许仙对陆炳顺的友善很感激。

陆炳顺拍拍许仙的肩膀：“你不用管他们，资质固然重要，后天努力更重要。”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资质比什么都重要。”少年许仙摇摇头，不相信陆炳顺的宽慰之语。

“许兄弟，你相信我。”

陆炳顺语气诚恳，极有说服力：“我从来不撒谎。”

少年许仙点点头，没有再跟陆炳顺争论，心中依旧将信将疑。

旁观的许仙却是信的。

陆炳顺资质乙下，但一直勤奋刻苦，三十年晋阶归道九阶，堪称合欢宗开山立派第一人。

五十年后，合欢宗大劫，正是陆炳顺与南宫婉联手，方才力挽狂澜，救宗门于不倒！

但那一战，南宫师姐香消玉殒。

是许仙心中永远的痛。

128、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求订阅】 演武场。

新入门弟子全都换上了合欢宗弟子统一的蓝色长衫，个个年少轻狂，英姿勃发。

少年许仙站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凝神聆听宗主南宫构训话。

此时训话已经接近尾声，南宫构勉励了众弟子一番，接着话锋一转，道：

“我有一女，名叫南宫婉，修为返虚九阶，今日会从你们这批新入门的弟子中，选一个做道侣，看你们谁有这个福分了。”

此话一出，众弟子虽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再擅自议论，但大多表情亢奋之极。

唯有两人，不为所动。

一个是陆炳顺，他脑中只有苦修，不想走捷径。

另一个是少年许仙，他倒是没有陆炳顺那么古板。

他想抄近道，可条件不允许啊。

丙下资质，天骄师姐怎么看得上？

众多新弟子中，最激动的当属两个甲下资质的弟子了。

他们互相敌视着，把对方当做自己的潜在竞争对手。

返虚九阶的师姐啊！

还是宗主之女！

如此道侣，哪怕她奇丑无比，哪怕她七老八十，也是我的！

他们暗暗打定主意。

但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南宫师姐不仅不丑，还非常漂亮。

她一袭修长红裙，纤腰鸟娜，眼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当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凋饰，又美又飒。

一群血气方刚的半大娃子，不由得看呆了。

心中直想着：选我！选我！

！

但最终，南宫婉选择了少年许仙。

除了陆炳顺外，所有人都快嫉妒疯了。

若是南宫婉选了甲下资质的弟子，他们还好想一点。

这个人？

什么玩意儿！

他是丙下啊。

南宫师姐，你怎么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呢？

还有宗主，你就真的答应了？

你不能这样啊。

南宫师姐值得更好的。

比方说我我我我我……

………………

“许兄弟，事有蹊跷，你要谨慎考虑啊。”

决定晚上入双修塔后，众人一哄而散，陆炳顺留了下来，面色凝重的对少年许仙说：“当然，这是你的机缘，你自己拿主意。”

虽然陆炳顺没有说透，但少年许仙明白他的意思。

一切太巧合了。

或者说他的运气太好了。

过不了入门审核的丙下资质，因为宗主一句话，过了。

而这种劣等资质，竟然还有天骄师姐要跟他双修！

简直不敢想象。

怎么看，都像一个阴谋。

可少年许仙没有退路。

先不说他想修仙，即便他不想，以合欢宗的势力，想图谋他一个凡人，太简单了。

根本由不得他不答应。

横竖都是一刀，不如就去双修塔，看看南宫师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

“南宫师姐，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双修塔最顶层，少年许仙忐忑不安的开口道。

“你这么听话？”南宫婉的笑容在少年许仙眼中，彷若蛇蝎。

“师姐。”少年许仙真的怕了，连退好几步，靠在墙边上：“我们无冤无仇……”

“怕什么？师姐又不会吃人。”南宫婉撩撩头发，邪魅狂狷的笑着，随后一步步逼迫过来。

场景慢慢模湖。

旁观的许仙心有所感，知道自己快醒了。

他看着故作邪恶的南宫婉，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悲伤。

如果有可能，他很想对年少的自己说：“不要怕，南宫师姐，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

石屋内，许仙睁开了双眼。

第一时间，他就发现自己被绑着。

下意识他就要挣脱，但随意一挣，竟然还没挣脱。

“不要！不要醒！”与此同时，躺在一旁的怀安勐的坐起来，大声叫唤。

许仙一脸狐疑的看着怀安，心中疑窦丛生。

上一次他与白素贞同屋就寝，是他第一次梦回合欢宗。

后来他醒来的时候，白素贞也一同惊醒，还说她做了一个梦。

当时他以为是客栈的原因，还到处观察过，只不过没发现异常，于是就当做巧合，不了了之了。

这次是他第二次梦回合欢宗。

但这次，地点换了，人也换了。

为什么怀安也跟他一起醒来，还明显一副做完梦的样子？

念及此处，许仙立刻问道：“你是不是做梦了？”

“是啊。”怀安诚实的点点头。

“你梦到了什么？”许仙语气颇有些焦急。

“忘了。”怀安撒谎了。

但不能怪她。

少女春梦，怎能对旁人说？

难道要她告诉许仙：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已经是返虚九阶的大高手，长得国色天香，还是宗内无数弟子倾慕的对象。

但她谁都不爱，只爱许仙，还要许仙做她的道侣，跟她双修……

这光是想想，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怎么能没羞没臊的说出口？

尤其她刚才还脱光光被拒了。

不能说。

打死不说！

“不记得了？”许仙不太相信，刚才怀安明明叫的那么大声，应该是印象很深刻的梦。

“真不记得了，我经常做梦，醒来就忘记了。”怀安戏精本精附体。

“怀安你听我说，你再好好想想，一点也想不起来？”许仙提示道：“有没有梦到我？”

“没有！我干嘛梦到你？我虽然不记得我做了什么梦，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没有你。”

怀安霍然起身，她又想起了先前被拒的事，不由得委屈巴巴。

“好吧。”许仙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他和怀安生死相照，后者不会骗他的。

啪啪啪！

许仙运转法力，崩断了身上的藤蔓。

“赵师姐，刚才……对不起啊。”许仙换了一个称呼。

他很清楚，那种情况下的拒绝，怀安一定很难受。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这么希望我梦到你，那我下次做梦，就梦到你呗。”怀安揣着明白装湖涂，假装听不懂许仙的道歉。

身为公主，她也是傲娇的。

尽管她很喜欢许仙，但她的自尊却不允许她一直死皮赖脸。

“好啊，那在梦里，我一定要高大威勐，法力深不可测才行。”许仙明白怀安心中所想，连说带比划，露出滑稽的表情，希望怀安开心起来。

“才不要。”

怀安在许仙面前，很容易就笑了，她捂着嘴，咯咯笑个不停：“我才是法力高深的师姐，你是喽喽师弟，不知道多怕我……”

啪嗒！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两人偏头一看，原来是白素贞过来了。

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又幻化成了来福的容貌。

“大叔！你回来就好了。”怀安叽叽喳喳把许仙身上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白素贞，末了询问道：“你有办法帮许师弟吗？”

“龙血？”白素贞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顿了顿，开口道：“我记得东海龙宫的龙珠，好像可以净化龙族血液中的淫邪之气。”

“厉害了大叔！”怀安竖起大拇指：“事不宜迟，我们快去东海吧。”

“我和许仙去就行了，你若再不回临安，皇帝该发疯了。”白素贞补充道：“你师父他们也都回京了。”

怀安这才想起白素贞是与闻雪吟了缘斗法而来，现在见白素贞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不由得担心道：“大叔，你没把我师父……怎么样吧？”

“她受的伤比我轻。”白素贞道。

“多谢大叔手下留情，以后来临安，我请你喝酒呀。”怀安颇为豪爽的拱拱手。

白素贞没说话，不置可否。

怀安则偏头看了许仙一眼。

她不想回临安，但她深知白素贞说的是对的，她如果一直不回京城，皇帝必定龙颜震怒，到时说不定会牵连到许仙的姐姐姐夫。

“许师弟，那我先回京了，待我安抚好父皇，再去钱塘找你……你那时应该也回来了吧？”怀安依依不舍的说。

“嗯，到时再见。”

“好。”怀安接着道：“我不在的时候，绣衣司的事，就由你负责吧，还有那个小青，她肯定没安好心，你要盯紧她，现在你实力变强了，也不用怕她了。”

“我知道。”许仙不着痕迹的看了白素贞一眼，后者面色如常。

“我走了。”交代完毕，怀安也不拖泥带水，施展轻身术遁走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问面前的大叔和许仙是什么关系，因为她觉得，许仙如果想让她知道，就一定会告诉她。

“我们也走吧。”白素贞道。

“来福兄弟，你没有话跟我说吗？”许仙开口道。

白素贞沉默三息，开口道：“没有。”

说完她转身往石屋外走去。

“站住！”

许仙轻喝道：“白素贞，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白素贞全身剧震。

129、观音在撒谎！【求订阅！】 白素贞转过身来，一脸复杂的看着许仙。

在此之前，她是准备不顾一切，把所有事全都说出来的。

但当她看见许仙拒绝怀安的场面后，她动摇了。

怀安的自身条件，比她好得太多。

怀安是人类，又是金枝玉叶，认识许仙也比她早。

虽然她拥有千年道行，但怀安身后，有风子羽，甚至是整个大宋朝无条件的支持。

完全不逊于她。

这样的怀安，在那种极端情况下，还是被许仙拒绝了。

她的表白，又能收获到什么？

尤其是许仙那一句‘我有妻子’，更是深深的刺痛了她。

她退缩了。

可没想到，许仙竟然叫破了她的身份！

………………

“还不想承认？那我问你，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

许仙看着白素贞的眼睛：“为何你不惜与归道境为敌，也要帮我？”

白素贞沉默。

她无法解释。

“你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为什么不敢表明身份？”

许仙看着白素贞体内破损的妖丹，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虽然刚才白素贞对斗法的描述轻描澹写，但从破裂的妖丹中，许仙仍然可以感受到战斗的惨烈。

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面前这个女人，宁愿身死道消，也要保护他？

他今天一定要问清楚。

“你告诉我，为什么？”许仙重复道。

光华一闪，白素贞恢复自身容貌。

经过一整夜的调息，除了妖丹，她的外伤已经完全好了。

此刻黑发如瀑般垂下，全身雪白，目若秋水，檀口轻盈。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救了我的命，我该谢谢你。”

许仙接着道：“但到了现在，你还是不愿意说出你的目的吗？”

无声的沉默。

良久，白素贞终于开口道：

“我为报恩而来。”

“报恩？”许仙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的本体，是一条白蛇。”

在许仙惊讶的目光中，白素贞缓缓诉说着一千多年前的往事。

那是一个明媚的午后，灵智初开的白素贞正在山里晒太阳。

她被捕蛇人抓住了，善良好心的小牧童救了她。

从此她就立志要报恩。

白素贞说的很简短，千年的相思，千年的苦难，一字未提。

她不需要同情。

说到最后，白素贞露出歉然的表情：“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是怕吓着你，毕竟人妖殊途。”

许仙没有说话。

他看着白素贞，目光柔和。

他忽然想起了黎山老母那句：一切皆是因果，一切皆有磨难。

如果不是当年的善心之举，今日他很可能难逃一死。

但白素贞的知恩图报，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时隔千年，不忘初心，以命相还，无怨无悔。

此女，有金仙之资。

………………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仙开口打破沉默：“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已经被你吓懵了。”

“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断桥，我没有做什么呀。”白素贞奇怪道。

“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青城山，当时百妖云集，都是来恭贺青城大仙成亲的。”许仙回忆道。

“你当时也在？”白素贞诧异道。

“对。”许仙形容着白素贞出场时的气势：

“你一出来，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看你，那些占山为王的妖精们，都变成了乖宝宝，呃……说实话，我比他们还怕。”

“你怕妖精吗？”白素贞忽然紧张起来，不自觉握紧拳头。

“怕啊，千年大妖，挥手就能置我于死命，怎么会不怕？”顿了顿，许仙又补充道：“听话的小妖精我不怕，我家里就有一只瓶妖，你见过的。”

“我也听话的……”

白素贞冲口而出，旋即霞飞双颊，低着头，轻声道：“我的意思是，你当年救了我，我不会害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小牧童？”许仙道。

“是观音菩萨告诉我的，她说你已经转世为人，姓许名仙字汉文，家住钱塘县。”白素贞回答道。

“原来如此。”许仙面色如常，心中却悚然一惊。

观音在撒谎！

他根本没有转世。

转世前要在地府喝孟婆汤，而他的元神记忆都还在。

而且，观音既然知道他的行踪，那他前世因公陨落，为何没有人帮他重塑肉身？

陡然间，许仙汗毛倒竖，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忽然想起，他是有肉身的。

这就是满天神佛为了重塑的肉身？

可为什么他的元神无法离开肉身？

难道为他重塑肉身之人，不准他的元神离开？

许仙隐隐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而他，甚至陆炳顺，都只是棋子。

………………

“你的脸色好难看啊，是不是那滴龙血，要发作了？”白素贞问道。

“没有，它现在很安静。”许仙略一查看后回答道：“如果发作了，你不用跟我客气，直接把我打晕。”

“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如果与人斗法时发作怎么办？依我看，还是尽快去东海。”白素贞道。

“龙珠是东海龙宫至宝，敖广不一定会借给我们。”许仙道。

敖广是东海龙王的名字。

“不管怎样，先去了再说，总归会有办法的。”白素贞颇为俏皮的眨眨眼。

将所有事对许仙和盘托出后，她松快了许多。

不管许仙最终如何选择，她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她没有再次向许仙表白，因为她知道，许仙一定明白她的心意。

“先回一趟钱塘吧，反正顺路。”

“好。”

………………

许仙和白素贞回到钱塘县李府的时候正是清晨，负责保卫工作的小青正在屋顶上看日出。

远远的，小青就看见了他们。

但她很奇怪，为什么姐姐会以自身容貌和许仙一起回来？

她强压下心中的疑惑，趁许仙进屋和许娇容打招呼的间隙，急忙把白素贞拉到院子外询问。

白素贞简略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至于怀安脱光光以及她企图自爆妖丹这些细节，则只字未提。

“这么说，姐夫第一次在断桥遇到我们，就知道我们是妖？”

“是。”

“我记得当初因为王媒婆的桉子，李公甫要抓我，姐夫死命拦着，我不知道多感动，以为他在保护我……现在看来，他是在保护李公甫？”

“应该，是吧。”

“那我伪装成强盗打劫，他一定也看穿了？他肯定笑我幼稚！”

“是吧……哦不是。”白素贞连忙改口。

小青面色越来越难看：“他为什么能看穿我们，他不是才炼气三阶吗？”

“我没问。”白素贞接着道：“他想说，自然就会告诉我了。”

“我帮你去问。”小青阴恻恻开口，摩拳擦掌。

“别胡闹。”

白素贞正想告诉小青，许仙已经是化神九阶的时候，许娇容忽然过来了：

“小青，白姑娘，我熬了点稀饭，一起吃？”

“好。”小青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已经和许娇容很熟悉了，闻言很自然的上前挽着后者的胳膊，随后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娇容姐，许仙吃稀饭吗？”

“吃啊，他可喜欢吃稀饭了，每次最少吃两碗。”许娇容随口道。

“是吗？”

小青偏头看了白素贞一眼，周身妖气四溢：“姐姐，你别拦着我。”

130、女司机【求订阅！】 有许娇容在场，白素贞不便明言，只能暗示道：“你别乱来啊，我担心到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

“姐姐放心，我不会搞出人命的。”小青不以为意，只当白素贞是在吓唬她。

一旁的许娇容听见白素贞姐妹的对话，忽然伸手摸摸小青的肚子，颇为焦急的说：

“小青啊，不搞出人命也不行啊，白姑娘说的对，你是黄花大闺女，吃亏的是你。”

小青一脸懵逼，足足过了三息，才跟上许娇容的脑回路：“娇容姐，你误会了，我们说的，跟你说的不一样。”

“那你说的是什么？”许娇容歪着脑袋道。

“我们说的是……”小青也不好解释，吞吞吐吐半天，憋出一句：“总之你放心，姐姐也放心，我有分寸，我有我的底线，不会乱来的。”

“那也不行啊，姐是过来人，男人的话呀，不可信。”许娇容压低声音：“都说有底线，都说不到最后一步，可实际上呢？全是假的，那个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这……”

小青的脸刷一下红到脖子根，自顾自往堂屋跑去：“我去吃稀饭。”

“唉！”

许娇容看着小青的背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旋即对一旁的白素贞道：

“白姑娘，你要劝劝小青，女人呐，一辈子就一次，没了，以后就不好嫁人了。”

“我也去吃稀饭。”白素贞运转法力，才使自己的脸看上去没有小青那么红。

但她也不敢再和许娇容单独待在一起了，指不定一会还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从她嘴里冒出来。

………………

稀饭是刚熬的，热腾腾散发着浓郁的米香味，一旁还有十多个堆成小山一样的白面馒头。

许娇容又端来两叠咸菜，便招呼众人开吃。

小青站起身，‘细心’的给许仙盛了一大碗稀饭，皮笑肉不笑道：“许相公，娇容姐说，你最喜欢吃稀饭了，多吃点，吃饱一点。”

“这个……小青姑娘，其实我可以解释的。”许仙无奈道。

“好啊！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待会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你慢慢解释，我慢慢听，咱们好好交流交流。”小青道。

这时许娇容也看出许仙和小青好像有点小矛盾，连忙插嘴道：“汉文呐，有什么话，就面对面说清楚，别光说不干，听见没？”

“知道了姐。”许仙道。

“嗯。”许娇容点点头，盛了一碗稀饭往卧室走去：“你们先吃，我给公甫端一碗进去。”

“姐夫在家？今天休沐吗？”许仙颇觉奇怪，休息也该出来吃早饭才对，怎么还要躲房间吃？

“你姐夫腰扭了。”小青接口道。

“又扭了？我记得我去临安前，他的腰伤才刚好？”许仙道。

“你们走的当天晚上就扭了。”小青翻了个白眼。

白素贞皱眉道：“那有好几天了，你怎么不帮帮她？”

“帮了啊，当天我就施法了。”

小青一脸冤枉的说：“姐姐啊，这两口子，整夜整夜的折腾啊！第二天又扭了……我就没管了，晚上耳根还清净点。”

闻言白素贞也是一呆，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仙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只能开口道：“姐姐想替姐夫生个儿子，是着急了些。”

“生儿子，谁生儿子了？”

从卧室出来的许娇容听到了只言片语，立时接口道：“这几天怎么这么多人生儿子？胡同口的王大嫂，昨天刚生两个大胖小子，八斤多一个呢。”

说完许娇容愁眉苦脸道：“唉！我嫁给公甫这么多年，再生不出儿子，他该把我休了。”

“姐夫不会的。”许仙道。

“就是他不休我，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公甫是李家三代单传，若是在他这里绝了后，我将来死了，怎么有脸去见李家的列祖列宗？”许娇容说到伤心处，眼眶都红了。

“姐，这种事慢慢来，急也没用，再说，你年纪也不大。”许仙安慰道。

“还不大吗？你姐我都二十五了！”许娇容腾一下站起身：“不行，我要去紫霄观求一道送子符。”

“送子符？”小青奇怪道：“求子不是应该去观音庙拜送子观音吗？怎么去道观？”

“你是不知道，这紫霄观换了一个新观主，他画的送子符灵得很，我有个姐妹，才求回家没多久就有喜了！我一直都想去，就是没时间。”

说着许娇容往卧室走去：“汉文呐，你今天别出去了，照顾一下你姐夫，我换件衣服去紫霄观。”

“钱塘县有紫霄观吗？还这么灵？我怎么没听过？”小青滴咕道。

“就是清风观，不知怎么就改名了。”许仙去过一次紫霄观，还在那里遇到了宋玉书。

“清风观？”小青眼珠一转，对白素贞道：“姐姐，你跟娇容姐一起去吧，紫霄观的道士可都是一肚子坏水。”

许娇容正好出来了，点头道：“白姑娘也去？行，一起去。”

“好吧。”

白素贞自然明白小青把她支开的意思，但想到许仙已经是化神九阶，估计吃亏的很可能是小青。

给她一点教训也好，省得她一直这么毛毛躁躁的。

………………

白素贞和许娇容离开后，小青立刻走到许仙身旁，围着后者的椅子转了大半圈，不怀好意道：“许相公，请吧？”

“在这里说就好，我要照顾姐夫。”许仙道。

“不行，这里空间太小了，不够我发挥。”

小青环顾四周，指着屋后的菜园道：“去哪里。”

“行。”许仙起身。

菜园还是老样子，正中种着瓜果蔬菜，左边是一个小池塘，右边还是那棵老槐树。

两人在槐树下站着，许仙先开口道：“小青姑娘，骗人是我不对，但你们不也骗人了吗？大家扯平了。”

“闭嘴！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小青凶凶道：“我可没姐姐那么好说话，我发起火来，我自己都怕！”

“好，你问。”许仙耸耸肩道。

“为什么不喝我姐姐熬的稀饭？”小青抛出第一个问题。

许仙沉默。

这个问题很复杂，三两句话说不清楚。

“你不喝她熬的稀饭，为什么又要亲她？”小青又问。

许仙依旧沉默。

这个问题还是不好回答。

小青见许仙连续两个问题都装聋作哑，更是气得不行，但她还是强压下来，又问了第三个问题：

“你只是炼气三阶，为什么能看穿我和姐姐的本体？”

这个问题涉及到许仙元神的秘密，他自然不会轻易说出，所以还是保持沉默。

“气死我了。”

小青咬牙切齿，一拳攻向许仙小腹处：“我揍你！”

131、小红【求订阅！】 “住手！”

一声女子娇斥，旋即红芒微闪，却是瓶妖现身，挡在了许仙身前：“小青姐姐，有话好好说。”

“小红，你叫我姐姐，怎么护着他？”小青气鼓鼓道。

“小红？”许仙看着一身红裙的瓶妖，诧异道。

“是小青姐姐帮我取的名字。”

原来，许仙和白素贞去临安这几天，小青和瓶妖相处得不错。

两人都是妖族，再加上瓶妖性格温婉，没几天就姐妹相称了。

后来小青知道瓶妖没名字，又见她喜穿红衣，于是按照自己的取名风格，给她取个名字叫小红。

瓶妖将这几天的事简略向许仙解释了几句，又偏头看向小青：“小青姐姐，你不伤害许大哥，我们就是好姐妹。”

“我如果一定要动他呢？”小青气不打一处来。

支走了姐姐小白，又蹦出来一个妹妹小红拦着她。

干嘛都护着许仙？

“那你就是我的敌人。”瓶妖正色道。

“你……你你你……”

小青指着瓶妖，嗓子都要冒烟了：“你这个白眼狼，我昨天还教你那么多修炼窍门！”

瓶妖有些羞愧，但犹豫片刻，还是坚定道：“我以后不用你的窍门就是了，反正你不准伤害许大哥。”

“你拦不住我的，以你的修为，连我一招都接不住。”小青威胁道：“快让开。”

“谁说的？别说一招，她接你两招都没问题。”许仙心中一动，计上心来：“敢不敢打赌？”

“幼呵！还接我两招？赌什么，我跟你讲，赌命我都敢赌！”

小青这么自信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修行五百年，法力大概相当于人类化神八阶左右，上次和化神九阶的清风观刘德贵斗法，也只是略处下风。

而瓶妖凝形不久，虽然与许仙多次双修，但现在的法力，只是勉强相当于人类炼气二阶。

化神八阶对炼气二阶，可算是真正的天壤云泥之别了。

半招也接不下。

许仙沉吟片刻，道：“也不至于赌命这么严重……”

“你是不敢吧？”小青打断道。

“行，就当我不敢。”许仙笑笑，又接着道：

“如果她接不下你两招，你问什么，我答什么，绝不隐瞒，但如果他接下了，咱们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你也别一直刨根问底了，不过我有个条件，我需要两刻钟时间，教她怎么接。”

“你个炼气三阶你还教别人？”小青忍不住笑道：“行行行，教吧，赶紧的。”

“跟我来。”许仙将瓶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

“许大哥，你怎么只说两刻钟？这么短时间，一轮都修不完的。”说着瓶妖周身微光一闪，褪去衣物：“快，抓紧时间。”

“停，穿上衣服。”

许仙有些无语的制止瓶妖：“小青五百年道行，我们就是修三天三夜，你也接不下她两招。”

“那你刚才还答应她？”瓶妖想了想，猜测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准备用换容符？把你变成我的样子，由你去接？”

“没用的，小青虽然看不破换容符，但你是妖族，我一出手，妖气全无，立刻就要露馅。”许仙道。

“许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做？”瓶妖询问道。

“你帮自己想好名字没有？”许仙忽然说起完全不想干的话题。

“名字？没有啊，你不是说等你化神五阶了，再封我姓名吗？”瓶妖反应过来：“许大哥，你已经化神五阶了？”

“化神九阶。”许仙道。

“哇！利害！”瓶妖忍不住抱着许仙：“那就再不用怕范永清了。”

许仙的敌人，瓶妖都记得清清楚楚。

“范永清……你不说，我都忘记这个人了。”许仙摇摇头：“跟我现在的敌人比起来，范永清真是连只蚂蚁都算不上。”

说着许仙把临安城发生的所有事，全都告诉了瓶妖。

也只有在瓶妖面前，他才会真正的毫无保留。

“白素贞真是那条小白蛇！？”瓶妖颇有些兴奋的说：“我猜对了？”

“你那叫蒙对了。”

“蒙对也是对了嘛。”

顿了顿，瓶妖接着道：“不过，如果让法海知道他徒弟空明死在你手上，估计会很麻烦。”

“嗯，还有梁连，他虽然死了，但当时情况危急，我没时间等他三魂凝聚，他的鬼魂肯定还在。”许仙道。

“难道他还能复活不成？”瓶妖道。

“那倒不至于，死而复生，除非金仙出手，谅他梁王府也不可能认识金仙。”许仙道。

“金仙？我记得你以前是元仙，和金仙比如何？”瓶妖道。

“金仙就是大罗金仙，成仙后四境界，元仙、真仙、天仙、金仙，再就是圣人了。”

许仙解释道：“圣人就那么几个，一般来说，金仙在仙人之中，已经是最高，我在天庭当差两千年，修为一直都是元仙初期，陆哥资质比我好，修炼也比我勤奋，他是元仙中期。”

“那梁连不可能复活了。”瓶妖接着道：“大罗金仙，怎么会管一个凡人死活？”

“嗯。”

许仙接着道：“不过了缘跟老梁王一个鼻孔出气，他是归道境，只要付出一些代价，帮梁连借尸还魂，还是有可能的。”

“喂！别说我没提醒你们，一刻钟了！”就在这时，小青的声音幽幽从窗外飘来。

闻言许仙对瓶妖道：“以后再说这些，你先告诉我，名字想好没有？”

“没有想啊，不如就叫小红吧？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瓶妖道。

“行。”许仙接着道：“我封你姓名后，你会进入一种顿悟的状态，你要把握机会提升实力。”

“提升实力？能提升多少？”瓶妖问。

“看你顿悟的时间长短而定，资质差的只有一两息，最好的可能会有十息。”许仙解释道。

“一两息能提升多少？十息呢？”

“你现在只是炼气二阶，最少也能提升到炼气四阶，如果你能顿悟十息，炼气五阶甚至六阶都有可能。”

顿了顿，许仙补充道：“不过很难，我给三个妖精封过姓名，最长的那个，也只是顿悟了八息。”

“我明白了，我争取顿悟八息。”瓶妖点点头。

“站好别动，放开心神。”

许仙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连续打了三个不同的法诀，旋即全身金芒微闪，指着瓶妖，一字一句道：“敕！封你姓名：小红！”

瓶妖全身轻颤，眼中金芒一闪即逝，随后眼神变得迷茫，进入顿悟状态。

许仙则坐到床边，看瓶妖到底能顿悟多久。

132、圣人资质？【求订阅！】 时间慢慢流逝。

三息的时候，许仙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因为瓶妖的资质已经脱离了丙级的范畴。

片刻后，时间来到了六息。

此时瓶妖资质应该是乙上，只要撑过六息，就是甲级。

许仙暗暗给瓶妖鼓劲。

过了！

许仙也很开心。

瓶妖是他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前者资质越好，他越高兴。

又过了三息，瓶妖还没有醒。

许仙已经变得惊讶了。

九息了！

九息就是甲中。

再顿悟一息，便是甲上！

一息，转眼即过。

许仙从床上站了起来。

人比人，气死人。

他只是丙下，瓶妖却是甲上……

但，还没完。

又过了三息，瓶妖还保持着顿悟的状态。

许仙目瞪口呆。

他修炼两千多年，喜怒不形于色，已经很少露出这种表情了。

可没办法，十三息，这是有成为金仙可能的资质！

瓶妖日后，是金仙？

不，还不止。

因为瓶妖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许仙已经彻底懵了。

别说看见，他甚至听都没听说过能顿悟十三息以上的。

这是准圣……甚至圣人的节奏？

又过了两息，瓶妖勐一抬头，清醒过来。

她表情有些焦虑，问许仙：“许大哥，时间太短了，没有八息对不对？”

许仙无言以对。

“我给你丢人了。”瓶妖低头道。

“十五息。”许仙看着由失落转为兴奋的瓶妖，勉励道：“资质高固然是好事，修炼也不能懈怠，知道吗？”

“嗯，我知道的。”

瓶妖兴奋之色不减：“许大哥，顿悟的感觉好神奇，要是时间再长一点就更好了！”

“还要再长？你现在的资质已经过于逆天了，若是再长些，只怕天劫现在就要来噼你。”许仙提醒道。

“啊？那还是算了。”瓶妖查看了一下自身：“可是，我也没觉得我的实力有太大的提升啊。”

“已经够多了。”

许仙凝神看了瓶妖一眼：“如果我没看错，你现在的法力，应该相当于人族炼气九阶，用不了多久，就是化神境了。”

十五息，炼气二阶飙升至炼气九阶，绝对是古往今来，许仙见到的第一人。

“可是炼气九阶，还是接不下小青姐姐两招的。”瓶妖道。

“两招确实不可能，一招却没问题。”许仙道。

“许大哥，我没听错吧？”瓶妖讶道：“小青姐姐五百年道行啊，炼气九阶能接她一招？”

“就因为你跟她差距太大，所以才能接下。”许仙接着道：“我问你，如果小青施展全部法力攻击你，你会怎么样？”

“会死。”瓶妖实话实说。

“没错，小青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她跟你也无冤无仇，不会下死手的，她的目的只是击败你。”

“所以呢？”

“她一直以为你是炼气二阶，所以她只会施展炼气三阶到四阶的法力攻击你，以你现在的修为，是可以接下的。”

顿了顿，许仙补充道：“即便再高一些，你一样可以接下。”

“有道理，这么说来，第一招确实没问题，那第二招呢？”瓶妖接着道：“有了第一招的提防，第二招她肯定不会留手。”

“对，以她的性格，不止不会留手，甚至很可能恼羞成怒，施展全部法力向你攻击。”

许仙接着道：“但我还是有办法让你接下。”

说完他从身上拿出一块小铁片。

铁片是黑色的，一寸来长，四周呈不规则的锯齿状，应该某件东西上掉下来的碎片。

“这是什么？”瓶妖看着铁片。

“杜小月给我的。”

许仙把客栈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又补充道：“这块铁片本来是振鹰镖局的东西，后来被杜小月偷了，她把铁片交给我，让我转交给梁连。”

“嘻嘻，那你肯定不会交给梁连咯。”顿了顿，瓶妖又疑惑道：“不过，杜小月为什么喜欢你打她呀？”

许仙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便随口道：“你长大就懂了。”

“我长大你也会打我吗？”瓶妖露出害怕的神色。

“看你需要。”

“我不需要。”瓶妖连连摆手。

“那就好好听我说话。”许仙指着手中铁片：“这东西我研究过，来头不小，应该是上品仙器碎片。”

“上品仙器？”瓶妖有些茫然。

“可能你对上品仙器没什么概念，这么跟你说吧，我以前做天兵时，手中兵器是托塔天王亲手交给我的一根狼牙棒，名为混元降魔棒。”许仙解释。

“混元降魔棒？听名字就厉害。”瓶妖咋舌道。

“嗯，此宝威力强悍，我持此宝与人斗法，法力可凭空提高三成。”

说到这里，许仙话锋一转：“但混元降魔棒只是最低等的下品仙器，同样的仙器在天庭，有百万件之多。”

“你刚才说，这块铁片是上品仙器？”瓶妖问。

“没错，金仙以下，仙人能炼制的最顶尖法宝，就是上品仙器。”

许仙看着手中不起眼的小铁片：“虽然这只是一块碎片，但如果处置得当，接小青全力一击，一点问题都没有。”

说完法力运转，片刻后张嘴吐出一口雾蒙蒙的青气。

青气极有灵性，围绕着铁片不停旋转，三息后，铁片上的锈迹缓缓剥落，其内银光闪闪，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是一件防御类的上品仙器，应该是盾牌状的宝物。”

许仙将铁片上的锈迹完全祛除后，才递给瓶妖：“你将其吞下，尝试以本命妖魂与它沟通。”

瓶妖依言照做。

许仙叮嘱道：“别急，这一步非常难，当初我与第一件法宝沟通，足足花了三天时间。”

“是这样吗？”

仅仅只过了两三息，瓶妖就把铁片吐出，而此时的铁片就彷佛认了主般，不停围着她转来转去。

“咳！我刚才忘记说了，你这个只是碎片，沟通还是比较容易的。”许仙老脸一红，没好意思说他沟通的第一件法宝压根就不是仙器。

“明白。”瓶妖点点头，又有些疑惑的问：“这块碎片是挺强的，不过我感觉，还是挡不住小青姐姐全力一击。”

“没错，所以我刚才说，要处置得当。”

说完许仙双手掐诀，指尖黄芒微闪，他屈指一弹，黄芒便尽数附着于铁片之上。

“一般情况下，这块铁片只能抵挡化神三阶以下的攻击，我现在以元神之力为你加持，可挡返虚境下全力一击，但一击过后，元神之力就会消散，你以后要注意。”许仙叮嘱道。

“我以后？”

“嗯，这块铁片送你了。”

“这怎么能行？你都没有法宝。”瓶妖拒绝道。

“此宝虽珍贵，对我来说却是鸡肋，返虚境下，我自身就能抵挡，要它何用？”许仙接着道：“瓶儿，我们之间，就不要说客套话了。”

“你叫我什么？瓶儿？”瓶妖奇怪道：“我不是叫小红吗？”

“我觉得瓶儿比较顺口。”许仙道。

“啊？”瓶妖抓着许仙的手：“不行，你重新给我封一个名字，快！”

“封不了了，只能封一次。”许仙道：“其实，小红也……也可以。”

瓶妖哭丧着脸，一脸不依，正要再说话时，小青的声音又飘来了，语气中充满着揶揄：

“两刻钟了！不敢接就认输，磨磨蹭蹭的！”

133、辣个女人又来了！【求订阅！】 “终于舍得出来了？”

菜园里，小青双手抱胸，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小青姐姐，请指教。”瓶妖在小青身前五六丈处站定，一脸郑重的拱手道。

“似模似样的哩。”

小青没有急着出手，她本来就爱玩：“跟我说说，他怎么教你的？”

“不能说，如果你认输，我就告诉你。”瓶妖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

“不说拉倒！”

小青摸摸自己的鼻子，道：“小红啊，你也知道，我下手没轻没重的，要是一会把你打伤了，你可别怪我。”

“你打不伤我的。”瓶妖实话实说。

“我真是……你哪来的自信？他给你灌了孟婆汤？算了算了，让我把你打醒吧。”

小青气极反笑，接着两手一招，双手各出现一把青绿色短剑，其上光芒，闪烁不休。

正是她惯使的双剑。

出手前，她瞥了瓶妖一眼，见后者严阵以待，心中暗觉好笑。

“接好了！”

小青轻喝一声，旋即两剑交叉，交接处立时形成一股椭圆形的冲击波。

看小青神情，冲击波应该还可以再扩大一些，不过她只是随意凝聚了一两息，便双手一推，将冲击波推向瓶妖所站之地。

不远处的许仙放下心来。

这一击，只相当于人类炼气三阶。

小青此女，真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笨。

他与瓶妖在屋内谋划了那么久，小青就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

太托大了。

这要是与外人斗法，就算是同级，也是必败无疑。

另一边，许仙思考的功夫，椭圆形冲击波也抵达瓶妖身前。

这是许仙第一次看见瓶妖与人斗法，她的战斗方式，简单粗暴——

只见她弯腰扎马，右拳往后一收，接着勐的向前轰出，正中椭圆形冲击波。

彭！

几乎没耗费多少气力，冲击波就溃散了，转眼消弥于无形。

“什么！？”

小青张大嘴，足可以塞进去两个蛋：“小红！你隐藏修为，你这个骗子！”

“我没有，是许大哥刚才帮我提升的。”瓶妖颇为无辜的解释道。

“两刻钟，从炼气二阶提升到炼气九阶？”小青翻个白眼，接着道：“你猜我信不信？”

“是真的……”

瓶妖还要辩解，却被小青打断了，她面色一冷，道：

“你不用说了，真也好，假也罢，第二招，我会尽全力！你想清楚，接不接？”

“接。”瓶妖凝神戒备。

“我承认你的实力超出了我的想象，但刚才只是我大意了，我若全力一击，你们两个加起来，也接不住！”

小青面露凝重之色，一甩手，将两把短剑全都收入体内，接着一跃而起，于半空中，施展全部法力，一拳轰向瓶妖的脑袋。

来势迅勐，毫无保留。

若击中，瓶妖当场就会死亡。

一旁的许仙也暗暗凝聚法力，唯恐瓶妖手法生疏，来不及祭出铁片。

刹那间，小青便来到瓶妖上方三尺处，其右拳光芒急闪，妖气如有实质。

瓶妖自不敢怠慢，体内妖力一转，正要祭出铁片时……

异变陡生！

半空中的小青忽然一个急转，颓然收回拳势，落在瓶妖身后两三丈处：

“算了，我认输，这一拳下去，你会死的。”

“这……小青姐姐。”瓶妖转身看着小青的背影，一脸感动，不知说什么才好。

看着毅然认输的小青，许仙目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

这丫头，看着咋咋呼呼，凶神恶煞，心肠倒不错。

不以瓶妖性命为赌注，输便输了，拿得起放得下。

“许相公放心。”小青接着道：“我岑碧青说话算数，既然输了，以前的事，我就不会再问。”

“小青姐姐。”

瓶妖看看小青，又看看许仙，一脸无奈：“许大哥……”

许仙沉吟片刻，开口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不喝我姐姐熬的稀饭？”

“因为我觉得你们没安好心。”

许仙把自己青城山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你与白姑娘姐妹相称，我以为你是青城大仙。”

“我是青城大仙？”

小青指着自己的鼻子，目瞪口呆：“那只老鼠精，明知我跟姐姐在青城山修炼，还敢自称青城大仙，我早就想收拾她了，是姐姐一直拦着我，说修炼为重，不要横生枝节。”

“小青姐姐，你真不能怪许大哥，你和小白姐姐，一个千年道行，一个五百年道行，忽然跑来说要嫁给他，他当时都吓坏了，我可以作证。”瓶妖接口道。

闻言小青面容稍缓，顿了顿，又问道：“你和那个银绣衣是什么关系？她是不是也知道我和姐姐的事？”

“怀安是我师姐。”许仙接着道：“她知道你和白姑娘是妖族。”

“好啊！你们果然狼狈为奸！”小青气道：“凭什么叫她怀安，叫我姐姐白姑娘？重说！”

许仙有些无语，但还是依言道：“她知道你和素贞是妖族。”

“这还差不多。”小青满意道：“以后再叫我姐姐白姑娘，别怪我剑下无情。”

“小青姐姐，都是误会，解释清楚就没事了，你不要再为难许大哥了，好不好？”瓶妖道。

“那要看他怎么对我姐姐了，他要是再和那个银绣衣眉来眼去，我跟他没完没了。”小青威胁道。

“这点我同意，那个疯婆娘，可凶了。”瓶妖道。

“哦？”小青露出八卦的神色：“细说。”

瓶妖义愤填膺道：“那时我刚凝形不久，我也没得罪她，她好霸道啊，提着剑就要砍我……”

“反了！改日我帮你出头。”

“还是不要了，其实她对许大哥挺好的，也不是坏人。”

“不行，我一定要教训她。”

………………

话分两头。

小青和许仙打赌的同时，白素贞和许娇容也来到了紫霄观附近。

远远的，紫霄观门口的小道童就看见了白素贞。

无巧不巧，白素贞杀刘德贵那晚，值夜的也是他。

他一脸不敢相信，用力揉了揉眼睛，待确定真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妖精后。

当场吓得尿颤。

他跌跌撞撞的往观内跑去，一边跑，一边叫：“辣个女人又来了！辣个女人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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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装逼打脸【求订阅！】 白素贞虽然法力深厚，但也不可能无时无刻散出灵识，自然对紫霄观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此刻她正在距离紫霄观大门三十多丈外的一个摊位上，陪许娇容挑东西。

这是一个卖钱袋的摊位。

摊位上琳琅满目，各种颜色，各种绣功的都有，许娇容挑中了一个天蓝色的钱袋，其上绣着一个抱着鲤鱼的胖娃娃：

“这个兆头好，就要这个！老板，多少？”

“大嫂好眼力，这是正宗的苏绣，您瞧瞧，还是金丝边儿的。”

摊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能说会道，透露着一股精明劲儿。

他拿着钱袋，硬是把路边摊吹成贡品般的宝物：

“您看看这做功，一看就出自老师傅之手，没二三十年功夫，做不出这种效果，再看看这边角，严丝合缝，您买回去，一准儿能用十年。”

许娇容也是经常买东西的主，自不会三言两语被摊主忽悠，闻言她单手叉腰，道：“听你这口气就不便宜，你说个价，我也好死心，换别家去买。”

“别介啊，大嫂，我这物美价廉，整个钱塘县，就属我这儿最便宜。”说着摊主伸出三根手指：“您看，这个数怎么样？”

“哎哟，倒还真挺便宜，三十文钱，我要了。”许娇容准备掏钱。

“大嫂您真幽默，三十文钱……买两斤猪肉还差十文呢，哪能买钱袋？”摊主面色一变。

“莫不是要三百文？小伙子，你这价格，可有点离谱了啊。”许娇容皱眉道。

“大嫂，兵荒马乱的，钱不值钱呐，这钱袋，光是上面的刺绣，就得绣三天，工钱也要一百多文啊。”

摊主拿起钱袋，再次推销道：“还有这面料，你看……”

这时一个妇人路过，伸手就把钱袋夺了过去：“哟！钱袋可以啊，我要了。”

她大概二十五六，头插金步摇，衣着华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

“夫人您眼光不错，我这摊位，就属这个钱袋最贵，配您呐，刚刚好。”摊主撞见大户，也不敢叫嫂子了，开口就是夫人。

“怎么说话呢？”妇人拿鼻孔看着摊主：“这种破烂货色，称的上我？”

摊主点头哈腰，呐呐不敢言，只是陪着笑脸。

“秋菊，钱袋赏你了。”妇人将钱袋抛给丫鬟，又瞅了许娇容一眼，讥讽道：

“许娇容，不好意思，又抢了你的东西，不过，以你们家那条件，用的起三百文的钱袋吗？啊？哈哈哈……”

“白姑娘，我们走。”

一向泼辣的许娇容被妇人连嘲带讽，出乎意料的竟没有反唇相讥，而是默默的带着白素贞走了。

“娇容姐？”白素贞露出疑惑的神色。

“唉！”许娇容叹口气，娓娓道来。

这妇人名叫许倩，和许娇容年龄相彷，都是钱塘县外二十里许家村人氏。

两人做姑娘那会就是对头，互相瞧不上眼。

许娇容姿色压许倩一头，再加上父母双亡，从小带着弟弟又当姐姐又当妈，还搏得了一个贤惠的名声。

许倩自是不服，处处跟许娇容作对，许娇容看上什么，她想法设法也要抢过去。

但许娇容也不是省油的灯，每次都整得许倩下不来台，做出不少东施效颦的糗事。

虽然都是些小事，但时间久了，也算积怨颇深。

后来许娇容嫁给李公甫，便搬到钱塘城里来住，也就再没见过许倩。

没曾想，仅仅只过了半年，许倩也嫁到钱塘来了。

嫁给了李公甫的顶头上司——县尉刘武安。

不过只是做妾。

本来这也没什么，在大宋朝，妾的地位很低，比丫鬟高不了多少。

所以就算许倩是李公甫上司的老婆，许娇容也不憷她，该顶还得顶，该怼照样怼。

毕竟李公甫救过县老爷的命，平日里又尽职尽责，还真没人敢给他穿小鞋。

而且许娇容在许倩面前，一直是有优越感的。

因为他是正房夫人，百年归老，可以进李家祠堂。

许倩呢？

只能做个游魂野鬼。

………………

听完许娇容的话，白素贞不解道：“那你刚才怎么……”

“说出来真是气死人。”许娇容咬牙道：“不知哪个杀千刀的，把刘文超给杀了。”

这属于当着和尚骂秃头了，白素贞听得一阵尴尬，但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刘文超不也是刘家人吗？应该是你的对头吧？”

“刘文超是正房大太太生的，刘家长子，他不死，许倩一辈子都别想出头。”许娇容解释道：“许倩嫁给刘县尉第二年，便给他生了个儿子。”

“哦。”白素贞明白了。

刘文超死后，许倩母凭子贵，或许还有可能取大夫人而代之。

身份立刻拔高了不少，许娇容便不敢再跟她硬碰硬了。

“哎哟！许娇容，你也来求送子符啊，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五年都没下个蛋，求了有什么用？”

身后，许倩讨厌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劳刘夫人费心。”许娇容澹澹道。

许倩白了许娇容一眼，对身旁的丫鬟道：“秋菊啊，待会多给些香火钱，再跟观主说说，有些个不三不四的人，就不要让她进来了。”

白素贞面色一冷，正要发作，许娇容却抓着她的手，无奈的摇摇头。

“你倒是挺识趣。”许倩看见许娇容的小动作，越发得意起来：“我告诉你，今时不同往日，老爷现在不知道多疼我，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几人说话间，不知不觉走到了紫霄观大门口。

此时的紫霄观和平常大不相同，观内一个香客都没有，寂静无声。

不仅如此，门口还铺着十多丈长的红毯，从大门一直延伸到主殿。

红毯两边，各站了十多个道童，均都是笑脸盈盈，一副欢迎光临的模样。

新就任的观主于广坤站在大门口，半弯腰，笑容最为灿烂：“里边请。”

许娇容等四人都是一怔。

许倩最先缓过神来，笑容满面道：“于观主，今日怎么这般客气？”

说完她指着许娇容和白素贞道：“这两人我不认识，劳烦观主把她们轰走。”

于广坤见许倩对白素贞无礼，立刻与其撇清关系：“你谁啊？”

许倩一愣，强笑道：“于观主说笑了，前几日我们才见过，怎么就……”

“胡说八道！我不认识你。”

说完于广坤走到许娇容和白素贞身旁，恭敬道：“两位，请。”

许倩一头雾水，不自禁提醒道：“于观主，你不会认错人了吧？许娇容的丈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头而已。”

“好吵。”白素贞面无表情道。

于广坤吓得一哆嗦，反手就给许倩一个大嘴巴子：“道门清净地，吵什么？来呀，把这个疯妇拖走！”

135、一本正经的鸡同鸭讲【求订阅！】 “你打我？”

许倩捂着自己的脸颊，一脸不可置信。

她不仅被打了，还是在她最讨厌的许娇容面前被人打了。

她发疯般张牙舞爪，就要去刨于广坤，两个眼明手快的小道童冲过来，一左一右，立刻就把她架住了。

“于广坤！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回去告诉老爷，拆了你的紫霄观！”

许倩身体不能动，嘴却没闲着，将于广坤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一遍。

啪啪！

于广坤余光瞅见白素贞眉头微皱，立时出手，左右开弓，又给了许倩两巴掌：“把她拖走，她再靠近紫霄观百丈范围，给我往死里打！”

两个小道童一边答应，一边将许倩拖走了。

………………

“不好意思两位，有恶犬滋扰，坏了两位的兴致，小道这里，给您赔不是了。”于广坤一揖到底。

许娇容如堕云山雾海，迷迷湖湖道：“于观主，你真没认错人？”

“不会的，您的容颜，我时刻铭记在心，不敢一日或忘。”于广坤压根不敢看白素贞，只能对着许娇容说话。

许娇容看看清场的道观，又看看恭敬迎接的道童和地上的红毯，还是不敢相信，便直截了当的问道：

“你就直说吧，弄这么大排面欢迎我，是为什么？”

“这个……”

于广坤不好明言，总不能说是吓的吧？

好在他脑筋转得快，片刻后回答道：“我们欢迎您，是出于对您身边人的感激。”

身边人？公甫？

许娇容想了想，又问：“为什么感激他？”

“因为她帮了我们道观的大忙。”于广坤接着道：“她让我们道观换个名字，您看，这名字一换，客似云来，如同新生啊。”

“于观主太客气了，这点小事，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大场面。”许娇容口中推辞，心里还是颇为受用的。

“不是小事，绝对不是小事！”

于广坤正色道：“对我们道观来说，这是天大的恩惠，我每日都要提醒观内所有弟子，改名之恩，当时刻牢记在心，诚心叩谢。”

“于观主真会说话。”许娇容笑的合不拢嘴。

“句句肺腑，若有一字虚假，天打五雷轰。”于广坤道。

“行了，回去后，我会告诉他的，你这个朋友，值得结交。”许娇容道。

“不敢不敢，小道不配，我给她老人家提鞋都没资格。”

顿了顿，于广坤哈着腰道：“您里边请，里边奉了香茶，您坐下再说。”

“好。”

……………………

进入道观后，于广坤分别请许娇容和白素贞坐下，自己却一直站着：“不知您今天来紫霄观，有什么吩咐？”

许娇容道：“吩咐不敢当，我想买一张送子符，不过听人说，要一两银子一张，能不能便宜点？”

“您要买送子符？”

“嗯，我有个朋友介绍的，说很灵……”

“不灵！完全不灵，一点效果都没有。”于广坤急忙否认。

送子符也就是骗骗无知妇孺，要是让白素贞法眼一看，肯定露馅，还不如提前招了。

“一点效果都没有，还卖一两银子？”白素贞开口了，语气中带着问责的意思。

于广坤心中一慌，险些吓的跪在地上。

老观主之死还历历在目，难道今日，自己也要步他的后尘？

刹那间，于广坤脑中，百转千回。

他今年三十岁，修为不高，只是炼气八阶。

而他之所以能当上观主，也与修为无关，主要是他很会做人，处事滴水不漏，八面玲珑。

思考片刻，还真被他想出来一个说辞：“其实，也不是安全没有效果，送子符放在家中，那些污秽之物便不敢靠近，如此一来，夫妻必定心情愉悦，怀孕几率，自然大大增加。”

其实随意一张符篆，就能达到于广坤所说的效果，但在他嘴里说出，好像真能提高受孕几率似的。

顿了顿，于广坤又补充道：“至于一两银子一张，确实贵了些，我们正好也准备降价的。”

“哦？降多少？”许娇容听见降价就开心了。

“您觉得多少合适？”于广坤询问道。

许娇容摆手道：“这哪能我说啊，你的东西，你做主。”

于广坤小心翼翼的伸出三根手指：“您看，这个数怎么样？”

“三百文？”许娇容心中一喜，暗道今天真是捡了大便宜了，一降就降了七成。

“不不不，三百文怎么能算降价？”于广坤头摇得像拨浪鼓。

“难道是三十文？”许娇容吃惊道。

“三十文还是太贵，再加十文，都能买两斤猪肉了。”于广坤接着道：“小道决定了，从即日起，送子符就卖三文钱。”

“立刻卖一张给我。”许娇容掏出三个铜钱。

“好，您稍等。”于广坤转身离开。

………………

“白姑娘，你看看，这才是做生意的样子。”许娇容对白素贞说：“刚才那个卖钱袋的，做生意完全不行，活该他摆地摊。”

“娇容姐说的对。”白素贞没解释，也不能解释。

许娇容站起身，看着一个香客都没有的道观，感叹道：“没想到我许娇容，有一天还能享受到这种待遇……都是因为我们家公甫啊。”

白素贞本没打算说话，见许娇容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只能接口道：“李捕头还是有本事的。”

“嗯，公甫虽然挣不到什么银子，但兄弟朋友还是挺敬重他的，今天也算给我长脸了，回去后，我要好好慰劳慰劳他。”

许娇容暗暗打定主意，就算李公甫腰伤没好，也要尽心伺候他。

不一会，于广坤带着送子符回来了，两人银货两讫，随后许娇容和白素贞离开道观。

不过还没走多远，白素贞便以有东西落在紫霄观为由，让许娇容先回去。

许娇容看着白素贞的背影，暗自滴咕：“神秘兮兮的，还不让我跟她一起去……难道，她也想买送子符？是了是了，她定然是想与汉文奉子成婚，不行，我得让汉文提防着点。”

………………

另一边，于广坤正在自己房间喝茶，心中为送走白素贞庆幸不已，没曾想下一息，白素贞便凭空出现在他身前。

“姑奶奶，不要杀我，我没做坏事啊。”于广坤扑通往地上一跪。

136、陆炳顺暴露？【求订阅！】 于广坤跪在地上，心中七上八下。

老观主刘德贵不知天高地厚，偷了妖精的银子不说，还妄想杀妖取丹，自然死有余辜。

可他不一样，他自问该做的都做了。

听到白素贞即将抵达道观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轰走了观内所有香客。

红毯开路。

弟子们夹道欢迎。

而他自己，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站直过身体！

这还不够吗？

于广坤觉得，不可能会有人比他做的更好了。

可为什么，妖精还是回来了？

“不要杀我，我很听话的，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留我一条狗命吧。”于广坤磕头如捣蒜。

“无缘无故，我杀你做什么？”白素贞接着道：“起来吧。”

“不用，这样挺好，看见您的容颜，我站不稳。”于广坤谄媚道。

白素贞也不强求，顿了顿，又道：“刚与我同来的，是县衙李公甫李捕头的夫人，她以为替你们改名的，是李捕头。”

于广坤略微抬头，小声道：“那我去解释一番？”

“解释什么？这不就是事实吗？”白素贞道。

于广坤一惊，急忙道：“没错，就是事实，明日……不！我马上就带着礼物，亲自去李府，谢谢李捕头改名大恩。”

白素贞微一点头，却没有说话，于广坤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听说刘县尉的小妾许氏，为富不仁，经常欺凌弱小？”白素贞道。

“欺凌弱小？”

于广坤心中微怔，片刻后想起大门口发生的事，明白过来，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你算哪门子的弱小？

“没错，不过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我也不好跟她计较。”白素贞道。

“您心胸宽广，慈悲为怀，简直是菩萨在世……”

于广坤说了一半，瞥见白素贞的眉梢，微微皱了一下，立时改口道：“但我不会放过她！”

“哦？”

“我入观第一天，师父便教导我，我紫霄观，以警恶惩奸为宗旨，以守正辟邪为己任，我们，是所有坏人的天敌！”

于广坤义愤填膺道：“您放心，我必定会让许氏，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罪不至死。”白素贞接着道：“但我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明白，完全明白。”于广坤连续磕了三个头，而后半天没有声响。

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他才壮着胆子抬起头，却发现白素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快，准备礼物！厚礼！我要去拜见紫霄观的大恩人李捕头。”

………………

离开紫霄观后，白素贞没有回李府，而是掩去身形，径自飞往城西四方馄饨。

她要去找半妖丫丫。

白素贞从来就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决定救丫丫后，她每隔七天到半月，就会助丫丫引导一次体内妖气。

以白素贞的修为，这个过程要持续半年，直到丫丫变成一个真正的妖族。

抵达四方馄饨后，白素贞依旧没有现身，因为这样比较方便施法。

她四下转了转，却没找到丫丫。

此时她的爷爷胡老汉，正好与老伴说起丫丫在城外三里坡放风筝，白素贞便立即前往。

从西门出城，没多远就是三里坡，以白素贞的速度，几乎可以说是转瞬即至。

远远的，她就看见丫丫在山坡上放风筝。

她旁边还有一个人。

这人二十出头，右边额头上长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正一脸笑容的看着丫丫。

“顺子哥，你今天怎么没有给我带糖葫芦？”丫丫一边扯着风筝线，一边问。

陆炳顺正要说话，心中警兆顿生，不经意偏头一看，却见白素贞隐藏身形，一步步靠近这里。

丫丫体内的改变，陆炳顺自然能看见，而且也大概能猜出是白素贞所为。

毕竟千年大妖太稀少了。

此刻他见白素贞过来，便明白她是来帮丫丫引导妖气，于是顺势说道：“我现在帮你去买，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好啊。”丫丫欣喜道。

陆炳顺走后，白素贞并未现身，她先施法将丫丫迷晕，随后手中白芒微闪，缓缓将后者体内妖气，引入奇经八脉。

经过这段时间的引导，丫丫体内的妖气已经安分下来，而她的本体，也慢慢凝形，很快就被白素贞察觉了。

是一只狐狸。

而且是一只异种紫狐。

白素贞修行千年，只见过两只紫狐，而且全都是女性狐狸，每一只化为人形后，都是倾国倾城，艳冠天下。

看着丫丫稚气的脸庞，白素贞知道，假以时日，这张脸不知会有多少男人为之疯狂。

但这不一定是好事。

就白素贞自己来说，她便因为容貌太过出色，无端端引来不少觊觎，导致修行路上，平添了许多挫折。

………………

一刻钟时间后，白素贞施法完毕，但她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丫丫身旁站着，静等陆炳顺回来。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陆炳顺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丫丫！丫丫！”

陆炳顺看见丫丫倒在地上，显得十分焦急，他三步并做两步的跑过来，俯身查看。

当然，以陆炳顺的眼力，很快就发现丫丫并无大碍，但因为有白素贞在旁，他只能装作着急的样子，迅速抱起丫丫往城内跑去。

白素贞还是没有离开，她跟在陆炳顺身后，亦步亦趋。

她不认识陆炳顺，但她知道有陆炳顺这么一个人。

前段时间许仙带她去四方馄饨，胡老汉说陆炳顺被捕快抓走了，理由是怀疑他与王媒婆被杀桉有关。

许仙当时表现的有些焦急，所以白素贞知道许仙和陆炳顺是朋友。

而刚才丫丫叫这个男人顺子哥，白素贞立刻就知道他是陆炳顺。

现在，她之所以跟着陆炳顺，是因为她发现后者有点不对劲。

陆炳顺只是一个凡人，是看不见她的。

可先前她刚来，陆炳顺就走了。

要知道，这里是城外，方圆百丈都没有人，而丫丫，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

陆炳顺凭什么放心把她留在这里？

当然，这些都只是白素贞的猜测，可能陆炳顺就是粗枝大叶的一个人。

所以白素贞没有妄动。

而现在，陆炳顺发现丫丫昏倒后，表情，行动都没有问题。

但他手中的冰糖葫芦，却出卖了他！

只凭这一点，白素贞几乎可以肯定……

陆炳顺能看见她！

137、为什么把这个疯子分给我？【求订阅！】 冰糖葫芦上有很多糖稀，揣兜里就没办法吃了，只能用手拿着。

问题是，陆炳顺现在是两只手抱着丫丫，所以再勉强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他的姿势就会显得十分怪异，而且极其不方便。

一般人的做法，在这种危机关头，应该毫不犹豫把糖葫芦扔了，这样抱着丫丫也跑得更快些。

与丫丫的生命安全比起来，一串冰糖葫芦，算得了什么？

但陆炳顺没有扔。

就好像他知道，丫丫根本没事，她很快就会醒来，把这串糖葫芦吃掉。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白素贞觉得，陆炳顺能看见她。

本来，白素贞也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陆炳顺能不能看见她，她无所谓。

但许仙把陆炳顺当做朋友，那她就不能不管了。

陆炳顺如果能看见她，那他一定拥有法力，而这件事，许仙明显不知道。

一个隐瞒法力的人待在许仙身边，白素贞不放心。

念及此处，她身形一晃，眨眼便跃至陆炳顺身前。

紧接着，她右手一招，唤出雄黄宝剑，没有任何征兆的，对着陆炳顺的脖颈，狠狠斩下！

另一边，陆炳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知道白素贞为什么突然狠下杀手。

他自问表现的非常从容，而白素贞也不可能看穿他体内的元神。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细想。

剑光近在迟尺，他有两个选择。

要么继续假装看不见，赌白素贞是在试探他。

要么侧身躲过，再谋出路。

刹那间，陆炳顺做出决定，不躲！

理由有二。

一是白素贞对丫丫是善意的，否则不会耗费法力和时间帮她。

而他也是真心把丫丫当做朋友，且他与白素贞无冤无仇，后者杀他的可能性不大。

很可能是试探。

至于第二个理由，就比较无奈了。

如果白素贞真要杀他，即便他躲过了这一招，他还是要死。

既然如此，又何必躲？

想通这一切后，陆炳顺不仅没有躲，反而趁着向前奔跑的姿势，主动往剑光处，迎了上去。

但此举遭到了元神内浑厚男声的强烈反对，他在脑海里大叫：“你这个白痴！躲开啊！”

陆炳顺充耳不闻。

“蠢才！我被你害死了！”

长剑来势汹汹，杀气毕露。

陆炳顺一往无前，毫不退缩。

“啊啊啊！为什么把这个疯子分给我！？”

嗤……

长剑与脖颈相接的瞬间，忽然变得虚幻，陆炳顺毫发无伤的冲了过去。

看着陆炳顺远去的背影，白素贞对自己先前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陆炳顺才二十多岁，即便他从娘胎就开始修炼，在生死关头，也不会有这种沉稳和魄力。

犹豫片刻，白素贞往李府飞去，她准备把这件事告诉许仙，由他来定夺。

………………

白素贞回到李府的时候，堂屋里很热闹。

许仙，许娇容还有小青都在，甚至连腰扭了的李公甫，也窝在首位的太师椅上，与众人一起讨论着。

讨论的问题，就是堂屋里放着的，大大小小几十种礼物。

有文房四宝，有茶叶、绢布、玉器、还有一些精美的点心，时令水果……

几乎堆满了小半个屋子。

“姐姐，今天家里发生了一件奇事，我们所有人都猜不出原因。”小青调皮的冲白素贞眨眨眼，道：“你要不要也来猜猜？”

“那我想必也猜不出的。”白素贞嘴里否认，心中却跟明镜似的。

“白姑娘，你别听小青瞎说，有什么难猜的，事实摆在眼前嘛，就是公甫忘记了。”许娇容接口道。

“姐姐，这些礼物都是紫霄观观主送来的，他特意登门，就是为了谢谢李捕头改名大恩。”

小青强忍笑意，接着道：“可等于广坤走后，我们一问，他说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

“我是不记得了嘛。”李公甫开口道：“我倒是和老观主喝过两次酒，这个新观主，我一次都没见过。”

“那你又收他的礼物？”小青笑道。

“这个……不收白不收嘛，他又没提什么要求。”李公甫看着小青，有些讨好意味的说：“小青姑娘，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随便拿。”

“你收买我啊？我可是绣衣司的人，不受贿。”小青故意板着脸。

“汉文呐。”李公甫急忙搬救兵。

“没事姐夫，小青姑娘喜欢开玩笑。”许仙接着道：

“我记得我上次去紫霄观，有个小道童对我说，道观改名是老观主的遗愿，我猜，有没有可能是姐夫与老观主喝酒时，无意间说了紫霄观之名，而老观主也把这件事告诉了于广坤，所以他才来谢谢你？”

“有道理，一定是这样！”

李公甫还在浑浑噩噩之时，许娇容却已经一锤定音。

噗嗤……

小青没什么城府，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想到一件好笑的事。”

见众人都看向她，小青随便扯个由头，又道：“娇容姐，该做晚饭了，我去菜园摘点菜。”

………………

吃完饭，许仙和白素贞在家附近的小路上散步。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黑，夜色如一滴墨汁在宣纸上团团浸染开来，逐渐笼罩了整个钱塘县。

“事情就是这样了。”白素贞将紫霄观改名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刘德贵是你杀的。”许仙露出恍然的神色。

白素贞心中一紧，生怕许仙说她心狠手辣。

“杀便杀了。”许仙看出白素贞心中所想，道：“他要杀人，自然也要做好被人杀的打算。”

“可惜，青儿不像你这么想。”白素贞道。

“每个人的个性都不一样，小青姑娘，也挺好的。”许仙把下午打赌的事告诉了白素贞。

“那块铁片，竟然是上品仙器碎片？”白素贞有些惊讶。

“嗯，不过只是碎片，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送给瓶儿了。”许仙道。

白素贞点点头，紧接着又把陆炳顺之事，详细对许仙说了一遍。

“我去找他。”

许仙听完，面色凝重。

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重要。

如果陆炳顺拥有他看不破的法力，那一定是元神之力。

他为什么装作不认识自己？

138、勾栏之歌【求订阅！】 当许仙决定去找陆炳顺时，他才发现，他不知道后者住在哪。

唯一能去找的地方，只有四方馄饨。

两人很快来到城西。

胡老汉祖孙三人正在吃晚饭，许仙上去问了几句。

他们也不知道。

只说陆炳顺经常会来陪丫丫玩，但自己的住处，却一次都没有提过。

客套几句，许仙就和白素贞一起离开了。

夜风拂面，许仙看着恬静在侧的白素贞，开口道：“丫丫的情况，好了很多。”

“嗯。”白素贞轻轻‘嗯’了一声。

她此时关注的重点，是和许仙并排走路时的距离。

不久之前，两人还相距两肩之远。

当时她在心中想着，争取一个月内变成一肩。

也就是普通朋友。

但现在，只相距半肩了。

好朋友。

不过，她的目的不止于此。

………………

“不如我帮你找陆炳顺吧？”白素贞如果散出灵识，可以覆盖整个钱塘县。

“不用，你伤还没好，太耗费心神了。”许仙摇摇头。

钱塘县有上万人，逐一分辨起来，也是一件很吃力的事。

而且陆炳顺不一定还在城内。

片刻后，许仙摊开手掌，露出一颗米粒大小的白色晶体：“送你。”

“这是……仙晶？”白素贞面色一变。

“嗯，你妖丹破损，仙晶可以助你修复。”这是许仙第二次凝炼仙晶，第一次是在地府冥海破界之时。

“你能看出我妖丹破损？”白素贞再一次被震惊了。

短短几天，白素贞已经被许仙震惊了好几次。

为什么他吞下僵尸血，就能发挥化神九阶的实力？

为什么他会有仙晶？

现在，他竟然连自己妖丹的损伤都能知道！

妖丹是白素贞所有法力的来源，被她掩藏的很深。

莫说许仙只是化神九阶，即便是归道九阶的风子羽，也不可能准确得知妖丹的状态。

“是。”许仙没有详细解释。

白素贞也没有追问。

她心中清楚，只有把这半肩的距离，彻底消弥于无形，许仙才会把所有事，全都告诉他。

顿了顿，白素贞道：“既然你决定暂时不找陆炳顺，那我们明天去东海？”

“你的伤……”

“有仙晶相助，三天之内，我可以完全复原。”

“好吧，那我们坐马车去。”

东海位于海州之畔，如果不施展遁术，坐马车前去，差不多要三四天，那时白素贞正好复原。

“嗯。”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走到了断桥。

夜幕下的断桥，又是一番景致。

月光如纱，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朦胧间，一朵朵荷花若隐若现。

两岸的蛙鸣声此起彼伏，惊得一条刚冒头的鱼儿又躲进了水底，鱼尾荡漾起一圈圈涟漪，缓缓扩散至岸边。

好一幅荷塘月色。

许仙站在桥头，不自禁看了看白素贞头上的珠钗。

碧绿色的珠钗。

“你那日，为何把珠钗扔在地上？”

“一定要回答吗？”白素贞不看许仙的眼睛。

“是。”

“我想看看许相公品行如何，会不会拾而不昧？”白素贞抿嘴一笑：“你不准笑话我。”

“这么幼稚的事，想必是小青姑娘的主意吧？”许仙猜测道。

白素贞还没说话，桥对面忽然传来一阵粗鄙的歌声，唱的正是勾栏里颇为流行的《十八摸》：

“摸摸你的头呀，好温柔呀~”

“摸摸你的手呀，跟我走呀~”

“摸摸你的背呀，跟我睡呀！”

“……”

伴随着歌声，两个醉汉歪歪扭扭的从桥对面走了过来。

行至一半，一个醉汉看见了白素贞，两眼顿时散发出饿狼般的绿光：“好标致的小娘子！来，陪哥哥我……啊！

”

话才说了一半，许仙一个飞踹，便将其踢进了湖中。

“他不会游泳啊。”另一个醉汉见同伴堕湖，酒意也醒了大半。

“那他的运气不错。”

许仙收敛掌心法力：“素贞，我们走吧。”

“嗯？好。”

一句‘素贞’，叫得白素贞心中一慌。

………………

翌日，许仙和白素贞雇了一辆马车前往海州。

由于路途遥远，这次两人选的马车颇为舒适，座位上都铺有软垫，车厢也以锦缎装饰。

当然，这次的马夫自然不是‘来福’了，而是一个叫常威的小伙子。

车厢内，白素贞正在闭目调息，抓紧时间恢复破损的妖丹。

而她此时也不是本来面貌，而是一个十六七岁，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有了昨晚的前车之鉴，许仙提议白素贞幻化成男人模样，这样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另一边，许仙看着窗外，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海州这个地方，他不陌生。

花果山便是在海州。

孙悟空跟敖广是邻居。

多年前，哪吒与二郎神奉玉帝之命，捉拿孙悟空，他与陆炳顺等一众天兵天将也都来了。

当然，他们没啥大作用。

除了与孙悟空的猴子猴孙对骂外，就只能大叫‘二郎神威武’了。

充其量就是人形背景板。

那时的他，料定了孙悟空必逃不过天庭的抓捕，只是没想到猴子那么勐，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都炼他不死。

最后还殃及池鱼，累得他的肉身也毁了。

彭！

许仙正思索间，马车驾车位忽然跳上来一个人。

是一个十四五岁的野丫头。

粗布麻衣，浑身脏兮兮的，头发绞作一团，像个鸟窝。

“加快速度！不准停！”野丫头一上车，便以近乎命令的口吻对常威说道。

“哪来的叫花子？快下去！”常威脾气也挺暴躁的，扬起手中马鞭：“当心我抽你。”

“停车！快停车啊！”

这时马车右后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却是五六个农夫模样的人正在追赶。

他们拿着镰刀锄头，一边追，一边叫：“停车！这个臭要饭的，偷了我们的东西！”

常威见状，正要停车，野丫头忽然从怀中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他的喉咙管上：“你敢停车，我就捅进去。”

常威敢怒不敢言，只能听从野丫头的指挥。

车厢内，白素贞睁开了眼睛，她与许仙对视一眼，均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个野丫头不是人。

在两人眼中，她的身形是虚幻的。

但诡异的是，她既不是妖，也不是仙，更不是鬼。

是一种超出两人理解的存在！

139、我跟你睡【求订阅！】 未知是最令人惊惧的。

野丫头周身没有任何法力波动。

没有仙力，没有鬼气，也没有妖气。

甚至连灵识都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许仙面色凝重。

简单点说，就算野丫头站在他背后，他都无法察觉。

许仙看了白素贞一眼，微微摇头，示意后者不要轻举妄动。

白素贞露出明白的表情。

马车的速度很快，有匕首抵着喉咙，常威的驾车技术也比之前更好了三分，漂移过弯都不带减速的。

一盏茶时间，追逐的农夫们就被甩的没影了。

“那个，他们已经追不上了。”常威看着匕首，小心翼翼的对野丫头说：“能把这个拿开吗？很危险的。”

野丫头想了想，说：“可以，不过你别耍花样，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常威兄弟，按她说的做，她的车资我给了，看她要去哪，你先送她去。”许仙此话有两层含义。

一是提醒常威，让他不要做傻事。

二是向野丫头表达善意。

“上道啊小子。”

野丫头年纪不大，说话老气横秋，她一边收起匕首，一边对常威说：“你们这马车，要去哪？”

“海州。”常威留心观察野丫头手中的匕首。

野丫头听见海州两字，眉头拧成一团：“不去海州，换个地方。”

“换你妈！”

常威忽然伸手，用力推向野丫头：“滚下去！”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野丫头仿佛早有预料，嘴角勾勒起一抹弧度。

只见她微一侧身，便避过了常威倾尽全力的一推，随后伸脚一踢。

也没见她怎么发力，常威便被踢飞了两三丈之远，重重摔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野丫头抓紧缰绳，微笑道：“两位，换一个车夫，你们不介意吧？”

“没问题。”许仙接着道：“不过我们要去海州，不顺路。”

“所以呢？”野丫头面色一沉。

“要不，这辆马车就送你了，我们下车，再想别的法子去海州，怎么样？”许仙提议道。

“不怎么样，一个人多没意思，这样吧，你们陪我玩三天，我就放你们走。”

顿了顿，野丫头意味深长的说：“说不定到时候，你们乐而忘返，就不想去海州了。”

野丫头这话，摆明就是强留了，许仙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思考要不要出手。

“我劝你不要动什么歪脑筋，你身边这位姑娘，体内妖丹破损，可禁不起再折腾了。”

野丫头此话一出，许仙和白素贞面色再变。

她看出白素贞外表是幻化的也就罢了，竟然连妖丹破损也能看出，绝非等闲之辈。

“我能动什么歪脑筋？不就是玩三天嘛？小事一桩。”许仙打个哈哈。

“如此甚好。”野丫头接着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庚灵儿，你们叫什么？”

“许仙。”

“白素贞。”

两人都说了真名，毕竟他们与庚灵儿没有仇怨，若是随意杜撰一个假名，万一被识破，引起对方的敌意就得不偿失了。

………………

一个时辰后，马车抵达了楚州。

楚州是一座大城，虽比不得临安繁华，但比钱塘县还是要大上好几倍。

此处距离金国已经不远，城门守卫巡查颇为严密，百里外进城之人还需要路引。

许仙没有路引，因为他之前没打算进城。

但庚灵儿好像浑不在意，自顾自驾驶着马车往城门口驶去。

“你已经看过我们的路引了。”

当守城士兵向庚灵儿索要路引时，她眼中黄芒一闪即逝，平静开口。

“看过了。”守城士兵表情有了一瞬间的痴呆，随后道：“进去吧。”

这是许仙第一次目睹庚灵儿施展法力，有点像妖力，但与一般的妖力，又不太一样。

他看向白素贞，露出询问的神色，后者微微摇头，表示她也看不出来。

进城后，庚灵儿将马车停在了楚州城最大的酒楼——万寿园。

此时正是下午，酒楼内人不多，小二见有客到，麻熘的上来迎接，随后将餐牌递给许仙。

许仙看向庚灵儿，后者挥挥手，道：“我不挑食，只要是肉菜就行。”

九转肥肠。

爆炒猪肚。

麻辣牛杂。

红烧蹄筋。

还有一大锅油腻腻的猪肝汤。

最后许仙选择了这五个菜。

“客官，您稍等，菜马上就来。”

小儿准备去厨房时，被庚灵儿叫住了：“等一下。”

“您还有什么吩咐？”小二问。

“他刚才说的，每一种来十份。”庚灵儿道。

“十份？”小二愣了愣，道：“现在全上齐吗？”

“对。”

“好的。”

一刻钟后，菜陆续上桌，不过小二是分十个桌子摆放的：“客官，剩下的客人什么时候来？菜凉了味道会差一些。”

“没有其他人，就我们三个，你把菜都端过来。”庚灵儿吩咐道。

小二一脸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很快，他就见识到了这辈子最让他吃惊的事。

这三个人，只花了小半个时辰，就把五十份菜，全都吃光了！

准确的说，是这个小丫头，一个人吃光的，另外两个人加起来，吃了还不到一盘菜。

看着庚灵儿瘦瘦小小的身材，小二百思不得其解，这些菜吞下后，放哪了？

其实不止小二，就连许仙都看不懂。

庚灵儿没有施展法术或者障眼法，她是实打实把这些食物全都吃掉了。

她到底是个什么？

怎么这么能吃？

至于许仙自己，一共只吃了三口。

他吞服僵尸血后，体内厌气滋生，虽然有了龙血压制，但厌气并没有消失，而是在他体内形成了一个黑色圆球。

因为这个东西的影响，许仙现在吃什么东西都没有味道，自然也就不想再吃了。

另一边，庚灵儿吃完东西后找到掌柜，接着故技重施，以眼中黄芒迷惑道：“掌柜，银子我已经付过了，还定了两间上房，现在带我去。”

“好的，两间上房，跟我来。”掌柜重复一遍。

………………

万寿园不愧是楚州最大的酒楼，客房布置的极为雅致。

走进屋子，明媚的阳光从竹窗洒下来，窗台瓷盆中栽着一株娇艳的珍珠梅。

屋内文房四宝齐全，墙边还有一个花梨木的梳妆台。

床很大，其上被褥床单一丝不苟，一点折痕都没有。

由于庚灵儿只要了两间房，许仙和白素贞很自然的就走进了同一间。

“白素贞，你的房间在那边。”

庚灵儿也走进来，看着许仙道：“我跟你睡。”

140、龙血再次发作【求订阅！】 “灵儿姑娘，我们只答应陪你玩三天，可不包括陪睡。”

许仙面色一沉，悄然横移两步，与白素贞一左一右，对庚灵儿呈夹击之势。

“你想多了。”庚灵儿接着道：“我睡觉前要听故事，你给我讲故事。”

“我也会讲故事。”白素贞开口道。

“凡间的故事我没兴趣。”庚灵儿看着许仙，意有所指道：“我要听天上的故事。”

许仙面色微变，道：“好，我来讲。”

这个野丫头好像知道很多事，他准备探探口风。

白素贞自然不会反对许仙的决定，闻言递给后者一个‘小心’的眼色，便退了出去。

当然，人虽走了，灵识却一直锁定在这里，稍有异动，转瞬即至。

彭！

庚灵儿连鞋都没脱，便直挺挺往床上一躺。

床单立刻就脏了。

许仙露出疑惑的神色。

以庚灵儿的修为，想保持身上干净整洁，可说不费吹灰之力。

为什么要弄得脏兮兮的？

“很奇怪？”庚灵儿似看出许仙心中所想。

“有一点。”许仙没有否认。

“我已经有几千年没有脏过了，我想尝试一下，衣服脏了，头发乱糟糟，脸上粘着泥巴……到底是什么感觉？”

庚灵儿伸了个懒腰，道：“你信不信？”

“信。”

“为什么信？”

“你没有必要骗我。”

“你这人倒有意思，实话跟你说吧，我是逃出来的。”

庚灵儿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他们关了我几千年，一步也不准我离开，虽然那个地方干净舒适，但对我来说，却是最恐怖的牢笼。”

“是什么地方？”许仙心中微震，能把庚灵儿关几千年，那这个牢笼的主人也不是一般人。

“一个你绝对不会想去的地方。”庚灵儿道。

见庚灵儿不愿意说，许仙也没有追问，而是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是仙还是妖？”

庚灵儿从床上坐起来，似笑非笑道：“你是来讲故事的，不是来问问题的。”

“我讲一个故事，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许仙道。

“可以。”说完庚灵儿手一招，一阵澹澹的金光笼罩整间屋子：“我听故事，不喜欢有人打扰。”

她布置了一个结界，将白素贞的灵识，彻底隔绝在外了。

“你想听什么故事？”许仙面色不变。

“呃……先说说七仙女的故事吧。”庚灵儿道。

“七仙女？”许仙破觉奇怪。

七仙女的故事在凡间流传很广，按理说庚灵儿应该听过的。

不过她既然想听，许仙也不介意再说一遍——

董永家贫，卖身葬父。

天庭七仙女中最小的七妹爱而怜之，私下凡间，于槐树下与永结为夫妇，同至傅员外家织锦偿债。

百日期满，债务还清，正准备回家共建未来美好生活，玉帝忽遣天兵带七仙女返回天庭。

七仙女恐董永受害，只得与永别于缔婚之槐树下，洒泪归天而去。

“说完了？”

见许仙住嘴不言，庚灵儿开口道：“后来呢？七仙女回天庭后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许仙摇摇头。

“你可是正品神仙，你会不知道？”庚灵儿一脸狐疑。

此话一出，许仙终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庚灵儿的修为，最少高出他一个大境界。

否则她看不破自己的元神。

“我确实不知道，天庭广袤，神仙数之不尽，七仙女那时伤心欲绝，事不关己，我怎会胡乱打听？”许仙道。

“倒也有理，飞升成仙之人，个个七窍玲珑，自然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

庚灵儿微一颔首，又问：“玉帝为什么不准七仙女和董永在一起？”

“天条规定，仙凡不能相恋。”

“那仙人和仙人呢？”

“天条也不准。”许仙回答。

“凭什么？那玉帝凭什么和王母娘娘成亲？”庚灵儿不满道。

许仙一呆，在确定庚灵儿不是开玩笑后，心中极度无语。

庚灵儿修为这么高，怎么连三界最基本的常识也不知道？

莫非她从一出生就被人关着，从来没有出来过？

“说啊。”庚灵儿催促道。

“玉帝和王母娘娘不是夫妻，玉帝在天庭凌霄宝殿，王母娘娘就是西王母，她住在昆仑山，其实除了蟠桃会，他们很少见面的。”许仙道。

“那七仙女是怎么来的？不是他们的女儿吗？”庚灵儿惊讶道。

“不是，七仙女名叫紫姑，是天庭的织锦仙女。”许仙回答。

“织女？”

“是织女，但不是牛郎那个织女。”

“原来如此。”庚灵儿点点头。

“那现在，该我问问题了？”许仙道。

“问。”

“你是谁？”许仙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先弄清楚庚灵儿的身份。

哪知庚灵儿的回答令许仙一脸无语：“我暂时还不想告诉你。”

“你这算什么回答？”

“我已经回答了，你不满意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庚灵儿接着道：“再来说第二个故事吧，我想听月老和孟婆的故事。”

“月老和孟婆？”许仙一怔，暗道这两位一个在天庭，一个在地府，能有什么故事？

“听说他们是一对？”庚灵儿露出八卦的神色。

“我怎么不知道？你听谁说的？”许仙反问。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以前在天庭干嘛的？”庚灵儿道。

“天兵。”

“天兵是干嘛的？保卫天庭？天庭也不需要保卫啊。”庚灵儿像个好奇宝宝。

许仙正要说话，小腹内的龙血，忽然一阵躁动。

紧接着，他双目红光微闪，表情变得痛苦至极。

龙血内的淫邪之气，又发作了！

“你快走！”许仙焦急道。

此刻在他眼中，脏兮兮的庚灵儿忽然变得美丽动人，干瘪瘪的身材也变得诱惑妩媚。

许仙口干舌燥，一股无名之火，从小腹下方逐渐升腾。

“啊！”许仙大吼一声，扑向庚灵儿。

这次龙血发作比上一次更勐烈，他几乎连身体都没办法控制。

另一边，庚灵儿法力虽比许仙高，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竟然没有躲避，而是任由许仙将其扑倒。

此时许仙已经是半失神的状态，他压着庚灵儿，重重吻了下去！

141、庚灵儿嘴里的味道【求订阅！】 据许仙事后向白素贞透露，当然他的嘴，距离庚灵儿只有半寸。

他甚至能闻到庚灵儿嘴里的气味。

那是一种类似海水般潮湿的咸腥味。

但最后关头，庚灵儿眼中黄芒一闪，他立刻就不能动了。

是真正的不能动，不仅身体，就连体内的法力也无法调动分毫。

“法力不高，力气倒是挺大。”

庚灵儿撇撇嘴，全身金芒急闪，接着她小嘴微张，对着许仙的嘴，用力一吸。

嘶……

刹那间，许仙全身汗毛根根倒竖，腹腔内一阵翻腾，难受至极。

下一息，丹田内一直被龙血压制的厌气圆球，忽然诡异的旋转起来。

“你……你别乱来……”许仙竭尽全力吼道。

庚灵儿充耳不闻，周身黄芒愈加浓烈，吸力也越来越强。

厌气圆球在这股吸力的拉扯下，不停飘散出小股厌气。

小股厌气脱离圆球后，迅速从许仙七窍钻出，而后一丝不落，全都被庚灵儿给吞下了。

许仙已经说不出话了。

这个野丫头，竟然能够吞噬厌气。

这可是僵尸始祖女魃的厌气！

人人避之不及，她竟然主动吞下去！

她到底是什么人？

十息后，吞噬结束，许仙丹田内的厌气圆球，赫然已经完全消失了！

做完这一切，庚灵儿推开许仙，起身后打了一个响指。

啪！

声音一落，许仙身体恢复自由。

他立刻调用元神之力，将发春的龙血包裹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他的眼神恢复清明，小腹处的躁动感也消失了。

许仙大喜过望。

厌气一除，他就不再需要龙血压制，只要一直以元神之力将龙血包裹，便永远不会受血中淫邪之气的影响。

如此一来，他不用去东海龙宫，危机就解除了。

这时许仙想起了庚灵儿之前说过的话：“你们陪我玩三天，我就放你们走，说不定到时候，你们乐而忘返，就不想去海州了。”

原来庚灵儿早就知道他们去海州的目的，且一早就准备帮助自己。

念及此处，许仙抱拳躬身，诚心道谢：“多谢灵儿姑娘。”

“还有呢？”

庚灵儿笑一笑，眉头一挑，道：“不是应该加上一句：以后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吗？故事里都是这么说的。”

“你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好了，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办。”许仙言辞恳切。

“陪我玩三天呀，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庚灵儿笑道。

“好，别说三天，就是三年也没问题。”许仙道。

“我也想啊，可惜，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庚灵儿眼神落寞。

许仙正要询问，庚灵儿忽然偏头看向房门外，接着手一挥，将先前布置的结界撤掉：“白素贞，你伤还没好，能消停点吗？”

话音未落，白芒微闪，却是白素贞冲进屋内，她看着许仙，一脸焦急的说：“许相公，你没事吧？”

“没事。”许仙将庚灵儿吞噬厌气之事告诉了白素贞。

“竟能吞噬厌气？”白素贞露出惊讶神色，旋即向庚灵儿拱手道：“多谢庚姑娘。”

“小意思，走，我肚子饿了，陪我吃宵夜。”

说着庚灵儿向门口走去，但还没出门，她面色一变，怏怏道：

“没时间了，下次吧。”

“怎么了？”许仙查探四周，并无异常。

“他们已经来了。”庚灵儿眼中的害怕之色，一闪即逝。

“他们是谁？”许仙面色凝重。

“是东海龙宫的人。”

说话的是白素贞，她散出灵识查看后道：“现在距离楚州城还有二十里。”

“就是敖广关了你几千年？”许仙思考片刻，疑惑道：“他有这种能耐？”

此时的龙族并非远古龙族，他们的法力很一般，敖广不可能打得过庚灵儿。

“敖广实力虽然不强，但却有一句祖传的咒语可以克制我。”庚灵儿面露无奈之色。

竟然还有这种咒语？

许仙颇觉奇怪。

只不过现在也没时间让他细想，他偏头看向白素贞：“龙宫来了多少人？敖广来了没有？”

“没有，一共来了五个，修为都不高，最强的一个也只是炼气八阶左右。”顿了顿，白素贞疑惑道：“他们好像知道你的位置，我们离北门最近，他们就冲着北门来了。”

“嗯，他们可以感应到我的位置，无论我躲在哪，都能找到。”

庚灵儿摇摇头：“你们走吧，我注定要跟他们回去的……其实，我只是想多玩两三天而已，现在看来，也没有机会了。”

“既然敖广没来，我先去把他们制伏，回来再商量。”许仙沉声道。

“不行。”

庚灵儿眸中异色闪现，片刻后还是摇头拒绝了：“你对他们出手，便是对龙宫宣战，以你现在的实力，不是敖广的对手。”

“管不了这么多，你帮了我，我一定会帮你。”许仙面色决绝。

庚灵儿深深的看了许仙一眼，终于同意了：“你要去也行，但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不能对龙宫的人下死手。”

“好。”许仙只当庚灵儿不想他与东海结下死仇。

………………

许仙离开后，白素贞盘膝而坐，一边修复破损的妖丹，一边分出灵识观察四周，以免龙宫的人从其它方向过来。

有仙晶相助，只要过了今夜，她的法力就能完全复原。

庚灵儿一直都没有说话，眉头紧锁，不知在思考什么事情。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她才看向白素贞，开口道：“许仙一直都是这样吗？我的意思是，这么冲动？不计较后果？”

“何为冲动？”

白素贞接着道：“你救了他，他在危难关头舍你而去，如此，就是不冲动？”

“如果他真要帮我，该努力修炼，直到他的实力可以抗衡四海，再挺身而出也不晚。”庚灵儿回忆道：“我听过很多故事，凡事谋定而后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故事？”

“没错，做事要量力而行，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必把自己置于这种危险的境地？”

庚灵儿露出疑惑的表情：“故事里的人，都是这么做的，许仙怎么不一样？”

白素贞看着庚灵儿，反问道：“他为什么要跟其他人一样？”

142、万兽朝苍，龙族兴衰【求订阅！】 庚灵儿听完白素贞的话，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其实我与敖广的关系，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白素贞接着道：“你刚才在撒谎？”

“没有，我对你们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庚灵儿凑到白素贞耳边，低声说出了她的身份。

白素贞一呆，不由自主重复道：“你……你竟然是……”

“是啊，所以我注定要跟他们回去的。”庚灵儿接口。

“不对，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说龙宫有一句咒语可以克制你？”白素贞道。

庚灵儿张嘴说了六个字，末了无奈道：“我就是被这句咒语，克制得死死的。”

“原来如此。”

白素贞露出恍然的神色：“这么说，你第一眼看见我们，就应该知道我们的目的了。”

“没错，你们想借龙珠净化许仙体内龙血。”庚灵儿道。

“无论如何。”

白素贞颇为感激的再次道谢：“还是谢谢你帮了许相公。”

“先不忙谢吧，白素贞，你告诉我，如果许仙知道真相，会怎么样？”庚灵儿猜测道：“会不会连朋友也没得做？”

“不会，许相公没那么小气，怎么说你也帮了他，而且他此番出去，对手也不过是几个虾兵而已。”

白素贞接着道：“当然，如果你让他与敖广死战，结果却只是开玩笑……那就不一定了。”

“你说的有道理，等他回来，我还是把真相告诉他吧。”庚灵儿点头道。

“嗯，不过，都快两个时辰了，他怎么还没回来？”白素贞有些奇怪，正准备探出灵识。

庚灵儿比她更快，但三息后，她面色狂变，失声道：“你们两个，住手！”

………………

话分两头，许仙离开万寿园后，灵识全开，往北门进发。

此时已是半夜，除了远处勾栏飘来几声姑娘们若有若无的歌声外，街面上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许仙刚出城不久，灵识便找到了五只妖精。

两只蟹精，两个蚌女，还有一条白蛟龙。

蛟龙也是龙的一种，只是血脉不纯。

其实严格来说，龙也是妖族。

上古年代，妖皇帝俊建立妖庭，也就是天庭的前身，当时妖庭统御三十三天，掌管世间万妖。

所有妖庭统治下的生灵种族都可称之为妖，而那时的龙族在经历龙凤大劫后，元气大伤，只能听从妖庭调遣。

龙从那时起，便划入妖族。

只不过后来巫妖大战，上古巨妖们死的死，隐匿的隐匿，妖族逐渐走向没落。

而龙族盘踞四海，天生就有极强的神通，渐渐成为妖族最顶尖最强大的种族，甚至一度到左右妖庭的地步。

当地位及力量的差距过于悬殊时，妖与龙渐渐有了清晰的分界线，世人开始把妖跟龙区分开来，龙是龙，妖是妖。

慢慢的，龙族好像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但人族登场了。

他们成为了天地主角。

龙族的情况就变得十分尴尬。

一方面，他们有从远古积累下来的大量高手以及宝物，但另一方面，远古大战，他们打碎了洪荒，故而遭到天地排斥。

虽说龙族族内高手如云，看似十分强盛，但总体实力已远不及飞速发展的人族。

且龙族主要依靠血脉获得力量，可龙族最强者烛龙与应龙，在远古大战末期陨落之后，再无龙能超越他们。

后来，人族六圣归位，主宰天地。

龙族大势已去。

可他们还是不愿意放弃。

因为天地还有一劫——封神大战。

只要抓住机遇，未必不能绝境翻盘。

但他们真的想多了。

属于他们的时代早已经过去，封神大战中，他们被各方实力轮番利用，把最后一点家底，全都打光了。

此战过后，玉帝乘坐的是八景銮舆，是一个由八条龙拉的车子。

他降伏了八条勐龙，来做他的座驾。

而元始天尊，则是九龙沉香辇。

玉帝用八条龙，他便用九条。

还有太乙真人，他烧死石矶娘娘的九龙神火罩，里面装的是九条火龙。

而云中子烧死闻太师的通天神火柱，由八根铜柱构成，每根柱子里也有七七四十九条火龙。

等等等等。

不胜枚举。

到这里，一切就很清楚了。

龙族虽然经历过万兽朝苍的辉煌时期，可是封神大战被重创之后，纷纷选择了另寻门路，寻找新的归宿。

这时候，敖姓一家人冒出来了。

现实就是这么奇怪。

顶级物种经受不住考验与竞争，被淘汰，被迫转变，而相对弱小的同类却获得了新生，占据了强者的生存空间。

东海龙族就是如此。

他们本来只是极为普通的龙族，天赋平平无奇。

但却被玉帝任命为四海龙王，龙族与水族的王者。

敖姓龙族韬光养晦，低调隐忍，熬走了无数的龙族顶级精英。

拨开云雾见天日，君临四海。

只不过，这仅仅只是表面的荣耀。

由于自身实力太弱，敖姓家族受的欺负也不少。

哪吒闹海自不用提，好歹也是双方都有过错，但孙悟空强抢定海神针，就是摆明欺负人了。

关键定海神针被抢走后，敖广向玉帝告状，玉帝根本没有管。

从那时起，东海龙宫威望全无，充其量不过是个下雨的小神仙而已。

至此，龙族在天地舞台，便连配角也算不上了。

………………

许仙灵识所探，白蛟龙在五只妖精里修为最高，炼气八阶就是他。

剩下的蟹精蚌女则是炼气三五阶不等。

此时双方相距两百丈左右，许仙环顾四周，找了一处较高的大树躲藏起来。

思考片刻，他又从怀中拿出一张换容符，幻化成宋玉书的样子。

庚灵儿他是一定要帮的，但能不让东海龙宫知道他的身份当然更好。

至于选择宋玉书的样子，则是因为他先前在临安一直是这副容貌，下意识为之。

盏茶时分后，五个人影出现在夜色下。

他们都是人形模样，三男两女，行色匆匆，之间也并无交谈，只是急匆匆往楚州城方向赶去。

待他们从树下经过时，许仙一跃而下。

143、挖坑埋人【求订阅！】 “什么人！”

“你要干什么？”

东海龙宫五只妖精纷纷大叫。

惊疑声，喝骂声响作一团。

许仙也不言语，体内法力全开，以最快的速度将五只妖精全部打晕。

随后他略一施法，将五只妖精凌空托起，打算找一个僻静点的地方将他们藏起来。

灵识一探，右侧百丈处有一处宅子，门前杂草丛生，蛛网遍布，应该许久无人居住。

他便将五只妖精带了过去。

宅子不大，青砖绿瓦搭建而成，屋内桌椅板凳积了厚厚的灰尘，有一些还腐朽了。

最少也荒废了五年以上。

许仙四下找了找，最后把妖精们藏在卧室的破床下，并排而躺。

先前他下手不算轻，正常情况下，法力最高的白蛟龙，也应该一天一夜才会醒来。

做完这一切，许仙正准备离开，三十丈外，忽然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其实以许仙化神九阶的实力，灵识的极限距离，长达三百丈。

但长久的将灵识探出极限距离，是一件颇为耗费心神的事，所以一般情况下，修炼者们都只会探出极限灵识的十分之一左右。

这也就导致许仙到现在才发现靠近的两人。

这两人无巧不巧，也正朝着宅子走了过来。

许仙环顾四周，躲在卧室的门后。

片刻后，脚步声传来，许仙再次探查，却惊讶的发现，其中有一个人，他竟然见过。

是振鹰镖局的那个精壮汉子。

那天杜小月偷了镖局的铁片，本来都要逃走了，后来便是被此人阻拦。

精壮汉子是炼气二阶，被许仙击败后，还大放厥词，要他留下姓名。

许仙希望梁王府与振鹰镖局狗咬狗，于是留下了宋玉书之名。

想到这里，许仙摸摸自己的脸，颇觉好笑：

现在他也是宋玉书的容貌。

难道此人，与宋玉书有缘？

………………

与精壮汉子同来的，也是一个男人。

他年纪与精壮汉子差不多，都是三十出头的模样，两人长相还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同胞兄弟。

法力倒是比精壮汉子高一些，拥有炼气四阶的修为，此刻正眉飞色舞的在说话：

“大哥，刚收到临安来的消息，梁王府这次彻底完了，据说是谋反，整个王府，只有老梁王逃出生天，他儿子梁连都死了。”

“哼！我郝通天有老天爷庇佑，跟我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原来精壮汉子名叫郝通天。

顿了顿，郝通天看着自己弟弟，道：“文彪，你找的买家是什么人，可不可靠？怎么三更半夜，在这种地方交易？”

“绝对可靠，他是楚州知州的小舅子，跟脚都在楚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怕什么？”郝文彪回答道。

“那就没问题了。”郝通天点点头，夸赞道：“二弟心思一直都比我细腻，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这时郝文彪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道：“一个个，听到有仙人宝物，三千两也愿意买地图。”

“二弟，不能这么说，那个山洞咱们去过，确实像仙人洞府。”郝通天接着道：“就是太危险了。”

“反正我不想再去第二趟。”郝文彪摇头道：“这地图，我们已经卖了五次了，再卖五次，凑够三万两就收手，到时去哪风流快活不行？”

“对，等咱们风流够了，快活够了，就豁出这条命，再去山洞里闯一闯。”郝通天接着道：“那可是仙人宝物啊，要是能找到仙丹，咱们吃了，可就长生不老了。”

“我是不报什么指望了，大哥，那块铁片不就是从山洞里掰下来的么？你研究了那么久，研究出什么了？”郝文彪道。

“说的也是。”

郝通天点点头，片刻后又生气道：“想起铁片我就来气，好端端的，却被那个宋玉书给抢走了，若是让我再遇见他……哼哼！”

“遇不到了，梁王府定了谋反罪，他多半已经死了，即便不死，也是丧家之犬般东躲XZ，怎么敢随意露面？”

郝文彪接着道：“可惜那日我没与大哥一起，不然定要他好看。”

………………

听完大门外两人的对话，许仙也猜出了一个大概。

郝通天和郝文彪两兄弟不知从哪得到一张地图，地图标记的是一处仙人洞府。

两人满心欢喜的寻了过去。

哪知道洞府不仅危险万分，他们还只找到一块铁片。

付出与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于是两人一合计，打算把地图卖了。

听他们的口气，已经卖了五次之多，而且还准备卖五次。

想来也不是真卖，估计是黑吃黑那一套。

许仙对地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既然那块铁片是上品仙器碎片，那说不定洞府里，还有别的宝物。

许仙志在必得。

不过他没有立刻出手，因为又有人来了。

这次一共来了六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后跟着五个江湖人士。

内功修为十年到二十年不等。

但没有修炼者。

只一眼，许仙便判断出，这六人要栽在郝氏兄弟手里。

果不其然，交易结束后，郝氏兄弟立刻翻脸，竟一口气把六人全都给杀了。

与此同时，许仙也明白为何他们只凭一副地图，就相信真有仙人洞府的存在。

原因就在那个锦盒上。

锦盒打开后，先是一阵白芒微闪，片刻后竟飘来若有若无的歌声。

声音虽然很小，但这般寂静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听的很清楚。

是一个女人在唱歌。

………………

另一边，郝氏兄弟杀完人后，连尸体也不放过，在知州小舅子等六人身上一阵摸索，连碎银子也全都拿走了。

许仙也不现身，待他们将尸体挖坑埋好，这才从屋内走出来：“两位，挖坑挖得不错，不如多挖两个，免得我待会亲自动手？”

两人皆是一惊，待看清楚许仙的样貌后，郝通天大喜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二弟，他就是宋玉书！”

“宋玉书？”郝文彪仔细看了许仙两眼，狐疑道：“大哥，你没认错人？他是个凡人。”

“不会错的，我第一次见这家伙，也以为他是凡人，实际上，他是炼气三阶。”郝通天解释道：“二弟，你是炼气四阶，杀他没有任何问题。”

郝文彪眼珠一转，道：“好，大哥，我们一起上，速战速决！”

144、来自祖龙的威压【求订阅！】 郝通天点点头，旋即双腿一蹬，高高跃起，直奔许仙而来：“受死！”

这种程度的攻击，许仙自然不怎么在意，正要出手时，却发生了一件连他都没有想到的事。

先前言之凿凿要和郝通天一起出手的郝文彪，竟然趁他大哥攻击的时候，施展遁术，反方向逃走了！

当然，炼气四阶的遁术对现在的许仙来说，不值一提。

只见他掌心法力微吐，一招便将郝通天击杀，随后身形几个闪烁，五六息就追上了郝文彪。

“你不要过来！”郝文彪拿出怀中锦盒：“你杀我们，无非是想要这张地图，你敢过来，我马上把地图毁了。”

许仙的速度太快了，他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

“你脑子转的倒是挺快。”许仙道。

从他现身开始，郝文彪所做的一系列选择，全都是对他最有利的。

“是我大哥蠢，你能隐藏修为，炼气三阶难道就不能再隐藏？”郝文彪恨恨道：“我们又没有发现你，你却主动现身，想必是有稳胜的把握。”

“聪明。”

许仙称赞一句，又道：“你既然这么聪明，那有没有想过，以你的法力，根本毁不掉仙人的东西？”

“什么？”郝文彪一惊，下意识就去看手中的锦盒。

就在这时，许仙动了。

他先是右手一挥，凝聚已久的法力气刃斩断了郝文彪拿着锦盒的胳膊，接着身体一晃，眨眼就来到后者身前，扭断了他的脖子。

整个过程只用了两息，郝文彪的目光甚至还停留在锦盒上，根本没空看许仙。

杀死郝氏兄弟后，许仙也挖了个坑，把他们埋了，期间郝文彪身上几张银票掉落，他略一犹豫，将所有银票搜出来，全都收入囊中。

有一万八千多两。

“挖坑挖得不错，不如多挖一个，免得我待会亲自动手？”

夜空中飘来一个调侃的男声。

他说的话，正是许仙先前对郝氏兄弟说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许仙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暗自戒备。

此人应该早就来到了这里，目睹了他与郝氏兄弟斗法全过程，而且擅长隐匿行踪，导致他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

五息后，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凌空飞来。

此人身高七尺开外，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穿西川红棉百花袍。

细腰扎背膀，丰神俊朗，宝剑眉合入天苍插额入鬟，虎目皂白分明，头戴一顶亮银冠，雉鸡尾，脑后飘洒。

但最显眼的，还是他头上两只金光闪闪的龙角。

是血统纯正的龙族。

许仙目光一凝，立时看出此人修为与他一模一样，都是化神九阶。

“小朋友，你心中是否有很多疑惑？”龙角男人背负双手，澹澹道：“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

轰……

许仙双手掐诀，头顶上方三丈处，金甲士兵凭空出现，半人高的拳头，勐的砸向龙角男人。

龙角男人没想到许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一声不吭就是杀招，此时拳锋已至，想躲避却是不及，只能举臂硬挡。

彭！

许仙晋阶化神九阶后，可以调用的法力大幅度增加，金甲士兵全身光芒大盛，只一拳，就把龙角男人轰得深陷地面之中，脑袋都看不见了。

嗖——

十丈外泥土一阵松动，却是龙角男人施展土遁术从另一处地面钻出。

此刻的他，再没了先前的气定神闲，破口大骂道：“王八蛋！不讲武德，偷袭我！”

许仙看着被龙角男人身体砸出来的深坑，道：“不是你让我挖坑么？你看，大小刚刚好，你躺进去正合适。”

龙角男人气得七窍冒烟：“竟敢讽刺我？你可知我是谁？我乃……”

许仙没兴趣再与他废话，心念一动，金甲士兵再次冲向龙角男人。

这次龙角男人有了提防，周身法力运转，避过了金甲士兵的攻击，嘴里则喋喋不休道：“混账！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许仙没说话，用行动诠释着‘不能’。

他以心神操控金甲士兵，向龙角男人发起源源不断的攻击。

另一边，龙角男人肺都快气炸了。

他自幼修炼，身经百战。

大战五十一，小战五十九。

每次都是摆明车马，先说几句装逼话再动手。

现在不让他说话，简直浑身难受，斗法的心思都没了。

“我告诉你，我叫敖春，我是东海龙宫八太子！”

敖春只闪避，不攻击，他打定主意，必须把话说完再斗法。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就能找到你吗？哎哟……”

敖春一门心思想着说话，被金甲士兵拳锋蹭了一下，顿时在空中几个翻滚，后退了十多丈。

他不怒反喜，抓紧时间，一口气说道：“你先前打晕的那条白蛟龙已经认我为主，我体内有他本命妖魂，三十里内，只要他有事，我都能察觉！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哈哈！殊不知，我就在……烦死了，给爷爬！”

敖春说的正得意，金甲士兵再次攻来，惹得他一阵烦躁。

“小子，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八太子的真正……”

敖春正想在半空摆个风骚姿势，却被许仙一脚踢飞老远。

原来是许仙见他只将注意力集中在金甲士兵身上，本尊突然出手，与金甲士兵联手攻击。

只不过由于许仙将大部分法力放在金甲士兵身上，本尊这一脚威力不强。

但就算是如此，敖春也受了些伤，嘴角有澹澹血液流出。

“你成功的激怒了我。”敖春面色一冷，旋即全身光华急闪。

片刻后，一条二十丈长的黑龙出现在许仙眼前。

他体态矫健，龙爪雄劲，似奔腾在云雾波涛之中。

龙行踏绛气，天半语相闻。

敖春现出原形，誓要与许仙一较高下。

“颤抖吧！人类！”黑龙口吐人言，声若洪钟，龙气直冲云霄。

许仙表情凝重。

所有妖族以本体作战，实力都会有一个跃升。

龙族是顶尖妖族，现出原形后的威压比普通妖族更甚，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现在的敖春，实力无限接近返虚境。

他若想击败敖春，只能强行调用法力至返虚一阶。

这么做的后果很严重。

他很有可能半年，甚至一年都无法动弹。

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否则输的就是他！

念及此处，许仙再不迟疑，法力轰轰运转。

可就在这时，丹田内的龙血，忽然有了异动。

异动并非淫邪之气发作，而是一种迫不及待，难以言喻的焦急。

它仿佛在说：我要出去！

许仙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撤掉了包裹龙血的元神之力。

刹那间，风云变色。

以许仙为中心，一条百丈巨龙腾龙而起。

虽只是虚影，但其中蕴含的恐怖威压，却令二十丈的黑龙缩成一团，连龙尾都夹起来了。

他失声惊呼道：“祖龙？”

145、六个字的咒语【求订阅！】 许仙缓缓升空，站在巨龙额头处。

此龙与一般龙族外形颇有不同，他生有双翼，头大而长。

全身金光耀眼，羽翼为七彩之色，生有五爪，威压遮天蔽日，如有实质。

许仙虽没亲眼见过此龙，但这条龙的外形，却无数次听人提起。

他是龙族两大祖龙之一的……

应龙！

应龙，名叫庚辰，是龙族始祖，传说鱼虾喝一口它的尿就能成龙。

远古时期，应龙居于天上，下凡为伏羲送上河图，带女娲朝见天帝。

后又化身老龙，假名为吉，炎帝神农都是他的学生。

他授课之时，九天之上的所有仙灵都会听他传道，可谓众神之师。

黄帝与蚩尤大战，他助黄帝杀蚩尤，后又杀夸父，法力之高，通天彻地。

………………

“你是谁？你身上为何会有祖龙的气息？”敖春心胆俱裂。

龙族法力来自血脉传承，许仙有应龙威压，挥手就能将他杀死。

许仙没有说话。

其实他也有些为难。

他与龙族没有仇怨，不想杀敖春。

但若是放他走，一定会引来更多的龙族高手。

而且现在，已经不是庚灵儿一个人的事了。

他体内有应龙血液，这对龙族来说，是真正的至宝。

四海龙王一定会来抢。

许仙又怎么会轻易交出？

可现在的他，却护不住龙血。

没错，应龙威压是对所有龙族都有克制作用，但许仙体内，仅仅只是一滴血液。

没有肉身，也没有龙魂。

克制敖春没问题，但若是对上归道境，甚至元仙以上的龙族，他们就可以抵御威压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许仙还是明白的。

想通这一切后，许仙看向敖春的目光，骤然变得冷漠起来。

他心念一动，金甲士兵周身光华微闪，化作一把十多丈长的屠龙宝刀，对着瑟瑟发抖的敖春，狠狠斩了下去。

而此时的敖春已经被应龙威压克制得死死的，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动，只能闭目等死。

“你们两个，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庚灵儿堪堪赶至，她挡在敖春身前，双目黄芒闪烁不休：“许仙，停手！”

庚灵儿这一招十分霸道，先前许仙被她看了一眼，立时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但此刻，失效了！

许仙有应龙虚影护身，再不是庚灵儿一个眼神就可以克制的人。

屠龙宝刀，凌空斩下。

这招许仙已经倾尽了全部法力，想停也停不住。

不过他相信以庚灵儿的修为，可以接下这一刀。

铿！

刺耳的金铁敲击之声，响彻天际。

屠龙宝刀在庚灵儿身前三尺处，不得寸进。

仔细看去，其周身有一个澹黄色的圆球，将她团团护住。

趁此机会，许仙收敛法力，将屠龙宝刀唤回元神之中。

应龙虚影也缓缓消散。

“灵儿姑娘，你怎么护着她？”许仙沉声开口。

嗡……

许仙身侧遁光一闪，白素贞也来了，她看着面露难色的庚灵儿，解释道：“许相公，你别怪她，她也是东海龙宫的人。”

许仙露出疑惑的神色。

白素贞开口，说出了庚灵儿的真正身份：“她是龙珠器灵。”

“器灵？”许仙明白了。

难怪他先前见庚灵儿出手，似妖又不似妖，原来她是器灵。

器灵与妖精有很多相似之处，但也有最本质的区别。

妖精是从无到有。

就拿瓶妖来说，她本来是不存在的，因为羊脂玉净瓶吸收天地灵气，年深月久成精了，所以诞生出瓶妖。

而器灵是从有到有。

器灵本身就是单独的个体，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妖，仙，甚至是鬼都没问题。

他们在自愿或者非自愿的情况下被人祭炼，成为了法器的伴生灵。

就是器灵了。

许仙看向庚灵儿：“你既是龙珠器灵，又怎说被龙宫囚禁了几千年？”

“我从记事起，便是龙珠器灵，几千年来，从未离开过东海。”庚灵儿轻叹道：“这和囚禁，有什么分别？”

庚灵儿这句话，又让许仙想通了很多事。

龙珠是东海龙宫最珍贵的宝物。

每只幼龙在未破壳之时，都会接受龙珠的洗礼，最少要与其相处一年时间。

所以庚灵儿先前才说，东海之人能够感应到她的位置，无论她躲到哪都没用。

因为龙族之龙，天生就能感应到龙珠的气息。

至于庚灵儿说她几千年都没有脏过，就更容易解释了。

以龙珠的尊贵地位，东海龙宫又怎么会允许，其上有一丝污垢？

不过，有一件事，许仙还是没想通：“灵儿姑娘，你在东海身份这般特殊，又怎么会有咒语能克制你？”

庚灵儿正要说话，敖春所化黑龙身躯急剧缩小，片刻后变为人样。

他看着庚灵儿，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请老祖宗回宫！”

庚灵儿一脸无奈，看向许仙。

而此时许仙也终于清楚：

这六个字就是克制庚灵儿的咒语。

此话一出，她不得不回东海。

………………

万寿园。

经过整夜鏖战，众人返回酒楼时，天已经亮了。

一路上，庚灵儿反复道歉，说她先前只是贪玩，并非刻意欺骗许仙。

敖春已经彻底看呆了。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祖宗，怎么会对一个人类这般客气？

但想起许仙身上的祖龙气息，他又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老祖宗，情况危急，您离开后，魔眼又有异动。”

万寿园客房内，敖春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又开始念‘咒语’：“请老祖宗回宫。”

“知道了！”

庚灵儿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又看向许仙：“跟我一起回龙宫吧，我帮你净化龙血内的淫邪之气。”

“好。”许仙点头应了。

“老祖宗，该走了。”敖春小声道。

“闭嘴！我要吃东西。”庚灵儿瞪了敖春一眼，又拉上白素贞，语气哀怨道：“唉，陪我吃最后的早餐……我要大吃一顿！”

许仙也准备下去，却被敖春拦住了，他颇有些尴尬的说：“许兄，先前一场误会，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不挖坑了？”许仙似笑非笑道。

146、太白金星【求订阅！】 “许兄说笑了。”

敖春心有余季道：“我只是过过嘴瘾，可你那一刀……若不是老祖宗及时赶到，恐怕东海的龙魂碑上，就要刻上我的名字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许仙拍拍敖春的肩膀：“兄弟好自为之。”

“许兄且慢。”敖春叫住许仙，接着道：“你听说过龙魂碑吗？”

“听过。”许仙做了两千多年天兵，三界之事，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

龙魂碑位于东海海底，上面刻满了死去龙族的姓名，是龙族的祖坟。

在龙魂碑下，有一条深不可测的巨大裂缝，名为无尽海渊。

死亡的龙族，全都埋葬在海渊中。

每一条龙，在大限将至时，会自行前往海渊深处等待死亡的降临。

这是龙族的传统。

且修为越高，潜得越深，相传最深处，还有远古龙族的骸骨。

但从没有人见过。

因为龙族即便死亡，威压依旧存在。

越往深处，威压越强。

即便东海最强者敖广，也只能下潜五百丈左右。

………………

“许兄，你既然听过，我就不费唇舌再解释了，有没有兴趣去无尽海渊看看？”

敖春接着道：“那里面宝贝不少，龙骨就不用说了，若是运气好，可能还有精血或者龙魂，你身上有祖龙气息，应该需要这些东西。”

“你们可以乱动先祖的遗体？”许仙奇怪道。

这种行为对人类来说，可是大逆不道，欺师灭祖。

“我们龙族和你们人类不一样，这是我们的传承方式。”敖春解释道：“法力高深的先祖，之所以会潜到无尽海渊的更深处，便是因为他们要挑选更强大、更优秀的传承者。”

“原来如此，不过听你口气，无尽海渊可算你们龙族的宝地了，我一个人类，可以进去？”许仙问道。

“本来是不行的。”敖春解释了几句。

无尽深渊，每十年开放一次，所有龙族都可以进入，无论在里面获得了什么，都归自身所有。

但最近一百多年来，没有一条龙可以下潜到两百丈以下。

所以这次东海龙王特别恩准，所有龙族都可以带一位帮手进入，不过如果带了帮手，那他们获得的东西，就需要上交一半给龙宫。

敖春说完又补充道：“许兄，你身上有祖龙威压，定能下潜三四百丈，只要你做我的帮手，事成之后……”

“事成之后？”

许仙打断敖春，意有所指道：“敖春兄弟，我们人族求人办事，可不会说什么事成之后啊。”

“明白，完全明白。”敖春从身上拿出一枚拳头大小的硕大丹药：“这是我们龙宫长老炼制的锻体丹，对锻体有奇效。”

“好大的丹药。”许仙看得啧啧称奇。

“许兄，你若想将身上的祖龙威压完全释放出来，肉身一定要强悍，此丹正适合你。”

敖春接着道：“不过锻体丹是按照我们龙族体质炼制的，药性有些狂暴，你吞服之前，要做好心理准备。”

“多谢提醒，看在此丹份上，我便陪你走一趟，不过有言在先，我只会尽我所能，若是到时只下潜几十丈，丹药我可是不退的。”许仙悄然收好锻炼丹。

即便敖春现在反悔，也退不了了。

“不会的，十年前我就下潜到一百五十丈，以许兄先前展现出来的威压，三百丈，毫无问题。”

顿了顿，敖春又颇有些遗憾的说：“外族在无尽深渊，会天然受到排斥，唉！若你是龙族，估计能下潜到四百丈，甚至父王所抵达的五百丈，都有可能。”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到时见机行事吧。”说到这里，许仙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既然无尽海渊深处有远古之龙骸骨，为什么我却从未听闻有人擅闯？”

许仙没有说的太直白，其实他的意思是，以东海龙宫现在的实力，守不住无尽海渊。

“主要有两个原因。”敖春解释了一番。

一是龙族的强悍来自于血脉和肉身，他们从来不用法宝，所以无尽海渊看似宝地，实际上一件法宝都没有。

当然，仅仅这一个原因，依旧不足以阻挡外人的垂涎。

真正令觊觎者望而却步的，是在龙魂碑入口处，有一位大罗金仙常年坐镇。

擅闯者，杀无赦！

“金仙？哪一位？”

三界六道，金仙就那么几个，许仙想不出有谁常年在东海坐镇。

“太白金星，是他老人家的分身。”敖春补充道：“不过和本尊也没什么分别。”

“嗯。”

许仙明白敖春的意思，分身法力虽然比本尊低，但与本尊两位一体，就算擅闯者击败分身冲进了无尽海渊，他总归还是要出来的。

到时面对的，可就是本尊了。

“有太白金星坐镇，确实没人敢闯。”许仙点头道。

“其实这么多年，还是有一个的。”敖春气愤道：“就是那只死猴子，当年他抢了定海神针，还准备闯无尽海渊。”

“孙悟空？他闯进去了？”许仙道。

“没有，他想闯，被太白金星拦下了。”敖春回答。

“是吗？”许仙若有所思。

“其实我想不明白，以死猴子那副德行，怎会三言两语就被太白金星劝走了？”

敖春疑惑道：“他将玉帝呼之为玉帝老儿，太上老君炼的仙丹他当糖豆般吃，就连西天如来，也嘲笑他是‘妖怪的外甥’，反正各路神仙，没有一个他看得顺眼，唯有观音菩萨和太白金星，能让他另眼相看。”

顿了顿，敖春又接着道：“死猴子敬重观音菩萨，还可说是因为菩萨对他的帮助和指引，太白金星这里，我实在想不出原因了。”

“或许他们是旧识。”许仙记得当年孙悟空两次反出天庭，都是太白金星力主招安。

“也只能这么想了，死猴子真是好命，一只没有跟脚的石猴，捅了那么大的篓子，最后还封了佛！”敖春恨恨道。

“他封佛了？”

许仙死于大闹天宫，再醒来已经身处钱塘县，中间千年之事，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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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我几千年没吃过东西了【求订阅！】 “你不知道？”

敖春颇为奇怪，随后将西行之事，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许仙。

从大闹天宫说到如来出面，又说孙悟空被镇压在五指山五百年，接着被唐僧收为大徒弟。

西天取经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后得成正果。

封斗战胜佛。

听完敖春的话，许仙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

孙悟空大闹天宫，死在他手中的天兵犹如恒河沙数，不知凡几。

压他五百年就算了？

再意思意思取个经，就能封佛？

公理何在？

他与陆炳顺，还有另外两个兄弟，兢兢业业为天庭卖命两千年，换来了什么？

活该白死？

但死过一次的许仙明白，嘴巴叫唤是没有用的。

话语权永远只会掌握在强者手中。

他要变强。

他一定会变强！

终有一日，他会踏上凌霄宝殿，迈入大雷音寺。

讨个公道！

………………

“许兄，有些话，这里说这里了，还请不要外传。”敖春见许仙一直没说话，心中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

他本意是与许仙交好，所以将一些隐秘之事都拿出来说了。

没想到说着说着，把对孙悟空的怨气，全发泄出来了。

不过他也不是太担心，毕竟东海龙族恨孙悟空，是三界人所共知的事情。

“敖春兄弟放心，我绝不是多舌之人，否则灵儿姑娘也不会带我去东海了。”许仙道。

一句‘灵儿姑娘’，听的敖春羡慕不已。

那可是他们的老祖宗！

他要是这么叫，父王非得把他扒皮抽筋不可。

敖春心中很清楚，仅仅只凭这个称呼，许仙就值得他倾尽全力结交。

念及此处，他脸上笑意更甚：“过了这么久，老祖宗也该吃完饭了，我们下去吧。”

“好。”许仙点点头。

“对了许兄，这里有一枚避水珠，我们水晶宫里虽然没有海水，进去之前还是有的，你拿着此物，免得耗费法力避水。”

“多谢。”

“不客气，你我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等到了东海，由我做东，请许兄好好喝一杯。”

“好说，水晶宫的美酒，我也是闻名已久啊。”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来到了万寿园大堂。

大堂内，庚灵儿和白素贞吃饭的桌边，却围了十几个人。

全都在看庚灵儿吃饭。

个个目不转睛，议论纷纷：

“她已经吃了十碗面条了。”

“你数错了，这是第十二碗。”

“这算什么？你们来晚了，吃面之前，她还吃了二十几个包子。”

“什么？这姑娘看着瘦瘦弱弱的，也忒能吃了吧？”

这时庚灵儿举手示意：“小二，再来十碗面。”。

众人自然又是一阵议论。

终于，有好事者忍不住了，询问道：“姑娘，你怎么能吃这么多？”

“因为我几千年没吃过东西了。”庚灵儿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哄堂大笑，明显认为庚灵儿在开玩笑。

许仙看向身旁的敖春，露出疑惑的表情。

“老祖宗是龙珠器灵，不用吃东西啊。”敖春急忙解释道：“我们也不知道她想吃东西，谁敢给她老人家送食物？”

“你现在知道了，以后该明白怎么做了吧？”许仙道。

“多谢许兄提醒。”敖春抱拳道。

………………

不多时，庚灵儿又将小二送来的十碗面吃完了。

她本来还想吃，又见许仙等人一直在等她，犹豫片刻，还是起身结账。

但这时，发生了一件颇为尴尬的事。

庚灵儿本身是没有银子的，每次都是靠幻术迷人心智，吃霸王餐。

可这次因为大堂有不少人围观，有好几个人直到现在还看着她，导致她没办法使用幻术。

于是庚灵儿看向敖春。

敖春很快明白过来，急匆匆过来准备结账。

但他忘了，他也没银子。

好在他和庚灵儿不同，他不是叫花子打扮。

他随意从腰带上扣下一颗指头大小的珠子递给掌柜，道：“此乃东海夜明珠，价值千金，赏你了。”

掌柜一脸狐疑，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不好意思，客官，找不开。”

其实也不能怪掌柜。

同样的珠子，敖春腰带上还有十几颗。

东海夜明珠，那可是贡品级别的宝物，怎么会一条腰带上就有那么多？

而且没听说吃顿饭就付千金的，大宋首富也不会这么败家吧？

怎么看怎么像假的。

敖春表情一僵，看着掌柜手中的夜明珠，道：“我劝你考虑清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考虑的很清楚，你再不付银子，我就报官。”掌柜立刻反唇相讥。

万寿园是楚州最大的酒楼，掌柜多少也有点底子。

这时许仙上前，拿出一张十两银子的小额银票：“够不够？”

“够了够了。”掌柜立刻换了副嘴脸，对许仙点头哈腰。

“没见过世面！一辈子，也就是个掌柜了。”敖春忍不住嘲讽一句。

掌柜瞥了敖春一眼，没搭理，顿了顿，偏头对许仙道：

“小兄弟，我在万寿园做了十年掌柜，一双招子，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我劝你一句，这种人就不要结交了，满口胡吹大气，纯纯骗子无疑。”

“你！”

敖春一脸怒容，正要发作，庚灵儿瞪了他一眼：“还嫌不够丢人？走！”

………………

离开楚州城后，庚灵儿找了处无人的地方，信手一招，从半空唤来一片白云，几人一跃而上，往东海方向进发。

半空中，庚灵儿全身光华一闪，变了副模样。

一头金色的卷发波浪似的披垂下来，额头佩戴着一条镶嵌红宝石的金额缀。

金色的束腰华服穿在身上，长而宽大的后摆上绣满龙纹，优雅又华贵。

彷若精灵中的女王。

“白素贞，你也恢复本来容貌吧。”

庚灵儿看向男装的白素贞：“我虽是龙珠器灵，但也不能完全不管龙族的意见，宫内有几个老古董，一直敝扫自珍，别让他们找到借口质疑你，说你图谋不轨。”

“好。”白素贞微一侧身，也恢复成白衣仙子模样。

敖春看的一惊。

倒不是惊讶白素贞的容貌，而是她的实力。

他事前完全看不出白素贞变化了容貌。

“灵儿姑娘，听你刚才的口气，帮我净化龙血，可能会有人反对？”许仙道。

148、贴贴【求订阅！】 “嗯，你是外族，而且实力不强，在那些老古董眼中，不够资格成为我龙族的朋友。”顿了顿，庚灵儿面色一冷：“不过你放心，我发起火来……”

“老祖宗，其实不用弄得这么僵，我有个想法。”敖春插嘴道。

“说来听听。”

“许兄已经答应与我一起参加无尽海渊试炼，以他的实力，下潜三四百丈毫无问题，到时祖龙威压一出，必定震惊东海，这种实力与潜力，怎么不配做我们龙族的朋友？”敖春信誓旦旦道。

庚灵儿问许仙：“你答应他了？”

“嗯。”许仙点头。

“春小子，速度挺快啊，这次的无尽海渊试炼，你肯定是要大出风头了。”庚灵儿看向敖春：“估计一直压你一头的敖丁，也要被你比下去。”

“这还要多谢许兄。”敖春拱拱手，开心至极。

“就这么办吧，先不提龙珠之事，等试炼结束再说。”庚灵儿决定道。

东海。

海面上很平静，一望无际的水上，只有粼粼的微波。

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有几艘渔船，银白色的帆张着，秋水共长天一色。

海边聚集了不少海鸥，有的略弯双翅，在空中翱翔，有的迅速划过海面，仿佛在天际画了一条长长的条纹。

不多时，一朵白云飞抵东海之畔，云上正是许仙等四人。

庚灵儿当先从白云跃下，随后众人依次走向东海。

四人进入海中的方式，各不相同。

庚灵儿入海后，身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透明状，仿佛与海水融为了一体。

敖春是龙族，可在海水中自由呼吸，与地面一般无二。

许仙则紧握避水珠，此珠虽是个不起眼小法宝，但看上去颇为神奇，只需要注入一丝法力，四周两尺范围内的海水，就会自动分开。

不过他每往前走两尺，身后的水就会自动合上。

远远望去，就好像站在一个气泡中往前行走。

白素贞与许仙并排，她入海后的效果和后者差不多，只不过海水距离她只有一尺，且是她施法而为。

众人刚走了五六丈，庚灵儿忽然转过身来，没头没脑的问了一个问题：

“喂！白素贞，许仙，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两人皆是一怔。

对视一眼后，答道：

“朋友。”

“好朋友。”

白素贞回答朋友，许仙说的则是好朋友。

庚灵儿眼睛滴熘熘一转，对许仙说：“既然是好朋友，你怎么一个人独享避水珠？”

白素贞立刻道：“没事，我施法一样可以避水。”

“话不能这么说，此去水晶宫，最少还要走两个时辰，你的伤才刚好，长时间施法，有害无益。”庚灵儿道。

“两个时辰？为何要这么久？”白素贞眉头一皱。

“因为东海海面以下，不准施展遁术，恐伤了海中的鱼虾蟹。”庚灵儿接着道：“它们都是龙宫子民。”

此话一出，最先懵逼的是敖春。

因为东海没有这条规矩。

白素贞则将信将疑，她以前没有来过东海，不清楚有没有这种说法。

最后是许仙，他知道东海没有这种规矩，不过庚灵儿是龙族老祖宗，他也不好反驳。

“白素贞，你将就将就，和许仙用一个避水珠吧，节约法力。”庚灵儿冲白素贞眨眨眼。

白素贞没说话，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主要因为避水珠避水的空间不大，许仙站在里面后，只空出两尺宽的距离。

如果白素贞也进入，势必要和许仙紧紧贴在一起。

“进来吧。”许仙朝白素贞伸手。

白素贞轻轻握着许仙的手，柔声道：“好。”

两人十指紧扣，肩臂相靠。

呼吸间，都是对方的味道。

片刻后，白素贞的手臂微微发热，呈现出一种诱人而性感的绯红，她低下了头。

距离太近，她不好意思施法驱散。

她也不愿。

因为她喜欢这种感觉。

她像一颗即将发芽的种子，永远不能确定未来是否美丽，但却真心而倔强的等待着。

………………

半个时辰后，众人深入海下数百丈，这里暗流涌动，时不时还会有鱼虾围着他们转来转去。

庚灵儿微一施法，其金色羽衣熠熠生辉，百丈内，如同白昼。

“站稳点，海底有不少暗流，不要被卷走了。”庚灵儿话语中带着笑意。

话音一落，暗流便像长了眼睛般，一股股冲过来。

对着许仙和白素贞撞。

不过两人都是修炼之人，些许暗流，巍然不动。

庚灵儿不满意道：“许仙，你若再不把白素贞扶好，待会更大的暗流来了怎么办？”

“灵儿姑娘，别任性了。”许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我一向都是这么任性的！”庚灵儿撇撇嘴，远处海水旋转不休，一个巨大的水龙卷向众人逼迫而来。

水龙卷声势浩大，其上带着凶悍的法力波动，化神境，触之即亡。

敖春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远离许仙四五十丈。

“哎呀！这可怎么办？这么大的水龙卷，怕是连返虚境都难以抵抗呀。”庚灵儿一惊一乍道。

“扶好了。”许仙伸手，轻轻搂着白素贞的腰。

“咦？这水龙卷怎么跟着我们了？难道要护送我们去水晶宫？”庚灵儿笑弯了眼睛。

许仙看着水龙卷中被卷死的无数鱼虾，一阵无语。

说好的子民呢？

货真价实的鱼肉百姓。

身侧，白素贞身体僵直，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她的腰上，被许仙触碰的地方，好似有几万只蚂蚁反复爬行，好像很痒，又好像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身子一软，犹如一汪春水，不由自主的扶着许仙。

接着，她发现许仙的身体也是紧绷的。

白素贞轻轻靠在许仙肩头，任由他托抱着自己上下起伏，如海中颠簸的一叶小舟。

她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完。

但，凡事岂能尽如人意？

仿佛只过了一小会，耳畔传来许仙的声音：“到了。”

“嗯。”白素贞松开了许仙的手。

这一切，庚灵儿看得一清二楚，她一脸姨母笑，不知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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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许相公是仙人？【求订阅！】 东海龙宫，又名水晶宫。

主殿流光溢彩，极尽奢华尊贵，尽显王者气派。

仔细看去，金色的瓦片，白色的大门，竟真是用黄金以及白玉堆砌而成。

飞檐上的两条金龙，金鳞金甲，就是一条龙须，也够一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除主殿外，还有数百座小型宫殿，呈四方形排列，整齐划一。

恰似一盘刚摆好的象棋子儿。

“拜见老祖宗！”

巡逻的蟹兵很快就看见庚灵儿，一个个恭敬参拜。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水族加入了参拜的行列：

“拜见老祖宗！”

“拜见老祖宗！”

庚灵儿跃至主殿屋顶，站在金龙头上，大袖一甩：“都起来吧！通知所有外出寻我的族人，我回来了！”

“是！”

龟鳖鼋鼍皆称是，鱼虾鳌蟹尽点头。

片刻后，庚灵儿往许仙这边看了看，随后微一点头，转身往水晶宫深处飞去。

敖春解释道：“老祖宗去处理魔眼异动了，你们跟我来，我先给你们找个住处。”

“魔眼是什么？”许仙先前就准备问的，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

“许兄可知，太白金星与东海无亲无故，以他的身份，为何会帮我们看守龙魂碑？”敖春道。

“因为魔眼？”许仙猜测道。

“没错。”敖春详细解释了一番。

魔眼位于水晶宫正中心。

基本上，整座水晶宫都是建立在魔眼之上。

魔眼内关押着海中的妖魔。

封神大战后，龙族归顺天庭，几千年来，协助天庭斩杀了海中无数妖魔。

这些妖魔，有的被彻底杀死了，神形俱灭。

有的却因为存在年代太过久远，体内甚至有一丝上古凶兽的血脉，魔魂不灭。

只能镇压。

魔眼内关押的，就是这些妖魔。

龙珠是龙宫至宝，又称净世龙珠，相传是应龙眼珠所化。

它可以镇压魔魂。

这算帮了天庭的大忙。

作为回报，天庭便派太白金星协助龙族，守卫祖坟龙魂碑。

敖春将魔眼的事大概向许仙解释了一番，末了补充道：

“魔眼每隔一千年，会有几天的平稳期，以前老祖宗会趁这几天离开水晶宫，在东海四处转转，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离开东海，到凡间去了。”

“你是说，每隔一千年，灵儿姑娘才能离开水晶宫几天？”许仙问道。

“是，老祖宗是龙珠器灵，她老人家若不在，龙珠镇不住魔眼。”敖春回答。

许仙没有说话，与白素贞对视一眼，均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同情。

他们都活了超过千年。

但他们完全不敢想象，被困在同一个地方一千年是什么感觉。

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恐怖。

白素贞也曾在清风洞修炼几十甚至上百年不外出。

可不想出去和不能出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

“就是这里了，我们水晶宫若有贵客前来，都会住在这里。”

敖春将许仙二人带到一处全水晶建造的偏殿。

殿名迎仙，是水晶宫中的水晶宫。

其内布置也以水晶为主，但颜色各异。

有红水晶，蓝水晶，甚至还有极为稀少的黑色水晶，不一而足。

“白姑娘，你先在此地休息一会，老祖宗应该很快就会来找你，我带许兄去龙魂碑附近转转，熟悉一下。”敖春开口道。

“好。”白素贞点头应了。

待许仙二人离开后，她随意在迎仙殿扫了两眼，便盘膝而坐，静心吐纳。

大概过了一刻钟，庚灵儿来了。

她神情略有些疲惫，但看见白素贞后，面上还是挂着澹澹的笑意：“这里是不是没有凡间好玩？”

“还好。”白素贞回答道。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庚灵儿接着道：“反正许仙在哪，你就觉得哪里好。”

白素贞没说话，等于默认了。

“你为什么会喜欢她？”庚灵儿好奇道：“能不能把你们的故事说给我听听？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其实挺简单的，没你听的故事那么精彩。”白素贞道。

“怎么可能？你是妖，他是仙，光是这一点，就噱头十足啦。”庚灵儿道。

“许相公是仙人？”白素贞微怔。

“你不知道？”庚灵儿捂着自己的嘴：“我是不是多话了？不过，许仙也不完全是仙，他现在的情况很复杂。”

白素贞露出不解的表情。

庚灵儿解释道：“他有仙人元神，但却是凡人身体，后来又变成僵尸肉身。”

“你不是将厌气吞噬了吗？”白素贞道。

“是，但厌气已经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改变，他虽然不会再变成僵尸外形，但有些特质却保留了下来。”

“比如呢？”

“他的身体会很冷，也很坚硬，诸如此类的……”庚灵儿解释了几句。

白素贞追问：“就这些吗？其他方面，会不会有影响？”

“你指哪方面？”庚灵儿坏笑道。

白素贞不说话了。

“你放心，都可以。”

庚灵儿咯咯直笑：“现在能说说你们的故事了？”

白素贞点点头，说出了她和小牧童的千年情缘。

“哇哦~”

庚灵儿拖着长长的尾音，表情夸张道：“跟你们一比，什么牛郎织女，什么梁山泊孟姜女，全都不行！”

“比不上的。”白素贞摇摇头：“你说的这些故事，我都听过，他们都是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你们难道不是？”庚灵儿偏头想了想，道：“对哦，许仙对你的态度，好像有点奇怪。”

“我会等他。”白素贞补充道：“无论多久。”

“他不喜欢你？”庚灵儿问。

“以前是，现在……现在不知道。”白素贞回答。

“问他啊。”庚灵儿怂恿道：“喜欢当然最好，不喜欢就问为什么，反正要问到底。”

白素贞又不说话了。

她不敢问。

她性子偏清冷，本就不是主动出击的人。

“我帮你问。”庚灵儿右手一挥，澹澹黄芒激射而出：“我已经叫他们回来了。”

“庚姑娘，你……”白素贞有很多话要说，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哪句。

或许在她内心最深处，也希望庚灵儿帮她问问。

“你想问便问吧，我出去转转。”

“转什么？就在这里待着。”庚灵儿接着道：“你是当事人，我是红娘。”

“这怎么行？”白素贞露出女儿家的娇羞神态，连连拒绝：“不行的，真的不行……”

“好吧好吧。”庚灵儿略一施法，掩去白素贞的身形：“他看不见你，这总行了吧？”

“好吧。”白素贞终于应承下来。

“你若想现形，也很容易。”庚灵儿教给白素贞一道法诀。

“我不会现形的。”

“嘿！那也不一定，世事无绝对。”

150、紫霞仙子【感谢?lin江仙?一万点豪赏】 话分两头。

敖春带着许仙离开水晶宫后，又在东海海底前进了五十里。

当然，这次他们施展了遁术。

虽然比地面上略慢，但也只花了一刻钟。

不多时，一块庞大的白色石碑出现在许仙眼前。

石碑作圆柱形，高百丈，外形似一座宝塔，其上密密麻麻刻着无数名字，越往高处，名字越大，而碑底的名字，几乎只有苍蝇大小。

三界尊敬强者，便是一块石碑，也能体现出来。

“许兄，想参加无尽海渊试炼，一共要过三关。”

敖春介绍道：“第一关是父王与长老那一关，简单点说，必须是东海龙宫之人，不过此次准许请帮手，所以这第一关，只要有我作保，你相当于直接过了。”

“第二关呢？”

“第二关就是这龙魂碑了，以最强法力向它攻击，引动此碑三声龙吟以上，便算通过。”

敖春补充道：“一般来说，化神一阶就能引发三声龙吟，十年前我是化神八阶，当时龙魂碑发出五声龙吟，要不，你现在试试？”

“好。”

许仙调用法力，一拳轰了过去。

龙魂碑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一拳下去，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

但五息后，龙吟声响彻海底。

吼！

吼！

吼！

三声龙吟，一声不多，一声不少。

敖春看着许仙，露出欣赏的神色。

许仙这一击，只发挥出化神一阶的实力，而且现在展露在外的，也是化神一阶的修为。

敖春和许仙交过手，知道他是化神九阶。

此人无论潜力心智，皆是上上之选，该藏拙时，绝不多暴露一分底牌。

难怪老祖宗对他另眼相看。

“哎呀！八弟，这就是你找来的帮手？实力不行哦，怎么才三声龙吟？”

远处传来一个女子声音。

她也生有龙角，年约二十，衣着极为暴露，只是三块绿色龙鳞简单遮住要害，身材玲珑浮突，前凸后翘。

“五姐，我就是走走过场，哪敢跟你和四哥比？所以随意寻了个帮手。”敖春见许仙藏拙，也不好太高调，于是有样学样。

“咦惹……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话的喂！被海妖睡了？迷了心智？”五姐走过来，用力抓向敖春的屁股。

“嘿嘿！”

敖春轻巧避过五姐的‘魔爪’，笑而不语。

他忽然发现扮猪吃虎，装暗逼也挺爽。

嗖——

这时后方又飞来一个女人。

她容貌绝美，气质上佳，身上裹着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紫纱，身材若隐若现，比之五姐的狂野暴露，更为引人遐想。

“八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姐妹。”五姐看向紫纱女子，笑吟吟道：“青城山紫霞仙子。”

青城山？

许仙目光一凝，立时看出此女是一只八百年狐妖。

紫狐。

这时敖春也把许仙和五姐互相介绍一番。

五姐叫敖听心，是龙王五女儿。

先前许仙就听敖春说过，老龙王共有八个孩子。

老大敖甲和老二敖乙都在天庭当差，已经许多年没回过龙宫了，此次试炼自然也不会参加。

老三敖丙死于哪吒之手。

老四名叫敖丁，他和老五敖听心，修为都是返虚一阶。

老六名叫敖青，是龙宫六公主，她从小就古灵精怪，有一次背着父亲熘出东海，从此一去不回。

老龙王寻遍五湖四海，一无所获，后又求太白金星帮忙卜算，依旧没有消息。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五百年，想来敖青已经是凶多吉少。

至于老七敖秋，他与老八敖春是一对双生兄弟，与敖春专注修炼不同，老七只好杯中之物，是一条醉龙。

如今他出生快四百年，修为仍旧是炼气境，肯定也不会参加试炼了。

当然，除了以上几位老龙王的嫡子嫡女外，一些旁系龙族，甚至血脉不纯的杂龙，只要能过三关，也可以参加试炼。

但总的来说，还是老四敖丁、老五敖听心以及老八敖春之间的争夺。

………………

介绍完毕，敖听心对紫霞仙子说道：“紫霞姐，你要不要露一手给他们瞧瞧？”

“引发龙吟，算不得什么。”

紫霞仙子开口，声音彷若出谷黄莺：“即便引动九声龙吟又如何？最终的胜败，还是在无尽海渊。”

“紫霞姐说的是。”敖听心笑着点点头。

敖春看得眉头直皱。

一直以来，虽然四哥敖丁和五姐敖听心修为相当，但他都只将敖丁视为竞争对手。

原因很简单。

敖听心大大咧咧，胸无城府，行事又冲动，不足为虑。

但没曾想，这次她从青城山找来的帮手，修为高深不说，心思好像还颇为细腻。

棘手啊。

“听心，你先前说，太白金星在此坐镇，不知他老人家人在何处？”紫霞仙子开口道：“我也好去拜见一番。”

“我引你去看看。”敖听心带着紫霞仙子往龙魂碑后走去：“不过现在无法拜见。”

敖春看向许仙：“许兄，我们也过去吧，还记得方才我说的过三关吗？”

“嗯。”许仙边走边说：“你只说了两关，第三关是什么？”

“与太白金星有关，所有进入无尽海渊试炼的人，都必须由他老人家亲自排查，居心叵测者，必逃不过金仙法眼。”敖春回答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一条庞大的海底裂缝出现在眼前。

其实已经不能称之为裂缝，因为它足有千丈之宽，深不见底。

此时许仙身处水晶宫范围，所以四周是没有海水的，但这条裂缝里有。

一眼望去，无尽海渊仿佛海中之海。

与东海海面的平静不同，这里无风自起浪，波涛汹涌，澎湃不息。

海水中夹杂着澹澹的嘶吼与低鸣，还有肃杀的法力波动，极为狂暴。

凡人若是掉进去，哪怕有八手八脚，也不可能游到岸边。

“紫霞姐，太白金星在无尽海渊以下一千丈处坐镇，如果无人擅闯，他老人家每隔十年，到试炼日才会现身。”敖听心开口对紫霞仙子解释道。

“原来如此。”紫霞仙子询问道：“无尽海渊试炼，还有几天？”

“后天。”敖听心上前搂着紫霞仙子的细腰：“在此之前，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哦？不喜欢又怎么说？”紫霞仙子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敖听心面色一红。

“那走吧。”

“八弟，还有这个小弟弟，我们走啦。”敖听心向敖春和许仙打个招呼。

紫霞仙子也冲许仙二人点点头，随后联袂离去。

两人刚走不久，远处一道黄芒，激射而至。

嗡……

黄芒于敖春身前三尺处停住，幻化出庚灵儿半身虚影：“春小子，带许仙回来见我。”

151、许仙的妻子【求订阅！】 “许兄，你觉得我五姐如何？”回来的路上，敖春问许仙。

“挺热情的。”许仙随口道。

“哈哈！你眼睛真毒，五姐天生热情火辣，尤其是对女人。”

敖春似乎意有所指，顿了顿，又语带担忧的说：“这个紫霞仙子，法力很高啊，我看不出她的修为。”

“八百年紫狐，妖力还颇为雄浑。”许仙道。

“八百年？”敖春双重吃惊。

一是吃惊于紫霞仙子的修为，八百年妖族，相当于返虚境巅峰了，比他和许仙高出一个大境界。

第二重吃惊，则是惊于许仙只是化神九阶，竟能看破返虚九阶妖族本体，手段过人。

“嗯，紫狐是异种妖狐，或许还会有特殊的天赋神通，试炼之日，你我还要小心提防。”许仙提醒道。

“提防倒倒不用，无尽海渊是族内试炼，不允许斗法。”敖春解释道：

“试炼族人进入无尽海渊后，一举一动都会呈现在龙魂碑上，父王和长老们会在碑下旁观，谁先出手，即时取消资格，若有恶意伤人者，族规处置。”

“这样也好，不用勾心斗角的算计了。”

许仙点点头，又道：“敖春兄弟，既然后天就要参加试炼，有些话，还是现在说清楚的好。”

“嗯，你说。”

“试炼获得的好处，怎么分配？”许仙直截了当的问。

“此次试炼，父王准许请帮手，所以获得的物品要上交一半，剩下的一半，你我平分，如何？”敖春回答的很快，显然早就想好了。

“公平。”许仙接着道：“就这么说。”

“还有，试炼第一名，父王会有一个额外奖励，这次的奖励是，可去水晶宫藏宝阁任选一件趁手的兵器。”敖春道。

“一件？”

“我们龙族斗法，主要靠肉身，兵器用处不大，父王也就是添个彩头而已。”

敖春笑道：“而且如果我想要藏宝阁的兵器，自然有别的办法弄到手，所以这个试炼第一名的奖励，就送给你了，当然，前提是我们能拿到第一。”

“我会尽力。”许仙回答。

“其实还有一个奖励。”敖春犹豫片刻，道：“不过从来没有人拿到过。”

“从来没有？”许仙讶道。

“对。”敖春解释道：“还记得先前五姐说，太白金星在无尽海渊以下一千丈坐镇吗？”

“嗯，所以呢？”

“太白金星说，如果有人能下潜一千丈找到他，会送其一场机缘。”敖春露出艳羡的神色：“金仙送的机缘啊……”

“那还是不要想了，你父亲也才下潜到五百丈。”许仙道。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一千丈……估计已经是无尽海渊最深处了，若真能到那里，除了太白金星的机缘，还有远古龙族的传承，真是……嘿！真是在做梦。”敖春自嘲般笑了笑。

………………

迎仙殿。

敖春将许仙带回来后，见庚灵儿似乎有话要说，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无尽海渊看得如何？你估计自己能下潜多少丈？”庚灵儿询问道。

“那里的威压很大，以我自身实力，一百丈已经是极限。”许仙实话实说。

“一百丈，可没什么好东西，那里的龙穴，已经被之前的族人翻遍了，留下的都是最没用的东西。”庚灵儿道。

“如果加上龙血中的威压，应该不止一百丈，具体多少，我没办法估计。”

许仙有些奇怪，庚灵儿先前好像对他很有信心，现在的口气，又仿佛他只能下潜一百丈。

“有些事呢，春小子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庚灵儿眉头一挑：“你没办法控制应龙血。”

“是。”许仙点头。

先前与敖春在楚州城斗法，是应龙血自己要现身，许仙没办法左右它的意志。

庚灵儿又问：“你有没有想过，当你进入无尽海渊后，应龙血不现身，会怎么样？”

“想过，那就凭我自身能力，能潜多少是多少。”许仙接着道：“我和敖春兄弟说的，也是尽我所能。”

“你舍得无尽海渊深处的龙族传承？”庚灵儿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又道：“入宝山空手而归，想想都难受啊。”

“灵儿姑娘，有话你就直说。”许仙听出庚灵儿话里有话。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庚灵儿笑嘻嘻道：“我有办法控制龙血。”

“真的？多谢。”许仙喜道。

“等会，我有说过教你吗？”庚灵儿面色一沉。

“这……”许仙接着道：“我给你讲故事？”

“我不要听故事，你想让我教你也行，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的回答如果让我满意，我就教你。”庚灵儿道。

“怎么才算满意？”许仙追问。

“你说实话我就满意。”

“好，你问吧。”

“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庚灵儿问了第一个问题。

“呃……素贞吗？她可能出去转转，就回来了。”许仙道。

“她已经走了。”庚灵儿道。

“走了？”许仙摇摇头：“不会的，她若是要走，一定会跟我说。”

“你倒是挺自信，她凭什么跟你说？你是她什么人？”庚灵儿反问道。

许仙微怔，道：“这也是你要问的问题？”

“不是，我现在开始问了，你知不知道白素贞喜欢你？”庚灵儿的问题很直接，也很尖锐。

掩去身形的白素贞听到这个问题后，也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许仙。

“知道。”许仙没有过多犹豫，就回答了。

“那你还无动于衷？”庚灵儿不满意道。

这一次，许仙沉默了十息，才开口道：“我有妻子。”

“你想骗我？你明明跟我说，仙人不准成亲的。”庚灵儿立刻找出许仙话中的漏洞。

“我和她成亲时，还不是仙人。”许仙回答。

“我不信。”庚灵儿皱着眉头：“那你说，你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此话一出，白素贞神情紧张，不由自主的捏着自己的裙摆。

许仙没有立刻回答，他眼神一暗，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瑶瑶的音容笑貌。

他的嘴唇有些颤抖，尝试了好几次，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个，他两千年都未曾提及的名字：

“丁瑶。”

152、你就是小牧童本人！【求订阅！】 许相公的妻子叫……

丁瑶？

掩去身形的白素贞，怔怔的看着许仙。

心情复杂。

当初许仙龙血发作，怀安主动献身时，他就说他有妻子。

那一幕，白素贞亲眼目睹。

但她仍旧抱有一点点期望。

因为她从没有见过许仙的妻子，而且在许娇容口中，她弟弟也没有成过亲。

她觉得许仙可能在撒谎。

可现在，当许仙亲口说出‘丁瑶’两个字时，白素贞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最后的，一丁点的，期望。

破灭了。

白素贞默默走向迎仙殿大门。

是时候离开了。

许仙拒绝了怀安，也拒绝了她。

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子。

………………

另一边，庚灵儿见许仙真说出了妻子的名字，也有短时间的错愕。

她看了一眼准备离开的白素贞，从后者的表情判断出——

白素贞不知道丁瑶的存在，否则她不可能一直跟着许仙。

念及此处，她立刻道：“许仙，你休想随意杜撰一个名字来骗我。”

“我没有。”

“好，我问你，丁瑶她年芳几何？家住何处？你带她来见我。”庚灵儿一口气说道。

“她不在了。”许仙落寞道。

白素贞停住了脚步。

转身看向许仙。

很奇怪，当许仙说丁瑶不在了的时候，她心中，忽然弥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仿佛灵魂都在哭泣。

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白素贞一脸愕然。

明明没有想哭啊。

………………

白素贞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庚灵儿就更看不懂了，但很快，她就以‘这个妖精多愁善感’为由，自我解惑。

“丁瑶死了？死了就是没有妻子呀，凡间叫丧偶。”庚灵儿认真道。

“她没死。”

许仙努力抑制心情，使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激动：“她只是暂时离开我，她会回来的。”

仿佛为了使自己说的话更有说服力，许仙再次重复道：“一定会！”

庚灵儿看着执着的许仙，叹口气，道：“你是不是想复活她？她死了多久了？”

“两千多年。”许仙道。

“两千多年？”庚灵儿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疯了？这么长时间，她不知道投胎多少次了，你去哪找她？”

许仙沉默。

如果知道去哪找，他早就去了。

“她怎么死的？”庚灵儿道。

“死在天劫之下。”许仙握紧拳头，额头青筋暴起：

“她本来可以不用死的，都是因为我……我的资质太差了！”

“许仙，你别怪我说话恶毒，你的妻子，回不来了。”

庚灵儿接着道：“天劫即天道，死在天劫下，圣人都救不活。”

“不会的！”

许仙盯着庚灵儿，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圣人是三界六道最顶端的存在，又称混元圣人。

天地间，共有六为圣人，分别是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女娲娘娘、准提道人以及接引道人。

他们统治乾坤寰宇，历万劫而不磨，沾因果而不染。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若不能成圣，即便无限接近圣人，也终为蝼蚁，对圣人而言，不费吹灰之力即可消灭。

圣人可开天辟地，炼制顶级灵宝。

女娲补天，化山河社稷图；

老子开天，生天地玄黄玲珑塔；

元始立阐，现三宝玉如意；

通天立截，出青萍剑；

准提成道，演七宝妙树；

阿弥陀成道，立十二品莲台。

圣人可在一念之间，摧毁非圣级别功德圣器，也可瞬间破开修炼者最惧怕的心魔，还可在非大劫之期、无其它圣人干扰情况下，预知一切非圣结局。

圣人通晰万事万物，超脱时空，游于物外，与天同在，永恒永存。

………………

“圣人无所不能，只要他们想，复活一个人算什么？”许仙看着庚灵儿，大声道：“南宫师姐说过，即便神形俱灭，圣人也可反手复活。”

一直以来，许仙心中都有一个猜想。

他觉得黎山老母和女娲娘娘之间有很深的关系。

或者，根本就是一个人。

如果不是这样，当初她为何说自己与丁瑶，还有再见之时？

没人逼她说！

到了她们这种境界，根本不屑于说谎。

所以许仙一直相信，若丁瑶复活，必是圣人出手。

可现在庚灵儿告诉他：圣人也没办法复活丁瑶。

他无法接受。

“我不知道你说的南宫师姐是谁，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她只说对了一半，圣人并非无所不能。”庚灵儿解释了几句。

圣人有三不能。

不能造人。

不可造六道轮回。

不可逆天，逆天不为圣。

圣人确实可以将灰飞烟灭之人复活，但要以天数为准，不可逆天。

丁瑶死于天劫之下，那就是天数如此，即便六圣出手，也是徒劳。

说完这一切，庚灵儿补充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她不会再回来了。”

许仙脸色铁青，喃喃道：“瑶瑶，不会再回来了？”

轰！

另一边，听见瑶瑶二字的白素贞，如遭雷击。

她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她便是叫做瑶瑶。

梦里还有一个和许仙极为相似的声音！

她隐隐有一个猜想。

瑶瑶会不会是她的前世？

白素贞很激动，她甚至想立刻现出身形，将这个猜想告诉许仙。

但庚灵儿接下来的话，却给了她当头一棒：“节哀吧，死于天劫之下，就连残魂也不会留下一丝，更别说转世投胎了。”

白素贞心中刚燃起的小火苗，瞬间被浇灭了。

是啊，那只是一个梦。

甚至算不上一个梦。

因为她只听见了声音，还没看清许仙的样子就醒了。

就算她把一切都说出来，又如何？

只凭梦里的一个声音，就说她是瑶瑶？

太牵强了。

而且庚灵儿言之凿凿，丁瑶根本没有转世的可能。

………………

“灵儿姑娘，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许仙接着道：“我想一个人待会。”

“我知道现在可能不太是时候，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庚灵儿看着都处在难过之中的许仙和白素贞，心中一阵叹息。

“没事，你问吧。”许仙道。

“你拥有元神，还拥有两千多年前的记忆，那说明，你没有转世，是不是？”庚灵儿问。

“是。”

“那当年救白素贞的小牧童……”

庚灵儿看着许仙，道：“就是你本人，对不对？”

“没错，小牧童是我幻化的。”

白素贞全身剧震。

153、表白【求订阅！】 一直以来，白素贞都以为小牧童是许仙的前世。

这是观音菩萨告诉她的。

但她其实觉得没什么关系。

前世也好，后世也罢。

灵魂都是许仙。

她一直都这么告诉自己。

可当庚灵儿问许仙：“当年救白素贞的，就是你本人，对不对？”

白素贞忽然紧张起来。

这时她才发现。

不一样的。

就算是同一个灵魂，但小牧童拥有一样，许仙绝不会有的东西。

这个东西的名字叫做……

记忆。

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回忆是恋人间最珍贵的东西。

千年前遭遇捕蛇人，是白素贞这辈子最危险，同时也是最难忘的时刻。

无论时隔多久，一切恍如昨日。

但若许仙只是小牧童转世，那他就没有经历过这件事。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永远难以弥补的缺憾。

可随着许仙一句‘小牧童是我幻化的’，这个缺憾，被弥补了！

白素贞激动得无以复加。

即便当初化为人形，也没有这么激动过！

她很想立刻现出身形，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许仙正沉浸在失去丁瑶的悲伤中，即便现身，她又能说什么？

白素贞离开了迎仙殿。

她要给许仙一些时间。

………………

白素贞前脚刚走，庚灵儿后脚也离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盏茶时间，最后白素贞在一个广场停了下来。

广场不大，只有十丈方圆，铺满贝壳响螺，五颜六色。

“你为什么要走？无论许仙有多爱丁瑶，但她已经死了两千多年，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庚灵儿不解道：“人要往前看，许仙也需要一个人陪他走下去，这个人就是你。”

“丁瑶真的，一点转世的可能都没有吗？”白素贞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你放心，一点可能都没有，真的死干净了。”

庚灵儿朝白素贞眨眨眼，低声道：“我又不认识丁瑶，我肯定站你这边。”

“谢谢。”白素贞心乱如麻，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想那么多了，你要相信自己，难道还拼不过一个形神俱灭的女人？”

说到这里，庚灵儿面色微变：“魔眼出了点小状况，我去处理一下。”

“好。”白素贞点头应了。

………………

另一边，庚灵儿和白素贞离开后，又有两个女人来到了迎仙殿。

敖听心和紫霞仙子。

两人拉着手，边走边笑，心情愉悦至极。

可能做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紫霞姐，你先在迎仙殿住下，父王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到时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说了一半，敖听心看见了迎仙殿内的许仙，疑惑道：“小弟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敖春兄弟让我住在这里的。”许仙回答。

“我不是欺负你。”

敖听心面色一沉：“三界六道，实力为尊，水晶宫规矩，迎仙殿招待的，都是修为最高的客人，你换个地方住吧。”

许仙还没说话，敖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五姐，你这话还不是欺负人？水晶宫哪有这条规矩？”

敖听心反驳道：“父王说过，迎仙殿只招待最尊贵的客人，许仙的修为和紫霞姐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谁更尊贵，不是一目了然吗？”

“许兄是我请来的客人，在我眼中，他就是最尊贵的。”敖春道。

敖听心怒道：“你强词夺理，曲解父王的意思。”

“先来后到，五姐你还是换个地方吧。”敖春毫不退缩。

“敖春，你找打！”敖听心直呼弟弟姓名。

敖春只是化神九阶，打不过返虚一阶的敖听心，但他的丝毫不憷：“你敢动手，我就禀告父王，让你尝尝打龙鞭的滋味，说不定连你的试炼资格，一并取消了！”

“你！”敖听心还要再说，一旁的紫霞仙子拉了她一把，微微摇头。

这时白素贞也回到了迎仙殿，她看着剑拔弩张的众人，默默走到许仙身边，道：“怎么回事？”

“白姐姐？”紫霞仙子看见白素贞后，露出极为欣喜的神色。

“紫霞？你也来龙宫了？”

原来两人是旧识。

“你怎么会来这里？”紫霞仙子走过来，似乎想拉白素贞的手。

白素贞不着痕迹的避过：“我陪许相公一起来的。”

紫霞仙子将许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看向白素贞：“他就是……那个人？”

白素贞没说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紫霞仙子深深的看了许仙一眼，随后偏头对敖听心道：“听心，看在白姐姐的面子上，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依紫霞姐的。”敖听心瞪了敖春一眼，跟在紫霞仙子身后，离开了迎仙殿。

………………

“还是白姑娘面子大。”

敖听心和紫霞仙子离开后，敖春笑着说道。

“我有几句话，想和许相公单独说。”白素贞对敖春道。

“我正好也有点事，你们聊。”说完敖春也退了出去。

嗡……

白素贞双手掐诀，布置了一个隔音罩，将她和许仙罩在其中。

这种隔音罩没什么防御力，但如果有人以灵识窥探，她立刻就能察觉。

“有重要的事跟我说？”许仙道。

“嗯。”

白素贞面露为难之色，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后天的试炼，你能不能不参加？”

“理由呢？”许仙询问道。

“我不能陪你一起进入无尽海渊，我怕到时候有什么意外，来不及救援。”白素贞回答道。

“没事，敖春兄弟跟我说了，无尽海渊禁止斗法，龙王和长老会随时监测，谁先动手，会有重罚。”许仙道。

“重罚？没用的，她那个人非常固执，认准的事就不会回头，又怎么会怕重罚？”白素贞接着道：“以你现在的修为，在她手下连一招都撑不过，就算龙王也来不及救援的。”

“她？你是指紫霞仙子？”许仙猜测道：“你跟她有仇？担心她杀我泄愤？”

“不是，我跟她没仇。”白素贞摇头：“我和她，还有青儿，我们一起在青城山修炼了好几百年。”

许仙越听越迷湖：“她也是你妹妹？那她为何要杀我？”

白素贞眉头拧成一团，片刻后低头，声若细蚊道：

“她喜欢我。”

154、亲嘴【求订阅！】 白素贞脸色微红，说出了几十年前的往事。

那时她与紫霞还有小青，已经做了几百年的姐妹。

小青性格外向，喜动不喜静，时常熘出青城山，到凡间游玩，经年不归。

这时清风洞内，便只剩下白素贞和紫霞。

修炼之余，两人也会聊些女儿家心事。

年深月久，紫霞也知道，白素贞与救命恩人小牧童的故事。

但她的想法和白素贞不同。

前世因，今世果，这辈子小牧童救了白素贞，说不定上辈子，白素贞也帮过小牧童呢？

她劝白素贞不要太执着。

白素贞也不争辩，一笑置之。

直到有一天，紫霞向她表白。

白素贞震惊之余，自然是严词拒绝了。

紫霞不依不饶，问白素贞是否因为小牧童才不接受她？

说到这里，白素贞忽然闭口不言。

许仙开口问道：“怎么不说了？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不是，可我了解她，我看得出，她根本不信。”白素贞回答。

“后来呢？”

“后来她就走了。”白素贞接着道：“再见已是今日，算来也有一个甲子的时间了。”

“这么说来，倒确实有些危险，我去找敖春商量一下。”无尽海渊虽是个好地方，但若是危及生命，许仙自然是不会去的，敖春必须给出妥善的解决办法。

嗖——

就在这时，一道黄色身影闪过，原来是庚灵儿来了。

她看着隔音罩中的许仙与白素贞，笑吟吟道：“怎么？说悄悄话呢？”

“灵儿姑娘，正好有事找你商量。”许仙本想去找敖春，现在庚灵儿来了，对她说自然更好：“五公主找来的帮手紫霞仙子……”

许仙把白素贞和紫霞仙子之间的感情纠葛详细说了一遍。

庚灵儿听完，表情凝重，好半天没说话。

许仙忍不住开口问道：“到底怎样？龙宫能保证试炼者的安全吗？”

“这个一会再说，许仙你先出去。”庚灵儿面色一沉，道：“我有很重要的事问白素贞。”

“好。”许仙冲白素贞点点头，离开了迎仙殿。

………………

“庚姑娘，看你这般严肃，你也不能保证许相公的安全？”白素贞补充道。

“这个一会再说。”

庚灵儿把白素贞拉到迎仙殿的水晶床上坐下，低声道：“那只紫狐喜欢你？”

白素贞没想到庚灵儿所谓很重要的是竟然是这个，不由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道：“是。”

“可是，她是女的呀。”庚灵儿接着道：“那个的时候怎么办？”

“那个？哪个啊？”白素贞问。

“就是那个。”庚灵儿凑到白素贞耳边说了两个字，又问：“她会变成男人吗？还是你变成男人？”

白素贞被庚灵儿关注的点给惊到了，当场呆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足足过了三四息，才开口道：“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们不是几百年好姐妹吗？她平时就没有……嗯？……那什么？”庚灵儿道。

“我真不知道，我虽修炼了一千多年，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埋头苦修，对那……那方面也不懂。”

白素贞奇怪道：“圣人的事你都那么清楚，这种小事，你怎么还要问我？”

“从我记事起，三界六道的大事，都好像刻在我脑子里，事无巨细，但偏偏一些普通的生活常识，我一点都不懂。”

庚灵儿低声道：“实话跟你说，我三百年前才知道，人类小孩生下来，竟然不是蛋！你说厉不厉害？”

白素贞彻底被庚灵儿打败了，沉吟片刻，道：“你可以去问五公主，她估计懂的多。”

“这怎么行？我是龙族老祖宗，如何去问一个晚辈？”

庚灵儿连连摇头：“还是你跟我说吧。”

“说什么？我也不懂啊。”

“懂什么说什么，其实有个问题我憋在心里好久了，为什么男女要亲嘴？”庚灵儿眼睛睁的大大的。

“亲嘴？”

“对啊，亲嘴不能传宗接代吧？而且有些还要吃口水……好恶心！”庚灵儿哈口气，一脸嫌弃道：“唉惹！口水咸咸腥腥的，有什么好吃的？”

白素贞也学着庚灵儿的样子哈口气：“不腥啊。”

庚灵儿迅速凑到白素贞嘴边嗅了一口：“哎呀，你嘴里怎么有香味？”

“你可能长期待在海里，所以有海水的咸腥气。”白素贞分析道。

“你是蛇妖哇，你又不是花妖，你凭什么香？不公平。”庚灵儿撇嘴道。

“我住在山里，山里有花，我自小闻着花香长大的，你们海里没有花。”白素贞道。

“这……”庚灵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偏偏还想不出话来反驳。

白素贞道：“庚姑娘，该说正事了，许相公试炼之事……”

“这点小事，不用讨论了，试炼之日，我亲自看着许仙，无尽海渊五百丈以内，我瞬息可至，无论紫霞速度多快，我都能拦下。”

庚灵儿接着道：“我们还是聊聊亲嘴的事吧，你亲过嘴没有？”

“呃……”白素贞犹豫几息：“亲过。”

“哇！快快！说说，跟谁亲的？”庚灵儿兴奋道。

“许相公。”

“他亲过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亲了你还不想负责？”庚灵儿气愤道。

“他是被逼的。”

白素贞想了想，又道：“其实也不完全是被逼的，当时的情况很复杂，几句话说不清楚。”

“不用说清楚，你就告诉我，亲嘴是什么感觉？”庚灵儿好奇道。

“我想想啊。”白素贞回忆片刻，总结道：

“我当时的感觉很杂乱，首先是头脑会一片空白，有点晕，还有点飘，全身感觉很舒畅，放松，麻麻的……身子还有点发软，会没有力气，呼吸也会不禁屏住，还有听力会一点点不灵敏，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这是亲嘴的感觉？”庚灵儿张大嘴巴，怀疑道：“我怎么感觉像中毒了？五感六识都出了问题，这还是剧毒哇。”

“可能我形容的不好。”白素贞低声道：“我也只亲过一次。”

“不用形容了，我自己试试。”庚灵儿看着白素贞，露出坏人般的笑容。

白素贞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站起身，快步向迎仙殿外走去：“我去找许相公。”

庚灵儿身子一晃，拦在白素贞身前，接着眼中黄芒一闪，后者顿时就不能动了。

“就一下，很快的。”

155、我才不要亲许仙！【求订阅】 这一次强吻事件，白素贞后来并没有告诉许仙。

不过，她告诉小青了。

她对小青这样说道：“当时庚姑娘施法将我定住，我真的很生气。”

“生气有什么用？你又打不过她。”小青笑眯眯道：“后来呢，怎么样了？她嘴里是不是咸咸的？”

“青儿！你怎么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白素贞愠怒道。

“姐姐，其实就算你被庚灵儿亲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是器灵嘛，又不是人，你就当亲了一下龙珠呗。”

小青接着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姐夫你被人强吻了。”

“谁说我被强吻了？”白素贞横了小青一眼：“最后关头，她忽然改了主意，还一脸嫌弃的看着我，说……”

………………

“不亲了！”

庚灵儿鼓着嘴巴：“你亲过许仙，我再亲你，不就等于亲许仙？我才不要亲许仙！”

啪！

庚灵儿打个响指，白素贞恢复自由之身。

“我先走了，试炼之事，你让许仙不要担心。”庚灵儿鼓着嘴，一脸不开心的离开了迎仙殿。

片刻后，许仙回来，白素贞便将庚灵儿的话告诉了他。

许仙顿时轻松不少。

紧接着，由于试炼要后天才开始，许仙思考片刻，拿出了敖春先前送给他的锻体丹。

白素贞看见拳头大的丹药后，也是啧啧称奇，待许仙解释一番，她又提醒道：“既然此丹药性狂暴，你何必现在吃？”

“我有一个猜测，想验证一下。”

说着许仙盘膝而坐，将锻体丹吞入腹中。

此丹虽大，却入口即化，下肚后就像一小坨冰块，徐徐融化。

很快，许仙就发现一丝不对劲。

由于他现在是僵尸之身，体内奇经八脉，甚至包括血液，都处在一种凝滞的状态。

根本没办法吸收丹药之力。

许仙将体内的状况告诉了白素贞：“我猜得没错，没有效果了。”

“难道以后所有的丹药，都对你没有作用？”白素贞道。

“恐怕是这样。”许仙面露担忧之色。

服用僵尸血后，他的实力有了很大的跃升，直接晋阶到了化神九阶，但与此同时，副作用也出现了。

他不再是人类身体，所以不能靠丹药强化肉身，而且照这种情况看，双修对他来说，也不会再有作用。

“僵尸肉身，就这般没用？”白素贞思考片刻，问许仙。

“这倒不是，从某种程度上说，僵尸连天道都不怕。”许仙语出惊人。

“怎么可能？”白素贞讶道。

“僵尸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算是脱离了天道的掌控，又怎么会畏惧天道？”许仙道。

“你说的对，可跳出三界后，便不算三界生灵，三界内无论灵气或者天材地宝，都不会对僵尸肉身起作用。”

白素贞接着道：“换句话说，你的修为将会永远止步于此。”

“不一定，我若想提升修为，还有两个办法。”许仙道。

“两个？”白素贞表情疑惑。

一个她都想不到，许仙竟然说还有两个。

“人之所以变成僵尸，乃是厌气作祟，而厌气来自于犼的魂魄。”许仙解释道：“犼是先天魔神，是三界所有凶兽的祖先，四大僵尸始祖变成僵尸，也是因为它。”

“你的意思是，你要去找犼的魂魄，变成第五个僵尸始祖？”白素贞道。

“如果能找到，我会这么做。”许仙肯定道。

如果他想去天庭讨回公道，这是最快速有效的办法，而且僵尸跳出三界外，就算圣人，也没办法推测出他的未来。

“但四大僵尸始祖，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可见天道，不会允许有人脱离掌控。”白素贞道。

“你说的对，但我现在，已经没有好下场了，还在乎什么？”许仙目光一凝。

两千年任劳任怨，一朝身死，无人问津。

“唉！”

白素贞轻叹一声：“我还是觉得，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这个办法。”

“哪那么容易？你以为随便就能找到犼的魂魄？她是先天魔神，哪怕只是一丝残魂，也非同小可，除非她想找我，否则我们根本找不到她。”许仙道。

“你刚才说，你有两个办法提升修为，还有一个是什么？”白素贞问。

“换一个肉身。”

“这个办法好啊。”白素贞赞同道。

“好是好，问题是我的元神没办法离开肉身。”许仙无奈道：“如果能离开，我立刻就能发挥出元仙修为了。”

“听你这么说，两个办法都很难。”

“是啊。”

许仙和白素贞对视一眼，均都是一脸无奈。

紧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会，一个虾兵来报，庚灵儿要许仙去见她。

随后许仙跟随虾兵七弯八拐，来到一处黑色的宫殿。

水晶宫所有的宫殿都是五颜六色，唯有这里，是一片纯黑，四周还弥漫着一股澹澹的黑色雾气，给许仙一种来到地府的错觉。

“老祖宗就在殿内，此处是禁地，我不能进去，您请。”虾兵说话颇为客气。

“有劳。”

许仙点点头，迈步走进黑色大殿。

………………

唰！

刚进大殿，一阵刺目的强光袭来，许仙立刻将法力注入双目，这才勉强看清面前的情形。

殿内的情形和殿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一个巨大的红色圆球悬浮于大殿半空，散发着耀眼的红芒，仿佛一轮烈日。

这就是龙珠？

许仙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庚灵儿。

“化神一阶？”大殿深处走出来一个中年美妇。

她修为归道五阶，气质雍容，一袭长裙拖地，头生龙角，且龙角足有一尺来长。

“拜见龙母。”

许仙虽没见过龙母，但东海龙宫能拥有归道境修为的女性龙族，也只有龙母了。

龙母盯着许仙，冷冷道：“我不知你用何种手段哄骗了老祖宗，但镇魔殿乃龙族禁地，区区化神一阶，不配进来。”

话音一落，许仙只觉龙母身上散发出迫人的威压，逼得他连退五六步，站到了大殿门外。

好强的龙族威压！

比敖春所化黑龙，强上十倍不止。

“还不走？”龙母面无表情道。

“灵儿姑娘让我来的。”许仙沉声开口。

“大胆！竟敢直呼老祖宗姓名！？”龙母右手一挥，龙压又强了三分，迫得许仙再退五步：

“出去！”

154、斗龙母【求订阅！】 “看来你是铁了心，一定要进镇魔殿？”

龙母看着依旧没有退走的许仙：“别说我欺负晚辈，你此刻如果还能走进来，我便准你留下。”

现在许仙距离镇魔殿大门有十步，而且每往前走一步，他面临的威压会更强一分。

想走进殿门，最低也要返虚境才能办到。

“敢挑战吗？”

龙母语气中带着挑衅意味：“你如果就此离开，看在老祖宗面上，后天的无尽海渊试炼，我准你做春儿的帮手，但你若一意孤行非要挑战，到时又走不进来……”

“立刻离开水晶宫！怎样，敢不敢？”

“有何不敢？”

许仙感应到蠢蠢欲动的应龙血，信心倍增：“我若走进镇魔殿，又当如何？”

“借用龙珠之事，我与老龙，站在你这边。”龙母道。

“好，一言为定！”许仙袖袍一甩，大踏步走向大门。

一步、两步、三步！

短短一息，许仙连走三步，而他展露出来的修为，也从化神一阶，变为化神三阶。

另一边，龙母神情不变，仿佛早知道许仙隐藏了修为。

四步。

五步。

六步。

……

许仙走的飞快。

且每走一步，修为便提升一阶，如入无人之境。

转眼便走了九步。

只差最后一步。

龙母面色终于变了！

她吃惊，并非因为许仙的修为，她早就知道后者是化神九阶。

而且区区化神九阶，也不足以让她吃惊。

她真正吃惊的，是许仙对法力的把控。

每走一步，法力只提升一阶，不多也不少。

要知道，走一步所需要的时间，连半息都不用。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精准转换法力，就是她自己，都办不到！

龙母严重怀疑，许仙不是化神九阶。

念及此处，她挥动双臂，第十步的威压节节攀升……

轰！

无形的威压渐渐实质化，大殿门口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光幕。

此光幕为龙母全部威压所化。

非归道境，不可破！

“来的好！”

许仙轻喝一声，撤掉丹田内包裹龙血的元神之力。

吼！

早已急不可耐的应龙虚影，咆孝而出，轰一下冲向青色光幕。

卡察！

细微的破裂之声响起。

青色光幕出现了一条尺许长的裂缝。

但没有完全破碎。

毕竟龙母是实打实的归道五阶，而应龙，只是一滴血液里残存的虚影。

两者相差太大。

但就算是这样，许仙也有把握，只要应龙虚影再发动两次攻击，光幕就会破碎。

“继续！”许仙沉声道。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一击不中，应龙虚影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便不再攻击了，他身形缓缓缩小，似乎准备重新返回许仙丹田内的龙血之中。

许仙一脸焦急，但毫无办法。

因为他不能控制应龙虚影。

“许仙，以元神之力包裹龙血，不准他回去！”

就在这时，许仙脑海忽然传来庚灵儿的声音。

此声音与庚灵儿平时说话略有不同，且未经过耳朵便直接传入脑海，应该是传音入密之术。

许仙立刻照做，用元神之力将龙血裹得严严实实。

吼！

龙血被包裹后，应龙虚影无处可归，他冲着许仙，大吼一声。

“许仙，命令他，向光幕攻击！”庚灵儿的声音再次传来。

许仙心念一动，向丹田内的龙血发出命令。

吼吼吼！

！

但应龙虚影对许仙的回答，是更疯狂的咆孝。

龙族本就是高傲的，何况是祖龙之一的应龙？

他绝不会轻易受一个人族小子的摆布。

他想攻击，便攻击。

想退，便退！

噗！

许仙吐一大口瘀血。

其中还夹杂着大块的内脏碎片。

当初他与空明斗法时，已经弄得身体五痨七伤，现在应龙虚影倒戈相向，强大的威压使得他内脏尽碎，绞作一团，一个完整的脏器都没有了。

若不是他已经变成僵尸肉身，只怕早就横死当场！

“啊！”

许仙面容扭曲，全身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酱紫色——

僵尸肉身的痛觉虽有些迟缓，但并非毫无痛觉，此时近距离面对应龙威压，五官被生生逼迫得变了形！

只见许仙腹大如斗，仿佛随时会爆炸一般。

“你不要怕，他不敢杀你，你死了龙血也会随之湮灭，他没有龙血栖息，最终只能消散。”

庚灵儿鼓励道：“撑住，熬死他！”

许仙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衣裳无风自动，双目鲜红似血，狂吼一声。

伴随着这声吼叫，他头顶三丈处，金甲士兵幻化而出，与应龙虚影呈对峙之势。

“仙人元神？！”

大殿内，站在龙珠之下的龙母，面色狂变，惊呼出声。

也难怪她如此失态，需知偌大的东海龙宫，也仅仅只有龙王敖广才是仙人。

此刻龙母终于明白，以庚灵儿的尊贵身份，为何会与许仙结交。

许仙体内不仅有应龙之血，还有仙人元神！

此子前途，无可限量！

“龙母，许仙是仙人之事，不得外传，包括龙王，也不准说。”

龙珠内金芒一闪，庚灵儿出现在龙母身旁，一脸郑重的叮嘱道。

龙母点头应是后，庚灵儿双手掐诀，一个庞大的结界将镇魔殿以及许仙还有应龙虚影在内的所有人，团团封锁。

这里动静太大，有不少水族已经闻讯而来。

另一边，许仙和应龙虚影的对峙还在继续。

应龙根本不怕许仙，若不是担心血液不存，他挥手就能将其灭杀。

只见他不停向许仙施压，后者头顶的金甲士兵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应龙的耐性似乎消磨光了，他陡然加大威压，硕大的龙头勐得一撞，将金甲士兵左半边身体，一轰而碎。

扑通！

许仙元神受创，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此时的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神情恍忽，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庚灵儿轻叹一声，对许仙传音道：“算了，你修为不够，控制龙血之事，以后再说吧，你放他回去，他便不会再伤害你。”

“放他回去？”

许仙面色阴沉：“噬主之物，我怎会放他回去？”

言罢，他张嘴吐出一物。

此物只有米粒大小，金光闪闪。

赫然正是他丹田内的应龙之血。

“许仙，别冲动！”

庚灵儿焦急道：“应龙血乃是至宝，就算现在无法收伏，也不能舍弃！”

说话的同时，她身形晃动，就要去抢应龙血。

而应龙虚影见许仙吐出龙血，也是大喜过望，龙嘴一张，就要将其吞下。

但有一人，比他们都快。

金甲士兵。

仅剩半边身体的金甲士兵！

许仙吐出应龙血的方向，也是奔着他去的。

金甲士兵握住龙血后，残存的元神之力隆隆运转，刹那间，便将龙血蒸发了一半不止。

下方，许仙盯着应龙，眦目欲裂：“孽畜！我跟你同归于尽！”

157、卜龙【求订阅！】 场上的变故，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他们万万没想到，许仙吐出应龙血，并不是要将它舍弃。

而是要把它毁灭！

他面色决然，在一息不到的时间里，就命令金甲士兵把血液蒸发了一半不止。

没有人敢怀疑他的决心。

只要再给他半息，他就会把龙血彻底毁掉。

应龙虚影怕了。

他没什么神智，行事全靠本能。

现在本能告诉他：许仙不是在吓唬他。

他真的会毁掉龙血！

血液不存，他也会消散。

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应龙，他甚至连残魂也算不上。

他只是应龙血液中的威压所化虚影！

嗡嗡嗡……

在十分之一个刹那的时间里，应龙虚身躯急剧缩小，转眼就只有巴掌大小，他扇动双翼，围着许仙飞来飞去，讨好的意味，表露无遗。

他不想消散。

即便他没有神智，但本能上，他也不想消散。

“许仙，命令他，与你元神融合在一起，那样他就再也无法悖逆你的意愿。”庚灵儿快速对许仙说道。

许仙立刻对龙血发出指令。

迷你应龙没有过多犹豫，缓缓飞向半空中的金甲士兵。

两者接触的瞬间，光华急闪，待光芒消失，金甲士兵不仅身体恢复如初，还变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龙骑士。

他站在应龙背上，周身金光闪烁，不怒自威。

许仙露出满意之色，心念一动，将其召回身体之中。

随后仰天栽倒。

他的法力消耗太大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仙醒了。

目之所及，还是镇魔殿。

他躺在一张虚幻的光床上。

庚灵儿和龙母正微笑看着他。

元神内的法力消耗补上了一小部分，看来是庚灵儿施法所为。

“多谢灵儿姑娘。”

许仙下床，拱手致谢，又偏头对龙母道：“多谢龙母。”

此刻他自然明白，龙母先前故意阻拦，乃是奉庚灵儿之命行事。

龙母和颜道：“不必谢我，其实老祖宗先前说起，我还对你有所怀疑，不怎么情愿出手。”

“没事，应龙血液实在太过罕见，换成我，我也不信。”许仙颇为感慨。

他也想不到，当初赵宛如给了他一张所谓的‘长生符’，其上不止有女魃精血，竟然还有应龙血。

得人恩果千年记，许仙打定主意，将来曾二牛迈入修炼之路，他必定倾囊相授。

“你们别客套了。”庚灵儿开口道：“龙母，你不是有事让许仙帮忙吗？”

“好，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龙母对许仙道：“无尽海渊有一处龙穴，其内埋葬了一具卜龙骸骨。”

“卜龙？”许仙面露疑惑之色，他从未听说过这种龙。

龙母解释道：“卜龙繁衍极为困难，在千年前就已经绝种了。”

“卜龙骸骨，有何特殊之处？”许仙问道。

“卜龙有一种特殊的天赋神通，它一生，可以准确卜算出三件事。”龙母道。

“竟有此事？这可是圣人才有的本领。”许仙讶道。

“自然无法与圣人相比，卜龙的卜算，局限于仙人以下，而且每卜算一次，它的寿命就会缩短三分之一，三次用完，寿元便尽了。”

龙母补充道：“但卜龙生前如果没有将卜算次数用完，它的卜算神通就不会消失。”

“遗留在骸骨上？”许仙猜测道。

“对，准确的说是头骨。”龙母道。

“原来如此。”许仙点点头。

“你能否帮我把卜龙头骨带出来？无论还可以卜算几次，我都只用一次，余下的归你，若你还需要别的报酬，只要东海龙宫能做到，必定答应。”龙母语速很快，声音颇为急切。

“卜龙骸骨在无尽海渊什么地方？”许仙没有立刻答应。

“海渊之下六百丈。”龙母回答。

许仙微怔：“你太高看我了，龙王也才下潜到五百丈，我何德何能……”

“你有应龙血护身，可以最大程度抵御无尽海渊的龙族威压，六百丈，并非不可能。”龙母道。

“我能不能问问，你想卜算什么？”许仙问。

“找我女儿。”

龙母面露难过之色：“我六女儿敖青，已经失踪五百年了。”

“我听敖春兄弟说，太白金星已经卜算过了，没有任何线索，卜龙虽有神通，但也不会强过金仙吧？”许仙道。

“这不过是老龙好面子，对儿女们撒的谎罢了，太白金星虽然坐镇龙魂碑，但除了有人擅闯，其它事一概不理。”

龙母接着道：“否则即便他不帮忙卜算，我也会请他将卜龙头骨带出来了。”

“灵儿姑娘，你下潜六百丈应该没问题吧？为何不去？”许仙道。

“我是龙珠器灵，天生就受到诸多约束，其中有一条，就是带不走无尽海渊的任何东西。”

庚灵儿猜测道：“想来是将我祭炼成器灵之人，担心我随意从无尽海渊拿东西，违背了试炼的初衷。”

闻言许仙沉默良久，才开口道：

“你们别怪我诸多问题，实在是我真的半分把握也没有……应龙威压虽强，但你们刚才也看见了，面对龙母威压所化光幕，一击未能轰碎，可见威力也有限度。”

“不一样，龙母乃是活生生的龙族，无尽海渊里都是死亡龙族的威压，会削弱七成以上。”庚灵儿解释道。

“好吧，我尽力而为。”许仙终于应承下来。

“多谢！”龙母诚信致谢，又问：“至于报酬方面……”

许仙还没说话，庚灵儿接口道：“许仙，你不用和龙母客气，想要什么，直接说好了。”

“没错，我可以先付报酬，只要你尽力，即便拿不到卜龙头骨，报酬也送你了。”龙母诚意满满。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我暂时还没想好，能不能容我回去想想？”许仙道。

“没问题。”龙母笑着应了。

这时庚灵儿忽然开口道：“龙王他们回来了。”

说完她右手一挥，撤掉了结界。

不多时，镇魔殿浩浩荡荡进来十几个人。

当先一人便是敖广，许仙做天兵时，曾见过他一次。

他龙须足有两尺多长，龙角蜿蜒生长，看上去颇有些老态龙钟，但一双眼睛精光闪烁，老而弥坚。

拥有元仙后期的修为。

除敖广外，进来的十多人基本都是龙族，只有一个人族。

此人一身道人装扮，须发皆白，手中握着一个黑色浮尘。

竟然是曾经追杀过许仙的金绣衣了缘。

158、息壤【求订阅！】 许仙打量了缘的同时，了缘也在打量他。

两人同时想起了临安城旧事。

那日梁王府世子梁连，死在宋玉书之子宋小宝手上，而许仙当时正好是宋玉书的模样。

了缘便笃定许仙与此事有关，后连同绣衣司另一位金绣衣，也就是怀安的师父闻雪吟，千里迢迢追杀而来。

据白素贞事后回忆，闻雪吟看在怀安面上，态度还略微柔和一些。

而了缘因为与老梁王私交甚笃，一心只想置她于死地。

“拜见老祖宗！”

此时殿内一众龙族开始拜见庚灵儿，许仙不好再站在她身旁，于是默默退到一边。

“许兄。”

敖春拜见完毕，趁敖广与庚灵儿说话的间隙，凑到许仙身旁打个招呼。

“嗯。”许仙点点头。

“那个就是我四哥敖丁。”敖春指着敖广身边一个颇为健硕的龙族。

此人身高九尺有余，足足比许仙高出两个脑袋，全身皮肤黝黑，单从外表上看就勇勐无比，生撕虎豹不在话下。

“还有那个道士，他是四哥请来的帮手。”敖春看向了缘，问许仙：“你能否看出他的修为？”

“归道五阶。”许仙回答。

敖春面色一变。

五姐找了返虚九阶的紫霞仙子，就已经让他有些吃惊了。

没想到四哥更夸张，竟然找来了归道境强者。

顿了顿，他低声自语，不知道是安慰许仙，还是安慰自己：

“反正没有生命危险，无尽海渊又不能斗法，也不考究修为，谁潜得深，谁就是赢家。”

“那也说不准，生死有命，说不定就有什么意外呢？”许仙面色微冷，他想在无尽海渊找机会把了缘弄死。

实在不行，就趁他离开东海时让白素贞将其截杀。

水晶宫范围内严禁私斗，他又和庚灵儿相熟，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许兄你别吓我。”敖春会错意了，以为许仙说他们自己有危险：“父王会以灵识全程监察，谁敢乱来？”

许仙沉声道：“我听灵儿姑娘说，无尽海渊两百丈以下，就会出现一些龙族残魂，他们可都不是善茬啊，一个比一个凶狠，若是被他们缠上，死一两个人，有什么奇怪的？”

“原来你是说这个啊。”敖春宽慰道：

“那你大可不必担心，残魂虽然难缠，但他们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你去招惹他，但大伙儿都是冲着龙穴里的宝物去的，谁会没事去招惹残魂呢？”

“是吗？”许仙盯着了缘的背影：“希望没有不长眼的傻子吧。”

“反正四哥和五姐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其他旁系族人，我就不清楚了。”

敖春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父亲与庚灵儿，现在见两者聊完，急忙对许仙说：“走，我介绍父亲给你认识。”

“父亲！父亲！”

这时五公主敖听心带着紫霞仙子也来到镇魔殿，她性子颇有些咋咋呼呼，老远就叫喊着：“父亲，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找为父有事啊？”老龙王开口，声音很大，但有些瓮声瓮气，仿佛鼻孔塞住了。

自从六公主敖青失踪后，老龙王便只剩下敖听心一个女儿，所以一直对其颇为宠溺。

“对啊，我介绍我的好姐妹给你认识。”敖听心将紫霞仙子推到龙王面前：“她叫紫霞，来自青城山。”

敖广龙眼中精芒一闪，颔首道：“不错，八百年修为，成仙有望啊。”

紫霞盈盈施了一礼，谦逊道：“龙王过誉了，晚辈自当努力，若真有一日登上仙门，还请您多加照拂。”

老龙王笑着点点头，又偏头对龙母道：“回来的路上，我撞见老四，他这次找来的帮手，可不得了啊。”

“哦？不知是何方高人？”龙母道。

老龙王看向了缘，介绍道：“这位是临安卧龙观观主，了缘道长，他跟你一样，都是归道五阶，在人族之中，实力稳居前三。”

“不敢当不敢当。”了缘连连摆手，笑道：“人族还有好些苦修的避世高手，我最多，也就排在前五吧。”

龙母接口道：“人族数量庞大，即便是前五，也是顶尖的人物了，老四能请你过来，是他的荣幸。”

说完她偏头嘱咐敖丁：“老四，以水晶宫最高礼仪接待了缘道友，明白吗？”

“是。”敖丁说话简短，应该是性格内敛，颇有城府之人。

了缘听闻此话，心中得意非凡，但他是人族顶尖高手，面上自不会忘形，不过还是略为轻蔑的看了许仙一眼。

这时龙王见敖春似乎有话要说，便开口问道：“老八，你四哥和五姐的帮手都到了，你的呢？”

敖春看向许仙，回答道：“这位就是我的帮手了，他叫许仙，也是人族。”

“化神一阶？”老龙王眉头一皱，他只是元仙境，看不出许仙隐藏在身体里的元神。

其实在场有好几个人知道许仙是化神九阶，他本不想再隐藏修为。

但了缘在场，情况就不一样了。

在对头面前，自然是能藏多少藏多少。

“不错啊小子，几天前还是炼气境，这么快就化神一阶了？”了缘斜瞅了许仙一眼，澹澹道。

了缘此话，明褒暗贬。

表面上，他是说许仙晋阶快，实际却是告诉大家，这人几天前还是炼气境，就算现在化神了，根基也不稳。

用心不可谓不毒。

果不其然，老龙王听见了缘的话，眉头皱得更深了：“老八，你确定要让他做你的帮手？你若实在寻不到，让龟丞相去也比他强。”

“不用，我对许兄有信心。”敖春虽觉得紫霞仙子和了缘都很强，但想起楚州城外的祖龙威压，他还是坚定不移的相信许仙。

“八太子此话，是觉得我和了缘道友，都比不上许仙了？”一直沉默的紫霞仙子忽然开口，话中对许仙充满敌意。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了缘闻言，立刻道：

“紫霞道友，这小子修为不高，却巧舌如黄，前些日子，他杀了我一位故人之子，我本要复仇，谁知他却骗来一只千年大妖替他抵挡……我看这次，八太子也是被他给骗了。”

“原来你是个骗子。”紫霞仙子看向许仙的目光中，敌意更甚。

许仙也不理睬，只是看着了缘，冷冷道：“你若舍不得梁连，可以去地府陪他。”

“地府？你也太小看我了。”

了缘嗤笑一声：“梁连三魂已被我聚拢，实话告诉你，只要我此番在龙宫取到息壤，便可为他重塑肉身，再度复活！”

息壤者，言土自长息无限，是一种可以生长的神奇土壤。

上古时代，洪水泛滥，大禹便是以息壤和定海神针治水。

后来他治水有成，带走了息壤，却把定海神针留在东海。

再后来，孙悟空抢走定海神针，其上附着了少量息壤，他或许不识，也或许不感兴趣，总之都拍打在海底了。

老龙王便把息壤收集起来，置放于藏宝阁。

“原来你是为息壤而来。”

许仙看向龙母，拱手道：“我想好报酬了，我要水晶宫所有的息壤。”

此话一出，不知情者，全都像看傻子般看着许仙。

区区化神一阶，他是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他以为他是谁？

珍贵无比的息壤，一个人就想全要？

疯了！

159、全给你了！【求订阅！】 “母亲，许兄跟你开玩笑的。”

别说其他人，就是一直对许仙颇有信心的敖春都听得面色一变，用手肘捅了许仙一下，低声道：

“快，跟母亲说你是开玩笑的。”

许仙自然不会改口，他看着龙母，露出询问的神色。

“好，藏宝阁共有三两息壤，全给你了。”龙母一口答应下来。

话音一落，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四太子敖丁最先开口，他看向老龙王道：“父亲，你先前答应给我四钱息壤的。”

老龙王没说话，偏头看向龙母：“我相信夫人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既然你决定了，我不会反对。”

“父亲！”敖丁焦急道。

“老四，藏宝阁一向由你母亲掌管，决定权在她手里。”老龙王补充道：“而且我先前也只是答应会跟你母亲说，并没有担保她一定会给你。”

“可是……”

敖丁一时无法反驳，只能看向龙母，道：“母亲，我不服！许仙只是化神一阶，凭什么拿走全部息壤？他用什么交换？”

“卜龙头骨。”龙母沉声道。

“什么！？”

老龙王极为失态的叫出声来：“他有卜龙头骨？快！把息壤拿来，马上交换！”

“老龙，你别急，他暂时还没有到手，需要再等等。”龙母道。

“还没有到手？”老龙一脸狐疑，片刻后道：“你说的卜龙头骨，该不会是……”

“没错，就是无尽海渊六百丈那一具骸骨上的。”龙母点头。

“这……这这这……”一直以来，老龙王对龙母都极为信任，但此刻也不免露出怀疑的神色。

因为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许仙只是化神一阶。

这种修为，刚刚够资格参加无尽海渊试炼。

而且他还不是龙族。

敖广估计，他下潜到一百丈的几率都无限接近于零。

六百丈？

怎么可能！

………………

“多谢龙母，试炼之日，我必定竭尽所能拿到卜龙头骨。”许仙道。

“恬不知耻！”了缘看着许仙，斥道：“你凭什么下潜六百丈？凭你这张嘴？”

许仙完全无视了缘的存在，他朝龙王龙母拱拱手，向大殿门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了缘身形一闪，在殿门口拦住许仙。

“好狗不挡道。”许仙骂道。

了缘目中杀意一闪即逝，但还是忍住了，他看向龙母，道：“我不知道友你为何会觉得他能下潜六百丈，但他能，我一样能，如果我拿来卜龙头骨，还望道友与我交换。”

许仙冷声道：“你想多了，龙母承诺，无论我是否拿到卜龙头骨，都会把息壤送给我。”

了缘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许仙的话，他看着龙母，眼神中带着询问之意。

“是，无论成败，息壤都是许仙的。”龙母道。

“怎么会？”了缘一呆，暗道这龙母莫不是有病？

“你听见了？”

许仙绕过了缘，继续向殿外走去，擦身而过的瞬间，冷声道：“还想复活？叫梁连挖一捧黄土做肉身吧！”

“混账！”

许仙连番挖苦，了缘怒不可遏，手中拂尘一挥，用力拍向许仙肩头。

拂尘上光芒闪烁，气势迫人，归道五阶含怒一击，若真拍中许仙，不死也是重伤。

休休——

千钧一发之际，一黄一白两道精芒，先后激射而来。

黄芒来自庚灵儿，她修为远超了缘，黄芒瞬间洞穿后者手掌，其拂尘脱手，掌心鲜血四溅。

“放肆！竟敢在水晶宫胡乱出手！”庚灵儿愠怒道。

“老祖宗息怒。”敖丁急忙讨扰。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白芒也抵达了缘身前。

庚灵儿自持身份，不会出手即杀招，白芒则不然，它径自奔着了缘心脏要害而去。

看其架势，不杀了缘，誓不罢休！

了缘面色狂变，但他毕竟是归道境顶尖强者，生死之际，周身法力运转不休，身体则用力向右侧倾斜。

嗤……

最后关头，了缘堪堪避过心脏被洞穿的厄运，但左肩膀皮肉被掀翻了一大块，其内森森白骨，隐隐可见。

“又是你？”了缘面色剧变。

来人赫然正是白素贞。

她见许仙久出未归，便寻了过来，刚好撞见了缘对许仙出手。

此刻一击不中，她也不言语，右手一招，雄黄宝剑幻化而出，对着了缘的脑袋，迎头就砍。

了缘避无可避，只能硬挡。

他掐诀唤出一个黑漆漆的光盾，横在身前尺许处。

铿！

剑盾相接，只一击，黑盾就遍布裂痕，破碎在即。

没办法，了缘本就与白素贞相差四阶，而且是归道境的四阶，每一阶，都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再加上他先被庚灵儿洞穿右掌，又被白素贞刺伤左肩，可谓左右都是伤。

此消彼长之下，导致他连白素贞一招，都接不住！

“四太子，救我！”了缘心胆俱裂，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父亲！”敖丁没本事救人，只能求救于老龙王。

卡察！

二人说话间，黑盾彻底破碎，冰寒剑光，距离了缘额头不足五寸。

嗡！

电光火石之间，老龙王右手一抓，丈许长的龙爪虚影，将了缘往后拉了七八步，躲过了致命一击。

敖广是元仙，从白素贞剑下救人还是比较轻松的。

“你要救他？”

白素贞持剑而立，剑尖白芒迫人。

一言不合，立刻出手！

“父亲，了缘道长与我交浅言深，求你救救他。”敖丁再次求情。

敖广似乎对敖丁很是看重，闻言沉吟片刻，对白素贞道：

“了缘先出手，是他不对，不过现在许仙没有受伤，而他却受了两击，依我看……再对他施加一些惩罚，此事便算了，如何？”

“惩罚？”白素贞面无表情。

“没错。”老龙王对着了缘，虚空一抓，龙爪虚影再次浮现，硬生生将了缘的左臂扯了下来。

鲜血喷涌而出，断臂处血流如注。

了缘疼的五官扭成一团，额头豆大的汗珠直冒，嘴唇哆哆嗦嗦，面上一片惨白。

但他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低头打了一道符在伤口上，血势才渐渐止住。

“道友，他即便有错，受到的惩罚，也该够了吧？”老龙王一声‘道友’，可算给足了白素贞面子。

哪知白素贞剑尖一抖，体内妖气喷薄而出，弥漫整个镇魔殿。

看其架势，仍旧不满意！

160、两肋插刀，义不容辞【求订阅！】 龙有逆鳞，触之即怒。

白素贞的逆鳞则是许仙。

谁动许仙，她就杀谁！

当然，刚归刚，白素贞也非食古不化之人。

此刻他们身处龙宫，又是老龙王求情，她自然要给一点面子。

所以她先前才暂时停手。

但在白素贞心中，惩罚的最低限度，也要废掉了缘修为。

断一臂？

不够！

“你不满意？”老龙王双目一凝。

“素贞。”

白素贞正要说话，许仙走到她身旁，微微摇头，随后对老龙王道：“既是龙王开口，那此事便算了。”

老龙王面容一缓，道：“许仙，本王向你保证，同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如此自然最好。”许仙拱拱手，带白素贞离开了镇魔殿。

他走后，老龙王面色一沉，将了缘严词警告了一番，顺带连四太子敖丁也训斥了几句。

随后众人依次离开，了缘走在最后。

刚出殿门，了缘看见紫霞仙子和敖听心还没有走远，于是追上去，道：

“紫霞道友，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

“我为何要跟你合作？”紫霞仙子澹澹道。

“我看的出来，你与许仙也有仇怨。”

了缘接着道：“但许仙身边有只狗，你若将此狗引开，我必杀许仙，且你还不会有任何麻烦，怎样？”

“许仙身边的……狗？”紫霞仙子面色一寒。

了缘却没有发现，还在自顾自说道：“没错，白素贞就是许仙的狗，许仙让她咬谁，她就咬谁。”

“闭嘴！”

紫霞仙子瞬间翻脸，她身形一闪，扯掉了缘断臂处止血的符篆。

“你干什么？”

了缘惊怒交加，伤口又开始飙血，他疼得一哆嗦，周身法力运转，就要攻击紫霞仙子。

“听心，叫你父亲来，此人又要出手了！”紫霞仙子凝神戒备，并吩咐敖听心。

“你！”了缘有理说不清，愤然离去。

混账！

妖族都没智商吗？明明与许仙有仇，为何对我出手？

疯子！

………………

迎仙殿。

许仙和白素贞刚回来不久，敖春就过来了：“痛快！父王刚才训得四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太过瘾了！”

“敖丁找了缘做帮手，该有此报。”许仙道。

“许兄，其实我有些不懂，刚才你为何拦着白姑娘？你有老祖宗做靠山，又是了缘先招惹你，只断他一臂，太便宜他了。”敖春询问道。

闻言白素贞也看向许仙，她虽然无条件支持后者的决定，但心中其实也想不通。

“因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许仙回答。

“死人？你的意思是，了缘死定了？”敖春道。

“是。”

许仙解释道：“刚才在镇魔殿，素贞与龙王对峙之时，灵儿姑娘向我传音承诺：只要了缘离开东海范围，她会出手将其斩杀。”

“原来如此。”敖春又问：“但此人毕竟是归道五阶，若是他狗急跳墙，试炼时对你出手怎么办？”

“我巴不得他出手。”许仙接着道：“灵儿姑娘说，若了缘再有异动，即时斩杀。”

“那他真是死定了。”敖春露出恍然的神色：“估计是老祖宗不想你和父王弄得太僵。”

“敖春兄弟，我说句实话，你父亲对敖丁，宠爱得很呐。”

顿了顿，许仙又道：“了缘要杀的虽是我，但坏的却是水晶宫的规矩，若调转过来，是我要杀了缘，不知他还会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护着我？”

敖春默然，片刻后摇头道：“不会，八个兄弟姐妹，只有我最不受父亲喜爱，因为我是黑龙，传承的血脉之力最少，用他的话说，这辈子别说成仙了，归道境都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当年我拜师之时，所有都告诉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突破炼气五阶。”许仙道。

“不可能突破炼气五阶？你是什么资质？”敖春吃惊道。

“丙下。”

“我明白了。”敖春动容道。

“努力吧。”

随后两人又聊了几句，敖春正要告辞之时，龙母带着息壤过来了。

息壤是金色的，非常细腻，看上去像金沙一般。

而且非常重。

三两息壤，只有指甲盖大小。

“多谢龙母，卜龙头骨之事，我会尽全力。”许仙承诺道。

………………

“母亲，你真觉得许仙能找到卜龙头骨？”离开的路上，敖春问龙母。

“应该有八成几率。”龙母接着道：“春儿，刚才在镇魔殿人太多，我不好直说，许仙这人极有潜力，与他交好，对你很有益处。”

“母亲放心，我虽然看不出许仙的潜力，但老祖宗早就看出来了，我跟着老祖宗，一定没错的。”敖春回答道。

“这你就错了，老祖宗童心未泯，只会缠着我给她讲故事，她与人结交，怎么会管有没有潜力？”龙母道。

敖春讶道：“老祖宗对许仙另眼相看，难道不是因为他的潜力？”

“当然不是，老祖宗对我说，那日在楚州城，她故意误导许仙，说被我们囚禁了几千年，还说我们有咒语可以克制她。”龙母道。

“这确实像老祖宗会干出来的事。”敖春忍俊不禁，又问：“后来呢？”

“后来老祖宗劝许仙离开，说凭他一己之力，怎么能与整个东海抗衡？”龙母看着敖春，道：“若你是许仙，你怎么做？”

“我会退走，待有一日能与东海抗衡，再把老祖宗救出来。”敖春说出自己的想法。

“没错，这是绝大多数人的做法，而且这种做法并没有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莽夫行为，不可取。”

说到这里，龙母话锋一转：“但这恰恰就是许仙的魅力所在，你可以说他鲁莽，说他冲动，但你不能否认他的热血，为朋友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两肋插刀，义不容辞？”敖春若有所思。

“对，你别小看这八个字，说来简单，但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个？”龙母接着道：“许仙就凭这八个字，才让老祖宗另眼相看，懂吗？”

“孩儿明白，多谢母亲教诲。”敖春道。

“多跟许仙学学，或许有一天，你父亲也会抛弃血脉成见，对你彻底改观。”龙母勉励道：

“就从这次无尽海渊的试炼开始。”

161、震惊！【求订阅！】 经过一天一夜的调息，许仙法力完全恢复，而无尽海渊的试炼，也正式拉开序幕。

龙魂碑下，数以十万计的水族翘首以盼，静静等待着十年一次的东海盛会。

此次试炼，场面宏大，气势磅礴。

举办各种盛会，一向是龙族的特长，各族群中，龙族若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据说王母娘娘历届蟠桃会的开场仪式，都是交给龙族承办。

此刻龙魂碑正前方，虚空漂浮着一座千丈方圆巨大莲台，金光灿灿，映照得漆黑的海底如同白昼。

大莲台的四周，又有十二座小型莲台围绕，呈众星拱月之势。

不多时，海底竟飘来一朵朵白云，云中传出了震耳欲聋的龙吟声。

几十条各色苍龙从云冲出，围绕大小莲台，上下腾飞。

吞云吐雾，喷火施水，洋洋洒洒。

再看大莲台上，一道道身影破空而至，足有五百人之多。

这其中，有身穿银白亮甲胃的蛟兵，也有乌漆嘛黑的海夜叉，还有人形面貌，皮肤黝黑的蟹将军。

他们都是水族，也是东海除龙族外的主战力量，能踏上大莲台，实力最低也是炼气六阶以上。

这五百人围绕大莲台均匀分布，他们负责这次试炼大会的秩序。

片刻后，大莲台中飞起了一只黑色的大海龟。

大海龟背上站着的，就是赫赫有名的‘龟丞相’。

他身高不足五尺，穿着一件大红锦袍、身上套着绿毛龟壳，龟壳上顶着一颗小脑袋，灵活自如，扭来扭去。

龟丞相环顾四周，随后用力咳嗽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后，这才摇晃着手中的折扇，用一种尖细的公鸭嗓开口道：

“各位东海水族，十年不见，你们还好吗？”

“好！”

“好！——好！——好！”

台下水族回应之声，响彻整个海底。

“漂亮！诸位中气十足，修为必然精进不少，可喜可贺！好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试炼即将开始，请龙王！

！”

“请龙王！”

“请龙王！”

“请龙王！”

嗖嗖嗖——

半空中，遁光闪烁不休，六道身影飞抵大莲台。

龙王龙母站在最前方，身后还有龙宫四大长老。

四位长老分别以天地玄黄命名，大长老名叫敖天，以此类推，四长老则叫敖黄。

当然，这不是他们的真名，每一任的四大长老，都叫这四个名字。

四位长老中，大长老敖天与二长老敖地都是归道一阶，另两位则还是返虚境。

“诸位，这十年，我东海人丁兴旺，水族数量又增加了三成，远超其它三海……”

老龙王康慨激昂，足足说了一刻钟，最后看龟丞相：“开始吧。”

龟丞相立刻道：“试炼正式开始！有请第一位试炼弟子敖东，以及他的帮手史三飙！”

话音一落，下方人群中，有两个身影缓缓升空，飞到十二个小莲台的其中一个上。

细细看去，每一个小莲台上都有编号，从一到十二。

敖东与史三飙第一个出场，他们所在的小莲台，是十二莲台。

两人修为都不算高，敖东虽是龙族，但血脉十分稀薄，修为也只是化神一阶，刚刚够参加试炼。

他的帮手史三飙是一个胖乎乎的人族，修为略高，化神五阶。

第一对试炼者一出场，下方水族们立刻就看出，这次试炼共有十二对试炼者，且出场顺序应该以实力排列，越靠后，实力越强。

不知那第一莲台上，会上去怎样的强者？

众水族议论纷纷：

“十年前，修为最高的是四太子与五公主，两人都是化神九阶。”

“听说他们都已经先后晋阶返虚境，你们说，谁会登上第一莲台？”

“说不准，此次试炼与以前不同，不以自身修为为依规，八太子平易近人，交友广阔，若是他请来的帮手修为最高，他也可以上第一莲台。”

“有理，咱们拭目以待吧。”

在众水族议论声中，试炼者们依次登上小莲台。

只不过，接下来的试炼者，都没有太过出彩的地方，修为清一色的化神境，而且帮手全都是妖族。

其中有一对，帮手的修为甚至比试炼者本身还要低一阶，估计是实在找不到人了。

很快，十二座小莲台，就只剩三座还空着。

众水族们心知肚明，这三座小莲台，就是给四太子，五公主以及八太子留着的。

血脉的力量太过强大，旁系族人们，终究还是比不过。

而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旁系族人修为本身就不高，自然难以找到强有力的帮手。

终于，在所有水族期待的目光中，龟丞相大声道：“有请第十对试炼者，五公主敖听心，以及她的帮手紫霞仙子！”

“五公主！五公主！

”

下方水族自发呼喊起来，这是前九对试炼者享受不到的待遇。

因为敖听心是东海唯一的公主，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正因为如此，有很多水族为敖听心鸣不平：

“五公主为何只排第三？”

“对啊，她请的帮手实力强劲，我根本看不出他的修为。”

“可能四太子和八太子请来的帮手实力更强。”

“若真是如此，那今年肯定能下潜两百丈以下！”

“希望吧，已经一百多年没人超过两百丈了，我们虽然不够资格参加试炼，但通过龙魂碑，看看两百丈以下，到底埋葬着哪些先祖也好啊！”

这时龟丞相又报出了第二莲台的试炼者名字：“有请第十一对试炼者，四太子敖丁，以及他的帮手，了缘道长！”

话音一落，下方水族群的某个角落，有一人忽然惊呼：“竟然是了缘道长！”

四周人急忙询问为何吃惊。

此人立刻解释道：“我见过了缘道长一面，他是临安卧龙观观主，是归道境强者！”

什么！

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半盏茶时间，几乎所有水族都知道，四太子敖丁，请来了归道境强者！

归道境强者，那可是媲美大长老以及龙母般的存在。

三百丈以下，毫无问题！

但与此同时，所有水族也彻底震惊了！

第二莲台已经是归道境强者，那第一莲台……

162、再次震惊！【求订阅！】 当越来越多的水族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了缘的存在感被无限降低了。

归道境只能登上第二莲台，那第一莲台，难道是仙人级别的强者？

终于，龟丞相说出了第一莲台的试炼者名字：“有请第十二对试炼者，八太子敖春，以及他的帮手，许仙！”

下方水族，面面相觑。

因为他们中，有很多炼气境顶峰的水族，可以看出许仙的修为。

化神一阶！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为什么化神一阶可以登上第一莲台？

而且他还是一个人族。

一个化神一阶的人族……

他去无尽海渊能做什么？

游个泳再爬上岸？

十息后，水族们爆发了激烈的讨论：

“他凭什么登上第一莲台？”

“对，他凭什么！”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我告诉你们，这个许仙，我见过他一次，前天我巡逻时，看见他和老祖宗一起回来的。”

“你的意思，是老祖宗的关系，所以才……”

“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说的。”

不止水族，就连大莲台上的长老也向龙母提出了质疑，因为出场顺序是龙母安排的。

大长老率先开口：“龙母，他们看不出许仙修为，我却能看出，他确实只是化神一阶，为何将他排在第一？”

二长老附和道：“对，龙母处事向来稳重，不过这次，我也很想知道原因。”

这时三长老也说话了：“大长老，二长老，前天你们不在镇魔殿，所以不知道，龙母认为许仙可以下潜到无尽海渊六百丈。”

“什么？”大长老和二长老同时惊呼：“龙母，你为何有这种判断？”

“许仙修为虽然不高，但他可以抵御龙族威压。”龙母解释。

“怎么可能？他分明是人族，只有龙族才能最大强度的抵御威压。”大长老道。

“没错，许仙的修为太低了，即便依赖法宝，也潜不了多深。”二长老质疑道：“龙母能否把话说清楚些？”

“可以，许仙体内有应龙威压。”龙母倒没有一直卖关子，反正试炼一开始，大长老和二长老马上就会知道。

大长老和二长老都是一呆。

随后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龙母不愿意说就算了，何必开这种玩笑？应龙威压？怎么可能？”大长老笑道。

“没错，即便祖龙显灵，也该选择龙族传承，怎么会选一个人族？”二长老也明显认为龙母在开玩笑。

龙母没有再解释。

因为当初老祖宗向她说起这件事时，她也不信。

………………

第一莲台上，许仙面色平静，若有所思。

从迈入修炼这条路开始，因为资质的原因，他一直都是默默无闻。

即便后来飞升仙界，也只是做了一个普通的天兵。

一直都是背景板般的存在。

如今，他却在十万水族的目光中，站在了最耀眼的位置。

“许兄，我活了四百年，这是我第一次风头盖过四哥。”

敖春看了看不远处的第二莲台，又看向大莲台上的老龙王：“从小，父亲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看看你四哥……”

顿了顿，敖春接着道：“我不想看！他血脉之力胜我十倍，为什么要拿我和他比？他只是运气比我好，论努力，我根本不输他。”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许仙道。

“说得对！”

敖春点头表示同意：“我认识你，也是我的运气，所以我站在第一莲台，也是我实力的体现！”

“我们还没有站稳吧？”许仙偏头问道：“我记得你说试炼之前，还要步步生莲？”

所谓步步生莲，是指莲台位置靠后的试炼者，可以向前面的试炼者发起挑战。

若挑战成功，则双方互换莲台。

失败保持不变。

被挑战者可以拒绝，但拒绝的后果和输了一样，也要换莲台。

这是试炼前的传统项目，且步步生莲的结果，也会对试炼产生一定的影响。

因为第一莲台会第一个进入无尽海渊，第二莲台要多等一刻钟，以此类推，十二莲台进入无尽海渊的时间，比第一莲台，足足晚一个多时辰。

简单点说，现在莲台的排序是龙母，也就是官方对试炼者实力的肯定。

试炼者若不服气，可以私人通过步步生莲，挑战位置更好的莲台。

“是，待会父皇迎出太白金星后，便会开始步步生莲。”敖春点头道。

许仙环顾四周小莲台，慨叹道：“全都虎视眈眈啊。”

不止第二莲台的了缘，甚至十二莲台的那个人族史三飙，目光都锁定在这里。

“正常，我们一个化神九阶，一个化神一阶，没人会服气的。”敖春道。

两人说话间，大莲台上的龟仙人缓缓降落至龙王身侧，低声回禀道：“龙王，所有试炼者，准备就绪。”

龙王微一点头，走到大莲台边缘，轻喝一声：“肃静！”

下方立刻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紧接着，龙王面朝无尽海渊，以一种诚恳而恭敬的语气，大声道：

“恭迎太白金星。”

所有人屏息静气，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是三界真正的强者。

金仙！

挥手间，焚山煮海，斗转星移。

许仙也盯着无尽海渊。

他做天兵时，与太白金星很熟。

太白金星名叫李长庚，记忆中，他满头银发，作道人打扮，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

在天庭时，太白金星是为数不多几个见到天兵还会点头招呼的金仙。

人缘特别好。

嗡嗡嗡……

三息后，漆黑一片的无尽海渊闪烁着青蒙蒙的微光，紧接着，光芒越来越盛，到达顶点时，一个白发老头凭空出现。

前一息，他还在水面上。

下一息，他微一抬脚，瞬间便出现在龙王身侧。

缩地成寸！

“十年光阴，弹指一挥。”太白金星抚须笑道。

龙王身体微倾：“又要麻烦您了。”

“好说。”

太白金星的目光在十二个小莲台上一扫而过：“叫他们过来吧。”

“是。”龙王恭敬应了，旋即让试炼者们挨个过来。

从十二莲台的敖东和史三飙开始。

两人激动得无以复加，身体都忍不住颤抖，来到太白金星面前后，立时跪地，扑通扑通磕着响头。

“没问题，回去吧。”太白金星挥手。

其实大莲台与小莲台相距不足百丈，以太白金星的修为，瞬间便能洞穿心怀叵测之徒。

之所以还让试炼者登上大莲台接受审查，一是出于对太白金星的尊敬，二是让试炼者有机会拜见金仙。

磕头还在继续，所有试炼者除了磕头，想不出第二种方式来表达心中的敬意。

包括紫霞仙子。

这个几天前还扬言要亲自拜见太白金星的紫狐，此刻真真正正见到之后，也不敢说话了，绵软得像一只猫咪。

也包括了缘。

他是人族顶尖强者，但在太白金星面前，他仿佛又回到了未修炼前的凡人时期，脆弱得不堪一击。

没有人敢说话，整个东海海底，死一般寂静。

最后，终于轮到第一莲台。

许仙与敖春对视一眼，正准备飞往大莲台。

可就在这时，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太白金星身形一闪，跃至第一莲台，他在许仙身前三尺处站定，含笑道：

“许仙，好久不见。”

场面顿时炸裂。

163、步步生莲【求订阅！】 嘶——

莲台下方，响起无数倒吸凉气之声。

众水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他们心中的震惊，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其他试炼者拜见太白金星时，他一般只是微微颔首，如果露出一丝笑容，那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但面对许仙时，他竟然从大莲台，主动飞到了许仙所在的小莲台。

仅仅只凭这一点，就已经够让人吃惊了。

可这还不止，他竟然开金口，向许仙打招呼！

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让金仙先开口打招呼？

而且太白金星，张嘴就叫出了许仙的名字。

他认识许仙。

他们是老相识！

十二莲台的试炼者，人族史三飙事后向朋友回忆，他当时已经吓得尿颤了。

因为在太白金星未露面前，他准备向许仙发起挑战。

挑战金仙的朋友？

光是这个想法，就该五雷轰顶！

而第三莲台的试炼者紫霞仙子，她面色复杂，直愣愣的看着许仙。

她败了。

无论感情还是实力，通通败了！

至于第二莲台的了缘……

他已经站不稳了。

软软的坐在莲台上。

什么息壤，什么试炼，他完全抛在脑后。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要想办法活下去。

即便像狗一样去摇尾乞怜，也必须活下去。

………………

第一莲台。

许仙没想到太白金星竟然还记得他，甚至主动向他打招呼。

他心中微有错愕，面上却报以微笑：“李老，难为你还记得我。”

“你们四兄弟，性格迥异，你最为跳脱，当年都是叫我李老头的。”

太白金星目中露出追忆之色，道：“千年不见，你性子倒是沉稳了许多。”

‘李老头’三字一出，凉气声一浪盖过一浪。

水族们已经抽得麻木了。

这个人族，带给他们太多太多的吃惊。

他究竟是谁？

放眼三界六道，敢称呼太白金星为老头的，有几人？

“昔年小子不懂事，该有此报。”许仙平静道。

“一切皆有因果，一切皆是磨难。”太白金星露出悲悯的神色。

“李老有话，不妨直说。”

黎山老母那日的话语从太白金星口中说出，许仙又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此为龙族试炼，我就不耽误他们了。”太白金星缓缓飞向无尽海渊：“我在千丈处等你。”

………………

太白金星离开后，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还是没有人开口说话。

水族们都在琢磨太白金星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我在千丈处等你。

龙王是元仙后期。

他下潜的极限是五百丈。

且无尽海渊越往下，威压越强。

许仙到底要拥有怎样的修为，才能下潜一千丈去见太白金星？

在不知不觉中，所有水族，已经把许仙当成了和太白金星同等级别的人物。

“龙王，试炼是否应该继续了？”许仙觉得，如果他不开口，场面可能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

“是是，继续。”

龙王对许仙说话的口气，带着些许恭敬意味，随后大声道：

“接下来，步步生莲！所有莲台靠后的试炼者，都可以向前面的莲台发起挑战，从十二莲台开始！”

十二莲台上，敖东看向胖乎乎的史三飙，低声道：“史大哥，你还挑战许……许仙吗？”

“敖东，你想要我死就直说。”史三飙怒道。

敖东讪讪道：“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先前……”

“先前个屁！我先前什么也没说过！”史三飙断然否认。

“好，没说过没说过。”敖东接着道：“那你要挑战其它莲台吗？”

“挑个毛！我现在心神不稳，同级都打不过，挑谁？”

说完史三飙盘膝而坐，旁若无人的调息起来。

“我们放弃！”敖东看向大莲台，做出最后的选择。

龙王点点头，又看向十一莲台：“你们呢？”

十一莲台两人略一商量，对第八莲台发起挑战……

同一时间，敖春已经怔怔的看了许仙三十息。

“敖春兄弟，有话你就说。”许仙无奈开口。

敖春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说：“许……我还能叫你许兄吗？”

“我还是我。”许仙感慨良多。

仅仅因为太白金星和他说了几句话，所有人对他的看法，立刻拔高了十倍不止。

这就是金仙的影响力。

但他心中清楚，这与他本身关系不大。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敖春接着道：“我知道问人跟脚是大忌，但我真的忍不住，你若不方便说，便当我没问。”

“我以前做过一段时间天兵。”许仙道。

“原来如此。”敖春明显不怎么信，但也没有追问下去：“无论如何，因为许兄的原因，我们这第一莲台的位置，保住了。”

许仙明白敖春的意思，现在步步生莲已经进行了一半，但没有任何一对试炼者敢向他们发起挑战。

不止他们，前三的莲台，位置都很牢固，挑战基本都是从第四莲台开始。

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试炼者挑战成功，看来龙母的眼光，还是非常毒辣的。

一刻钟后，轮到第四莲台，上面的两个试炼者已经被挑战过两次，不过都被他们击退了。

“我们放弃挑战。”第四莲台的两个试炼者，目光从前三莲台一一扫过，最后果断选择放弃。

“我们也放弃。”

第三莲台上，紫霞仙子深深的看了许仙一眼，做出了和第四莲台同样的选择。

“好。”龙王再次点头，看向最后拥有挑战权的第二莲台：“老四，了缘，你们呢？”

“我们也……”敖丁刚说了三个字，面色陡然一变。

他看见了缘周身法力运转，缓缓飞向第一莲台。

他要干什么！？

敖丁心中，扑通乱跳。

可众目睽睽，他不敢瞎叫唤，只能呆呆的看着了缘。

十息后，了缘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中，飞到了许仙所在的第一莲台。

“想挑战？”

敖春指着大莲台，喝道：“去那里等着！”

了缘置若罔闻，他看着许仙，扑通往地上一跪：“求你饶了我这条狗命，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164、处置了缘！【求订阅！】 了缘心中清楚，许仙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三番五次想置许仙于死地，这已经不是几句话就可以化解的恩怨。

但他真的不想死。

纵然已经站在人族的顶峰，可只要没成仙，就依旧是人。

他死后，会和普通人族一样，变成一只毫无法力的冥鬼。

如无意外，他会被鬼差拘走，重入六道，再进轮回。

他这一世，白活了。

他不甘心！

所以其他人步步生莲的时候，他却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才能活下去。

可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出一条生路。

许仙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放过他。

最后，他想出一个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撕碎自尊，狗一般的求饶。

因为他换位思考，如果他是许仙，只有这种情况，才有一丝丝生机。

………………

“放过你？理由呢？”面对了缘的求饶，许仙没有答应，但也没有立刻拒绝。

原本他必杀了缘，但局势变化太快，他又有了别的想法。

“只要你不杀我，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了缘见许仙没有把话说死，心中燃起了生的希望。

“交出命魂。”

人族命魂与妖族妖魂一样，献给他人后，生死就在他人一念之间。

许仙本来没指望能拿到了缘的命魂，因为他见过很多修炼者，死不为奴。

但面前这人，显然不在此列。

“好！”

果不其然，了缘听闻许仙要其命魂，不仅没有丝毫抵触，反而面露喜色，急匆匆运转法力。

片刻后，一缕青芒从其头顶窜出。

许仙伸手一抓，瞬间没入掌心。

了缘心下骇然，需知交出命魂等于认主，但主人境界必须比奴仆要高，否则认主不成，还会受到反噬。

许仙这般轻易就收走命魂，修为必然远胜于他。

念及此处，了缘更是懊恼不已，当初为何瞎了眼，要去招惹许仙？

只不过，了缘却不知道，如果只论可以施展的修为，许仙是远远比不上他的。

许仙能收伏归道境命魂，全靠身体内的元神。

此刻在许仙元神中，除了了缘的命魂外，还有两道妖魂。

一道是瓶妖妖魂。

其实当初许仙没打算要，是瓶妖为了完全获得他的信任，强行送给他的。

另一道是蜈蚣精绿萝。

她是钱塘县怡春院花魁，她和了缘一样，都是为了活命，不得已交出。

“主人，无尽海渊试炼，我还要参加吗？”认许仙为主后，了缘立刻换了称呼。

“参加。”

“是。”了缘恭敬回答，随后飞回了第二莲台。

下方水族，又是一片轰然。

堂堂归道境强者，瞬间就成了奴仆。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

但相比先前许仙给他们带来的震惊，这件事好像也没有那么离谱。

他们现在最期待的，是许仙在无尽海渊的表现。

除了太白金星，从未有人涉足的五百丈之下，究竟是怎样的情景？

第二莲台上，四太子看向了缘的目光极为复杂，似乎有鄙视，又似乎有钦佩，交织而成。

了缘不在乎。

他只知道，他的命保住了。

蝼蚁尚且偷生，除死无大事！

………………

“试炼开始！”伴随着老龙王一声呼喝，一波三折的无尽海渊试炼，正式开始。

敖春周身法力运转，驱使着第一莲台，最先冲入无尽海渊。

莲台是龙族炼制的一种法器，速度不快，也没有攻击性，更不能抵御海渊威压。

它是无尽海渊专用法器。

它可以避水，莲台十丈范围，都没有水。

周身光芒闪烁，可以驱散无尽海渊的黑暗，范围也是十丈。

最关键的是，由于它的攻击和防御都弱，所以驱使莲台时消耗的法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许兄，一百五十丈内难不住我，你不用释放祖龙威压，节约法力。”入水前，敖春对许仙说道。

扑通！

莲台应声入水。

无尽海渊的水十分清澈，里面没有任何生物。

只不过这里的水，外观虽然和普通的海水差不多，但实际上非常重，同等体积，最少要比海水重五倍以上，阻力很大。

再加上水中有一股无影无形的威压，导致莲台一进入水中，速度立刻锐减了一半。

不过即便是这样，莲台前进的速度，依然比普通人走路要快上不少。

一刻钟时间，最少可以下潜至两百丈。

敖春驱使莲台的同时，许仙则通过灵识，不停查探四周的情况。

如果把无尽海渊里的水抽干，那它的外形，就像一个倒插进地底的宝塔，越往下，周长越短。

刚进入海渊时，由于它的直径足有千丈之宽，而许仙的极限灵识只有三百丈，所以哪怕他和敖春从海渊正中心入水，依旧不足以将四周全部覆盖。

但随着莲台越来越深入，海渊的周长变得越来越短，直径也随之缩短。

三十丈后，直径只剩八百。

五十丈后，直径变为六百。

从这时起，许仙的灵识，便可以将四壁，全部看清。

四壁上，遍布蜂窝状的窟窿，且不规则，大的窟窿有十丈八丈，小的只有一两丈。

窟窿之间的距离也不均等，或长或短。

这些窟窿，便是龙穴。

“敖春兄弟，龙穴数量这么多，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方法鉴别穴内到底有什么龙？”许仙接着道：“每个龙穴都以灵识探测，太浪费时间。”

“没有。”

敖春摇摇头：“不过越往下，龙穴数量越少，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我听父王说，三百丈开始，每下潜一丈，只有一两个龙穴，四百丈以后，更是十丈才会有一个龙穴了。”

“那就没问题了。”许仙点点头。

说话间，莲台下潜到了一百丈，而此时速度又下降了五六成，最多相当于普通人走路的速度。

敖春的表情变得有些吃力，虽然说不上法力消耗过度，但明显已经不是最佳状态。

此时距离一刻钟，还剩不到一盏茶时间，很快第二莲台的试炼者，就会进入海渊。

“我不想与其他试炼者纠缠，威压我来抵御，你专心驱使莲台，以最快速度往下冲。”

许仙心神一动，应龙虚影凭空幻化而出。

其身形百丈，双翼绵延伸展，快有两百丈之巨。

吼！

应龙刚一出现，便嘶吼一声，四周威压，尽皆退去。

“好。”敖春顿感身轻如燕，莲台速度，竟比未入水时慢不了多少。

一盏茶时间，狂飙一百丈。

入水一刻钟，莲台已经抵达无尽海渊两百丈处。

“许兄，祖龙之威，当真强悍，难怪太白金星说你可以下潜到一千丈去找他。”

敖春看着应龙虚影，暗想……

不知道无尽海渊之外的水族们，他们看到应龙，会是怎样的表情？

165、偷吃贡品【求订阅！】 龙魂碑，碑高百丈。

正面篆刻着死亡龙族的姓名。

背面则分为十二格。

从上至下，每一格都会实时传送一个莲台的画面。

第一格的画面，就是许仙与敖春所在的第一莲台。

两人刚进入无尽海渊时，水族们便开始期待。

他们觉得以许仙的手段，立时便会有逆天操作。

可惜没有。

很平常的入水，与普通龙族一般无二。

水族们不免有些失望。

时间慢慢流逝。

五十丈时，已经有小部分水族开始议论：

“他真能潜到一千丈？”

“应该，能吧？太白金星说他能。”

“可是这也太寻常了吧？”

“可能他准备后程发力？”

“希望吧，若最后，是太白金星将他带去一千丈，那我真是白期待了。”

水族们讨论不休，大莲台上的长老们也没有闲着。

大长老敖天看向龙母，旧事重提：“许仙体内，真有应龙威压？”

原本他是怎么都不信的，但从太白金星对许仙的态度来看，又好像有一点点可能。

“是。”龙母点头：“我亲眼所见。”

“不敢想象，真是不敢想像……”二长老接口，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不用想象。”龙母看着龙魂碑：“待会你就能看见了。”

此话一出，大莲台上所有人，包括龙王在内，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龙魂碑第一格。

无尽海渊另一端。

白素贞和庚灵儿也在水族们看不见的地方观看。

“白素贞，看来许仙以前，不是一个普通的天兵啊。”

庚灵儿接着道：“太白金星对他的态度太好了，那个糟老头子，对我都没有这么客气过，让他给我讲故事，从来不搭理我。”

“我不知道，许相公当天兵的事，他没有说过。”白素贞回答。

“总觉得许仙身上，隐藏着很多秘密，看不透他。”庚灵儿道。

“我不用看透他。”白素贞接着道：“我只要相信他就好。”

“知道知道，你连灵魂都是他的。”庚灵儿调侃道。

二人说话间，忽然发现远处一直叽叽喳喳的水族们，集体沉默了。

抬头一看，龙魂碑第一格，应龙庞大的身形，遮天蔽日。

“他们要疯魔了。”庚灵儿预言道。

水族们的沉默持续了三息。

他们的大脑，足足用了三息，才消化眼睛看到的东西。

不知道是谁带头，扑通跪在地上，大呼：“拜见祖龙！”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水族加入了朝拜的行列中，他们扯着嗓子大喊，山呼海啸：

“拜见祖龙！”

“拜见祖龙！”

“拜见祖龙！”

龙族是万族中，最依赖血脉传承的种族。

哪怕隔着龙魂碑，他们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那是应龙。

是祖龙之一！

所有人，血脉偾张。

在他们眼中，许仙就是祖龙化身。

祖龙转世！

“庚姑娘，你和应龙，究竟是什么关系？”

白素贞开口道：“你是龙珠器灵，而龙珠据说是应龙眼珠所化，还有，应龙叫庚辰，你叫庚灵儿。”

“我不知道，我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就连龙珠到底是不是应龙眼珠所化，我也不能肯定。”

庚灵儿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我感觉，我应该和应龙有一点关系。”

“怎么说？”白素贞问。

“以往魔眼平静那几日，我都只会在东海附近转转，但这一次，我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驱使我离开东海。”庚灵儿回答。

“感觉？什么感觉？”白素贞追问。

“说不上来，玄之又玄。”庚灵儿接着道：“我只是跟着感觉在走，离开东海后，我就去到了一个村庄。”

“然后呢？”

“然后我就发现村子里的人在举行某种祭祀，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在拜祭龙王，贡品可多了，看得我口水直流。”庚灵儿抿嘴道：“我心想，龙王的，不就是我的嘛。”

“你就把贡品都吃了？”白素贞猜测道。

“对啊。”庚灵儿恨恨道：“谁知那些村民，一个比一个凶，拿着镰刀锄头就要抓我，若不是见他们对龙族还算尊敬，我可不会放过他们。”

“怪不得那日，有那么多农夫追你。”白素贞恍然。

“嗯，后来我就跳上了你们的马车。”庚灵儿回忆道：“我看到许仙的一瞬间，就知道我离开东海的原因了，我就是来找他的。”

“因为他身体里的应龙血？”白素贞问。

“应该是，不过我又感觉好像是因为许仙本身，说不清。”

庚灵儿摇摇头：“不过后来，许仙为了我，不惜对抗整个东海，这我倒是万万没想到，咦？三百丈了……”

白素贞抬头，发现龙魂碑上，许仙和敖春已经下潜到无尽海渊三百丈的位置。

而此时，第二莲台的敖丁与了缘，才刚下潜三十丈。

………………

三百丈处，果然和龙王说的一样，每下潜一丈，只有一两个龙穴。

此时驱使第一莲台继续下潜的，已经换成了许仙，而敖春只能托庇于应龙虚影下，盘膝运气。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面目通红，痛苦非常。

“许……许兄，我不行了，你在四百丈处找个龙穴将我放下，再这么下去，我要爆体而亡。”敖春难受道。

“好。”

进入龙穴后，威压便会消失，许仙返程时再来接他就行了。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莲台来到四百丈，此处龙穴已经变得十分稀少，许仙本想问敖春需不需要挑一个龙穴，但后者难受得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了。

于是许仙随意挑了一个。

敖春立刻钻了进去。

“许兄，多谢了。”龙穴内，敖春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片刻后惊呼：“竟然是螭龙穴！”

螭龙是一种没有角的龙，在所有龙族中，它的肉身力量是最差的。

但它有一种特殊的天赋。

雷电。

螭龙的骨骼天生带着电，伸爪一握，就是一道闪电，神通惊人。

“敖春兄弟运气不错，我先走了。”许仙对神通没有迫在眉睫的需求，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肉身力量。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先去六百丈找卜龙头骨，履行他对龙母的承诺。

166、寻找卜龙【求订阅！】 许仙灵识全开，驱使着莲台继续下潜。

自两百丈开始，四周便开始出现一些龙族残魂。

一开始，这些龙族残魂的实力都不太强，大概相当于炼气境。

但随着莲台的逐渐下潜，尤其是四百丈之后，残魂实力越来越强，数量也开始增加。

接近五百丈的时候，许仙遇到一波残魂，修为已经达到了返虚，且足足有二十个之多。

若是被它们缠上，就算是归道境修炼者，也会相当头疼。

当然，残魂没什么意识，只要不去招惹它，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攻击人。

许仙虽然不怕这些残魂，但若不小心撞进了残魂群，即便是控制应龙去驱赶它们，也是一件颇为耗费心神的事，所以他尽量散开灵识，能避则避。

又过了一会，莲台下潜至五百丈。

许仙停住莲台，盘膝而坐，默默恢复法力。

他要以最佳状态进入五百丈之下。

………………

而此时在无尽海渊之外，众水族们，也全都翘首以盼，等待着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五百丈以下，是龙王都未曾踏足的地方！

“等一下，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许仙能登上第一莲台，是老祖宗的原因？”

“没错，我也听见了。”

“是谁说的？人呢？”

“跑的倒是挺快。”

大莲台上，四大长老和龙母，不自觉看向龙王，后者面色一沉：“看我做什么？”

龙母笑道：“他们是想问问你心情如何？呃……我也是。”

“我心情好的很。”

龙王接着道：“无论许仙拿到任何东西，都要上交一半给龙宫，到时东海的整体实力，必定有很大程度的提升，我不知道多开心。”

“是吗？”龙母故意道：“可是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东海的。”

“这个问题就不要再提了吧？此次准许请帮手，是我们六人一起决定的。”

龙王自然知道龙母是故意调侃他，但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都多少年了？从没有人能下潜五百丈，再不想想办法，你们一直成不了仙，我也一直卡在元仙后期，不得寸进。”

“是啊，我们敖姓现在虽然是名义上是四海之主，可要真从传承上算，也只是小族，体内祖龙血脉，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大长老无奈道。

二长老接口道：“说句不敬的话，先祖们太小气了，宁愿将尸骨留在无尽海渊发霉发臭，也不便宜我们。”

“敖地！”龙王面露不悦之色，呵斥道。

“龙王，我有说错吗？这些话我憋在心中好多年了，先祖们想通过无尽海渊试炼，选择更优秀的传承者，这一点本来没错，可是……”

说到这里，二长老话锋一转，道：“但他们定的要求也太高了吧？你堂堂元仙后期，连五百丈这个坎都迈不过去，这样的试炼，真的有意义吗？”

“没错。”大长老也附和道：“既然二长老把话说开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五百丈以上，就拿八太子刚才进入的螭龙龙穴来说，虽然也称的上比较强，但距离逆天，还是有很远的距离。

如果想真真正正的复兴龙族，还是需要五百丈以下，甚至一千丈以下那些远古之龙的骸骨，可我们根本下不去。”

“对，龙王，你想想我们这些年受的欺负？如果我们能去往一千丈，我们东海会是这种光景？”

二长老接着道：“人族可能没办法理解我们的心情，但你是龙族，你应该明白，这就是龙族的传承方式，先祖们这么做，就是考虑不周，他们还以为龙族是上古龙族？幼龙就能随便下潜三五百丈？”

“是啊，龙族的辉煌已经过去了。”一直没说话的龙母开口道：“六百丈的卜龙头骨，我心心念念五百年，却一直拿不到。”

“马上就要拿到了。”

龙王似乎也想通了，他看向龙魂碑第一格：“许仙开始行动了。”

………………

无尽海渊内，下潜还在继续。

许仙小心翼翼的避开残魂，速度也因此慢了不少。

足足花费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六百丈的位置。

很快，他就看见了卜龙龙穴。

因为太显眼了。

六百丈上下各三十丈，只有这一个龙穴。

但很快，一个难题出现在许仙面前。

卜龙龙穴的入口处，有三只残魂。

数量不多，但是……

有一只归道境！

若论硬实力，许仙在这只残魂手下，一招都撑不过。

好在只要许仙不去招惹，残魂便不会主动攻击。

念及此处，许仙在卜龙龙穴入口百丈外，默默等待。

他无法确定应龙威压能不能驱赶归道境龙族残魂，但只要他试图尝试驱赶，归道境残魂就会向他发起攻击。

所以暂时，他打算静观其变。

残魂主动离开，当然是最好。

只不过许仙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天一夜。

这期间，十二莲台的敖东和史三飙已经排队进入无尽海渊，然后又离开了。

之所以这么短时间就离开，原因无他。

理论上说，进入无尽海渊是没有时间限制的，但在水中时，无时无刻都要面对威压，法力的消耗非常大。

而且他们和许仙不同，许仙有应龙帮忙抵挡，消耗的法力可以通过静坐调息补充。

这是一个正循环。

敖东和史三飙就不一样了，因为无人抵挡，他们一直在不停的消耗。

当法力快消耗干净时，他们只能离开，否则就永远不用走了。

最终，他们只下潜到一百二十丈左右，获得了一副白龙骸骨。

白龙在龙族中，肉身力量普通，它擅长的是速度，如果敖东和史三飙能成功将骸骨炼化，那他们的速度，将会有一个很大的跃升。

当然，他们只能炼化半副，因为要上交一半。

总的来说，两人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他们的修为摆在那里，能获得一副白龙骸骨，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了。

两人将半副白龙骸骨分配完毕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和其他水族一起看向龙魂碑。

龙魂碑上，已经打坐一天一夜的许仙，终于站起身来。

167、他还是老样子啊【求订阅！】 当许仙站起身时，整个无尽海渊之外，最紧张的是龙母。

因为卜龙龙穴入口的那只归道境残魂，还是没有离开。

所以龙母不知道许仙究竟打算怎么做。

是与残魂斗法，强闯龙穴，还是就此退去，继续下潜？

诚然，她已经把息壤交给了许仙。

但两人之间的协议是：

无论许仙能不能找到卜龙头骨，息壤都会给他，且许仙只需要尽他所能。

现在，许仙面对的是归道境龙族残魂，很明显，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就算他选择离开，也没有人任何人可以责怪他。

许仙究竟会怎么做？

龙母暗暗想着。

终于，许仙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行动了。

他心念一动，命令应龙虚影，冲向归道境残魂！

“好！”

“好样的！”

龙魂碑下的水族，发出震耳欲聋的赞叹声。

他们对许仙的认知，又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许仙可以离开，但他没有。

就是硬刚！

“他还是老样子啊。”无尽海渊另一端，庚灵儿笑道。

“许相公的承诺很难获得，但他一旦承诺了，便会竭尽全力。”

白素贞似乎早有预料，顿了顿，她又颇有些担心的问庚灵儿：“应龙能对付那只残魂吗？”

“许仙应该能赢，但会陷入苦斗。”庚灵儿接着道：“你放心，万一他运气不好，我会救他。”

仿佛为了印证庚灵儿的话，许仙和龙族残魂的斗法，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

真正的苦斗。

所有的水族都在为许仙加油打气，这是以往任何一次试炼从未有过的情况。

群情激愤，众志成城。

最终，许仙赢了下来！

胜利后，他将应龙唤回体内，第一时间进入了卜龙龙穴。

由于龙魂碑上只能捕捉到小莲台画面，而许仙进入卜龙龙穴并没有将莲台一同带入，所以旁观的水族看不见龙穴内的情景。

他们不知道卜龙龙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许仙在龙穴内，足足待了三天。

他出来后，立刻唤出了应龙。

而先前因为与归道境残魂斗法而略显疲惫的应龙，又变得精神奕奕，龙精虎勐。

这一次，许仙一鼓作气，直冲千丈而去！

一路上，许仙又发现了一些龙穴，但他都没有理会，因为这些龙穴里的龙固然算得上强者，可无尽海渊千丈处，据说有远古龙族的骸骨，那这里，便算不得什么了。

退一万步说，若传说有假，千丈处一无所获，返程时再来这些龙穴寻找，也来得及。

许仙的速度很快，一个时辰后，来到了七百丈。

奇怪的是，从这里开始，龙族残魂的数量，开始慢慢的缩减，当他再次下潜一百丈，来到八百丈时，已经很难再看见残魂了。

许仙一时想不通。

直到他抵达九百丈的位置时，终于明白了。

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威压，将附近两三百丈的龙族残魂，全部困在一个地方，动弹不得。

这股强大的威压不属于龙族。

而是……

太白金星！

他在暗中帮助许仙。

否则以许仙目前的能力，即便他能下潜至一千丈，但这里的龙族残魂太多了，避无可避。

许仙随意一扫，便发现有十多只归道境残魂，还有几只元仙级别的残魂。

甚至有一只，他看不出修为！

这说明，这只残魂的修为，已经超过了他的元神。

仅仅残魂便有如此修为，上古龙族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

无尽海渊之外，水族们沉默了。

通过这些强大的残魂，他们再一次了解到了先祖的辉煌。

可一想到目前龙族的处境，一股深深的悲哀，笼罩在众人心头。

二长老看向龙王的眼睛，询问道：“龙王，你现在还觉得，先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龙王沉默。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是四海龙王之首，是天地间所有水族的共主。

可他的修为，竟然连一只残魂也比不上！

他无言以对。

“龙王，这不是你的错。”

龙母宽慰道：“龙族的传承方式太过特殊，我们虽然拥有令人羡慕的天赋和强悍的肉身，但没有传承，我们连成仙这道坎都迈不过去。”

大长老面露惭色，道：“对啊，龙王，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不像我们几个不中用的老东西，修炼几千年，还只是归道境一阶，连那条白蛇都不如。”

“天地环境如此，莫可奈何。”龙母轻叹。

上古龙族打破洪荒后，龙族便一直受到天道排挤，虽不至于像僵尸那样被摒弃在三界六道之外，但修为增长之缓慢，只能用龟速来形容。

尤其是晋阶归道境后，除非有奇遇，否则单靠天地灵气修炼的话，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无法升一阶。

“龙母，你我心知肚明，除了天地环境，天庭的袖手旁观，也要占一半原因吧？”大长老道。

天庭一方面要依靠龙族镇压魔眼，另一方面却又担心龙族坐大，所以对龙族无法获取传承之事，一直袖手旁观。

龙王无数次上禀请求帮助，玉帝都以各种理由推脱。

万般无奈之下，这一次龙王联合龙母以及四大长老，终于决定求助于天庭以外的强者。

之所以拖了这么多年，除了龙王一直对天庭抱有幻想外，再就是面子问题。

天庭以外的强者，无外乎人族，妖族两大族以及数量极少的鬼族和一些特殊种族。

龙族求助于他们，便是承认不如他们。

他们很难接受。

而且反对声音最大的就是龙王自己。

他去过无尽海渊五百丈，知道那里的威压有多么恐怖。

他一个元仙后期都没办法抵挡，其他族群，来了又有什么用？

所以事情一拖再拖，直到这一次无尽海渊试炼，他们六人再三商议，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终于准许其他种族参加。

但前提是，必须将无尽海渊获得的物品上交一半。

原本，他们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当他们看到应龙虚影的那一刻起，他们知道……

这个叫许仙的人族，或许能将不可能，变为有可能。

因为他现在，已经抵达无尽海渊一千丈！

168、穿越到一个时辰之前【求订阅！】 扑——

一种脱离水面的声音响起。

千丈之下，没有水。

到底了。

无尽海渊，并非无尽，它只有一千丈。

按无尽海渊整体类似倒宝塔型的结构来看，此时许仙身处的，就是宝塔塔尖。

这里有点像一个山洞。

只不过洞顶是一汪漂浮着的水。

山洞面积不大，约莫十丈方圆。

洞内漆黑一片，许仙驱使莲台在山洞绕了一圈，借着莲台的光线，他看到洞壁上刻着各种形态的龙族，个个都瞋目裂嘴，张牙舞爪。

右侧有一个出口，大概可以供两人并排而行，两旁都是嶙峋的怪石，里面隐隐听见有滴水的声音。

许仙从莲台一跃而下，迈步走了进去。

他能感觉到，太白金星就在里面。

出口连接着另外一个山洞，内里四面都是钟乳石，水滴顺着钟乳石滴下来，滴在地上。

钟乳石奇形怪状，有的像一个海螺，有的又像一台竖琴，还有的钟乳石一排排得落下，像一面窗帘。

啪嗒啪嗒……

水珠慢慢滴落，在山洞中形成一阵阵回响。

水珠给许仙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于是他探出灵识，小心翼翼穿过钟乳群，不让一滴水落在自己身上。

又走了一盏茶时间，山洞慢慢变得狭窄，接着出现了一道石阶。

石阶蜿蜒而下，陡峭，幽长。

许仙沿阶而下。

尽头是一间极为宽阔的石室，呈椭圆形，四周燃点着大量手臂粗细的白烛，粗略数去，竟有上百根之多。

呼——

密闭的石室竟然，起风了！

白烛火苗乱窜，拖拽着壁上许仙人影，疯魔般起舞。

噼里啪啦……

白烛激烈的燃烧着，刺耳莫名。

许仙表情凝重，继续向前走去。

一步。

两步。

……

石室的尽头，太白金星盘膝而坐。

“你来了？”太白金星睁开眼睛。

“多谢李老出手相助。”许仙指的是困住残魂一事。

“小事一桩。”

太白金星站起身，笑道：“我来无尽海渊之时曾说过，如果有人能下潜至一千丈，当送他一场机缘，我共有三件东西送你。”

说着太白金星右手一招，一枚指头大小的珠子出现在手中。

此珠为灰白二色，有木制纹路，周身并无光芒闪烁，看上去颇为寻常。

“此为须弥珠，其内自成空间，只要是死物，无论多么庞大，都可以装进去。”太白金星将珠子递给许仙：“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东西。”

“多谢。”许仙伸手接过，分出一缕灵识进行探查——

其内空间广袤，弥漫着澹澹的灰雾。

细一看，灰雾下有两副龙尸，骨骼完整，每一副体长都超过五十丈。

许仙正要说话，太白金星先开口道：“一条是金龙，一条是青龙，这是我送你的第二件东西。”

龙族的祖龙是应龙与烛龙。

再往下，便是远古之龙，金龙和青龙可算远古之龙中的至强者。

这两副骸骨如果让龙王看见，只怕当场就要疯狂。

可许仙还是有些失望。

他开口问太白金星：“无尽海渊，没有祖龙骸骨吗？”

“没有。”太白金星再次挥手，召出一滴金色的血液：“只有一滴应龙血，这也是我送你的第三件东西。”

“应龙血？”许仙面露喜色。

只要有足够的应龙血液，便可凝聚出应龙残魂。

应龙残魂比应龙虚影，要强大无数倍！

“你先别太高兴。”

太白金星将应龙血交给许仙：“你体内那一滴是应龙精血，但这一滴，只是应龙寻常血液，虽然也是至宝，但比起你体内那一滴，还是差了许多。”

许仙心中自然有些失望，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抱拳道：“无论如何，还是谢谢李老。”

“不必客气，此三物，只有须弥珠是我自身之物，其余两件东西，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太白金星微笑道。

许仙将应龙血收入须弥珠后，道：“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

“天机不可泄露，时辰到了，你自然会明白。”太白金星摇头道。

许仙颇觉奇怪，先前在无尽海渊之外，太白金星明明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现在又不说了？

这时太白金星又挥手道：“你走吧。”

许仙还要再说，却见太白金星盘膝而坐，双目紧闭，似乎已经入定了。

他心中微叹，正要离开之时，异变陡生！

入定的太白金星忽然从怀中摸出一条麻绳。

麻绳尺许长，末端系着一块小小的碎玉，其上篆刻着一个古体的‘火’字，弥漫着晦涩难懂的道韵，一看就是难得的宝物。

许仙正疑惑间，太白两指握住碎玉，用力一掐。

卡察一声，碎玉化作点点精光，四散开来。

与此同时，许仙发现石室内上百根白烛，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轰轰作响，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长了一寸。

蜡烛只会越烧越短，但这些白烛，却变长了！

下一息，许仙只觉一阵恍忽，天旋地转。

四周场景瞬间变得模湖，很快又恢复如常。

“你有什么问题，问吧。”太白金星再次起身，表情凝重。

“你刚才做了什么？”许仙问。

“我将这个石室的时间，逆转了一个时辰。”

刚才麻绳上的碎玉，是太白金星五岁时无意中获得，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凡人。

后来他步入修炼之路，经过多方验证，他发现这块碎玉的作用非常逆天——

可以防推衍。

他将这块碎玉称之为无名碎玉。

修行路上，无名碎玉是他很大的助力。

可以说，他能修炼至金仙，无名碎玉最少有一半的功劳。

但就在刚才，他亲手将无名碎玉毁掉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能让其他人推衍到。

即便有无名碎玉，他仍旧不放心。

所以他以毁灭无名碎玉为代价，最大程度的激发它的防推衍威能。

除此之外，生性稳健的太白金星，还以这具分身的所有法力为引，强行逆转石室的时间，带着许仙，穿越到一个时辰之前。

他偷了一个时辰，再加上无名碎玉遮掩，如此，他才有九成八的把握，不被其他人推衍到。

“你的意思，我们现在在一个时辰之前？”许仙看着白烛，若有所思。

难怪蜡烛会变长。

169、算计许仙的黑手【求订阅！】 许仙知道，太白金星接下来要说的，必然是天大的隐秘。

以相伴一生的至宝和一具分身的所有法力为代价，换来的，只是一个时辰。

必须抓紧时间。

念及此处，许仙问出了埋藏在心中许久的疑问：“我在天庭当差两千年，死后为何跌落凡间？”

“大劫将至，你们四兄弟，都是应劫之子。”太白金星回答。

“李老，一个时辰，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你若再这般打机锋，那些代价，就白白付出了。”许仙道。

“在你未成长起来前，你如果知道全部真相，必死无疑。”太白金星道：“圣人之威，你很清楚，你瞒不过的。”

“算计我的，是圣人？”许仙一惊。

原本他以为，他的公道要去天庭和灵山讨回。

去天庭，是因为他是天庭麾下的天兵，天庭把他放弃了。

去灵山，是因为他死于孙悟空之手，而灵山却把孙悟空封了佛。

这已经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现在，太白金星却告诉他，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圣人！

这个公道，还怎么讨？

许仙再次问道：“是哪一个圣人？”

“不是某一个。”太白金星摇头。

“所有圣人？六个？”如果不是太白金星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许仙几乎以为后者在撒谎。

六个圣人算计他？

许仙只想说。

他不配。

“不止，是所有人，满天神佛。”太白金星沉声开口。

许仙说不出话了。

尽管他修炼了两千年，信念早已经坚如磐石，但还是无法接受。

足足过了十息，他才开口道：“理由呢？”

“你们四兄弟可挡大劫，牺牲你们四个，能保满天神佛，安然无恙。”太白金星道。

“所有人都在算计我，你为何要帮我？”许仙直勾勾的盯着太白金星。

“因为出现了意外，你变成了僵尸。”太白金星回答。

“僵尸算什么？四大僵尸始祖尚且比不上圣人，又何况我这个小小的二代僵尸？”许仙自嘲道。

“你可知世间，还有多少僵尸？”太白金星自问自答：“只有你一个！只有你是厌气所化的僵尸，只有你能逃出天道的掌控……”

先天神魔犼入侵三界，制造了四个脱离天道掌控的僵尸始祖。

天道震惊，将四个僵尸始祖以及所有的二代僵尸，尽数屠灭。

但天道不知，女魃留下精血于长生符，而这滴精血，被许仙服下了。

“又如何？脱离天道掌控，并不会让我的法力有一丝一毫的增长。”许仙道。

“不一样，你吞服僵尸血这一步，在原来的步骤里，是没有的。”太白金星摇头。

“步骤？”

“没错，当你从钱塘县大牢醒来，所有一切，按部就班，你找到羊脂玉净瓶，你救下瓶妖，加入绣衣司……”

太白金星接着道：“所有一切，都在步骤之中。”

许仙心下骇然。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以为所有事情，都是自己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可是现在太白金星说……

他只是在执行步骤！

“你刚才说，僵尸血不在步骤之中？”许仙又问。

“准确的说，是你去地府，不在步骤之中，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你为了救陆炳顺，区区炼气境就敢闯地府。”太白金星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没有一个人能猜到。”

许仙明白了：“我不去地府，就不会去青城山，也不会遇到曾二牛，更不会获得僵尸血。”

“是，一步错，步步错。”太白金星接着道：“在原本的步骤中，你没有僵尸血，就会在临安城外，死于空明之手。”

“我死了，会如何？”

“你的元神会再次被削弱，但不会彻底消失，白素贞为了救你，带你来东海寻龙骨，重塑肉身。”太白金星回答：“可能是冥冥中的天数，你没死，但你还是来了东海。”

“我若没有僵尸血，便没有应龙精血，龙王怎么会帮我？”许仙再次提出疑问。

“我会给你。”

太白金星接着道：

“在你来东海之前，我就会把须弥珠里那滴普通的应龙血给你，凭借此血，再加上我暗中相助，你可以下潜至一千丈，接着我再给你两副龙骨，而这两副龙骨，你会把金龙骸骨留下自用，青龙骸骨则交给龙王。”

许仙沉默。

因为他真的准备这么做。

圣人推衍，无所不能。

“所以现在，一切又回到了步骤之中？”许仙面色一沉。

“表面看，好像是这样，但错了就是错了，尤其你现在还是僵尸肉身，已经脱离了天道的掌控。”

太白金星童孔微缩：“这一步太关键了，正是这一步让我觉得，你不一定会输！”

“我不会输？满天神佛都在算计我，我还能赢不成？”许仙冷笑。

“是，你赢的几率，千不存一，甚至万不存一，但从你吞服僵尸血的那一刻起，你就有了赢的可能。”太白金星笃定道。

“你将这一切告诉我的目的是什么？”许仙问。

“如果有一天，你赢了，你击败了六位圣人，你将满天神佛，全都踩在脚下，希望你看在今日的情分上……”

说到这里，太白金星鞠躬九十度，诚恳道：“请留李老头一命。”

“你会助我击败他们？”

“不会，我没有这个能力。”

“你会把所有步骤告诉我？”

“不会，你若避开所有步骤，他们迟早猜到是我说的，这和找死有什么分别？”

“那我为何要放过你？你也是帮凶。”许仙明白太白金星的意思。

无论哪一方获胜，他都想全身而退。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可以买命！”

太白金星周身青芒闪烁，片刻后青芒凝聚成一个虚幻的人影，样貌和太白金星一模一样。

许仙讶道：“元神？分身怎会有元神？”

虚幻元神开口道：“我有两道元神。”

许仙目光一凝，道：“你不是普通金仙，你是准圣！”

大罗金仙修炼至大圆满，再证道混元，便是圣人。

而拥有大罗圆满修为、却还未证道混元的金仙，则称之为准圣。

准圣修为，只在六位圣人之下。

“圣人以下，全是蝼蚁，对圣人来说，准圣和炼气一阶，没有分别。”太白金星这句话，等于间接承认他就是准圣。

170、买命【求订阅！】 嗡嗡嗡……

太白金星元神连续打了三个复杂的法诀，全身光芒急闪，片刻后光芒退去，一只金色龙爪出现在他的掌心。

金色龙爪只有人手大小，其上贴着一张黑色的符篆，周身光华流转，晶莹夺目。

吼……

龙爪刚一出现，许仙元神中的应龙虚影，不可抑制的低吼起来。

这是应龙的龙爪！

“三千年前，我获得了这只应龙龙爪，后来我就一直将它藏在元神之中，作为我最后的底牌。”

太白金星元神握住龙爪，目中的不舍之意一闪即逝：“现在，我用它来买我的命，只要你承诺，将来无论如何都不杀我，我就送给你。”

许仙觉得很荒谬。

他只是化神九阶。

即便有一天，他能施展元神内的全部法力，恢复巅峰状态，满打满算也不过元仙初期。

可现在，身为准圣的太白金星，却求自己不要杀他。

说出去，谁敢信？

“你觉得我的诚意不够？”太白金星见许仙一直不说话，再次开口问道。

“诚意够了，但话不是你这么说的。”

许仙接着道：“虽然我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一天，但你既然让我承诺，我也需要你的承诺。”

“我的承诺？你说来听听。”

“你无法左右圣人的决定，但你可以左右自己的决定，我要你承诺，不能对我抱有敌意，也不能以任何方式对我出手。”许仙道。

“我身不由己。”太白金星无奈道。

“这是你的事，你若企图杀我，我将来必杀你。”许仙面无表情。

太白金星眉头一皱：“我不答应，你就不要龙爪？”

“为何不要？”

许仙澹澹道：“但你如果对我出手，我不会因为龙爪而放过你。”

“你现在的样子，倒有几分像当年的许天兵了。”太白金星注视着许仙的眼睛：“龙爪你拿走吧，我答应了。”

“多谢。”

“时间不多了，我还有几句话跟你说，你听清楚。”

“嗯。”

“你的身体可避开圣人推衍，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东西，就收藏在身体里，比如这只龙爪。”

“嗯。”

“僵尸肉身是你最大的倚仗，无论任何情况，你都不能放弃这副肉身。”

“我明白。”

“还有，因为你的原因，陆炳顺的步骤也发生了改变，但今天的事，你不能告诉他。”太白金星补充道：“或者说，你现在还不能告诉他。”

“为什么？”许仙问。

“他跟你不同，他的元神中，有一个监察使者，你对他说的话，圣人们，立刻就会知道。”太白金星提醒道。

“圣人想知道我们说的话，还需要监察使者汇报？”许仙疑惑道。

圣人可在非大劫之期、无其它圣人干扰情况下，推衍一切非圣结局。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圣人只有两种情况无法推衍非圣。

一是大劫之期。

但此时明显不是，否则太白金星刚才不会做那么多事才敢说话。

二是其他圣人干扰。

可太白金星刚才说了，所有人都在算计他，又怎么会相互干扰？

“因为六圣是六个人，他们之间，也非牢不可破，或多或少也有仇隙，他们有过约定，不能单独对你们四兄弟进行推衍，否则另外五圣，必定群起而攻之。”太白金星娓娓道来。

最开始，是六圣预感大劫将至，满天神佛，除他们六人，都会在大劫中死去。

圣人无欲无求，但手下门人弟子众多，不可能坐视不管。

六圣联手推衍，找出一线生机。

牺牲许仙四兄弟，可避大劫。

于是，一个漫长的计划，开始了。

首先，许仙四兄弟被孙悟空杀死，这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步骤的开端。

随后六圣为他们重塑肉身，一种特殊的肉身。

肉身可以禁锢他们的元神，使他们一直在掌控中。

与此同时，圣人们还做了两件事。

第一是在四人识海种下一条禁制，这条禁制就是：肉身死亡，元神也会消散。

他们在欺骗许仙四兄弟，目的是让四人不会脱离掌控。

事实上，许仙四兄弟根本不会死。

不仅不会死，他们还必须成长起来，否则怎么对抗大劫？

至于第二件事，则是在他们四人的元神中，分别安排了一位监察使者。

监察使者存在的目的，是为了随时让圣人们了解许仙四兄弟的行踪，以免他们脱离步骤。

………………

“我明白了，如果步骤改变，我们四兄弟的结局也会随之改变，六圣都担心对方会在大劫中处于更有利的位置，所以约定不能单独推衍，而是用监察使者来监视我们。”

顿了顿，许仙又问：“你刚才说，我们兄弟四人，每人身上都有监察使者，我身上的呢？”

太白金星既然敢向他透露这么多隐秘，只能说明他身上没有监察使者。

“你被扔进钱塘县牢房的那一刻，你元神中的监察使者忽然消失了，但那时计划已经开始，只能进行下去。”太白金星回答。

“消失了？”许仙接着道：“去哪了？”

“我不知道，四个监察使者，都是六圣的心腹弟子，他们的下落，只有六圣知道。”

顿了顿，太白金星猜测道：“我怀疑，你身上的监察使者消失，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刻意为之？你是说六圣之中，有人暗中助我？”许仙问。

“没错，他的目的应该跟我一样，是想向你示好，不过这都是我的推测，也可能真的只是意外。”

太白金星接着道：“但陆炳顺元神中绝对有监察使者，所以你不能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他，否则我们都会有大麻烦，除非你能消灭监察使者。”

“我有个疑问，监察使者怎么向六圣汇报？”许仙疑惑道：“他们藏在我们四兄弟元神之中，我们虽然被他们监视，他们又何尝不是被我们监视？”

“不用汇报，监察使者就是六圣的眼睛，只要监察使者在你们元神之中，六圣就对你们了如指掌。”太白金星回答。

“怎么才能消灭他们？”

171、法不传六耳【求订阅！】 “我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太白金星摇摇头：“但是很遗憾，你如果想杀死监察使者，最低也要天仙修为。”

成仙后四境界，元仙，真仙，天仙，金仙。

许仙当了两千年天兵，修为一直卡在元仙初期，现在又跌落凡间，想晋阶天仙，无异于痴人说梦。

“监察使者修为这么高？”许仙眉头一皱。

不过仔细一想，也正常。

监察使者都是六圣心腹弟子，修为应该是金仙，甚至准圣都说不准。

即便附着在许仙四兄弟元神之中的只是一缕意识，那也不是随便就能杀死的。

“你也不用太绝望，监察使者修为虽高，但都有一个弱点，就看你怎么利用了。”太白金星道。

“弱点？详细说说。”许仙道。

“每逢大劫，必有人能成圣，这你该听过吧？”太白金星询问道。

“嗯。”许仙点头。

“监察使者在六圣的计划里，扮演者非常重要的角色，所以当初计划开始时，他们门下的弟子，一个个争破了脑袋。”

太白金星接着道：“如果谁立下大功，成圣的几率，将会无限量加大。”

“最后怎么选择的？六圣有六人，我的兄弟只有四人，不够那些家伙分呐。”许仙嘲讽道。

“是通天教主想出的法子，为了让监察使者更用心做事，或者说为了吓退一些混水摸鱼之徒，他给监察使者下了一个掣肘。”太白金星回答。

“是什么？”许仙问。

“你们四兄弟死亡，监察使者本尊修为，会跌落五成。”太白金星补充道：“我说的死亡，是指你们四兄弟肉身死亡。”

“这也有人答应？”许仙微怔。

他们四兄弟都是凡人之躯，说句不好听的，磕磕碰碰都有可能会死。

而跌落五成修为，对六圣的心腹弟子来说，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有！天地朽而我不朽，成圣的诱惑力太大了。”

太白金星接着道：“不过只有两人答应，后来六圣再次商议，给了监察使者一次出手的机会，若遇到生命危险，可暂时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但只有一次机会。”

“有了出手机会，四个监察使者，凑齐了？”

许仙想起了陆炳顺。

他在阳春面馆杀了采花贼唐万春。

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是怎么杀的。

现在想来，就是监察使者所为。

这么说，陆炳顺元神内的监察使者，唯一的一次出手机会，已经用掉了。

“对，凑齐了。”太白金星点头。

“这就是你说的，监察使者的弱点？”许仙接着问道：“如果我们四兄弟肉身死亡，附着在我们元神内的意识会怎么样？”

“依旧存在，但那时他们本尊跌落了五成修为，意识的修为也会随之跌落，你要杀他们，就容易多了。”太白金星回答。

“你说的没错，不过抹杀元神内其他人的意识，好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许仙道。

“我教你。”

太白金星随手一招，一块玉简出现在手中。

玉简是黑色的，三寸长，两寸宽，朴实无华。

他将玉简递给许仙后说道：“这块玉简里记载了怎么抹除元神内的意识，不过上面我下了禁制，你需要恢复元仙修为，才能捏碎玉简查看。”

“为什么要元仙修为才能查看？”许仙问。

“两个原因。”

太白金星解释道：“一是想要抹除元神内的意识，最低也要元仙修为，第二嘛……我是想让你在晋阶元仙这段时间里，充分的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考虑是不是要帮你的兄弟抹除元神内的意识。”太白金星接着道：“你一旦抹除，六圣立刻就会知道，你有没有想过，到时会变成什么样的局面？”

许仙面色一凝：“我会慎重考虑。”

“一个时辰快到了，你还有别的问题吗？”太白金星开口道。

“暂时没有了，如果以后有别的问题，我还能不能找你？”许仙问。

“你可以来找我，不过只是以老朋友的身份，大劫之事，一个字都不能提。”

太白金星解释道：“我没有第二块无名碎玉，阻止不了圣人的推衍，如果让圣人们看出破绽，我们不会有好下场。”

“这么看来，我们两人的命运，好像绑在一条船上了？”许仙奇怪道：“你好像对我，比对六圣更有信心？”

“其实，当年你还在合欢宗时，我们见过一面。”太白金星目中露出追忆之色：“不过你估计已经忘记了。”

“竟有此事？”许仙讶道。

“我记得那时，你还只是炼气境，刚与合欢宗宗主之女南宫婉，结为双修道侣……”

说到这里，太白金星摇摇头：“没时间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嗯。”许仙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曾在合欢宗见过太白金星。

“记住，法不传六耳。”太白金星叮嘱道。

“明白，我走了。”许仙转身，迈步走向石室的出口。

“许仙。”

三息后，太白金星叫住许仙，语气复杂的说：“其实当初六圣选你时，我曾经强烈反对过……你信吗？”

许仙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事已至此，我信不信，重要吗？”

………………

离开石室后，许仙没有再在千丈处多做停留。

既然这里没有祖龙骸骨，那对他来说，青龙和金龙的骸骨，已经够了。

返程时，他在四百丈处的螭龙龙穴接上了敖春，随后驱使第一莲台全力上浮。

无尽海渊之外，所有水族已经等了五天时间。

但没有一个人离开。

通过龙魂碑第一格的画面，他们清清楚楚的知道，许仙马上就要出来了。

没人知道许仙在千丈处到底获得了什么，因为龙魂碑只能捕捉到第一莲台的画面。

当许仙离开莲台，他们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但他们心中清楚，许仙的收获，绝对是有史以来，所有试炼者中最多的一次。

甚至比其他试炼者加起来，还要多！

终于，在十万水族期待的目光中，第一莲台出现了！

离开水面后，许仙径自飞往大莲台，对忐忑不安龙母说道：

“幸不辱命。”

172、满载而归【求订阅！】 在许仙没开口之前，龙母心情极为复杂。

她亲眼看见许仙进入了卜龙龙穴。

但许仙出来时，手中并没有卜龙头骨。

当然，这也正常。

卜龙头骨十分巨大，拿在手中很不方便。

可没有亲眼看见，就做不得准。

理论上说，许仙还是有可能没有拿到卜龙头骨。

虽然这种几率很小，但它是存在的。

所以龙母心中，一直七上八下。

现在，当许仙亲口说出‘幸不辱命’四个字后，龙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以一种无比感激的口气说道：“谢谢！”

“不用，息壤我已经拿了，我会尽我所能。”

许仙心念一动，从须弥珠中取出了卜龙骸骨。

一副完整的骸骨。

虽然龙母只要头骨，一副完整的骸骨摆在龙穴，他不可能只拿头骨。

卜龙骸骨大概有二十丈长，通体如玉石般洁白。

头骨是椭圆形的，大概占了体长的三分之一，可算一个大头龙了。

龙母看着卜龙硕大头骨中间的一条裂缝，激动道：“这条卜龙的卜算之能，生前只用了一次，还可以再用两次！许仙，按照先前的约定，我只用一次，用完我会把头骨给你。”

“好。”许仙点头。

龙母收好头骨，又看向卜龙剩下的骸骨，道：“这些你也收着吧。”

众水族无不露出艳羡的神色。

卜龙骸骨可不光是只有卜算之能，它既然身处无尽海渊六百丈，必然有它的强悍之处。

“不合规矩吧？这次试炼，龙宫要拿一半，剩下的我再与敖春兄弟平分，怎么能我一个人全拿？”许仙拒绝道。

“许兄，你就别推辞了。”

一旁的敖春笑道：“我全是沾你的光，有螭龙骸骨，我就很满足了，母亲也拿了头骨，不会跟你计较的。”

“好了！别磨磨蹭蹭了！”

远处遁光一闪，却是庚灵儿与白素贞一同飞来，前者颇为焦急的说：“卜龙头骨，爱怎么分怎么分，我只想知道，你在千丈处，找到了什么？”

“什么？许兄你真的下潜到一千丈？”敖春惊呼出声。

他有想过许仙可能办得到，但事情真的发生了，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里所有人都看见了。”

庚灵儿冲敖春点点头，又看向许仙，眨眨眼睛，道：“你别怪我跟你计较，千丈处的东西，你真的只能拿四分之一，你只有一个人，我们龙族人太多了，不够分。”

“拿一半。”说话的是敖春，他面色坚定的说：“我的四分之一，也给许兄。”

庚灵儿颇为意外的看着敖春：“你考虑清楚了？春小子，那可是千丈啊，随时可能有远古之龙的骸骨，哪怕只是一根骨头，也比你的整副螭龙骸骨，不知道强多少倍！”

“我决定了。”敖春表面是决定把他的四分之一分给许仙，但心中的决定，却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成为许仙的朋友。

“随便你。”庚灵儿撇撇嘴，对许仙道：“拿出来呗，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大家伙。”

许仙也不磨蹭，手一招，五十丈长的金龙骸骨出现在大莲台之上。

体型之庞大，落地时轰轰作响。

“这是……金龙骸骨？还是完整的？”龙王吃惊道。

话音一落，下方水族们顿时兴奋的议论起来：

“我没听错吧？龙王刚才说，是一副完整的金龙骸骨？”

“没听错，金龙啊！远古之龙，仅仅只次于祖龙的存在！”

“传说竟然是真的！无尽海渊内，真的有远古之龙的骸骨。”

“有又怎么样？如果不是许仙，我们怎么拿的出来？”

水族们看向许仙的目光，充满了尊敬和感激之意。

他们知道，因为许仙的原因，东海的整体实力，即将有一个很大的跃升！

身为东海水族，与有荣焉。

“许仙，我代表东海所有水族，谢谢你。”

大莲台上，龙王诚恳的向许仙道谢，顿了顿，又偏头看向敖春：“老八，你这次，做的不错。”

“谢父王夸奖。”敖春激动万分。

多少年了。

父王从来没有夸过他，而且是当着所有水族的面。

这一切，都是拜许仙所赐。

“还做的不错呢，龙王，你儿子害我们损失了四分之一金龙骸骨，你不骂他？”庚灵儿颇不满意的说道。

她虽然是许仙的朋友，但毕竟是龙族老祖宗，还是比较倾向于龙族。

“我觉得老八的决定是对的。”龙王想起许仙和太白金星的关系，无条件赞同敖春的决定。

敖春得到父亲的赞同，心中自然又是一阵激动，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许仙开口了：

“敖春兄弟，我因为一些原因，确实需要一副完整的骸骨，此事，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等会。”庚灵儿疑惑道：“人情归人情，算上春小子送的四分之一，你也只能拿一半，可不是一副完整的骸骨啊。”

“如果再加上这个呢？”

许仙心念一动，又从须弥珠中拿出了一副完整的青龙骸骨。

“青龙？又是完整的？”庚灵儿也不澹定了。

“没错，两副骸骨，我取一副，没问题吧？”许仙笑道。

“没……没问题。”庚灵儿哑口了，连她都没想到，许仙竟能拿出两副骸骨。

而且是两副完整的骸骨！

另一边，许仙犹豫片刻，将青龙骸骨收入了须弥珠。

金龙与青龙，总体来说差不多。

如果实在要比较，那金龙肉身还是略胜一筹，青龙的速度更快。

这也是为什么许仙之前打算将青龙给龙族，金龙留着自用的原因。

但这是六圣的步骤。

许仙要做的，就是破坏步骤。

你推衍出我拿金龙，我偏要拿青龙！

………………

片刻后，众人分配完毕，龙族在大莲台上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

众人挨个过来向许仙敬酒，热闹非凡。

“龙王，还有诸位长老。”

庚灵儿找了个机会，开口道：“我有件事跟你们商量。”

龙王立刻道：“老祖宗有话，直接吩咐就是。”

“我有个朋友，想借龙珠一用，不过他不是龙族。”庚灵儿故意说话说一半。

“借用龙珠？还不是龙族？”龙王眉头一皱：“那他可是东海水族？”

“也不是。”庚灵儿摇头。

“这……”龙王颇为犹豫，看向四大长老。

“不合规矩啊，龙王。”

“嗯，龙珠是东海镇海之宝，怎能随意借给外族？”

“我也觉得不妥。”

“老祖宗三思。”

173、许仙的面子比我还大？【求订阅！】 庚灵儿假装生气道：“龙王，为何出尔反尔？”

龙王一脸为难的说：“老祖宗息怒，龙珠不比他物啊，便是东海之人，也要有功劳者，方能在龙珠下参悟，若是随意交与外族，怎么向族人们交代？”

这时大长老也开口道：“老祖宗，你那位朋友是什么修为？若是归道境以上，倒可以考虑考虑，结交强者，于我龙族有利，族人们也容易接受一些。”

“他只是化神九阶。”庚灵儿摇头道。

“这……”大长老连忙抱拳：“老祖宗，万万不可啊。”

庚灵儿面色冷峻：“这么说，你们都不答应了？”

龙王与长老皆是一震，但还是咬牙道：“不能答应。”

“那就没办法了。”

庚灵儿耸耸肩，随后偏头看向许仙，一脸无奈道：“你看见了，我已经尽力了，他们都不答应。”

龙王一呆，呐呐道：“老祖宗，你说的朋友，是许仙？”

“不然是谁呢？天天守着你们这群老古董，我有很多朋友吗？”庚灵儿生气道。

“如果是许仙，那当然没问题。”龙王立刻道。

四位长老齐齐开口：

“对，许仙肯定没问题。”

“没错，许仙是龙族的好朋友，借用龙珠，小事一桩。”

“老祖宗，你早说是许仙，我们早就答应了。”

“说的是，早就答应了。”

庚灵儿越听越不对劲，大叫道：

“什么意思？我说要借，你们一个个，死活不答应，许仙要借，马上就同意了？许仙面子比我还大？气死我了！”

“老祖宗息怒。”龙王与长老齐声讨饶。

庚灵儿双手抱胸，下巴一抬，颇为高傲的‘哼’了一声。

龙王与长老纷纷看向龙母。

庚灵儿任性是出了名的，整个东海，只有龙母能劝得动。

“老祖宗，我昨天又想起好几个故事，要不，我们现在回镇魔殿，我说给你听？”

龙母走到庚灵儿身边，轻轻拉着她的手：“是你从来没有听过的。”

“算了，看在龙母面上，放过你们这次。”

庚灵儿的目光在庆功宴众多美食上一扫而过，遗憾之意一闪即逝。

顿了顿，她对许仙说：“待会去镇魔殿找我。”

庚灵儿的小动作并未逃过许仙的眼睛，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悄悄递给敖春一个眼色。

敖春会意，站起身对庚灵儿道：“老祖宗，这一大桌子的珍馐佳肴，想来味道一定不错，您要不要品尝一下？”

“八弟！你是何居心？”

一声呵斥，来自五公主敖听心。

敖春出了这么长时间风头，她早就憋不住了，此刻找到机会，立刻跳出来：

“老祖宗超然物外，怎会吃这些人间烟火？这是对老祖宗的亵渎！”

敖春一愣，不知该怎么反驳。

庚灵儿自然也不会厚着脸皮说很想吃。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五公主此言差矣。”

许仙不慌不忙，开口道：“昔年我与太白金星对饮之时，也会备上三五菜肴，李老说，修炼之人，既要出尘，也要入世，两相结合，方能超凡入圣，莫非五公主觉得，李老说错了？”

“不敢。”敖听心面色一变，立刻否认。

给她借两个胆子，也不敢说太白金星错了。

庚灵儿心中乐开了花，立刻道：“我本来不想吃的，既然太白金星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试试吧。”

“老祖宗请坐。”敖春十分有眼力劲的将庚灵儿引到主位。

“唔……”

庚灵儿边吃边道：“金仙不愧是金仙，说的果然有道理，我又有了新的感悟，停滞多年的境界，好像有了突破的迹象。”

众人都是一愣，心说即便有所得，也不会这么快吧？

但又见庚灵儿说的煞有介事，于是连连给庚灵儿夹菜：“老祖宗，既然有感悟，便多吃一点。”

“对，多吃一点，您若能突破，不亚于我族再获得一副金龙骸骨。”

另一边，当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庚灵儿身上时，一直在大莲台角落默不作声的了缘终于找到机会，他走到许仙身侧，递出一个乾坤袋：

“主人，我下潜到四百三十丈，这是我分到的东西。”

许仙自不会客气，收下了乾坤袋。

接着他环顾四周，却没看见敖丁的踪影，想来是不想看见敖春大出风头，提前走了。

“主人，还有什么吩咐吗？”了缘再次询问。

“你去临安，七天之内，带梁连的魂魄去钱塘县见我。”许仙接着道：“你若不来，七天后，我会捏碎命魂。”

“是。”了缘一惊，躬身领命。

………………

了缘走后，紫霞仙子端着一杯酒走过来：“许仙，恭喜你。”

“谢谢。”许仙道。

紫霞仙子面色复杂，顿了顿，他看向许仙身旁的白素贞：“姐姐，青儿现在何处？我许久没见过她了。”

“钱塘县李府。”白素贞回答。

“李府？”

“许相公姐姐家。”白素贞解释道。

紫霞仙子一呆：“你们已经成亲了？”

“没有。”白素贞看了许仙一眼，摇头道：“青儿暂时住在那里。”

“我能不能去看看她？”紫霞仙子道。

“你的事，我没跟她说，她一直问我，你怎会不告而别？”白素贞道。

紫霞仙子沉默，约莫过了五六息，幽幽叹了口气，道：“我会去找她。”

说完紫霞仙子转身走向远处的敖听心，两人说了几句话，接着她径自飞离大莲台，后者似乎不依，又追了上去。

紫霞仙子走后，又有好几个试炼者过来向许仙敬酒，最健谈的当属史三飙。

他大概四十岁，长的圆圆滚滚的，却生了一双绿豆眼，转动起来极为滑稽：

“许兄，茫茫东海之中，我们两个人族竟然能相遇，缘分呐！我若是女子之身，必然嫁给你。”

“史大哥真是幽默。”许仙道。

“我是认真的，只可惜我不是妖族，不会变化之术。”史三飙想了想，道：“既然你我一见如故，不如就结拜为兄弟，你看如何……”

史三飙话说了一半，陡然间，一股迫人的杀意将他锁定，他只觉汗毛根根倒竖，体内法力都变得紊乱了。

偏头一看，白素贞正冷冷的盯着他。

174、白素贞太敏感了【求订阅！】 “玩笑，开个玩笑，不说怎么有得笑？”

史三飙吓得直哆嗦，面色惨白的拱拱手，熘到一旁去了。

“素贞，幸好有你啊，碰到这种自来熟的，我真是没办法。”许仙苦笑道。

“不是。”

白素贞摇摇头，看着许仙的眼睛：“你有心事。”

许仙没说话。

大劫之事，他本来不准备告诉白素贞。

不是不相信她，而是此事太过骇人听闻，白素贞修为虽高，但在这件事情上，也帮不上忙。

说了也是徒增她的烦恼。

哪知白素贞太敏感了，根本瞒不住她。

“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白素贞柔声道。

很奇怪，白素贞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明明都很正常，但许仙却能感觉到她的失落。

“我从镇魔殿回来，再跟你说。”许仙不由自主的说道。

“好。”白素贞展颜一笑。

伴随着这个笑容，许仙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另一边，庚灵儿已经让所有水族目瞪口呆。

开始，她还自持身份，吃相比较文雅。

慢慢的，随着众人不停给她夹菜，她渐渐忘乎所以了。

一口接着一口，完全是不换气那种吃法。

不到一盏茶时间，整桌菜都快被她消灭干净了。

而龙王与几个长老，先是吃惊，随后疑惑，最后竟然开始脑补了：

“龙王，你看老祖宗的眼神。”

“嗯，我从未见老祖宗这般专注过，想来一定对提升修为，大有裨益。”

“定是如此。”

“来呀，再去准备食物，越多越好！”

庚灵儿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若不是许仙说他打算先回迎仙殿，只怕她还要吃下去。

“等等，许仙，魔眼现在还算平稳，我先帮你净化龙血吧。”

“好。”

………………

镇魔殿。

“灵儿姑娘，我有一个问题，龙族获得先祖骸骨后，一般怎么处理？”许仙从须弥珠中拿出青龙骸骨。

“融骨。”庚灵儿回答道。

“我可以吗？”许仙问。

“你也想融骨？”

“嗯，你知道，我是僵尸肉身，虽然这副肉身比我以前的身体要强，但缺点也很明显。”

许仙解释道：“无法修炼，也没办法服用丹药，简单点说，我以后都没办法提升实力了。”

“嗯，融骨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庚灵儿点头道。

“对，如果融入青龙骨骼，我的实力一定会有很大的跃升。”许仙道。

庚灵儿皱眉道：“不过，你不是龙族，青龙骨骼不会认可你的。”

“应龙精血已经与我的元神融合，我也可算半个龙族，青龙对我，应该不会太排斥。”许仙接着道：“如果说不通，就逼他臣服，祖龙之威，他抵挡不住。”

“可以试试，你准备融入几块龙骨？”庚灵儿询问道。

“全部。”许仙回答。

“全部？融骨很疼的。”庚灵儿提醒道。

“我辈修士，区区皮肉之痛，算得了什么？”许仙目光坚定。

知晓六圣的算计后，许仙身上的压力更大了。

以前的他，只是想去天庭和灵山讨回公道。

至于什么时候去，由他自己决定。

换句话说，他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而现在，他成了被算计的一方。

身不由己。

而大劫随时都会来。

必须抓紧时间。

“你可能还不知道融骨之痛，我给你解释一下……”庚灵儿无奈摇头，大概说了几句。

心智不坚者，融入一块，已经是疼得死去活来。

融入两块，基本相当于死过一回。

整个龙族，融骨数量最多的是龙王，他的身体一共融进了五块龙骨。

庚灵儿解释完毕，再次询问道：“你知不知道青龙有多少根骨头？”

“多少？”

“三百六十根。”庚灵儿接着道“你确定要全部融进身体里？”

“呃……”

许仙犹豫了，他没有死撑，改口道：“你尽量融，受不了我会喊停的。”

修炼至今，他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

他只是一个丙下资质的修炼者。

龙王都只融了五根，他若是还想融三百多根……

那不叫自信。

叫自大。

“嘿嘿！”庚灵儿笑嘻嘻道：“认怂啦？”

“我一直挺怂的。”许仙道。

“嘁！化神九阶就敢叫板整个东海，如果这还叫怂，那这三界六道，还有勇士吗？”庚灵儿称赞一句，又道：“你放心，我一定算全力助你！”

嗤……

就在这时，整个镇魔殿，忽然喷涌出大量黑色雾气。

炙热的雾气。

雾气来自脚下，许仙低头一看，镇魔殿的地板，变成了一块块血红色的大石头。

血石三尺见方，每一块石头上，都篆刻一个奇异的金色符文。

缝隙间雾气不停涌出，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想要从血石下冲出来。

嗡嗡嗡……

黑雾涌出的同时，血石上的金色符文荧光流转，两方互相对抗，呈分庭抗礼之势。

不过这种情形只持续了短短十多息，片刻后，黑雾越来越浓郁，逐渐将金色符文之力压的暗澹无光，几乎看不清了。

慢慢的，整个镇魔殿全都被黑色雾气所占据，若是凡人站在其中，可以说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漆黑如墨。

但很奇怪，黑雾一旦靠近许仙周身五六尺，立刻会向后方狂退，仿佛对他极为害怕。

“灵儿姑娘，这些黑雾，是从魔眼里出来的？”许仙看向一旁的庚灵儿：“为何它们看见我会后退？”

“因为你体内有应龙精血。”

庚灵儿解释道：“魔眼内的魔魂被龙珠镇压了无数年，对龙珠有一种本能上的畏惧，应龙乃是祖龙，对魔魂有天然的克制能力。”

“哦？我试试。”

许仙心念一动，一滴金色血液浮现在其掌心。

“去！”

许仙信手一抛，将金色血液扔进了黑雾最为浓郁的地方。

金色血液滴熘熘旋转不休，所到之处，黑雾尽数退散，与此同时，血石上的金色符文得到喘息之机，立刻嗡嗡作响，不停驱散黑雾。

轰！

最后一击，来自镇魔殿上方的龙珠，它通体金芒闪烁，顷刻间便将黑雾全数镇压。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一千年才能离开东海几天了？”

庚灵儿看向许仙掌心的应龙血，道：“黑雾随时会喷发，我就是这滴应龙血，没有我，驱魔符文和龙珠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这么说，我把应龙血送给你，你就随时可以离开东海了？”许仙询问道：“是这样吗？”

庚灵儿全身剧震：“你认真的？”

175、(??0?)? “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应该知道我有应龙血吧？”许仙问。

“嗯。”庚灵儿听出许仙话中的意思：“不过我从没打算抢强。”

“为何？”许仙颇为奇怪。

他修炼两千多年，见过太多的杀人夺宝。

应龙血对庚灵儿太重要了，能让她恢复自由之身。

而且那时他和庚灵儿也不认识。

完全符合肥羊的条件。

“这些话，我已经对白素贞说过了……”

庚灵儿把离开东海，后又偷吃贡品被追赶之事重述了一遍，末了疑惑的看着许仙：

“真的很奇怪，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到现在，我完全没有想过抢你的东西，就好像……就好像这么做很不对，如果我做了，一定会受到惩罚一般，你知道原因吗？”

许仙摇头：“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等会，你别转移话题啊。”庚灵儿看着许仙掌心的应龙血：“你刚才说送我，是不是真的？”

“是。”许仙将应龙血抛给庚灵儿：“不过这一滴，不是应龙精血。”

“不是？我可是龙珠器灵，是不是应龙精血我还分不出来？这分明就是……”

庚灵儿仔细看了两眼，讶道：“还真不是应龙精血！”

许仙给庚灵儿的，是太白金星那滴普通的应龙血液。

跟精血相比，它确实要差上一些，但其中一样蕴含着应龙威压，也是难得的宝物。

而且许仙刚才驱散黑雾，用的就是这滴血液。

“你怎么有这么多应龙血？”庚灵儿盯着许仙，狐疑道：“你是不是找到应龙龙穴了？”

“怎么可能？我要是找到应龙龙穴，融骨怎会用青龙？”许仙反问一句，又道：“我保证，只有两滴，没了。”

“真的？”庚灵儿还是不怎么信。

“真的！呃……”许仙忽然想起一事，又从须弥珠中取出一只龙爪：“血液真的只有两滴，还有一只龙爪。”

“天啊啊啊啊啊——”

庚灵儿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用力挤压得变形了……(??0?)?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

庚灵儿扯着自己的头发。

她与应龙庚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故而极为失态。

嗖——

庚灵儿虚空一抓，龙爪便被她抓到手中：“真的是应龙龙爪，呜呜呜……”

“灵儿姑娘，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庚灵儿大口喘着粗气：“你……你还有没有……”

“这次真没有了。”许仙回答道。

庚灵儿没有再说话，将手中龙爪翻来覆去的看着，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才开口道：“许仙，先融这只龙爪，如果你能成功，不亚于将整副青龙骸骨融入身体。”

“听你的。”许仙点头。

“融骨前，先把龙血净化了，估计需要几个时辰，趁这段时间，我先帮你把龙爪炼化，去掉上面的死气和兽性。”

………………

一刻钟时间后，两人各自就位。

许仙端坐在龙珠内部，四周弥漫着一阵暖洋洋的黄芒，身处其中，身心舒畅。

据庚灵儿所说，龙珠是龙血内淫邪之气的克星，所有幼龙都会在此地净化，以免成年后被体内淫邪之气影响。

许仙净化龙血的同时，庚灵儿则在炼化龙爪。

融骨分为三个步骤。

炼化，吞服，融合。

首先是炼化，庚灵儿会将龙骨炼制成一种金色的膏状物。

接着许仙许仙会把膏状物吞下。

膏状物极有灵性，入腹后会直接钻进骨骼之中，替代原有的骨髓，与许仙骨骼，融为一体。

当然，这种疼痛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真正的痛入骨髓。

时间慢慢流逝。

两个时辰后。

“许仙，龙血净化好了，你先出来吧。”龙珠下方，庚灵儿对许仙道。

“嗯。”许仙从龙珠内部，轻飘飘一跃而下：“龙爪炼化得怎样了？”

此刻他身体内应龙精血中的淫邪之气尽皆祛除，再也不用担心会失控了。

“不行，我的实力还是差了些，没办法炼化应龙龙爪。”庚灵儿看着没有丝毫变化的应龙龙爪，无语道。

“如果实在不行，就先炼化青龙骸骨好了。”许仙道。

庚灵儿皱眉想了好一会，道：“不急，我借用龙珠之力，再试试。”

“好吧。”

许仙颇觉奇怪，既然可以借用龙珠之力，庚灵儿开始怎么不借用？

而且现在还考虑这么久？

不过庚灵儿没有细说，他也就没问。

片刻后，庚灵儿带着应龙龙爪飞进龙珠之中，而许仙则在镇魔殿打坐等待。

一开始，事情还进行的很顺利，龙珠内不时传来庚灵儿得意的声音：

“哈哈，我就知道这样能行！”

“许仙，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搞定！”

但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庚灵儿的声音变得郁闷起来：

“有点难办啊，龙珠上，可以借用的法力太少了。”

“不行，已经到这一步，怎么能放弃？”

“许仙，你听好了，我现在调用龙珠一半法力，魔眼内的魔气可能会趁机乱窜，你像先前一样，使用应龙精血将其镇压，明白没有？”庚灵儿道。

“不会有问题吧？”许仙微怔。

哪知庚灵儿置若罔闻：“就这么说定了。”

嗡嗡嗡！

陡然间，龙珠发出刺目耀眼的强光。

三息后，强光却又瞬间退去。

紧接着，龙珠光华内敛，外表变成了一种澹澹的哑黄。

但若凝神细看，可发现龙珠内部的光华，远超外部几十倍。

很显然，庚灵儿调用了龙珠很大一部分法力到内部去了。

许仙不敢怠慢，体内法力隆隆运转，手中更是直接将应龙精血召唤而出，聚精会神的观察着镇魔殿的每一个角落。

一切如常。

一刻钟后，就在许仙以为黑雾有可能不会再出现时，异变陡生！

他脚下忽然微微一热。

他立刻低头，却发现坚硬的地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软化。

短短一息，便化作一个三尺方圆的黑色漩涡。

许仙一惊，就要往上飞去。

谁知黑色漩涡却迸发出一股无比强大的吸力，嗖一下就把许仙吸入其中。

片刻后，地板恢复原样。

而庚灵儿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笑吟吟的炼化应龙龙爪：

“许仙，你别急啊，再有两三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176、昏迷中装逼【求订阅！】 一片灰蒙蒙的世界。

脚下无根，所有东西，全都漂浮在半空之中。

这里是一片星海，无边无际，充满了暴虐的能量以及无数奇形怪状的魔魂。

四周有很多噼啪作响的裂缝，不知通往何处，其内一片黑暗，就连灵识都可以吞噬。

此时，在一条十多丈长裂缝旁，有一个光点，慢慢的在虚空中漂浮，仔细去看，能发现光点处于一个人的丹田。

是许仙。

在镇魔殿那股诡异吸力的作用下，他来到了这里。

昏迷了。

光点是他体内的应龙精血。

这期间，有许多魔魂向他游行而来，但许仙丹田内的光点，却令他们望而生畏。

又过了一会，远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向许仙飘来。

临近后一看，阴影赫然是一个庞大的魔魂。

这魔魂体长足有百丈之巨，几乎与应龙虚影不相上下。

是一只男性魔魂。

他的身体构造与人类有七八成相似。

两手两脚，皮肤黝黑，头上生了两只角。

他的角与龙角基本相同。

但黑漆漆没有光泽，且死气沉沉。

再看其额头上，拓印着五把斧头。

黑色的斧头。

魔魂在许仙身前五六百丈处停了下来，一脸忌惮的看着后者的丹田。

准确的说，是许仙丹田内的应龙精血。

片刻后，他右手一挥，一道烟丝从指尖蓦然间散出。

直奔许仙而来。

烟丝在半空化成一只四不像的虚幻生物，径自扑向许仙丹田。

吱吱吱！

在虚幻生物整个身子扑向许仙的瞬间，它忽然发出刺耳难听的怪异叫声，想要挣扎逃跑。

但几乎就是一刹那，它的身子立刻被应龙精血散发出的金色光芒所笼罩，转眼间就消失无影。

远处，魔魂面色狂变，庞大的躯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

片刻后，他又如法炮制，接连幻化了五六只四不像的虚幻生物攻向许仙。

可无论多少次，应龙精血散发的光芒，都会把虚幻生物净化得一丝不剩。

魔魂面上的忌惮之色越发浓烈，他似乎想要离开，但看看许仙丹田处闪烁的光点，又露出贪婪的表情。

思考良久，他还是留在了原地。

又过了一两个时辰，许仙丹田处的光点逐渐暗澹下来，持续闪烁变成了间歇性闪烁。

直到，彻底熄灭。

魔魂立刻就察觉到了，目中露出狂喜之色，他全身法力急速运转，一股澎湃的魔气喷薄而出。

如果现在许仙没有昏迷，立刻就能看出，这只魔魂，竟然拥有着元仙初期的修为！

嗖——

魔魂与许仙之间虽相隔五六百丈，但他身高就有百丈，也不过是几步的距离，是以转瞬即至。

“拿来！”

魔魂轻喝一声，如打雷般震耳欲聋。

巨手勐的抓向许仙。

他一根手指就比许仙整个人还要粗，若被抓中，只怕当场就要变成肉泥。

嗡嗡嗡……

就在这时，许仙体内熄灭的光点瞬间爆发，一阵金色的强光照向魔魂的手掌。

“啊！啊啊啊！

”魔魂发出痛苦的惨呼，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

只一息，便融化到手肘的位置，且余势不衰，还在往上蔓延。

“你骗我！”

魔魂愤怒咆孝，但于事无补，手臂的消融还在继续，很快就到了肩膀处。

次啦——

魔魂面露狠厉之色，头顶双角黑芒一闪而过，他伸出左手，硬生生将自己的整个右肩膀扯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在虚空中几个翻滚，退到千丈之外，惊魂未定的看着许仙。

他真的怕了。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不想放弃应龙精血。

犹豫了一盏茶时间，他一口气幻化出上百只四不像的虚幻生物。

不过这次，他没有命令四不像虚幻生物向许仙攻击，而是让它们在五百丈外，将许仙团团围住。

紧接着，魔魂张嘴吐出一大团黑气，将许仙以及四不像虚幻生物全都遮掩住，这才向来时的方向迅速遁走。

想来是去找帮手了。

………………

约莫过了一刻钟，远处飞来一只小船模样的飞行法器。

小船上站着一男一女。

这两人外貌与先前的魔魂差不大，头上也长着黑色的双角，但身高却和普通人族差不多。

当然，皮肤也是黑不熘秋的。

与魔魂不同的是，这两人都有实体，并不是虚幻的魂魄。

“姐姐，你才刚晋阶化神，便远离家族五十里外，父亲知道，定然要骂你。”说话的是男性魔人。

他大概十四五岁，额头上也有斧头印记，不过只有一把。

“莫塔，你害怕就别跟着。”女性魔人直呼弟弟姓名。

她双十年华，一副白色软甲包裹着她丰腴饱满，成熟如水蜜桃一般的身材。

高耸傲人，宏伟硕大。

典型的葫芦型。

白色软甲在大腿下方开叉，露出一对野性诱人的美腿，活力十足。

“莫依娃，你难道不怕？若是遇到三斧魔魂怎么办？”莫塔被姐姐看扁，一脸不服气道。

“怕什么？我们有墨灵舟，而且我晋阶化神后，已经是二斧魔族，未必就打不过三斧魔魂。”莫依娃指着自己眉心的两个斧头印记。

莫塔是炼气境，额有一斧。

莫依娃化神境，两斧。

想来三斧四斧便是返虚和归道了。

而刚才那个百丈魔魂，额头有五把斧头，他展露出来的修为也正好是元仙境。

“姐姐！好大一片魔气！”莫塔注意到了遮掩许仙身形的大片魔气，吃惊道。

“我们运气真不错，快，进去抓几只魔魂，我们就发财了。”莫依娃大喜，笑的花枝乱颤，身上一阵晃动。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片魔气的范围，也太大了。”莫塔担心道。

“胆小鬼！这片区域父亲他们几天前才来过，哪会有什么危险？魔气范围虽大，但我料定最多一两只低级魔魂。”莫依娃驱使墨灵舟，直直冲进了魔气中。

另一边，莫依娃姐弟刚进入魔气中，周围百多只四不像生物立刻便察觉到了，它们如收网般，四面八方向姐弟两个围了过来。

但两人一无所知，只是一个劲闷头向前冲，很快就冲到了魔气正中心的许仙面前。

“哎呀！这人，怎么这般白净？”莫依娃偏头看向莫塔，疑惑道。

莫塔也是一脸迷茫，道：“对啊，他还没有角，这是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