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欧阳锋》 1,我是欧阳锋? 恍惚昏沉之中,他依稀听到有人在身边说话。 “锋儿好些了吗?” “回父亲,二弟已经好多了,半个时辰前喝了药,方才又发了汗,烧渐渐退了,睡时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呼出的气息也不像之前那般滚烫……” “这就好。唉,你二弟自幼打熬筋骨,如今内功也小有所成,身子素来健壮如虎,大雪纷飞只着单衣都不曾受过风寒,怎会在这初秋时节,忽然晕倒,还发起了高烧来?” “许是……练蛤蟆功出了什么岔子?” “蛤蟆功……唉,是为父的错。为父自己都没把蛤蟆功练明白,怎能将此功传予锋儿?唉,为父错了啊……” 听到这里,也不知触动了什么,忽有许多信息,猛地在脑海里爆发出来,令他本就恍惚昏沉的脑海,变得愈加浑浑沌沌,不知不觉,已然昏睡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醒来,周围已经安静下来,并无旁人在侧。而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倏忽浮上心头。 欧阳锋。 白驼山庄,二公子,欧阳锋。 “欧阳锋?这是我的名字?我成了欧阳锋?那个白驼山庄的……西毒,欧阳锋?” 他仰躺榻上,看着头顶洁白的纱帐,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原是個绝症缠身的病人,苦苦挣扎求生了两年多,最终还是没能熬过病魔。 本以为生命就此终结,可没想到不知多久的黑暗沉沦之后,再看到光时,竟已然再世为人。 并且,还是这样的一个身份。 不过…… “无论变成了谁,能活出第二世已是大幸,尤其还是这样年轻健壮的身体……” 是的,尽管躺在病榻之上,可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之中,那火焰般旺盛的活力。 他抬起右手,看着自己粗壮结实的手臂,修长有力的手掌。 五指舒展,岔开,再缓缓握紧成拳。 那种强劲的力量感,他自重病之后,已经有两年多未曾感受过了。 “能够健康地活着,真好啊……” 他不断伸展、握紧五指,唇角上扬,浮出欣喜笑意,由衷感激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 无论变成了谁,活着就好。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欧阳锋了。” …… 西域,大漠深处,有一处罕见的广袤绿洲。 这里有古树成荫、雄奇险峻的山峰,也有水草丰美、湖泊如星的草原。 这里有大群野驼繁衍生息,驼群里,偶尔还会冒出几头通体雪白,不见一丝杂色的异种白驼,故而得名“白驼山”。 三十年前,有一伙亦商亦匪的马帮,仗着快马强弓占据了这片风水宝地。 马帮首领复姓欧阳,据说原是中原人氏,不知为何流落西域,其不仅马术惊人,射术精湛,武功高强,还富有谋略,懂得经营。 占据白驼山之后,欧阳头领严令手下不得再行劫掠杀戮,力主招揽牧民,兴建集镇,为东来西往的商帮供给食宿,乃至提供护卫。 在其悉心经营之下,不出数年,此地便渐渐兴盛起来。 后来欧阳头领又在白驼山上建起一座庄园,从此人们提起他时,再不称其为“欧阳当家、欧阳头领”,而是叫他“欧阳庄主”。 又过了些年头,待得白驼山庄声名远扬,积攒起不菲的财富,欧阳庄主便迎娶了一位西域大族的女子,有了两个儿子。 欧阳庄主给长子取名欧阳烈,次子取名欧阳锋,像是以“烈、锋”二字,怀念他年轻时那快马长弓,烈酒弯刀,傲啸大漠的肆意生涯。 可惜长子欧阳烈自幼体弱,身子骨有些对不住他的名字。 好在他机敏聪慧,继承了老庄主的经营天赋,十三岁起便随欧阳庄主治家,今年不过十六岁,白驼山庄及山下“白驼镇”诸般事务,不拘农牧商务,皆被其打理得井井有条。 欧阳庄主遂将经营之事一概交给长子,自己做个甩手掌柜,安享富贵清福。 次子欧阳锋则是练武奇才。 普通武功在他眼中毫无难度。 无论刀枪兵器,还是拳脚轻功,他都是一看就懂,一学就会,一练就精。 就连欧阳庄主早年奇遇得来,他自己修练十多年,也只堪堪踏入门槛的“蛤蟆功”,年仅十三的欧阳锋,也早早修炼入门,甚至超过了欧阳庄主的境界。 一双儿子有文有武,欧阳庄主已是生平无憾。 将来长子持家经营,次子武力镇守,白驼山庄的基业,或能传承百年不衰。 只是近日,次子欧阳锋却出了事,且原因很可能是修炼“蛤蟆功”出了岔子,直叫欧阳庄主又愁又悔,食不甘味、睡不安寝,头发都白了许多。 直到今天傍晚,次子高烧退去,病症渐消,醒转之后,更是大喊肚饿,一口气吃下两条烤羊腿,欧阳庄主悬了好些日子的一颗心,终是安然落了回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欧阳锋的院子里,已经年过六旬的老庄主,看着还在就着羊汤、烤馕吃着烤乳羊,仿佛肚子变成了无底洞的欧阳锋,老脸上满是欣慰笑意。 …… 半个月后,欧阳锋渐渐习惯了自己的身份。 不仅习惯了与老庄主、欧阳烈相处,也习惯了与父亲的老兄弟们往来,甚至还习惯了每天的勤修苦练。 对于欧阳锋来说,一副行动自如、活力旺盛的好身体,就已经是病后的他梦寐以求,更何况这个世界,还有那般神奇的武功? 欧阳锋很珍惜这奇迹般的新生,也爱极了那原本只存在于小说漫画、电影电视和儿时梦想中的武功,一度变得比曾经的欧阳锋更加武痴。 他还完美继承了原本的武功天赋,不仅身体天赋与先前一样,悟性也是丝毫不差。 还是老庄主担心他再次练功“走火入魔”,强制要求他每天练武不得超过三个时辰,尤其不得过度修炼“蛤蟆功”,这才止住了欧阳锋略微有些痴迷甚至疯魔的修炼劲头。 又过半月,已至仲秋时节,欧阳锋重生也有了整整一月。 也就在这个月圆的夜晚,正在自己院子里练着家传轻功“瞬息千里”的欧阳锋,脑子里忽然嗡地一震,浮出一面青铜古镜,绽出月华似的莹莹宝光,照彻他的识海。 起初,欧阳锋也被自己脑子里的这面古镜吓了一跳。 但很快,随着镜光映照,随着道道玄奥信息淌入他脑海,他心神便渐渐宁定下来,眼中则隐隐浮出一抹恍然与兴奋。 此镜名为“通天宝鉴”,他的穿越与重生,正与此镜有关。 并且…… “映照功法、珍霖甘露、通天灵种,以及……诸天行走!” 2,通天宝鉴!降龙掌法! 此通天宝鉴,有四大功能。 其一为“映照功法”。 每月可映照一次当前世界存在的功法,哪怕该功法并无秘籍存世,哪怕远在万里之外,只要当世有人在练,那就可于镜中显出该功法心法秘诀,供欧阳锋修炼。 映照出的功法完整程度,视功法的保密度而定——这个功法的保密度,不是指功法是否机密,而是指功法是否有着防止泄密的封印禁制、强力诅咒。 但在当前这个武侠世界,显然不存在“封印、禁制、诅咒”之类的东西。 也就是说,至少这个世界,一切功法,在通天宝鉴面前,都不存在任何机密。 此外,可积攒至少十次“映照功法”的机会,换取一次“推演融合”的机会,将多门性质相类的功法,推演融合为一门更高阶的新功法。 如,可将华山剑法、嵩山剑法、衡山剑法等各派剑法,融合一体,化为一门更强大的剑法。融合的剑法越多,新剑法越强。 不过越往高阶推演,一次推演,需要耗费的“映照功法”次数越多,十次只是起步。 其二为“珍霖甘露”。 通天宝鉴每年可凝炼一滴“珍霖甘露”,对肉体凡胎有易筋锻骨、洗髓伐脉之能,可强化筋骨、壮大气力,可拓展经脉,提升修炼修率。 若身上有着严重伤病,还可以之恢复内外伤势、治愈凡俗绝症。 若积攒十滴珍霖甘露,可凝炼为一滴“玄天甘露”,拥有更加强大而全面的功效。 令欧阳锋惊喜的是,通天宝鉴初始自带一滴“珍霖甘露”,所以他无需等到一年之后,现在就能体验“珍霖甘露”的效果。 其三为通天灵种。 通天宝鉴每三年可凝炼出一枚“通天灵种”。 此灵种可以穿梭时空,自行搜寻、锁定异时空世界,并进入该世界。之后那方世界之中,若有人得到通天灵种,则可以进入通天宝鉴创造的幻境,与镜主欧阳锋交流。 同样地,通天宝鉴也是初始自带一枚“通天灵种”,欧阳锋现在就可将之释放出去,令其穿梭时空,寻找异时空世界! 其四为诸天行走。 当一枚“通天灵种”,在其找到的那方世界成长到一定程度,便可打开时空之门,接引镜主肉身穿越时空,抵达该“通天灵种”所在的世界。 通天灵种成长速度、打开时空之门的时间,皆与世界层级有关。 世界层级越高,通天灵种成长越快,打开空间之门耗费的时间便越短,反之层级越低,则通天灵种成长越慢,“开门”耗费的时间便越长——之所以如此,欧阳锋估摸着,或许是因层级越高的世界,“天地灵气”便越充沛,所以通天灵种才能成长得更快。 而通天灵种找到的世界层次,也与欧阳锋修为相关。欧阳锋修为越高,能找到的世界层次便越高。 仔细揣摩一番通天宝鉴的四大功能,欧阳锋心中不禁掀起惊滔骇浪。 原本他对自己这第二次人生的期盼,不过是活到寿终正寝便已满足,可没有想到,这随他穿越至此,今日方始激活的“通天宝鉴”,又给他展示了一条从前不敢想象的通天大道! “若是‘通天灵种’能找到一個神话仙魔世界……我岂不是有机会得到修仙功法,长生不死?” 欧阳锋激动不已。 曾经死过一次,沉沦黑暗不知多久的他,格外明白生的可贵。 若能长生不死,谁愿沉沦死海? 不过…… “淡定,不能太激动……虽然有一枚初始的‘通天灵种’,但并不代表能一次找到神话仙魔世界。这次若不成,就得再等三年,之后也是要每三年才能凝炼一枚……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保持平常心,免得到时候破防……” 欧阳锋手按胸口,努力平伏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 三年一枚通天灵种,三十年才能凝炼十枚,等待的时间或许会很漫长,他要做的,是努力让自己活得更久。 “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先牢牢把握住能够把握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来,且先试试映照功法!” 欧阳锋以意念看向识海中的通天宝鉴,按照宝鉴传递给他的法门,催动“映照功法”——宝鉴虽然今天才激活,但与初始自带一滴珍霖甘露、一枚通天灵种一样,也是初始自带一次“映照功法”。 随着欧阳锋念头一动。 识海之中,镜面之上光芒大放,飞快闪烁出无数正在练武的人形影像,淌过一行行文字片段。 最终,镜面截留下一个扎着马步,左手画弧,右手前推的模糊身影,旁边还缓缓浮出一行文字心诀: 降龙十八掌,亢龙有悔! 欧阳锋屏住了呼吸,眼中也闪过一抹激动。 小时候看武侠剧,他印象最深,看了不止一遍的,正是天龙八部。 而剧版天龙八部当中,最令小时候的他憧憬向往的武功,毫无疑问正是乔帮主的降龙十八掌。 就连段誉的六脉神剑,都不如乔帮主的降龙十八掌威风霸气。 至于蛤蟆功…… 欧阳锋当然也并不会放弃蛤蟆功。 虽然蛤蟆功蓄势发功时姿势太丑,还被“先天功”克制,但毕竟也是这个世界五绝级的顶尖武功,且于积蓄内力、调理脏腑方面颇有长处,还是值得继续修炼的。 反正他有“珍霖甘露”可易筋锻骨、洗髓伐脉,提升修炼效率,后期还会有更加强大的“玄天甘露”,本就属于“武学奇才”的禀赋,还能变得更强,倒也不怕兼修多门高深武功,出现博而不精、贪多不烂的弊端。 “想不到运气这么好,第一次就抽出了降龙十八掌!” 虽然只抽出一招“亢龙有悔”,但降龙十八掌每一掌都很强,即使单会一招,练得深了,也是能以弱抗强的杀手锏。 就好像郭靖,只会一招“亢龙有悔”时,照样打得梁子翁胆战心惊。 再说今天只抽出一招,可通天宝鉴每个月都能发动一次“映照功法”,如此一年就能抽奖十二次。 并且,有了这招相当于降龙十八掌总纲的“亢龙有悔”作锚,以后再抽取时,随机性就会大幅降低,映照到其它十七掌的概率则会大幅提升。 估计最多两三年,就能把降龙十八掌凑齐。 “我今年才十三岁,十六岁以前,凑齐降龙十八掌就心满意足。再说就算没有抽到降龙十八掌,以通天宝鉴的神通,抽到的其它武功,也应该是与降龙十八掌相差伯仲的高级货……” 其实低武世界的降龙十八掌,在通天宝鉴的评判标准当中,只能算是不入流的低等功法。 奈何欧阳锋所在的世界只有这个层次,当前存世的武功当中,降龙十八掌就已经是世间顶级。 平伏一番心绪,欧阳锋并未迫不及待地开始修炼。 通天宝鉴成功映照出来的功法秘籍,将会存储在宝鉴之中,可随他心意,随时随地调动出来,时时参悟,因此倒也不急于一时。 “接下来,该试试珍霖甘露了!” 欧阳锋心念一动,调取那一滴初始的“珍霖甘露”。 识海之中,通天宝鉴晶光一闪,旋即欧阳锋面前,凭空出现一滴散发着馥馥奇香,熠熠生辉的晶莹甘露。 欧阳锋张嘴一吸,那滴悬浮在他面前的甘露,便倏地投入他口中。 3,洗髓伐脉!第一位异界“网友”! 珍霖甘露甫一入口,便化作一股冰凉气流,自口腔往天灵一冲,把欧阳锋冲得浑身一个激灵。 紧接着那冰凉气流又自天灵冲刷而下,转眼之间便刷遍全身,令欧阳锋浑身冰寒,冒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之后冰凉又化作燥热,自足底涌泉穴倒卷而上,令欧阳锋全身滚烫,皮肤通红,汗出如浆,头顶甚至冒出腾腾蒸气。 当燥热气流涌至天灵,又瞬间转为冰凉,并再一次倒转过来,自天灵朝下冲刷…… 如此周而复始足足循环九次,教欧阳锋好生领略了一把什么叫做“冰火九重天”。 九次循环之后,冰凉、燥热齐齐消失,欧阳锋顿觉浑身通泰,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说不出的舒爽。 但这舒爽通泰倒在其次,真正令欧阳锋欣喜的,是自己身体的变化。 “经脉比之前拓宽了一成有余,并且更加坚韧,内力通行量以及运转速度,都随之提升一成多……筋骨似乎也真变得更强劲了?力量好像也大了几分……” 他一边运转功力,体会经脉变化,一边做出种种拉伸动作,感受着筋骨力量的变化。 虽然这一滴珍霖甘露,只将他的经脉、筋骨禀赋,提升了一成有余,但要知道,他本就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几個武学天才之一,起点实在太高。 以他这样的起点,想要提升一分两分的禀赋,都是千难万难。倘若换个姿质平平的,这一滴珍霖甘露,说不得就能把禀赋提升一倍。 而即便对欧阳锋的效果只是提升一成有余,这次提升也是宝贵且巨大的——内力通行量以及运转速度提升一成有余,不仅代表他修炼内功、积蓄功力的效率提升至少一成,还代表他内力的“输出功率”有了提升,以后每招每式的威力,都将比从前增加一成有余。 这还只计算了内力输出,还没算“强化筋骨、壮大气力”之后,随之提升的物理输出。 “此次易筋洗髓,将为我带来修炼与实战的全方位提升!” 仔细感受一阵,欧阳锋心中欣喜: “一滴珍霖甘露,就提升了我一成的修炼效率,这还只是第一次,以后每年都能再来一次。倘若次次都能有同样的效果……” 技击之道,本来应该是“拳怕少壮”,但在有着内功真气的世界,却是“越老越妖”。 年轻人倘若没有郭靖吃宝蛇、杨过吃蛇胆,段誉虚竹开挂白捡功力这等奇遇,那么即便是五绝级的天才,也只能慢慢积攒功力。 功力积攒的速度、内力的精纯程度,纵向对比的话固然能碾压其他武人,修炼一年能顶别人三五年,但与同层次的天才武者横向对比,功力高下,还是得靠时间。 正因此,第一次华山论剑时,王重阳才能力压群雄——他比其他四绝可是年长了十几二十岁,这年份,都够郭靖成长到跻身五绝、杨过成长到独臂战金轮了! 所以正常情况下,欧阳锋再怎么练,哪怕抽齐了降龙十八掌,甚至抽到了《九阴真经》,都很难胜得过王重阳—— 彼此天才程度都差不多,且王重阳也有“先天功”,又多了十几二十的功龄积累,这叫欧阳锋凭什么追上王重阳? 但现在不同了。 有了珍霖甘露,每年都可易筋洗髓一次,强化筋骨体魄,增加修炼效率,全面提升实战能力,如此恐怕不出十年,他与王重阳之间十几二十年的功力差距,就能被彻底抹平。 欧阳锋决定,先定下一个小目标: “未来天下论五绝,我当为绝巅!” 抽过了武功,又体验了珍霖甘露,接下来,就该试试那一枚初始自带的“通天灵种”了。 “通天灵种!” 欧阳锋心中默念,识海之中,通天宝鉴大放光明,镜面之上,浮出一枚奇异“种子”,晶莹剔透,形似宝钻,隐隐散发着七彩光晕。 欧阳锋念头一动,激发通天灵种。 那宝钻似的奇异种子并未出现在现实之中,只在镜面之中倏忽一闪,就消失无踪。 但欧阳锋却觉自己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株虚幻的“神树”,那神树扎根混沌之中,根系无边无际,枝叶巨大无垠,其每一片树叶,竟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这时,一点小小的微光,从一片“树叶”之中飞出,破开树叶间缭绕的混沌气流,避过混沌中一些奇异存在的捕食,穿过树叶之间看似极短,实则无比漫长的间隙,终于没入了另一片“树叶”之中。 眼前幻景就此终结。 欧阳锋默默回味一阵,心中震撼不已: “一叶一世界……宇宙神树么?那么多的世界,通天灵种找到的,又会是哪种世界?” 怀着好奇与期待,欧阳锋静静等了半个时辰,却没等到任何音讯。 “通天灵种只要被人发现,就会立刻开启与通天宝鉴的通讯联络……现在没有音讯,是因为刚刚进入那方世界的通天灵种,还没有被人发现?” 沉吟一阵,欧阳锋不再无谓等待,开始揣摩起了“亢龙有悔”。 他仔细感悟一番心法,又从各个角度,观摩镜面之中,那模糊人影施展掌法时的姿态动作,等到感觉差不多了,便摆出架势,练起了亢龙有悔。 降龙十八掌并非以招式精奇、变化多端著称。 相反每一招降龙十八掌,招式都质朴简明毫无花俏,精要全在运劲发力之上。 欧阳锋本就是武学奇才,又刚刚完成了一次“易筋洗髓”,又得了“亢龙有悔”最重要的心法要窍,以他天赋姿质,练起招式简单的“亢龙有悔”,自然全然不费功夫。 只练了不到半个时辰,这招“亢龙有悔”便已入了门径。 …… 月光如霜,白衣似雪。 十三岁的少年神情专注,一遍又一遍地左手画弧,右手推掌。 其掌势时而快疾,时而缓慢,快时如迅雷疾电,慢时若重磨碾压,竟已渐得掌力变化之精髓,练出了“亢龙有悔”三分真味。 呼…… 一直练至月上中天,欧阳锋这才呼出一口浊气,收势而立,抹去额头汗水,心中自语: “亢龙有悔算是初步练成了。不过此招,精要在一个‘悔’字。降龙掌法虽是至阳至刚的掌法,但正所谓刚不可久,这招亢龙有悔,不能一味做一味刚猛的‘亢龙’,要做到有余不尽,力出七分,尚留三分余力,后劲绵绵不尽。个中精妙,尚需长久修持,仔细体悟……” 虽初步练成了亢龙有悔,感觉已有把握用在实战之中,但招式平平无奇的降龙十八掌,何以能成为五绝级的压箱底绝技,何以能成为丐帮这天下第一大派的镇派绝学? 就因为降龙十八掌潜力无比深厚,能一直精进,不断提升威力。 “至少得练到乔峰那样能够隔空遥击,一掌又一掌地叠加掌力,最后数重掌力同时爆发出来,才算是把‘亢龙有悔’练到了大成……掌力还得做到刚柔并济,收发随心,举轻若重,举重若轻……” 以欧阳锋的悟性,自能揣摩明白这招亢龙有悔的真正精要。 但明白归明白,想要实际做到,还需长期不懈的勤修苦练。 再是武学奇才,也需要脚踏实地打熬筋骨,积聚内力。 毕竟,功夫是练出来的,而不是想出来的。 又揣摩一阵武功,抬头看看天上明月,欧阳锋忽地一笑: “时间不早,再练下去,明早被巡夜庄丁报给老爹,怕是又要吃他挂落……罢了,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也是时候休息去了。” 刚准备去井边提水冲澡,识海之中,通天宝鉴突然大放光华,随即一道甜美清稚的少女音自镜中响起: “咦,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欧阳锋心中一震,看向镜面。 4,移花宫主,少女怜星! 只见镜面之中,浮现出一片云巅仙宫般的美景。 一座座精致典雅的宫阙亭台,悬浮在云海之中。 那亭台之间,有绚若晚霞的桃花,有宁静清雅的竹林,有争奇斗艳的花圃。 还有潺潺清溪,虹桥飞架溪流之上,有百亩荷塘,锦鲤戏于彩莲之间。 偌大仙宫,静谧无声,只偶有清风拂过,卷起漫天桃瓣,化为锦绣彩云,穿过清幽竹林,摇出沙沙叶声。 一位小小少女,就小心翼翼地行走在竹林之间。 她瞧着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穿着一身精致的锦绣霞裙,长发垂腰,顺直如瀑。 她虽小荷才露尖尖角,却娇颜甜美,更胜娇花。 那双灿若星辰,灵动活泼的明眸,充满着孩童般的纯真稚气,隐隐给人一种…… 她似乎永远不会沾染俗世污浊,能永远保留这份纯真美好的憧憬。 但很可惜。 这位纵使年少,仍能惊艳无数人的小小少女,却有着令人无比惋叹怜惜的残缺。 她左手与左足似乎有些残疾…… 欧阳锋以“上帝视角”静静地看着镜中仙宫里的少女,听着她好奇自语: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呀?天宫?仙境?可是为什么没看到仙人?” “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呢……好冷清,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地方……” 她似是用自言自语的方式,在给自己打气壮胆。 她精致如画的俏脸上,起初也看不到多少惶恐害怕。 可她毕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小少女,独行良久,不见人影,不闻人声,仿佛这座“仙宫”只是一片表面绚美的静寂死地…… 如此诡异的情形,终于还是令她渐渐惊忧起来,那纯真稚气的明眸之中,也渐渐透出一抹忧色。 她来到一座虹桥上,冲着桥对面一座飞檐斗拱,红墙金瓦的宫殿呼道: “喂——有人吗?” 声音甜美娇憨,但穿透力极强,远远传播开去,显出她颇为不俗的内力修为。 然而这一声呼喊,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她又去到一座三丈高台上,冲着四周呼喊: “有——人——吗?” 声音穿过亭台,掠过宫殿,唤起清风,扰动桃林,却还是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少女站在高台上,怔忡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着粉拳,小声为自己打气: “也许是没有听到……这地方这么大,远处的人听不到也很正常……再找找,一定能找到人的……” 正要飞身掠下高台,忽然,一道白色身影映入她眼帘。 少女一惊,凝目望去,就见高台之下,桃林之中,一位身姿笔挺的白衣少年,背负双手,站在一株冠盖如云、繁花似锦的大桃树下,远远地看着她。 “啊,有人!” 少女惊喜交加,轻呼一声,纵身一跃,衣袂飘扬间,好似一只翩跹灵雀,自那三丈高台飞掠下来,又快步向着白衣少年奔去。 她左足有着残疾,但轻功极佳,奔掠之时,步伐几乎看不出丝毫异样。 很快,她就来到了那株大桃树下,在白衣少年身前十步处,止住了脚步。 她好奇地看着白衣少年,纯真稚气的眼眸之中,似乎没有任何警惕,好像对生人毫无戒备心。 但这显然并非真相。 她虽纯真,却并不傻,相反非常聪慧。 她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极擅长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同时对自己的武功,也有着相当的自信。 她虽刚满十三,可她的武功,已可勉强跻身一流,一些成名的成年高手,都未必是她的对手。同辈人当中,除了她的姐姐,更是不可能有任何对手。 而对面那个白衣少年,虽然身量挺拔,肩膀宽阔,比她高出足足一头,他可面相青稚,看上去也才十三四岁的样子。 既只是同龄人,就算他长得颇为高大健壮,她也不信他的武功能胜过自己。 除非他是神仙…… 少女心里悄悄想着,面上则冲那白衣少年甜甜一笑,用甜美娇憨,软软糯糯的声音问道: “你是谁呀?” 欧阳锋看着对面那甜美动人,又令人心生怜惜的少女,说道: “在询问别人是谁前,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号吗?” 少女娇羞一笑: “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动啦!我来了这里好久,一直没见到人,突然看到你,有些忘乎所以啦……嗯,我叫做‘怜星’,是移花宫二宫主。” 怜星? 移花宫二宫主? 所以那枚初始的通天灵种,是到了“绝代双骄”的世界么? 没能找到神话世界,欧阳锋心中略有些失望。 不过他也早就做好了不可能很快成功,将要长期探索的准备,加上怜星如此可爱,能与她结识,倒也足以弥补他的失望。 再说,绝代双骄的世界,也是有着惊人的神功绝艺的。 或许,可以与怜星彼此切磋交流,互相印证两个世界的武学? 若能有個棋鼓相当甚至比自己更强的对手,时常比武切磋,对自身武学的进益,也是有着极大好处的。 欧阳锋心里想着,口中说道: “怜星……好名字。看你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居然就已经是一宫之主了?” “是二宫主。” 怜星小脸上满是认真,郑重纠正道: “大宫主是我姐姐邀月呢。我们虽然年少,但武功很高呀,加上师父又去世得早……看你的样子,怎么听到‘移花宫’时,一点都不惊讶?你没有听说过移花宫的大名吗?” 欧阳锋反问: “我应该听说过么?” “当然。” 怜星正色说道: “虽然自师父去世后,移花宫已经闭门封山,门人数年不履江湖,但尽管如此,我移花宫也是武林第一圣地,早已威震江湖多年。天下武林,不知多少人对我移花宫又敬又畏,甚至闻名丧胆呢。” 欧阳锋点点头: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本来就很厉害。不过你好像真没听说过移花宫……难道……” 怜星灵动的眼珠活泼地一转,猜道: “伱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没法儿出去?” 欧阳锋不置可否,只淡淡说道: “我确实对你们的武林不太了解。” 他知道多年以后的邀月、怜星,知道小鱼儿、花无缺,知道十大恶人,知道燕南天。 但他还真不清楚怜星少女时,绝代双骄世界的江湖是什么样子。 “看来你真是被困在这里了。” 怜星说着,又不由担忧道: “我莫明其妙来了这里,也会像你一样被困住吗?” 欧阳锋摇头: “你不会。十二个时辰后,你就会自行离去。而这里的十二个时辰,在你那边,只是一个瞬息而已。” 这里是通天宝鉴的镜中幻境。 怜星也并非真人至此。 她和欧阳锋,都只是意念投影,但幻境又真实地投映出了他们的身形乃至武功修为。 又因只是意念,所以镜中幻境的十二个时辰,在彼此现实之中,都只是短短一瞬而已。 5,欧阳与怜星 听了欧阳锋的解说,怜星顿时松了口气,拍拍胸脯,吐吐舌尖,流露出纯真稚气的笑意: “能出去就好……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欧阳锋。” “欧阳锋……你的名字也好听。欧阳锋,我正在夸你哎,你为什么不笑一笑?从一开始,就只我一个人在笑,显得我好像很傻似的。” “……” 欧阳锋有些无语。 他可是白驼山庄二公子,心硬如铁、冷漠狠毒的欧阳锋,怎么能和小女生怜星一样,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异界网友初相识这么严肃的事情,难道不应该郑重一点吗? 不过…… 被少女怜星嘟着小嘴佯恼指责,欧阳锋想了想,还是牵动嘴角,挤出一个严肃冷硬的笑意。 “咦!” 怜星嫌弃地撇撇小嘴: “你笑起来好难看。” 欧阳锋笑容消失,恢复冷峻模样: “丑到伱了吗?” 怜星嘻嘻一笑,看着欧阳锋的面庞。 他眸深鼻挺,五官有着些许西域特征,但那刀削斧凿般的硬朗线条,为他平凭几分英毅,令他面容更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平心而论,这是一個很英俊的少年,将来长大后,也会是一位英伟不凡的男子汉,只是笑起来太别扭,不够自然,所以感觉难看。 “你以后得多笑笑。” 怜星语气诚挚,神情认真地说道: “实在不习惯笑,就对着镜子多练练,练得熟了,笑起来自然就好看了。” 欧阳锋微一颔首: “我会试着练练的。” 怜星嫣然一笑: “你很听人劝呢……” 忽地,她又似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怜悯: “欧阳锋,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很无聊吧?是不是因为太无聊,所以才不想笑?” 欧阳锋摇头: “并不是。” “你在逞强。”怜星一脸笃定,“你看我是个女孩子,所以不愿在我面前流露出一丝软弱。” 欧阳锋又是好一阵无语。 “被我说中了吧?” 怜星如此说着,眼中却并无得意,只笑着安慰道: “认识我以后,你不会再无聊了。” 欧阳锋道: “你每个月只能来这里一次。每次只能呆十二个时辰。” “这样么?” 怜星嫣然一笑: “可有人陪你说话解闷,哪怕一个月只能有一次,也总比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好吧?放心好了,以后我不但每个月会来这里陪你聊天,还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现在的怜星,还是如此单纯善良么? 竟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素昧平生的少年,作出如此许诺? 话说回来…… 怜星似乎本性就很善良,只是一直被她强势的姐姐邀月压制,毕生都在受着她姐姐的控制,被迫对她姐姐言听计从。 饶是如此,她依然设法保下了襁褓中的小鱼儿与花无缺,并且在小鱼儿与花无缺决斗时,第一次不顾邀月的想法,想要遵循自己的内心,出面阻止他们兄弟相残,却又被邀月无情杀死…… 这是个可怜的女孩。 她手足的残疾,也是她姐姐邀月一手造成——两个人上树摘果子,邀月争抢之时,一把将怜星推下果树,摔断了她的手脚。这事发生的时候,她们的师父应该已经死了,所以怜星没能得到及时的救治,骨头长歪,造成了左手与左足的畸形。 念及怜星毕生活在姐姐阴影下的可悲遭遇,欧阳锋看向她的眼神,也不禁多了一丝怜悯。 他淡淡说道: “你想办法帮我‘脱困’,我也会想办法帮你。” “帮我?”怜星眨眨眼睛,困惑道:“你能帮我什么呢?还有,你这是什么眼神?好像在可怜我似的……” 嘴上如此说着,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左袖,将左手遮掩得严严实实。 看来即使表面上再活泼烂漫,她心中对于自己的残疾,还是相当介意的。 欧阳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看着怜星提议道: “除了聊天解闷,我们或许还可以切磋一下武功。” 怜星嫣然一笑: “看你身形,听你呼吸,就知道你武功不弱。不过我可是非常、非常厉害的哦,虽然你个子比我高,胳膊腿也比我粗得多,却也未必是我对手。” 欧阳锋道: “无所谓,输赢都是历练。另外,在这里比武切磋,不会真的受伤,你我皆可全力以赴。” “好,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罢,怜星身形一动,似一道浮光掠影,瞬息跨越十步距离,欺至欧阳锋面前,纤纤玉手并成剑指,一指点向欧阳锋眉心。 嗤! 剑指破空,声势疾劲,竟好像一口真剑,撕裂了空气…… 小半个时辰后。 怜星坐在桃树下的草地上,揉着肩头,咝咝抽着凉气。 “还好吧?” 欧阳锋关切问道。 怜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脆生生说道: “你只说不会受伤,却没说不会痛,下手这么重,是想痛死我吗?” 她肩头被欧阳锋打了一掌“亢龙有悔”,当时甚至怀疑骨头都碎了,可仔细检查,却发现只是疼痛而已,莫说肩骨碎裂,肩头皮肤连块青肿都没有。 欧阳锋想了想,郑重说道: “虽然痛了点,但总比受伤甚至丢命好。现在吃了痛,记住了教训,以后与人生死相搏,就不会再大意了。” 是的,怜星刚才中掌,纯属轻敌大意,因她在被欧阳锋打中一掌之前,已在欧阳锋身上点了三指,拍了一掌,每一招都蕴含着足以伤筋动骨的劲力,令欧阳锋痛彻骨髓,但都被他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前世抗癌两年多,对疼痛的耐受力本来就极强,今生又自幼打熬筋骨,还刚刚受了“珍霖甘露”淬体,筋骨变得更强,即使没练过横练硬功,耐受力也远超寻常武者。 “你就是仗着在这里不会真的受伤,硬顶着我的攻势……” 怜星嘟起粉嫩小嘴,轻哼道: “倘若真是生死相搏,中了我三指一掌,你早就没有还手之力了,又怎可能打中我一掌?哼,亏我还担心真个伤到你,出手时留了三成力,你倒好,真对我痛下狠手呢。” 欧阳锋想了想,说道: “你武功比我高一点,我非得全力以赴不可。” 怜星的年纪与他相仿,应该比他还小几个月,但武功已经比他高了。 对此,欧阳锋也不觉意外。 绝代双骄世界的武功层次,本就比他所在的世界高上一筹,怜星又出身名门,修炼的还是“明玉功”和“移花接玉”这等在绝代双骄世界,都属于天下顶尖的神功绝艺,小时候有师父教,师父死后,还有个姐姐可以与她切磋交流,共同进步。 欧阳锋之前却没有她这么好的条件。 这个世界,《九阴真经》为顶级,在地位上可以对标“明玉功”。 然而欧阳锋却没有九阴,他练的武功,大部分都只是二三流的把式,唯一一门算是绝学的“蛤蟆功”,不仅比九阴低一档,还没人可以请益——欧阳老庄主练了二十多年,只把蛤蟆功勉强入了门,自己都没练明白,又哪能教导欧阳锋? 因此欧阳锋练蛤蟆功,全靠自己摸索揣摩。 现在倒是有了奇遇,可也才刚刚易筋洗髓一次,提升一成的修炼效率还没来得及兑现,武功也只学到了一招亢龙有悔…… 怜星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时,就已能用牙齿轻松咬断钢铁,可以用肉眼难见的细小暗器击断钢刀,击杀一流高手如同砍瓜切菜,百丈之内飞花落叶都能尽收耳中。 这等表现力,已经超越了盛年五绝。 可拥有这等表现力的怜星,武功竟还只排天下第三,在她之上,尚有邀月、燕南天。 这明显属于不同天地,力量上限参差有别的本质差距,非天赋或者努力可以弥补。 所以,欧阳锋想要追上怜星,必须得再受几次“珍霖甘露”淬洗,通过“通天宝鉴”这位阶更在一般天地之上的超然存在,开挂弥补世界参差造成的差距。 并且至少还要把全套“降龙十八掌”练成。 “哼哼,我武功本来就比你高。” 怜星得意地翘起下巴,也不揉肩叫痛了,双手抱膝,笑嘻嘻瞧着欧阳锋: “不过你刚才打中我的那招掌法也很厉害,明明看起来招式平平,可我无论怎么想,都觉只能硬接,便是想用‘移花接玉’把你的掌力拨回去,感觉都不太利索……” “我那招叫亢龙有悔,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 “降龙十八掌?共有十八招同样厉害的掌法么?”怜星眼睛一亮:“其它十七掌呢?之前为何不使出来?” “我还没学到。” “……” 怜星一怔,笑得前仰后合: “敢情你就只会一招鲜呀!” 我还会蛤蟆功。 欧阳锋心中默道。 但蛤蟆功出手实在太慢,以怜星的轻功,他根本找不到蓄力出招的机会。 再者此功形象有碍观瞻,欧阳锋不是很想在怜星面前施展。 “休息好了没有?”他果断转移话题:“休息好了就继续切磋?” “好。”怜星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收敛笑容,绷着小脸,认真说道:“这次我可不会留手了哦。” “尽管出全力。”欧阳锋也一脸认真:“只有真正认识到与你之间的差距,我才能明了追赶的方向。” “嘻,你可未必能追上我!” 怜星嫣然一笑,衣袂飘扬,如翩跹惊鸿,向着欧阳锋疾掠而来…… 6,良师益友 一个月后。 欧阳锋第二次进入镜中幻境。 刚一进来,就听到了怜星的声音: “欧阳锋!” 甜美脆嫩的少女音中,怜星衣袂飘飘,飞掠而来,笑嘻嘻说道: “又见面啦!” 见到怜星,欧阳锋冷峻面容上,也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一月未见,别来可好?” “我好得很。” 怜星背着双手,偏头一笑: “你看起来也很好啊,今天笑起来,可比一月前好看多了。” 欧阳锋一本正经地说道: “能得你一句称赞,不枉我这一月来,一有闲暇,便对着镜子苦练微笑仪态。” 怜星掩唇娇笑: “你还真练了呀!” 欧阳锋也是一笑: “我这人听劝。” 闲聊几句,一月未见的陌生感迅速消去,怜星走到他面前,摊开右手,看着空空的手心,有些可惜地说道: “进来之前,我特意准备了一盒点心,紧紧握着点心盒子,打算带来与你分享,可进来之后却发现,除了身上的衣裳,其它什么都没能带进来呢。” 欧阳锋道:“此地是幻境。你我在此的身躯,都非真实的存在,所以我们既不会受伤,也不会饥饿、口渴、疲惫,当然也带不进来任何实物。” “原来如此……” 怜星环顾四周,喃喃道: “桃花仍如一月前那般灿烂,我还看到了好大一片荷塘,里面有着姹紫嫣红的各色彩莲……桃与莲同时盛开,我原以为,这里会是仙境……” 欧阳锋轻声道: “也许将来,它会由幻境,变成真正的仙境。” 怜星仰起精致俏脸看着他,星瞳之中,满含期待: “会有那一天么?” 欧阳锋颔首: “或许。” 怜星嫣然一笑: “那我可要期待着那天了。” 说着,她忽然抬手,比了比双方的身高,惊诧道: “才一月不见,你又长高啦?我记得上次,我头顶还可以够到伱下巴,今天似乎差了三分?” 欧阳锋点点头: “我是又长高了一些。” “可我也到了长个头的年纪,怎就没你长得快?” “或许是因为我爱吃肉?每天三顿正餐,都是无肉不欢,夜里还要吃顿肉羹或者烤肉宵夜,又勤练外功,打熬筋骨,所以长得更快?” “一天吃三四顿肉?那我可受不了。我每天能吃颗鸡子,喝碗鱼羹就很勉强啦!” 怜星吐吐舌尖,笑嘻嘻道: “长了个头,力气也涨了吧?不知武功是否也长进了。” 欧阳锋自信一笑: “武功当然长进了。并且,我还又学了一招‘降龙十八掌’。” 一月过去,欧阳锋自然又催动了一次通天宝鉴的“映照功法”,有亢龙有悔作锚,这次果然又抽到了另一招降龙掌法。 怜笑星笑道:“那你就会两招降龙十八掌啦?看来今天比试,我得更认真一点了。” 欧阳锋正色道:“只怕你不认真。” 两人相视一笑,忽然齐齐出手。 欧阳锋沉腰扎马,左手划弧,右掌前推,掌势破空,发出隐隐风啸。 正是亢龙有悔。 怜星长袖招展,纤纤玉手自袖中探出,五指并拢,轻飘飘一掌对上欧阳锋手掌,发出嘭一声闷响。 气浪震荡,卷动两人衣袖,欧阳锋微微一震,后撤半步,怜星则足尖一点,欺上前来。 论内力,即使欧阳锋自“珍霖甘露”易筋洗髓之后,这一月以来一直勤修不辍,内力大有长进,却依然弱于自幼修习明玉神功的怜星。 但他筋强骨壮,筋骨劲力又远胜怜星,因此两人的力量,其实勉强持平。 不过怜星有一手“移花接玉”,适才对拼的那一掌,她就是用“移花接玉”消去了欧阳锋的部分掌力,将他迫退了半步—— 这还是欧阳锋已领略了“亢龙有悔”有余不尽的要诀,一月勤修之下,已能做到一掌之间,力出七分,留力三分,后劲深潜,绵绵不尽。 若非如此,怜星的“移花接玉”,恐怕就要把他的掌力尽数消去,甚至把他掌力倒转回来,让他吃上自己掌力了。 怜星仗着“移花接玉”这神功绝艺小胜半手,又以移花宫的绝世轻功,瞬息挪移至欧阳锋面前,右手挥出重重掌影,笼罩欧阳锋数处要穴。 欧阳锋左掌右拳,掌如大斧,拳似飞锤,截击怜星单掌,于嘭嘭碰撞声中,将她掌势悉数接下,但怜星一直垂在身后的左臂忽地一甩,长袖好似一条铁鞭,自下而上,反撩欧阳锋小腹。 欧阳锋双掌交叠,下压截击,轻盈长袖扫在他掌心之上,竟发出重锤轰击般的重响,欧阳锋更是身躯一震,两脚离地,腾空飞起,像是被这一袖抽飞了起来。 怜星娇笑一声,足尖点地,也腾空而起,追向欧阳锋。 就在她自下方追上欧阳锋,打算再抽他一袖时,欧阳锋忽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抛飞升腾的身形蓦地一顿,接着凌空翻折,变成头下脚上的倒立之姿,之后身形又往下俯冲,同时右手五指岔开,朝着怜星一掌拍下。 这简简单单的一掌,却令怜星感觉不妙,连忙手掌一翻,迎击格挡。 嘭! 低沉的空爆声中,两人手掌凌空碰撞,怜星只觉一股巨力猛压下来,令她身不由己向着地面疾坠下去。 噗! 怜星双脚落地,脚掌深深陷入松软泥地之中,直没至踝。 而欧阳锋则保持着头下脚上的倒立之姿,右掌撑着怜星手掌,倒悬空中,掌中竟还在源源发力,一道又一道掌劲,不断冲击怜星白皙纤细的手掌。 但怜星面不改色,反而嫣然一笑,运转“移花接玉”,虽不能令他掌力倒转自伤,却也将他掌力悉数导入脚下,自身几乎没有承受分毫。 她双足越陷越深,渐渐没至小腿,可欧阳锋也差不多一口真气用尽,只能发力一震,借反震之力一個倒翻,试图拉开距离。 怜星见状,又是娇笑一声,双腿从泥里拔出,绣鞋之上纤尘不染,同时身形好似一道炫彩轻烟,瞬息追至尚未落地的欧阳锋面前,一掌推向欧阳锋。 欧阳锋勉强横臂招架,一声爆响,身形流星般倒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在一株大桃树上,直撞得桃树簌簌震颤,花雨漫天飘洒。 欧阳锋背贴树干,缓缓滑至地面。 怜星也没再追击,背着手儿走了过来,笑嘻嘻点评: “那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很厉害,若不是我有移花接玉,还真要被你打个措手不及。这招叫什么?” 欧阳锋败而不馁,也不觉丢脸,微笑道: “那招叫‘飞龙在天’。” “飞龙在天么?很恰当。不过……” 怜星肃容正色,郑重说道: “此招既出自《易经》,乃乾卦‘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那么你出掌时,便该有一种气势。” 欧阳锋沉吟一阵,道: “九五的气势?” “对。” 怜星点点下巴,背着双手,像个教书先生似地来回踱步,悠然说道: “乾卦九五,乃最鼎盛之兆,你这一掌,便该有舍我其谁、所向无敌,乃至唯我独尊的气魄。如此,方能发挥出此掌最大的威力。” 7,竹马青梅 欧阳锋若有所思。 乔峰内力不算顶尖,只占了一个筋强骨壮、天生力大的优势。 但他何以能凭降龙十八掌与各路挂逼争雄,甚至打断扫地僧的肋骨? 或许,就因为乔峰除了天生具备超常的实战天赋,还始终有着一种“舍我其谁、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无敌气魄。 “多谢怜星宫主点拨。” 欧阳锋敛衣肃容,深深一揖,感谢怜星的点拨。 方才还背着手一本正经好像教书先生的怜星,这时反而小脸一红,避让开去,嘻笑着说道: “用不着这么正经啦。与你交手切磋,我也获益匪浅。再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当然要帮你呢!” 欧阳锋展颜一笑: “无论如何,都得谢你。若无你一语点醒,我恐怕要多走不少弯路,才能醒悟过来。” 他是武学天才不假。 但正所谓“当局者迷”。 欧阳锋对降龙十八掌有着过于深刻的固有印象,满脑子想的都是乔帮主带着音箱飞掠而来,马步一扎,双掌横推,满天都是龙形气劲的画面. 因此这一月来,他只在功力、掌力、运劲方面下功夫,幻想着只要功力深,掌力足,将来也能像乔帮主一样。 因此他一月,虽然得了两招降龙十八掌运劲发力的精要,却并未悟透形而上“神”。 若一直不开悟,练到最后,他于降龙十八掌的造诣,估计永远别想追上乔峰,更别提超越乔峰了。 所以怜星这个“旁观者”,确实对他有着点拨开悟之恩,当得起他一揖。 领悟到降龙十八掌的神髓,欧阳锋心情大慰,又要拉着怜星继续切磋。 但怜星却扁着小嘴说道: “上月在此呆了十二个时辰,就是一直跟你打個不停,都没好好逛过这里。之前伱还说要谢我,现在又要拉着我切磋,你就是这么谢我的?” 欧阳锋一怔,无奈道: “抱歉,是我太痴迷武功了。那么,你想去哪里游玩?” “先走遍这片桃林可好?” 怜星抬头看着那宛若锦云彩霞的桃花,笑道: “我们来丈量一番,瞧瞧这片桃林究竟有多大。” 欧阳锋点点头: “好,便先游玩这片桃林。” 怜星欢呼一声,雀跃上前,一把拉住欧阳锋手掌,拖着他往桃林深处跑去。 被怜星清凉细腻、柔软嫩滑的小手牵住,欧阳锋不禁微微一怔,像是有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了他的心湖,激起浅浅的涟漪。 不过…… 看看怜星那孩童般天真纯稚的笑脸,瞧瞧她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襟,欧阳锋自失一笑,心中涟漪消散,心湖又复平静,连对武功的思绪都一并放下,全心全意陪她游玩起来。 …… 初冬。 风吹过林,落叶萧萧。 白驼后山,密林之中,欧阳锋盘坐在一块大石上,双目闭合,呼吸绵密。 忽然,他两眼一睁,双手猛一撑地,身形腾空而起,纵起丈许来高,在空中一个翻折,头下脚上凌空下扑,五指岔开,单掌下击,重重轰在之前盘坐的大石之上。 嘭! 一声闷响,大石碎屑迸溅,石粉纷飞,绽出一片手掌大小的细密裂纹。 降龙十八掌——飞龙在天! 欧阳锋则借反震之力,再度腾空,在空中又一个翻身,稳稳落到地面。 落地之后,他脚踏连环步,双掌左右开弓,交叠拍击,掌势时而轻柔,时而疾重,轻柔时如轻烟淡霞,不见一丝烟火气,疾重时似风雷涌动,轰轰有声。 几大步趋至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前,欧阳锋双掌连环拍在树身之上,粗大树身纹丝不动,中掌处也只是发出一阵嘭嘭闷响。 可当欧阳锋一口气拍落十余掌,之后收起掌势,挥袖一拂,中掌之处,树皮顿时化作粉末飘散开去,接着便见雪粒般纯白的木粉细屑,流水似地淌落下来。 随着木粉碎屑源源洒落,树干之上,竟渐渐现出两个半尺深的清晰掌印! 欧阳锋方才连拍十余掌,没有动摇树身一下,掌劲却已渗进树干内部,震碎了树身木质,震出了这两个深深的掌印。 而他施展的这招连环掌,正是降龙十八掌的“密云不雨”。 不觉又过一月,欧阳锋又抽出了一招降龙掌法,并且将其运劲发力的精髓吃透,练出了不浅的火候。 至于如何养出“有我无敌”的气魄,他也有了一些感悟和想法。 调息一阵,欧阳锋正待再练,忽然耳廓一动,听到了一阵轻微的人声。 “有人?” 欧阳锋心中诧异。 白驼后山地势险峻,林深草密,又多毒虫蛇蚁,平时罕有人至。就连白驼山庄的庄丁,都基本不来后山樵采,也就欧阳锋喜这里清静,最近一个月常来后山修炼而已。 现在在这深山之中听到人声,难免会感觉奇怪。 这时,一阵山风吹来,将那隐约的人声清晰送入欧阳锋耳中: “白驼山庄有的是钱……” 有的是钱? 欧阳锋心中一动,施展家传轻功,借着林木掩护,落足无声地朝着人声传来的方向掠去。 …… 林间一片空地上,五个生面孔或坐或站,围成一圈,正自密议。 一个盘坐在地,膝上搁着一把九环大刀的络腮胡大汉低声说道: “欧阳老贼武功高强,骑术精湛,射术如神,当年他率领七十狼骑纵横大漠,快马强弓呼啸如风,所过之处无人能挡……我父亲就是被他一箭封喉……” 说到这里,他脸颊抽搐两下,眼中满是刻骨仇恨: “这二十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 络腮胡大汉发言之后。 一个背靠大树站着,嘴里叼着根草茎,腰悬一把弯刀的青年轻佻一笑: “我们五个,谁不是跟欧阳老贼有着血海深仇?不过白驼山庄势大,我可不想单为报仇送了小命。毕竟,咱们五个的父母亲族,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人劫财者,死于被人杀人劫财,正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再说了,行走江湖什么最重要?当然是钱啦!欧阳老贼霸着这处风水宝地,赚来往商帮的钱,二十多年下来,攒下了不知多少钱财……” 8,杀欧阳全家,灭白驼满门! “钱钱钱,你他娘的就知道钱!” 一个脸颊有道刀疤,手里提着条长鞭的红衣女子冷哼一声,打断轻佻青年话头: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老娘此来,只为杀欧阳老贼全家,灭白驼山庄满门!” 又一个双臂裹着一对黄铜护臂的光头汉子也闷声道: “欧阳老贼年轻时是很厉害,轻功高强,刀法凌厉,马术惊人,射术无双……但他现在已经老了,自从有了儿子之后,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跟人动过手了。 “曾经威震大漠的七十狼骑,如今也老死、病死、战死不少。据我所知,七十狼骑已只剩不到二十人,现在的新狼骑,不过是老狼骑们的子弟,无论武功、经验、手段,皆远远不及曾随欧阳老贼纵横大漠的老狼骑。” 那轻佻青年嗤笑: “可就算如此,只靠我们五个,又凭什么灭欧阳老贼满门?依我之见,还是用白驼山庄的钱财作饵,游说诱使大股马帮,合攻白驼山庄为上。” 一個盘坐在地,手边放着两根木拐,身披黑袍,苍白瘦削的中年人阴恻恻说道: “报仇何需假他人之手?我一人便足可灭欧阳家满门!” 轻佻青年不屑一笑: “知道你擅用毒。可白驼山庄落成二十余年,你并不是第一个想对欧阳家下毒的。可欧阳老贼谨慎地很,每次吃饭,都要先用家禽家畜试毒。用水也必须煮沸,从来不喝一口生水。这种人老成精的老贼,你凭什么对他下毒?” 那黑袍中年冷声道: “我的毒术,和其他人可不一样……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的毒术究竟有怎样的来历,也不会知道,我为练成此毒术,究竟付出了……” 话刚至此,忽听一声蛇嘶传来,黑袍中年霍然侧首,看向蛇嘶传来的方向,厉声喝道: “谁?” …… 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下。 欧阳锋看着一条被他捏住七寸,蛇吻大张,毒牙毕露,蛇尾乱摆,却只能徒劳挣扎的碧绿小蛇,眼中浮出一丝无奈。 他仗着家传轻功一路悄无声息潜行至此,借密林掩护,一直潜至离那五个“复仇者”不过三四丈的近处都没有被他们发现,可万万没想到,外围竟还有着这种特殊的“哨兵”。 刚刚偷听了一阵那五人的谈话,这条碧绿小蛇便从欧阳锋藏身的大树上方悄然来袭,幸亏他内力有成,耳聪目明,及时出手掐住小蛇七寸,要不然被咬上一口,后果还真不堪设想。 可即便如此,那碧绿小蛇被他掐住之时,还是发出了一声轻嘶,被那脸色惨白的黑袍中年察觉。 “太年轻了,江湖经验不足……” 欧阳锋暗叹一声,捏死那小蛇,将蛇尸往外面一掷,两脚踏地纵身跃起,双手在树干上抓按几下,便贴着树干蹿进了离地三丈的树冠之中。 被人叫破行藏就一定要现身? 没这个规矩吧? 你们五个人,我才一个;伱们都是壮年男女,我只是不满十四的少年郎;你们要灭我满门,还准备下毒,那我躲起来打偷袭,是不是也算合情合理? 培养所向无敌的气魄,并不是要头铁找死,鲁莽狂战。 而是心无畏惧,当战则战,但也得认清敌我差距,选择合理正确的战术。 这就叫“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啪! 空地上,黑袍中年看着林中飞出的碧绿蛇尸,本就惨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络腮胡提刀起身,怒目圆瞪厉声喝道: “定是白驼山庄的人!那人偷听了我们谈话,不能放走他!” 不待他废话,那轻佻青年已拔出腰间弯刀,箭一般掠向蛇尸飞来之处。 那手提长鞭的红衣女子,则与那臂上裹着黄铜护臂的光头汉子一左一右,包抄过去。 那络腮胡大汉刚待提刀冲去,就听那黑袍中年低喝: “我不良于行,留下保护我!” 络腮胡大汉不耐道: “偷听的那人若有本事,被你叫破行藏时就该跳出来了,此时不见人影,定是已被我等骇跑。你无需多虑!” 说完不理那黑袍中年难看的脸色,大踏步冲了过去。 黑袍中年虽然心中不快,却也觉得那络腮胡大汉言之有理,当下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强求对方留下。 也就在络腮胡大汉堪堪冲入林中之时。 黑袍中年忽闻头顶上方风声响动,顿时心中一惊,霍然抬首,就见一道身影好像掠食的鹰隼,正自他上方的树冠之中俯冲而下。 黑袍中年也算反应不慢,陡然扬起衣袖,洒出一片灰黄粉末。 但空中那人凌空出掌,打出一道极凌厉的掌风,竟将灰黄粉末逼得倒卷而回。 黑袍中年当然不惧自己的毒粉。 可这护身手段被破,仓促之际已无力反制,他又因修炼毒功走火,双腿残疾不良于行,只能双手一撑地面,试图来一招懒驴打滚。 可惜上方来袭之人实在太快,黑袍中年双手刚刚按上地面,上身将将前倾寸许,那人手掌已从天而降,有如一方大印,嘭地一声,重重盖上了他的天灵。 只这一掌,黑袍中年护身内力顿时溃散,天灵更爆出一阵骨裂之声,双眼往外一突,眼耳口鼻同时飙出鲜血,一声不吭歪倒在地。 偷袭得手的欧阳锋借反震之力倒腾而起,在空中屏着呼吸连连挥袖,扫出阵阵劲风,逼开残余的灰黄毒粉,落地之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对方还有四人。 欧阳锋虽然“知己”,但并不“知彼”,对对方的功夫一无所知,所以他绝不愿轻易陷入围攻之中。 而之所以选择这黑袍中年,一是因为此人拄着双拐,不良于行,相对容易对付。 二是因为此人大言不惭,自诩一人便可毒翻整个白驼山庄,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这种自己不算太了解,并且防不胜防的用毒高手,当然是要找准时机,首先清除。 就在欧阳锋刚刚退入林中时,听到动静的络腮胡大汉、轻佻青年、红衣女子、光头壮汉也纷纷返回。看到黑袍中年死不瞑目的尸体,四人神情都变得极其难看。 9,连杀! “好贼子!不但不逃走,居然还敢偷袭反杀!” 那红衣女子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脸上的伤疤一阵泛红: “无论如何,不能放走那人,否则被他回白驼山庄唤来欧阳老贼,我们怕是走不出白驼山!” 络腮胡大汉沉声道: “那人定然尚未走远。接下来我们四人一起追杀,都不要落单。” 轻佻青年也收起轻佻表情,神色郑重: “看瘸子死状,那人当是从树上飞扑偷袭,要小心头顶。” 快速商议几句,四人由那光头壮汉打头,络腮胡大汉殿后,轻佻青年警戒左右,红衣女子紧盯头顶上方,循着欧阳锋退走时故意踩乱的杂草痕迹追了过去。 刚刚在地形崎岖、视野不佳的密林中追出十余丈,那专注搜寻欧阳锋所留痕迹的光头壮汉,不经意间踏上一片被落叶覆盖的地面,旋即右脚陡地往下一沉,口中爆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头扑倒在地。 后方三人大惊,赶过去一看,就见光头壮汉脚踝竟被一只捕兽夹死死咬住,伤口血流如注,转眼就把裤腿浸成暗红。 就在三人被光头壮汉的惨状吸引注意时。 三人侧后方视野盲区,一片积满落叶的洼地之中,突地暴起一条身影。 身影先前蜷腿曲臂,胸腹贴地趴在洼地之中,浑身覆满枯叶,一动不动,声息俱无,好似冬眠的蛤蟆。 此时蓦地暴起,枯叶冲天纷扬之际,其身形也好似一只突然惊醒的大蛤蟆,双脚猛一蹬地,身形腾起与地面平行着横掠出去,同时双掌轰然前推,直击那红衣女子。 正关注着光头壮汉的红衣女子,听到了侧面那疾劲凌厉的衣袂破空声。 但尽管如此,注意力并不在侧面的红衣女子,反应还是慢了一拍。 当她本能循声转动眼球,眼角余光瞥见那纷扬的落叶和疾纵而来的身影,大惊之下试图转身挥出长鞭之时,那身影已破空横至她身侧,双掌重重轰击在她肋下。 嘭! 沉闷的暴击声与骨骼碎裂声同时响起。 红衣女子狂喷鲜血,身不由己斜侧着飞跌出去,重重撞到一棵大树上,直将大树撞得轰然一震,叶落如雨,而她身形则反弹回来扑倒在地。 尚未落地时,她就已经大瞪着双眼,七窍溢血失去了呼吸。 而一招“蛤蟆功”轰杀红衣女的欧阳锋,两脚甫一触地,便急提一口真气纵身跃起,险险避开轻佻青年斩来的快刀,同时举手握住头顶上一根横枝,发力一扯,借树枝弹力和纵跃之力蹿起两丈来高,身形又隐入茂密树冠之中。 轻佻青年脸色铁青,本能就想追击。 可看看横死当场的红衣女,瞧瞧被捕兽夹重创右腿的光头壮汉,再想想对方那神出鬼没、宛若灵猿的轻功身法,只能不甘地怒吼一声,硬生生憋停脚步,挥刀乱斩一丛树藤,发泄满腔愤懑。 …… 呼…… 欧阳锋以相邻大树为跳板,在树冠之间纵跃如飞,离开埋伏之处十余丈后,方才寻了根足够粗壮的横枝,背靠树身坐下调息。 虽与敌人相距不远,但在这莽莽密林之中,两三丈外就几乎看不见人影,十余丈的距离已足够安全。 他呼出一口浊气,运转蛤蟆功心法,徐徐调理内息。 得益于两次与怜星无限接近实战的比武切磋,他对自身武功认知更深,也知道了在实战之中,该怎样运用武功,无非就是不囿于招式套路,随时随势灵活应变而已。 因此两次雷霆突袭,他杀时干脆果断,走时潇洒利落,颇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诗中刺客风范,以至于那轻佻青年都被他震慑,竟不敢前来追击。 不过因为这是他两世以来,首次生死搏杀,敌人又都是成年人,看上去还都是内力有成的好手,为求必中,欧阳锋两次出手都是全力以赴。 这毕竟不是在不会受伤的幻境之中与怜星比武,而是稍有不慎,就会受伤乃至丧命的死战。 因此欧阳锋虽只出了两招,但那一式飞龙在天,一招蛤蟆功,他都运足了全力,固然保证了一击震散敌人护身内力,掌到命除,但内力却也消耗了四五成之多。 他终究年少,而内力修为又全靠时间积累,即便他已“易筋洗髓”一次,提升了一成有余的修炼效率,但短短两三月时间,还是不足以令他积累出多么深厚的功力。 倘若那轻佻青年真个紧追不舍,倘若对方轻功稍微过得去,功力消耗太多的欧阳锋,为了安全起见,恐怕也就只能仗着熟悉地形,回家找爹了。 不过现在,对方既然给了他调息恢复的机会,那么…… 说来这还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杀人,并且一口气连杀了两人。 可奇怪的是,即使在脱离战斗之后,他也并无任何不适之感,既无后怕心悸,也不觉负罪恶心,反而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酣畅淋漓。 欧阳锋双眼微眯,回味着方才杀敌时的痛快,喃喃自语: “我似乎……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这种心态似乎有点不正常,因为他本是二十一世纪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 可又似乎很正常,因为他现在…… 叫做欧阳锋。 …… 打坐调息一阵。 欧阳锋缓缓睁开双眼,幽深双瞳闪过一抹冷光。 功力已复,体力完满。 猎杀时刻,到了! …… 半个时辰后。 轻佻青年满头是汗,急剧喘息着,慌不择路奔行在密林之中,任凭枝蔓荆棘将他衣衫撕扯得破烂褴褛,将他脖颈脸颊刮出条条血痕,他也绝不停步,只顾埋头狂奔。 他已是五个复仇者当中,最后的幸存者。 两刻钟前,他和络腮胡大汉,搀着腿脚受伤的光头壮汉,从一道山涧瀑布前经过时,有白衣人从瀑布水帘之中破水而出,只是一掌,就将络腮胡大汉脊骨震断。 轻佻青年当时没有作出任何反抗,只将光头壮汉往后一推,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他本来就不想报仇,只是垂涎白驼山庄财富,才被络腮胡等人说动。 现在同伴一個接一个地被一击毙命,这残酷而可怕的事实,已彻底磨灭了他本就不多的勇气,他心中甚至连愤怒都没剩下多少,只余浓浓的恐惧。 跑出不到十丈,身后就传来了光头壮汉濒死的惨叫。 轻佻青年没有回头,亡命奔逃,一口气狂奔至现在。 他甚至已经在这深山之中迷了路。 但他不在乎。 只要能活着,只要能远离那个可怕的杀手,迷路又算什么? 他心里还忍不住奢望: 那个神出鬼没的白衣杀手,说不定也会因他的迷路而无从追逐。 呼、呼、呼…… 拉扯风箱般的剧喘声中,轻佻青年前方豁然开朗,再不见那遮天蔽日的莽莽丛林。 他心中大喜,加快脚步,但刚刚冲出林间,脚步又骤然停下,心中更是一片冰凉。 因他竟是跑到了一堵断崖之上。 断崖下方,是一片宛若绿毯的开阔草原,有野驼群在草原上悠然行走,有成群的牛羊在牧人驱赶下,返回营帐。 只要能去到草原上,抢下一匹马,那就是天高鸟飞,海阔鱼跃,就能逃出生天! 可是…… 看着脚下这道至少有三四十丈高,陡直如削的断崖,轻佻青年心中,只剩绝望。 没人能从三四十丈高的悬崖上一跃而下,轻功再好也做不到。 “不,还有机会!我可以再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一条通往山崖下方的小路!再不济,还可以搓一条树藤,林子里有很多野藤,完全可以凑出一条……” 刚刚想到这里,身后忽地传来一道清朗的少年音: “你,不想继续逃了吗?” 10,赶尽杀绝! 轻佻青年一僵,继而微微颤抖着,缓缓回过头来,终于首次看清了那个可怕的杀手。 那竟然只是一个面容还带着些许青涩稚气,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白衣少年! 少年虽然年少,但他的双眸,却是那般地平静淡漠,仿佛连杀四人,对他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踩死了四只无关紧要的蝼蚁。四条人命,似也不能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涟漪。 他似乎比欧阳老贼更加残酷、冷血、淡漠、狠毒…… 轻佻青年仿佛从对方的深瞳倒影当中,看到了自己的下场——他也会像那四名同伴一样,被他毫不留情又毫不在意地碾过、踩死,事后拂一拂衣袖,甚至懒得对他下一句评语。 轻佻青年身子抖得愈发厉害,像是风中的苇叶。 他喉头滚动两下,突然把奔逃一路始终未曾丢弃的弯刀抛落悬崖,又噗嗵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少年五体投地,颤声求饶: “求你……饶我一命!” 欧阳锋静静地看着叩首求饶的轻佻青年,心里却有些出神。 他首次经历生死实战,在战术上非常重视敌人,所以不愿轻易陷入围攻,但先前的四杀,已令他积累了足够的信心与气势,所以此时才会公然现身,与轻佻青年面对面。 他本打算给对方一个公平决战的机会,可没有想到,轻佻青年居然被他的战绩与气势所慑,直接弃械投降了。 “我这也算是……达成了血刀老祖的成就吧?” 他心里油然想道。 血刀老祖也是这样,用计谋与杀戮,令最后一個敌人战意崩溃,跪地求饶。 但与最后已经内力耗尽,体力衰竭,只能虚张声势的血刀老祖不同的是,此时的欧阳锋神完气足,正值巅峰—— 轻佻青年慌不择路一通乱跑,欧阳锋却在击杀络腮胡大汉和光头壮汉之后,又打坐调息一阵,这才循着轻佻青年留下的明显痕迹,依仗熟悉地形的优势,从容不迫地循捷径追来。 以他此刻的状态,已在亡命狂奔中消耗了大半体力与功力的轻佻青年,就算鼓足勇气与他一战,也只有死路一条。 但想要投降…… 欧阳锋看着轻佻青年,摇了摇头: “你与我家有仇,还曾扬言要鼓动马帮,围攻白驼山庄。我不信你会真降,所以你必须死。不过,我可以给你公平一战的机会。” “你……” 轻佻青年蓦地抬首,不甘说道: “我对天发誓,放下仇恨,远离西域,终生不入白驼山……” 欧阳锋摇摇头: “我也不信敌人的誓言。” 轻佻青年低吼: “伱当真要赶尽杀绝?” 欧阳锋认真点头: “当真。” 轻佻青年彻底绝望,他两眼通红地瞪着欧阳锋,咬牙切齿地怒吼: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猛地起身,回头向着断崖飞奔过去,毅然决然纵身一跃…… 欧阳锋哑然。 沉默片刻,他缓缓步至崖边,运足目力,看着崖脚乱石堆中,那破碎的残骸与四溅的血迹,一脸无语: “宁肯跳崖也不敢殊死一搏……我有这么可怕吗?” …… 夜,白驼山庄。 欧阳锋坐在书桌前,就着烛台上九枝蜡烛发出的明亮烛光,翻看着一本纸质发黄,多有破烂残损以及裱糊痕迹的书册。 这本书册,是从那黑袍中年身上搜出来的。 今日击杀那五个“复仇者联盟”后,他仔细打扫了一番战场,在其他几人身上没搜到什么值得一提的战利品,唯独在那黑袍中年身上,搜出了两本书册。 一本是手抄小册子,是那黑袍中年自撰的,其修练毒功的心得领悟、经验教训。 另一本,就是欧阳锋正在翻看的,这本名为“星宿毒经”的破烂书册。 “星宿毒经……莫非是星宿老怪丁春秋的传承?说起来,丁春秋倒也确实是在西域星宿海开宗立派,在丁老怪被抓住囚禁之后,他的弟子也并未被赶尽杀绝……” 欧阳锋若有所思。 从这册“星宿毒经”的陈旧破烂程度来看,显然已存在了很多年头。 那黑袍中年也不知是从哪里寻到了这册内容已经残缺不全的毒经,自己揣摩着修习,虽然练出了些名堂,却也落得个双腿残疾,不良于行的下场。 “说起来……‘西毒’的毒术源头,该不会就是这册星宿毒经吧?” 现在的欧阳锋对毒术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得个“西毒”的绰号。 但他还是决定钻研一番这册残缺的《星宿毒经》和那个黑袍中年的心得笔记。 倒不是想学用毒,他只是想研究如何“辨毒、辟毒”而已。 行走江湖,即使不想用毒害人,也须得提防被别人下毒暗算。 “今晚就要和怜星见面,正好和她一起研究。古龙世界可是有很多防不胜防的奇毒、绝毒。绝代双骄世界,也有不少奇毒。移花宫作为顶尖大派,即使本身并不用毒,但对如何辨毒、辟毒应该也有不少心得……” 镜中幻境无法携入现实实物。 但欧阳锋身为镜主,可以用“通天宝鉴”将现成的功法秘藉,以及各种书画典藉拓印下来,存储进宝鉴之中。 事实上,镜中幻境,已有了一座“藏书楼”。 里面存放着欧阳锋所学的一切武功,以及他这三个月来,拓印的各种白驼山收藏的书藉。 里面甚至还有欧阳老庄主亲自撰写的西域地理图志、大漠求生指南、相马驯马心得、马术弓术要诀等等。 从前的欧阳锋只醉心武功,对书藉文章无甚兴趣,即使是老父亲毕生总结的各种心得,也懒得多加翻看。 但现在的欧阳锋,除了同样醉心武功,对各种知识也非常看重,三个月来,已将白驼山庄所有的藏书都翻看了一遍,并拓印至宝鉴之中,闲暇之时常常翻看。 他相信知识就是力量。 即使在武侠乃至神怪仙魔世界当中,知识依然是力量。 就像黄裳,之所以能创出“九阴真经”,就因他阅读了上万卷看似和武功毫无关联的道藏。 将星宿毒经和心得笔记拓印进通天宝鉴,收容进幻境藏书楼中,欧阳锋一边打坐,一边默默等待。 等感应到怜星已入镜中幻境,他便也念头一动,意念投映进幻境之中。 11,欧阳锋,你会变成大魔头 幻境。 与怜星见面之后,照例又是打声招呼便开打。 一场酣畅淋漓,近乎实战的激战打完,两人只间隔一尺,并肩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头顶那宛若锦绣云霞的桃花,探讨起方才那场比斗之中,各自的表现与得失。 “欧阳锋,你新练的那招‘密云不雨’使得极漂亮,连环十数掌,每一掌劲力都不尽相同,让我的‘移花接玉’都无从下手呢。” “你的‘流云飞袖’也比上月更厉害了,阴阳、清浊、轻重、缓疾、刚柔……变化如意,防不胜防。尤其那几下重击,打得我胳膊现在都还在痛。” “嘻,那是因为我的‘明玉功’又精进啦!” “厉害。” “你也不错呢,内力比上次又强了几分,且能分辨出我‘流云飞袖’的劲力变化,不像前两次,被我打得摸不着头脑……另外,你今天的气势,感觉也和前两次不大一样,好像更加沉稳自信,隐隐有了几分‘有我无敌’的感觉。” “嗯,可能因为我今天杀了人。” “你杀了人?”怜星手支脸颊,撑起脑袋,侧身看着他,亮晶晶的星眸中满是好奇:“为什么?” 欧阳锋双手枕着后脑,看着那在风中摇曳的桃花,轻声道: “他们与我父亲有仇,要寻我父亲报仇,灭我家满门。一共五个,都是至少大我一轮的成人,我把他统统杀了,一个都没放过。” 到现在,怜星也知道他并非困在这片幻境,不能外出的可怜人。 她甚至隐有所悟,猜测他就是这片幻境的主人。 但问起他究竟在哪,他总是笑而不语,只说以后有机会,自会与她在现实中见面。 至于这个“以后”将是多久,欧阳锋自己其实也不清楚。 “通天灵种”的成长速度,与世界层级有关。 世界层级越高,灵种成长越快,“开门”时间越短。 而绝代双骄的世界,或比欧阳锋所在的世界略高一筹,却也尚属“低武”范畴,灵种成长不会太快。 欧阳锋或许要等上好些年,才能去到绝代双骄世界,与怜星相会于现实。 “江湖恩怨,本就分不清是非对错。仇人要灭你满门,伱反过来杀掉仇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总不能要求你引颈就戮吧?所以你就算杀了他们,也无需愧疚。” 怜星柔声安慰。 “我没愧疚。是你问我为何气势不同,我便顺口提起此事。” 欧阳锋语气轻柔,神情平静。 “呃……”怜星眨眨眼睛:“那你杀人时有什么感觉? “杀时酣畅淋漓,心中畅快,杀掉之后,倒是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啧……”怜星啧啧轻叹两声,绷着小脸,语气严肃地说道:“欧阳锋,你以后可能会变成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欧阳锋侧首望向她: “我会吗?” 怜星点点头: “肯定会。” “我觉得不会。虽然我似乎有些冷血,但我有底线,并不会无缘无故,滥杀无辜。话说回来,我如果变成大魔头,你会不会怕我?” “当然不怕啦!我比你更厉害,说不定会变成比你更可怕的女魔头。” “但你一点也不吓人。個子小小的,声音软软的,长得也像个瓷娃娃。” “嘻,谁说女魔头一定要长相吓人的?我这种外表看着像小白兔一样,乖巧无害的女魔头才是最可怕的。因为没人会防范我。” 欧阳锋笑了: “我就不会上当。” “那可说不定。”怜星嘻嘻一笑:“欧阳锋,你得小心了,以后我笑嘻嘻和你说话时,也会随时偷袭你,且瞧你会不会上当。” 欧阳锋摇头:“肯定不……” 话音未落,怜星的脚尖,已经点在了他小腹丹田上…… 怜星得意地皱了皱鼻子: “欧阳锋,我偷袭成功了哦!” “……” 欧阳锋怅然一叹:“是我大意了……” 怜星笑道: “所以以后你得随时戒备着。将来呀,你行走江湖时,也随时可能遭遇各种暗算,可千万不能松懈大意哦!” “说到暗算,我这里有一本毒经和一册毒经修行笔记。” 欧阳锋探手入怀,再拿出来时,手里已多了两本小册子——他为幻境主,念头一动,就可将幻境“藏书楼”中的一应典藉,具现手中。 他坐起来,将毒经递给怜星: “要不要一起参详一二?就算我们不会下毒害人,也可以学到些辨毒、辟毒、解毒的本事,防着被别人暗算。” “好呀。”怜星大大方方地接过星宿毒经,随手翻开,看了几页,轻咦一声:“这毒经……好厉害!” 以移花宫的底蕴,能得移花宫二宫主赞一声“厉害”,足见这册星宿毒经的不凡。 可惜…… “这卷毒经残缺不全,里面许多厉害毒物已无法配置。那些厉害毒功更不能修炼,否则稍有差错,轻则毒伤己身,重则走火入魔,甚至当场毙命。” 怜星一脸严肃地看着欧阳锋。 欧阳锋点点头: “我有正经功夫练,不会练这毒功。” 怜星这才展颜一笑: “这就好。一起参悟吧,虽然不能也用不着修炼毒功,但这星宿毒经博大精深,我们确实可以从中参悟出不少辨毒、辟毒、解毒之法……” 当下两人就坐在桃花树下,对着星宿毒经,以及黑袍中年修习毒经的心得,一边研读揣摩,一边互相探讨起来。 怜星不单是研读星宿毒经,还将移花宫收藏的毒术、毒功说了出来,供欧阳锋参考,与星宿毒经印证—— 碍于门规,她不能擅自传授“移花接玉”给欧阳锋,只适合女子修炼的“明玉功”也教不了欧阳锋。 但除这两门移花宫的立派之本,其它的旁门杂术,甚至是武功,她都可以拿来与欧阳锋互相交流。 只是现在欧阳锋自己的武功都还没有完全吃透,倒也用不着向怜星再多学些其它武功。 研读间隙,略事休憩之时,怜星又和欧阳锋说起了一事: “对了,我在移花宫种了一片桃林。” 欧阳锋打趣道: “所以你是准备开个小店卖桃子吗?” “去你的。”怜星娇嗔,轻轻捶他一拳:“我只是喜欢上了桃花而已。你呢?” “我只喜欢幻境里的桃花,常开不败,即使被风吹落,也会化作彩云。” “我也喜欢呀。可惜这里只是幻境,还一个月才能来一次。” 将来也许会变成真正的洞天仙境。 欧阳锋心中默道,又看向荷塘那边: “荷塘那边也很漂亮。各色彩莲接碧连天,争奇斗妍,塘中还有锦鲤嬉戏,也是难得一见的胜景。” “那我们现在去看荷花?” “呃,我想比武了……” 怜星低下头: “算了,还是看书吧。” 说着,右手食中二指并起,悄悄向着欧阳锋戳去,又想来一次偷袭。 但这次她失败了,被欧阳锋以擒拿手法,捉住了她白皙柔嫩的纤指。 “我不会再大意了。”欧阳锋郑重说道。 怜星轻哼一声,嘟嘟粉腮,冲他扮个鬼脸: “你再仔细瞧瞧?” 欧阳锋低头一瞧,就见怜星的右脚脚尖,不知何时,又抵住了他小腹丹田。 他怅然一叹: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啊! 论偷袭暗算技术,古系世界确实能甩金系世界好几条街。 至少,金系世界永远不可能出现,一条街上的无名小贩、路人乃至妇孺老弱,顷刻之间统统变成致命杀手的可怕场面…… 12,少林燃木刀,龙象般若功! 隆冬,傍晚,大雪纷飞。 白驼山上银妆素裹。 欧阳锋静立雪中,手持一口钢刀,忽地身形疾旋,向着四面八方一气连斩八十一刀。 刀光疾闪,迅若惊电,刀风凛冽,寒逾北风。 当这八十一刀斩完,欧阳锋手腕一旋,钢刀高举过顶,猛地一刀斩落,快似霹雳的一刀,嚓地一声将一段一人高的圆木桩均匀劈作两片,裂口平整,光滑如镜。 看一眼那两片圆木,欧阳锋满意颔首: “不错,修炼一月,燃木刀法算是小成了。” 他练的,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燃木刀法”,乃是他上月“映照功法”所得。 上月没有抽到降龙掌法,他的降龙掌还是只有亢龙有悔、飞龙在天、密云不雨这三招。 不过却抽出了一门燃木刀。 单看刀法的名字,很容易令人误以为,这是一门与鸠摩智的“火焰刀”类似的真气刀。 可实际上,这是一门纯粹的快刀刀法。 所谓“燃木”,是指刀法练至大成之后,于木柴之旁连劈九九八十一刀,可凭刀刃与木柴摩擦产生的高温,将木柴引燃。 仅凭八十一次摩擦的高温,就能令木柴自燃,可见这八十一连斩要快到什么境地。 而这一门刀法,就连高人辈出的少林,也鲜少有人练成。 原因也很简单,燃木刀法难度太高。 不仅对内力的要求极高,对反应速度、筋骨劲力等体魄素质要求也是极高。 哪怕以欧阳锋的天才,身体都还没有彻底发育长成的他,现在也最多只能将这刀法练至小成。 想要大成,还得再长几年身体,再多沉淀几年功力。 并且再经历几次“珍霖甘露”的易筋洗髓,增强几分筋骨劲力。 当然,即便只是小成的燃木刀法,也是不容小觑。 欧阳锋现在的武功,还远远没到“五绝”水准。 以他现在的境界,就算施展降龙掌法,武功尚可的对手,也是可以徒手格挡招架的。 可他手持一把锋利的钢刀斩下来,几个人能空手格挡? 哪怕怜星,也不可能徒手抵挡他快刀。 兵器杀力总是强于徒手。 须知就连乔峰,在聚贤庄被围攻时,也曾抢过钢刀大砍大杀,而非全程徒手。 至于少林扫地僧那修炼少林七十二绝技,必须用佛法化解戾气,否则会走火入魔的说法,其实纯属鬼扯。 外人偷练少林七十二绝技,之所以会出岔子,纯是因为书本秘藉里有坑。 少林七十二绝技,每一门都有一些非口耳相传则不得奥妙的隐密要诀。 若是只偷看藏经楼里的那些秘藉,照着书本秘藉练,没人口传身授这些隐密要诀,练出的武功就有隐患。 练的七十二绝技门类越多,功力越深,日积月累之下,隐患就会变成大雷,最后走火入魔。 可这跟修不修佛法,并没有任何关系。 如若不然,天龙世界中,方丈玄慈是个什么货色? 他与叶二娘私通生下虚竹,事后没负过任何责任。 之后二十年,叶二娘变成残杀婴儿的“无恶不作”,他也是不闻不问,继续心安理得当他的少林方丈。 乔峰追查带头大哥时,那么多人为了“带头大哥”赴死,玄慈也没有站出来吭上一声。 直到苦主萧远山当着天下英雄讲出叶二娘的故事,眼看就要当场暴露,再无逃避余地,玄慈这才出面承认。 就这样的货色,凭什么还能成为天龙时代,扫地僧之下的少林第一高手? 玄慈身为方丈,确实精通佛经,但他并没有身体力行,所作所为甚至大违佛法戒律。 可他为什么没有走火入魔? 他练的七十二绝技为什么没有破功? 难道说佛法根本无需身体力行,只需懂得佛经,嘴上会念经,能跟人辩经,就算是修持了佛法,就能化解武功戾气? 只看这一个例子,便知扫地僧是仗着实力鬼扯—— 反正他武功最高,对少林七十二绝技最有发言权,没人能凭实力打赢他,对少林七十二绝技的理解也没人能超过他,那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别人只能听,也必须信。 可这却忽悠不了欧阳锋。 因为“通天宝鉴”映照出的功法,是没有任何缺漏、隐患、暗雷的完整功法。 即使无人对他口传身授,他也不会踩到坑里。 所以他大大方方,无所顾忌地修炼了“燃木刀法”。 以后再抽到少林七十二绝技,他依然会无所顾地继续修炼。 话说回来,抽降龙十八掌时,一次只能抽到一招。而抽少林七十二绝技,却是一次能抽到一门完整的绝技,個中原因颇有些耐人寻味。 是因为少林绝技数量太多,所以不值钱? 还是说降龙十八掌潜力更大? …… 结束了雪中修行,欧阳锋回到房中,烫了壶米酒,烤了几个胡饼,就着厨房送来的沙葱炖羊肉、醋腌沙芥菜饱餐一顿,又小憩一阵,见识海之中通天宝鉴微微亮起,欧阳锋唇角不由浮出一抹期待的笑意。 每月一次的抽奖时间又到了。 他熟门熟路地催动通天宝鉴,开始映照功法。 镜面一阵光影缭乱之后,浮出一个盘膝而坐的光头人像。 人像身上,画着经脉穴窍,以及一条条用箭头标示的内力运转路径。 而人像旁边,也缓缓浮出一行行文字。 看到文字,欧阳然眉锋上扬,眼中笑意更浓。 “居然抽到了‘龙象般若功’!” 没错,他这次抽出的,赫然是大名鼎鼎的“龙象般若功”! 不过只有第一层心法…… 虽然只抽出了第一层心法,但欧阳锋依然喜悦。 如降龙十八掌一般,有了第一层心法作锚,将来抽到后继心法的概率更大,龙象般若功也迟早能抽齐。 仔细阅览一番第一层心法,欧阳锋心中沉吟。 这龙象般若功,是一门纯内功心法,特性也比较单一,只是能大幅提升力量而已,也没有任何配套的外功招式。 虽特性单一,但其增加力量的效果非常霸道。 金轮法王将龙象般若功修至十层时,拼力量,连把“九阴真经”练到了骨子里的老顽童,都不敢硬接他的拳掌。 就是招式太蹩脚。金轮法王一直都没有什么给力的外功技能,所以才屡屡吃瘪。 不过这弊端对欧阳锋却是并不存在。 因为他有降龙十八掌。 加力量的龙象般若功,配合刚猛第一的降龙掌法,可谓相得益彰,如虎添翼。 并且,龙象般若功与其它内功也并不会冲突。 内功是可以兼修的。 一灯在第一次华山论剑时,打下“南帝”称号,内功必定不凡,修炼也定是段家家传内功,但得王重传授先天功之后,又修炼先天功,于是三论时内力登峰造极,天下第一。 郭靖和老顽童都是先练全真心法,后修九阴真经,没有任何冲突。 “西毒欧阳锋”练了大半辈子蛤蟆功,后来又逆练九阴,照样能武功大进,虽然疯了,但那是因为心法上下左右统统颠倒,真气逆行导致,而并非兼修造成。 可见至少在金系世界,除非是修炼必须先散功的“北冥神功”之类的内功心法,否则其它内功,基本都是可以兼修。 摧摩一阵龙象般若功第一层心法,欧阳锋盘膝而坐,开始了初次修行。 13,金刚不坏体,大哥要成亲 不觉冬去春来,仲春时,欧阳锋已年满十四。 生日前两天,他又抽到了一招降龙十八掌之“见龙在田”,并且早已将“龙象般若功”第一层练成,力量大增——龙象般若功第一层十分浅易,纵是“下愚”之人,也只需一两年就能练成。 如欧阳锋这等顶尖资质就更不必说了,练成第一层只用了半个月而已。 不过这龙象般若功有个特性,即一层比一层难度翻倍。 理论上来说,半个月即修成第一层,那么第二层也只需一個月,第三层也只需两个月,前几层看上去似乎用不了多久,可越往后越是艰难。 以欧阳锋估测,如果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修炼进度,那么当他和金轮一样,将龙象般若功修至第十层时,需要足足四十二年时间。 感觉似乎比金轮要快了不少? 毕竟四十二年之后,欧阳锋也才五十六岁而已,比起修成第十层时的金轮,可是要年轻了许多。 不过…… “也许用不了那么久。毕竟我的资质还会不断提升。” 有通天宝鉴的“珍霖甘露”易筋洗髓,欧阳锋每年都可提升一次资质,修行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如此不断将资质提升下去,就算是号称凡人有生之年绝无可能练成的“龙象般若功”第十三层,他也未必不能练成。 …… 倏忽之间,又是两年多过去。 白驼山庄。 练武场上。 差半年才满十七,却已比一般成人还要高大挺拔的欧阳锋只着一条长裤,露出肌肉如铁、筋努骨突的雄壮上身,摆出架势,低喝一声: “来吧!” 四位庄丁手提碗口粗的硬木大棒,来到欧阳锋身边,抡起大棒,往他身上狠狠砸去。 嘭!嘭!嘭! 大棒雨点般砸在欧阳锋双臂、肩头、胸腹、后背,甚至软肋、头顶上,发出击打牛皮大鼓一般的闷响。 欧阳锋面不改色,沉声道: “力道不够!” 四个庄丁彼此对视一眼,无奈摇了摇头,奋起全力轰打。 他们都是前代老狼骑的子嗣。 虽没有前代老狼骑那般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煞气,生死斗的经验也远不如老狼骑,可他们的成长环境更好,饮食规律,生活富足,又有更好的武功传承,普遍比老狼骑们更加高大健壮,武功也更加高强。 以他们的武功,手持那般粗大的硬木棒,照着躯干全力一击,便是重甲武卒也要呕血三升,骨断筋折。照着头顶一棒子下去,更是能把人打得天灵破碎、脑浆迸裂。 可落在欧阳锋身上,却只是令他皮肤微微发红而已。 足足打了一刻钟。 欧阳锋忽然低喝一声,臂上陡地爆出一股反震劲力,将落到臂上的两条大棒震断。 跟着又脊背一弓,把轰到他背上的大棒震断。 最后那条砸上他天灵盖的大棒,也被他面不改色轻松震断。 四个二代狼骑一边舒展着被震至麻痹的手掌,一边钦佩赞叹: “二公子神勇!” “二公子这身横练功夫,放眼整个西域,恐怕都已无人能及。” “我觉着二公子的横练功夫,恐怕全天下都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听着四人赞叹,欧阳锋却是微微摇头,“比起真正的横练高手,我还差得很远。” 少林扫地僧可以真气外放,于身前三尺,布下一道柔韧之极的真气屏障。 而欧阳锋,目前却只能运气于皮肤筋骨,抵挡拳脚、木棒攻击。 刀枪利器,以及铁骨朵这等金属钝器,他还是抵挡不住。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的“金刚不坏体”神功,只是练到了第三重而已。 没错,这两年多下来,欧阳锋不仅已将降龙十八掌抽齐,将龙象般若功抽到第五层,还抽到了一些新的武功。 其中既有五虎断门刀、开山掌法、通臂六合拳之类听起来好像很龙套,实则相当实用的武功,也有大名鼎鼎的少林顶级护身硬功“金刚不坏体”。 “金刚不坏体”共有九重,并且也与“龙象般若功”一样,一次只能抽出一重功法。 因此金刚不坏体如今尚只抽到前三重,至今日,堪堪将第三重练成。 横练功夫本是最难修炼。 号称少林古今五大神功之一的“金刚不坏体”修持尤其艰难。 少林寺自立派以来,能把这门护体神功练至大成的,貌似就只有天龙时代的扫地僧,以及后世被谢逊打死的空见。 欧阳锋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把前三重练成,除了因为前三重相对浅易,还因为他有“珍霖甘露”洗髓淬体。 这两年来,他又攒了两滴“珍霖甘露”。 他留下了一滴以备不测——珍霖甘露能治愈凡俗绝症,医治各种内伤外伤,乃是保命神药,留下一滴,若万一哪天受了重伤,也好用来治疗保命。 另一滴则服下,再一次洗髓伐脉、易筋锻骨。 算上最初服食的那滴珍霖甘露,两次洗髓淬体下来,欧阳锋的体魄、经脉潜力,比起穿越之初,提升了将近三成。 他本就是当世顶尖的五绝级天赋,如此之高的起点,再提升近三成的潜力,纵使与金系宇宙古往今来那些顶尖天才相比,估计也就只比张三丰、越女剑、逍遥子等寥寥数人逊色了。 正因此,欧阳锋才能在将“龙象般若功”前五层修成的同时,还把前三重“金刚不坏体”修成。 “降龙十八掌”也已悉数吃透精髓,便连更加形而上的“神”,他也已有了几分感悟。 以他五重龙象般若功的力量,配合两次“珍霖甘露”易筋锻体后增涨的筋骨劲力,施展降龙十八掌,随手一掌便可摧碑裂石。双臂奋力一挽,便可拽停两匹失控的健马。 欧阳锋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功放眼整个天下,究竟能算什么水准。 想来除了大他十多岁的王重阳,其他武者,无论老少,能胜过他的,应该已是不多了。 就在欧阳锋修成“金刚不坏体”第三重十天之后。 白驼山庄迎来了一桩喜事。 欧阳锋的大哥欧阳烈要成亲了。 而欧阳锋,也将作为迎亲队伍的一员,陪大哥前去接回新娘。 出发那天。 看着大哥那喜气洋洋的模样,欧阳锋心情有点微妙,眼神也有些古怪。 欧阳锋的嫂子…… 若是没有我穿越而来,大哥头顶上的帽子,将来就得换种颜色。 “所以大哥真得好好感谢我……” 欧阳锋心里嘀咕着,翻身上了马背。 迎亲队伍出发了。 队伍中,有十六匹纯色白驼,又有十辆马车,满载着各色聘礼。 还有一辆两匹枣红大马拉着雕花马车,作为新娘的车驾。 十多位曾追随老庄主纵横西域的老狼骑,和四十多位二代狼骑组成了迎亲队伍的护卫。 他们个个身着皮甲,挟弓负箭,腰悬长刀,有的马鞍上还挂着枪矛。 新老狼骑总共只出动了六十余人。 但论战力,纵使遇上两三百人的西辽、西夏乃至金国铁骑,他们也可战而胜之。 这还没算欧阳锋。 他骑乘的枣红大马上,也悬挂着雕弓箭囊、钢刀长矛。 他已学透了老庄主的马术、射术,可以在飞驰的骏马背上左右开弓,百步穿杨。 其它兵器,不论刀剑枪矛,也都不在话下。 其中最厉害的,当属刀法。 两年多下来,他的燃木刀法已去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五虎断门刀也已练成。 当天,迎亲队伍行进数十里,天黑之时,在一座古城遗迹中扎营。 这一晚,距离当初“通天宝鉴”觉醒也恰好过去三年。 所以今晚,欧阳锋将获得一枚通天灵种,一滴珍霖甘露,一次映照功法。 与大哥一起吃过晚餐,欧阳锋便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帐蓬,盘坐毡毯之上,意识投向通天宝鉴。 14,弹指神通 通天宝鉴静静悬于识海之中。 随着欧阳锋意念降临,宝鉴大放光明,镜面之上,浮出一枚晶莹剔透,形似宝钻,散发着七彩光晕的“种子”。 正是三年才能凝炼一枚的“通天灵种”。 欧阳锋念头一动,激发通天灵种。 镜面之上,宝钻似的奇异种子倏忽一闪,消失无踪。 之后欧阳锋便再次看到了那扎根混沌之中,一叶一世界的“宇宙神树”。 尽管已不是初次目睹,可欧阳锋还是被那宇宙神树的雄奇瑰丽震撼,久久未能回神。 直至幻景消失,又过去许久,他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自语: “也不知哪天,我才能亲眼一睹神树真容……” 感慨一二,欧阳锋收敛心情,也没再等待,取出那滴新凝炼的“珍霖甘露”服食——三年前,那第一枚通天灵种出发数日之后,怜星才出现在通天宝鉴幻境之中,这次新的异界“网友”,想来也不会立即出现。 又历一次珍霖甘露那冰火九重天似的洗髓伐脉、易筋锻骨,欧阳锋筋骨体魄再度强化,连带横练功夫的强度都提升不少。 经脉也再度拓宽,且变得更加坚韧,真气运转、修行效率又有提升。 默默打坐估测一阵,感觉自己现在的真气运转速度、修炼效率,比起穿越之初,已然提升了将近五成。 “若是把修炼天赋数据化,将王重阳的天赋数值设定为100,那么我和黄药师等其他四绝的天赋数值,应该最低也有98。现在我的体魄、经脉姿质提升将近五成,天赋数值已然去到了140以上,比起王重阳都要远远超过!” 欧阳锋觉得,自己以前的估算可能略显保守了。 也许二十岁左右,就能与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王重阳一争高下。 “说起来,王重阳现在也有三十多岁了,应该已经在中原武林,闯出了大名。而我,却还未出山……” 这一刻,欧阳锋心中蓦地涌起一股极强烈的冲动。 他想要出山去闯一闯,见识一下各路高手,印证一番自身武学。 “等迎亲回来,大哥正式成亲,便出山闯荡吧。见识一番无垠瀚海、巍巍昆仑,以天地之浩瀚,蕴养我的武道精神。” 欧阳锋下定了决心。 平伏一番心绪,他又将意念投向通天宝鉴,发动“映照功法”。 镜面一阵光影闪烁,最终显现出一门著名武功。 “弹指神通么?” 欧阳锋嘴角上扬,浮出一抹淡淡笑意,“不错。” 如今他已有了降龙十八掌、龙象般若功、金刚不坏体,即使抽到九阴真经,也不会再像起初那般激动。 阅览一番心法,欧阳锋心下了然。 这弹指神通,也是一门精要全在运劲发力上的功夫。 它几乎没有招式,只练指力。 当指力强大到一定程度,便可以之弹射石子、铜丸等各种暗器,进行远程打击。 也可用于近战,弹指点穴,或是弹指格挡来袭的武器。 正因此,即便这门“弹指神通”乃是当世顶级指上功夫,却也无需分作几次抽取,今天一次便抽到了完整的心法要诀。 尽管弹指神通的心法颇为高深精妙,但既是纯练运劲发力的功夫,对欧阳锋来说,便不存在任何难度,揣摩参悟个把时辰,便已将弹指神通入门。 啪! 欧阳锋中指指尖扣于拇指指肚,轻轻一弹,发出一记鞭梢破空般的脆响。 一道指风激射出去,将三尺开外的烛火扑灭。 欧阳锋满意地点点头,“既已初步掌握运劲发力的法门,以后就只需精益求精,并依功法不断修炼提升指力了。” 弹指神通还有配套的增强指力的内功心法、外功练法。 内功心法是以真气刺激手指经络穴窍,使手指更加灵活,发力更加精准。 外功练法则是一些类似手指操的法门,配合内功心法,可不断强化指掌骨骼、筋络,使指掌更加坚韧,指力更加强大。 欧阳锋一边弹抖手指,依功法做出种种动作,一边催动真气,汇于指掌,刺激经络穴窍,练了一阵,只觉指掌微微发热,尤其拇指、食指、中指,更是有种肿胀之感,皮肤也开始发红,像是里面充满了气流。 他知道这是修炼时的正常现象,也没多作理会,直至感觉皮肤肿胀到似欲爆裂,方才停了下来。 修行之道,过犹不及,修至极限还要强行继续,只会损伤自己经脉穴窍。 结束“弹指神通”的修炼,待指掌异状消失,欧阳锋正待修炼蛤蟆功调理脏腑,识海之中的通天宝鉴忽地微微一亮,旋即一道甜美动听女声自镜中响起: “这……这里是仙境吗?我飞升仙境了?修道……这么容易的吗?” 听到镜中传来的女声,欧阳锋神情微动——这次来得这么快? 通天灵种出发还不到两个时辰,新的异界“网友”就来了吗? 他将意念投入通天幻境之中,以上帝视角俯瞰下去,就见一栋雕梁画栋的七层楼阁之上,一位身着大红裙装的女子正凭栏而立,眺望远处的桃林花海、连绵宫阙。 看清那女子容貌身段,饶是欧阳锋前世经历过各种换头怪、美颜妖、化妆大师的洗礼轰炸,也见惯了各色人种的各种美女,都不禁一阵微微失神。 因那是一位脸上连淡妆都没有,纯素颜却堪称倾国倾城的绝美丽人。 她蛾眉修长,凤眸晶亮,琼鼻高挺,红唇似火,娇颜大气明媚,配上那身红裙,令人不禁联想到清晨时分,那犹挂露珠的火红牡丹。 她肤白胜雪,嫩如凝脂,身姿曼妙,胸襟饱满,美腿修长,臀胯丰盈,好似一颗熟透的水蜜桃,给人一种仿佛只需轻轻一嘬,便能噙上满口甘甜蜜汁的奇妙观感。 怜星也属绝色。 但她今年尚只十六岁,还未完全长成,且两者也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怜星是甜美可爱、我见犹怜,令人一见之下,便情不自禁暗生呵护之心的淡颜佳丽。 而红裙女子则是媚态天成,勾人欲念,令人一见便忍不住想要将她霸占,尽情品尝她甘美的浓颜美人。 若以花作比,怜星是素樱淡莲,红裙女子则属牡丹芙蓉,各有各有的妍丽。 当然,尚未长成的怜星,论姿容虽不逊红裙女子,论气质也各擅胜场,可论起风情,却还是要因年少,被那红裙女子稳压一头。 “她又是谁?” 欧阳锋心中暗忖。 15,杨玉环 幻境之中。 红裙女子伫立高楼,远眺一阵,转身下楼。 观她身形步伐,应该不会武功。 但她体质应该很好,拎着裙摆下楼时,步履甚是轻盈矫捷,一口气奔下七楼,也是面不改色气不喘,只俏脸微微发红,额头渗出几粒晶莹香汗。 下楼之后,她奔入桃林,试图前往桃林之中,一座彩霞缭绕、桃花簇拥、巍峨宏伟的宫殿。 “那里定是仙人居所!” 她轻声呢喃着,美眸之中透出几分激动。 但当她来到那座宫殿之前,却只见到了紧闭的宫门。 门前那白玉铺就的广场上空无一人,四周亦是静寂无声。 “没人?” 红裙女子有些诧异。 踌躇一阵,她咬了咬牙,提着裙摆快步走过广场,踏上雕龙绘凤的白玉台阶,来到那朱漆铜环的高大宫前。 她整理一番衣襟,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握住门环,正要叩门,背后便响起一道清朗男声。 “宫殿是空的。” 红裙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一跳,猛地转身看去,就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高大挺拔的白衣人。 “什么人?” 她又是紧张,又是好奇地看着白衣人,仔细打量之下这才发现,白衣人身量虽比她高出大半头,可面相看上去似才十六七岁,分明是个俊朗英武的少年郎君。 但红裙女子并未因对方看似年少而心生轻视。 这里可是疑似仙境的地方,这位少年郎君气度沉凝,给人一种渊亭岳峙、高深莫测的奇妙感觉,说不得就是个返老还童的仙人! 红裙女子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女子冒昧,不知尊驾是?” “我是此间主人。”欧阳锋淡淡道:“你又是谁?” “小女子,不对……” 红裙女子本待行个万福礼,但又想起此间疑似“仙境”,于是马上改行道门作揖礼,连自称也改换过来: “贫道太真,俗名杨玉环,拜见仙境主人。” “……” 听了红裙女子自报家门,欧阳锋眼中闪过一抹古怪,同时又有几分恍然。 难怪有如此倾国颜色。 原来竟是四大美人之一的杨玉环。 再次审视这位媚态天成的绝美佳人,欧阳锋心中感慨,也怪不得狂如李白,都会作出“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等诗句,又是将她比作西王母所居神山宫阙中的仙女,又是将她比作巫山之神女。 又或以“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将她比作倾国倾城的国色天香。 这并非溜须拍马,亲眼见过杨玉环美貌的李太白,只是恰如其份地描述出了她的美色。 而从未见过她的白居易,那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虽属诗人幻想,却也并未有半分夸大。 杨玉环,确实是一位能勾动人心欲念,配得上名留史册,配得上诗仙名篇,也配得上君王为她神魂颠倒的倾世红颜。 就连欧阳锋,都曾在初见她时,为之心动失神。 欧阳锋自忖不是好色之徒。 与怜星相识三年,每月见面一次,亲眼看着她从小小少女,成长得愈加纯美动人,可他更加珍视与怜星青梅竹马、良师益友的情谊。 与她携手游览幻境时虽也偶有动心,却并未有过多么冲动强烈的欲念。 白驼山庄上下,也不有不少姿容不错的女子。一些老狼骑的女儿们,对欧阳锋也是倾慕有加,他只需勾勾手指,便多的是投怀送抱的女子。 可欧阳锋一心练武,素来不为所动。 然而此刻,当他仗着身高优势,视线落到杨玉环胸襟那一片雪腻丰盈,心中便不由自主腾起了一股汹涌烈焰——盛唐女子服饰,未免太奔放了! 审视内心,欧阳锋终于明白,自己并非不好色。 只是,无论前世今生,都未遇到如杨玉环一般,能瞬间勾动自己欲念的女人罢了。 不过…… “通天灵种”这回带一位不会武功的绝世美人过来,在修行方面,又有什么正面意义呢? 磨砺我的心志吗? 欧阳锋心情有点微妙。 他长时间没有说话,只以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着杨玉环。 这令杨玉环渐渐有些不安。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纤手,按着饱满挺拔的胸脯,小心翼翼问道: “恕贫道冒昧,不知该如何称呼仙境主人?” 欧阳锋淡淡道: “我名叫欧阳锋。此间也不是什么仙境。于你而言,只能算是一处天外幻境。” 天外幻境? 都到“天外”了,幻境也好,仙境也罢,又有什么区别吗? 杨玉环眨眨眼,神情有点困惑。 “我虽是此间主人,但并非神仙。” 欧阳锋坦然说道: “与你一样,也只是一介凡人而已。” “啊?” 杨玉环微微一呆,“所以,你……真的只是個少年郎君?而非返老还童的老神仙?” “是。”欧阳锋道:“我一点都不老,如今还未满十七。” “那你岂不是比我还小了四岁多?” 杨玉环惊讶之余,不禁失望自语: “我就说……我奉旨出家修道,至今未满一月,怎可能轻而易举成仙飞升……” 叹了口气,她看向欧阳锋,确定这真是个比自己小了四岁多的少年郎君,顿时就有了底气,俏脸浮出一抹甜美动人的微笑,柔声问道: “欧阳小弟,这里究竟是什么所在?我为何会来到此间?” 这就叫我欧阳小弟了? 女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欧阳锋心中好笑,摇了摇头,说道: “我说过,这里只是一处天外幻境。你也并非真身来到了此间……” 将她到来的方式,以她能理解的说法解释一番,欧阳锋又说道: “伱也勿须担心回不去。每次来此,你只会在此间呆上十二个时辰。时辰一到,自会回归本身。并且幻境十二个时辰,在你真身那边,只是过去一瞬而已。你便将之当成一场梦吧。只是这梦,以后每月都会做上一次。” “只是一场梦吗?” 杨玉环环顾四周,看着周遭那云霞缭绕,虹桥飞架,宫阙连绵,繁花似海的仙宫景色,眼中不禁浮出浓浓的遗憾,呢喃道: “这里的景象,远胜长安皇城呢。张果、叶法善、罗公远等奇人异士形容的仙家玉阙,应该也莫过于此。可没想到,此间居然只是幻景……” “张果?叶法善?罗公远?” 欧阳锋心中一动,“这三位有何神异之处?” 杨玉环情绪虽有些低落,但还是娓娓说道: “张果据说有返老还童之术,可以白发变乌,齿落生新。还可以折纸为驴,将纸驴化为日行千里的真驴。叶法善据说曾得神人授予仙术,可画符驱石,可预知吉凶,可腾云驾雾,还可带人神游月宫。罗公远则是少年成名,还是孩童之时,就可将蛟龙召之即来,呵之即去。他还擅长请神搬运之术,还可隐遁进玉石之中呢。” 欧阳锋沉吟一阵,问道: “你可曾亲眼见过这三位异士的本领?” 杨玉环螓首轻摇: “倒是未曾亲眼见过。不过我出家之前是寿王正妃,曾听寿王说起,皇帝似乎亲眼见过数次这三位异士的本领。” 皇帝亲眼见过好几次吗? 欧阳锋心中沉吟。 如果皇帝不是遭了魔术戏法之类的障眼法糊弄,那他大概明白,杨玉环来到此间的意义了。 她虽然不会武功,但有她作锚,待得“通天灵种”长成,欧阳锋便可前往那方天地,接触到那些奇人异士。 甚至可能都无需接触,如果那方天地真有神仙术法,那么只需以通天宝鉴“映照功法”,就有机会得到奇人异士们的术法。 所以,杨玉环就是我接触仙道的契机么? 16,不想做贵妃 清风起时,桃林之中花落如雨。 缤纷花瓣尚未着地,便已化作虹光彩霞,融入天穹。 又有幽幽花香,随风而来,萦绕欧阳锋与杨玉环周围。 欧阳锋看着杨玉环,问道: “你是奉旨出家?” 杨玉环轻轻颔首,“嗯,皇帝下旨命我出家修道,为窦太后祈福。” 欧阳锋道:“但你应该清楚,皇帝命你出家的真正意图吧?” 杨玉环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异样,“欧阳小弟你……不是天外幻境之主吗?不是自称凡人吗?怎会知道……” 欧阳锋没作解释,自顾自说道: “皇帝看上了你,想要彻底占有你。因此,他命伱出家,断了你与寿王的婚姻,等过得几年风头过去,便可将你召入宫中,封为妃嫔。” “……” 杨玉环抿了抿唇,怀忡一阵,忽地目放异彩瞧着欧阳锋,说道: “你能算出人间之事?你不是凡人!就算还不是神仙,也一定是张果、叶法善、罗公远一样的异士!不对,你拥有此等幻境,还能将我召入幻境,你比他们更强!” 说着,她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欧阳锋小臂,激动道: “你能帮帮我吗?我,我已嫁过寿王,怎能再嫁他的皇帝老子?皇帝还比我年长三十多岁……我,我实在不愿……” 现在的杨玉环,还没享受过专宠后宫、荣华至极的滋味。 她不想伺候一个大她三十多岁的老头子,更不敢面对那令人难以齿启的伦理问题。 原本她无力反抗。 她的前夫寿王也护不住她,她再是不情愿,为性命和家族计,也只能接受命运。 但是现在。 这个神奇的“天外幻境”,以及欧阳锋这位似乎有着未卜先知之能的“幻境主人”,给了她新的希望。 杨玉环看看宫殿周围,那漫天飘舞的锦绣花瓣,看看天空之中,那美不胜收的虹光彩霞,又看向欧阳锋,眸含期盼,软语恳求: “欧阳小弟,帮帮我可好?我愿长居此间,可否请你……将我真身也带来此地?” “抱歉。”欧阳锋缓缓摇头,“现在的我,还无法将你真身带来此处。” 现在还做不到么? 杨玉环期待道:“那将来呢?” “将来或许可以。”欧阳锋淡淡道:“可待我有这能力了,你或许……已经成为皇帝的妃子了。” 杨玉环晶亮凤眸顿时微微黯淡下来。 “不过。”欧阳锋话锋一转,缓缓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愿任凭别人摆布,我可以教你些本领,或许,能帮你掌握自己的命运。” 杨玉环既然得到了“通天灵种”,进入了通天幻境,那欧阳锋就不可能再任凭她成为李隆基的贵妃。 “教我本领?” 杨玉环本已黯淡下来的美眸里霎时又有了光。 “你要教我仙术?” 仙术么? 欧阳锋沉吟一阵,淡淡道: “看好了!” 话音一落,他身形一晃,杨玉环只觉眼前一花,偌大一个少年郎君,竟从她眼前凭空消失了! 正惊讶时,欧阳锋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我在这里。” 杨玉环猛地转身,就见欧阳锋不知何时,竟绕到了她身后。 欧阳锋冲她微一颔首,斜向迈出一步。 这次杨玉环瞧得清清楚楚,见他只是随意一步,便已跨越两丈多远,之后他脚尖连连轻点地面,明明落足无声,点尘不惊,可每点一次,竟都能飞掠两丈有余。 数步之后,白衣翩翩的少年郎君,已然惊鸿一般掠过白玉广场,再纵身一跃,竟一下跳起两丈来高。 之后他抬手搭上一根树枝,轻轻一拽,身形又拔升一丈有余,落到一根不过拇指粗细的横枝上,立于枝头,背负双手,高大身形随着树枝轻轻摇晃,竟给人一种轻盈若羽的奇异感觉。 杨玉环提着裙摆飞奔过去,仰首看着欧阳锋,眸含惊喜,激动问道: “这就是你要教我的仙术么?” 欧阳锋道:“这叫做轻功,并非仙术。” 杨玉环却是一脸固执: “这就是仙术!若非仙术,你怎可能跳得这么远、这么高?还这么快?反正我从未见过其他人,能像你一样纵跃如飞。就算是大唐禁军之中,那些号称能以一当十的悍卒,也没有一個能像你一样!” 大唐禁军当中,都没有这种武功? 所以杨玉环所在的世界,除了少许异人,就只有“现实系”技击么? 欧阳锋若有所思,却也没再解释,只说道: “我观你腿脚有劲,身形灵活,修习轻功,当能事半功倍。而只要将轻功练好,天下之大,三山五岳,五湖四海,你皆可去得。” “我很会跳舞,还擅长骑马,打马球,腿脚确实灵活有劲地很。”杨玉环昂起下巴,笑容略显骄傲,“我并不是那种走几步路,都需人搀扶的娇娇小姐。” “这很好。能学会骑马,敢打马球,证明你不仅胆大,还不怕吃苦。这正是习武之人该有的心志。” 欧阳锋也流露出一抹笑容,自横枝上一跃而下。 那横枝距离地面足有三丈来高,比长安皇城城墙还要高出数尺。 这样的高度,已经足够摔死人了。 可他落地之时,竟连膝盖都未弯曲一下,仿佛真是一片羽毛飘落下来。 杨玉环抬手轻按着饱满的胸脯,只觉心儿正自怦怦乱跳。 她瞧着欧阳锋,眼睛亮得像是要放光,心中惊喜呐喊: 若我能学会这种轻功仙术,皇宫的城墙也好,长安的城墙也罢,统统都再也困不住我! 正如欧阳小弟所说,天下之大,三山五岳,五湖四海,我哪里皆可去得! 正激动时,便听欧阳锋说道: “我将教你的这门轻功,叫做‘蜻蜓点水提纵术’,不仅可以锻炼腿脚劲力,修得挪移步法、提纵之术,还可配合呼吸法门,由外而内修出内家真气。” 蜻蜓点水提纵术,乃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是欧阳锋去年抽取出来的。 他方才施展的,也正是这门轻功。 而少林绝大部分绝技,都是外门功夫,且基本上都可以“自外而内”,修出内力。 这“自外而内”修炼内力的功夫,并不需要专门打坐运功,只需在练习动功之时,保持呼吸节奏,便可内力自生。 就如天龙时代的“凌波微步”,便是一门可以由外而内,靠步法修出内力的功法。 也是欧阳锋不会凌波微步,要不然,以杨玉环的舞蹈底子,练凌波微步自是最好。 不过蜻蜓点水提纵术虽远不如凌波微步,但作为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放到江湖上,也能算是一门一流轻功,给杨玉环修炼,作为入门的基础,既修轻功,也练内力,倒也合适。 当下,欧阳锋开始为杨玉环讲解步法,以及每一步步法,对应的呼吸节奏。 杨玉环聚精会神,仔细聆听记忆,生怕错过一字,学得无比认真。 17,盛唐女子都这么奔放的吗? 杨玉环的性子,与欧阳锋想象中有所不同。 她并不是那种温柔娴静、端庄典雅的女子。 她开朗活泼,也很爱笑。 笑时也不讲究什么笑不露齿,总会笑得前仰后合,露出洁白贝齿。 她行动时也是风风火火,爱拎着裙摆快步小跑。 当她习练轻功进展不错,得到欧阳锋赞扬时,更会小女孩一般雀跃欢呼。 欧阳锋起初还有些诧异。 但很快就释然了。 不曾受过礼教束缚的盛唐女子,本就该是这般气象。 再说,她喜爱的运动,可是舞蹈、骑马,甚至“马球”这种被唐玄宗列为军队训练课目,对抗激烈,有着几分骑兵实战性质的危险运动。 以她这般喜好,性子又怎能不开朗活泼? 如此擅长运动,她的习武根骨当然也相当不错。 记忆和悟性也是不差,不仅很快就记住了所有的步法要领,以及与步法配合的呼吸节奏,还只用了三四个时辰,就已能在修习步法时,一步不错地保持好呼吸节奏。 幻境之中修不出内力。 不过在幻境里积累的修行经验,可以悉数带回肉身,直接形成肌肉记忆。 所以,杨玉环只要在幻境之中,将“蜻蜓点水提纵术”修炼入门,那么她回去之后,瞬间就能功夫上身,甚至很快修出第一缕内力。 杨玉环修炼地很认真。 她笃定这是“仙术”,是能帮她掌控自我命运的神通,所以不停修炼着,丝毫不觉枯燥乏味,也不想有片刻耽搁。 幻境之中不会受伤,也不会疲惫、腹饥、口渴,只要她不想停下,那么一直修炼到十二个时辰结束,倒也不成问题。 欧阳锋也没有阻止她这般痴迷的练武劲头。 他负手站在场边,偶尔开口指点一二,纠正她一些小小的错处。 一连好几个时辰,他也不觉枯燥。 明明只是“蜻蜓点水提纵术”,并非“凌波微步”,可杨玉环竟也走出了几分“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韵味。 那随着她轻盈步伐飞舞飘扬的大红长裙,像是一团舞动的焰火,又如一朵风中的玫瑰,尽情释放着她的青春活力,用极致的美感,感染着观者的情绪。 连欧阳锋,都有些沉醉于她这宛若舞姿的曼妙姿态之中。 不知不觉,十二個时辰将满,已到了告别的时候。 “欧阳小弟,姐姐练的如何?” 杨玉环瞧着欧阳锋,眼睛亮晶晶的,俏脸笑意盎然,已没有了起初的拘谨,显露出她真实的天性。 “不错,你很有习武天赋,蜻蜓点水提纵术已经入了门庭,回去之后,立刻就能功夫上身。” 欧阳锋不吝赞赏,又告诫道: “不过回去之后,真正修炼时,便不能像今天一般练个不停了。习武之道,须张驰有度,否则只会伤及自身。” 杨玉环郑重点头: “我记住了。” “我这有两个方子,一为内服,可助你调理经脉,对内力修行有好处。一为药浴方,可助你增涨力气,强化筋骨。你回去照方抓药,按我说的方法使用。” 自古医武不分家。 习武之人,多少会点医术,也多少有些辅助修炼的方剂。 这两剂药方,乃是老庄主早年行走江湖时所得,效果还算不错。 耗用的药材虽然名贵了点,但以杨玉环的身家,负担起来倒也毫不吃力。 欧阳锋将两个药方给杨玉环说了,又将内服、药浴之法详细讲解一番,再叫杨玉环复述几遍,待她已完全记住,便颔首说道: “很好,回去之后照方用药,勤加修炼,以你根骨天赋,当能很快修出内力。” “内力?”杨玉环好奇问道:“那就是仙家法力吗?” “并非法力。”欧阳锋想了想,说道:“不过也确实能做到一些神奇的事情。比如这样……” 他屈指一弹,一道指风激射出去,隔空三尺,将一片飘落的桃花瓣击成碎末。 以欧阳锋刚刚入门的弹指神通修为,其实也就只能做到隔空三尺,击碎柔弱花瓣。 纯以指风打到人身上,除非命中眼睛,否则就是不痛不痒。 但这还是令杨玉环眼睛一亮,兴奋道: “修出内力后,我也能做到这样吗?” “想要像我一样,得等到很久以后,功力足够深厚方可。” 顿了顿,欧阳锋又以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继续说道: “下次来时,换一身更方便练武的衣裳吧。胸口……最好也束上。” 杨玉环现在这身装扮本就有些奔放,露出了大片丰腴雪腻,方才运动时,那饱满浑圆的胸襟更是弹跃不休,着实让欧阳锋有些苦恼—— 他前世学生时代一心向学,希冀凭优秀的学业做出一番大事,可大学未毕业就罹患绝症,苦苦挣扎两年多,还是未能活下来,因此从未谈过恋爱。 今生又沉迷练武,也是不近女色,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年龄,某些欲念已非意志能够克制。 偏生杨玉环又是这般地媚态天成。 “束胸?” 见欧阳锋语气虽然若无其事,可眼神似乎有些不自在,身为过来人的杨玉环顿时心中了然。 她低首看着自己胸口,故作苦恼地说道: “哎呀,这里确实太大了些,有些影响行动呢。那我下次便用布帛束上,再换身骑士武服。” 说着,她偷瞄欧阳锋一眼,见他视线似不由自主落到她身上,忽地狡黠一笑,倏地抬起双手,往上托了托那丰盈饱满的硕果,令其好一阵跳荡。 见欧阳锋不自然地避过视线,她眉眼弯弯,露齿一笑: “欧阳小弟,你真可爱!” 话音落时,时辰已至,杨玉环曼妙身姿,自幻境之中消失。 只留下被调戏的欧阳锋无语摇头。 “居然敢调戏我……盛唐女子,未免太过奔放热情了。下一次,得给她吃些苦头。” 环顾一番空寂无人的幻境,欧阳锋意念一动,也离开了此间。 …… 另一个世界。 长安皇城,杨玉环出家修道的“太真宫”中。 绝美丽人坐于梳妆台前,怔怔看着手中的黑檀木梳。 原本平凡无奇的木梳之上,正闪烁着某种只有她能看到的奇异灵光。 先前,她正是手持此梳,正欲梳头时,恍惚进入了那“天外幻境”,遇到了那个英武俊朗的幻境主人。 而此时当她回过神来之后,赫然发现,自己仍保持着手持木梳,正待梳发的模样。先前幻境之中,与白衣少年相处,在他指导下修习轻功仙术的十二个时辰,好像只是倏忽一瞬。 “是梦吗?” 她有些怀疑这是否幻梦。 可动念之时,脑海之中,便浮出“蜻蜓点水提纵术”的步法、呼吸法,以及欧阳锋教她的两剂药方。 她紧握着木梳,站起身来,左右环顾一番,忽地脚尖点地,轻盈跃起,无声落到梳妆台上。 之后又纵下梳妆台,以蜻蜓点水提纵术不断挪移纵跃,虽不能像欧阳锋一般一跃两丈,却也能轻松避过室内种种障碍,乃至轻盈无声地跃上桌椅、床榻。 试练一阵,她眸中溢出浓浓的惊喜。 “果真功夫上身了!那不是梦!我真的学到仙术了!” 她激动地握紧粉拳,用力挥舞两下,又按着胸口平抑一阵心绪,在室内全神贯注修习起轻功。 欧阳小弟可是说过,以她的天赋根骨,只要功夫上了身,很快就能修出“内力”。 她可是很期待那能做到种种神奇之事的“仙家法力”呢。 现实不比幻境。 只全身心沉浸地疾走纵跃小半个时辰,杨玉环便已脸颊通红,香汗淋漓,身体阵阵疲乏。 她谨记欧阳锋告诫,本待停下歇息一阵,可忽地感觉足底涌泉穴微微一热,似有一股微弱的气流出现。 “这是?” 杨玉环直觉感到时机已至,咬牙坚持一阵,感觉那股微弱气流,自足底涌泉穴而起,循腿部经脉运转,溯行至下腹丹田,渐渐稳定下来。 感受着丹田中那股微弱气流,杨玉环满是惊喜,几乎欢呼出声。 “我修出内力了!” 这一晚,杨玉环修炼出了第一缕内力。 虽细若游丝,几乎没有任何实用价值,但对她而言,至少已是一个成功的开始。 18,不喜欢大嫂 微风习习,驼铃叮铛。 迎亲队伍历经数日跋涉,已接到了新娘,踏上了归程。 去时十六匹白驼、十辆大车的聘礼,换回了骏马五百、牛羊上千,以及几大车的书藉、佛经、玉器、白布、绸缎等嫁妆。 欧阳锋的未来大嫂是高昌回鹘大族之女,汉姓为“李”,常自夸祖上乃陇西李氏出身。 李氏家族当代族长年轻时,就已与老庄主相识,甚至还曾作为狼骑一员,跟随老庄主厮混过一段时间。之后能回归家族,继承族长之位,也有老庄主一份功劳。 后来李氏家族往西辽行商,总会刻意从白驼山经过,请一面白驼山庄的认旗,雇几个狼骑护卫。 多年以来,李氏商队从未出过事,即使途经其它马帮的地盘,对方看在白驼山庄的面子上,买路钱也会少收两成。 既有昔年情谊,又有利益往来,再加上老庄主的两个儿子有文有武,都是难得的俊才,李氏族长自然愿与欧阳家结亲,嫁出的,还是他的嫡女。 队伍沿着一条干涸的河谷行进。 大哥欧阳烈伴在那辆披红挂彩的雕花马车旁,与车里的新娘子说着话。 新老狼骑们或在前哨探,或护卫车队两翼,或帮助陪嫁的牧奴们赶着牲畜,队伍虽然庞大,却也分工明确,秩序井然,丝毫不乱。 欧阳锋坐在马背上,只以双腿控马,两手比划着掌法指法,沉浸在自己的武道世界之中。 这时,那雕花马车窗口,忽探出一张明眸皓齿,眉如弯月的俏脸。 她笑吟吟地冲欧阳锋招了招手,说道: “锋弟,你过来。” 欧阳锋回过神来,看看车旁的大哥,见大哥对他颔首微笑,便策马去到马车旁。 西域没有那般繁琐礼仪。 昨晚在李氏家族饮宴时,新娘子就已经和他们见过面,甚至还给他们敬过酒。 凭心而论,新娘子很美,和前世那几个来自西域的美女明星相比,也丝毫不显逊色。 初见新娘子时,欧阳锋甚至能够理解,为何“西毒”会做出欺兄盗嫂的事情来。 不过。 他终究不是西毒。 即使和前身一样,因着兴趣爱好截然不同,与大哥欧阳烈的关系并不如何亲密,但欧阳锋还是很尊敬大哥。 正因有大哥操持家业,他才能衣食无忧,诸事不理,专心练武。 所以,新娘子再美,欧阳锋也不会做亏心事。 此刻。 新娘子眉眼弯弯,俏生生笑着,好奇地看着欧阳锋,问道: “锋弟,听夫君说,你是白驼山庄第一高手?” 欧阳锋微一颔首,“是。” 这是事实,勿须谦虚。 “夫君还说,你力大无比,能单手将受惊的奔马一掌按跪?” “是。” “夫君还说,你可以一跃三丈高?” 欧阳锋如实答道: “差一点。须得助跑,才能跃上三丈高。原地只能跃起两丈出头。” 新娘子惊叹道: “好厉害!高昌国都也有不少厉害刀客,可从未听说过谁有你这般厉害!” 说完点漆似的眼珠骨碌碌一转,笑嘻嘻说道: “不过呢,不是嫂子不信你呀,可是有句古话叫做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知锋弟伱能不能演练一二,让嫂子开开眼界?” 说是“大嫂”,可新娘子其实也就只比欧阳锋大了半岁,还只是個十七岁的少女,本就正是精力旺盛、好奇心重的年纪。 欧阳锋看向大哥,大哥无奈一笑,给了他一个“请求帮忙”的眼神。 但这一次欧阳锋不愿帮忙。 在杨玉环面前,他可以炫技,因为杨玉环是“通天灵种”持有者,是他的机缘。 但大嫂则不同。 万一因炫技引起了大嫂崇拜,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下他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沉声道: “嫂嫂恕罪。我的武功是杀人技,出手便要见血,恕我不能为嫂嫂演练。” 说罢又冲欧阳烈微一点头,拨转马头,跑到了队伍前头,和几个狼骑一起哨探去了。 看着欧阳锋远去的背影,新娘子气乎乎地鼓了鼓粉腮,瞪着欧阳烈嗔道: “你兄弟好不知礼,我可是他的嫂子哎!” 欧阳烈苦笑,“娘子勿怪,我二弟自幼痴迷武学,不善言辞,也不太懂与人交际……但锋弟他非常可靠,将来至少可保白驼山庄五十年安宁。” “你就吹你兄弟吧。” 新娘子一把放下窗帘,坐回车中,生起了闷气,任欧阳烈如何赔罪,都不与他说话了。 晚上,队伍在一堵背风的山崖下扎营。 欧阳锋带着弓刀,上到崖顶值守。 正看着下方营地里的篝火,听着篝火旁传来的笑闹声时。 欧阳烈也上到了崖顶,给他送来了一条烤得油汪汪的肥羊腿,和一囊温热的米酒。 “谢谢大哥。” 欧阳锋就着米酒,大口吃起了烤羊腿。 “你我兄弟,何需客气?” 欧阳烈坐到欧阳锋对面,见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禁有些羡慕。 他自幼体弱,肠胃也不大好,一直很羡慕欧阳锋的好身体和好胃口。 看他吃了一阵,欧阳烈忽然问道: “二弟你是否不喜欢你嫂子?” 欧阳锋无语地看了欧阳烈一眼,说道: “我若喜欢,那才叫糟。” 欧阳烈一怔,回过味来,笑得以手捶地,“二弟你可真是……” 大笑一阵,他抬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看着欧阳锋叹了口气: “二弟,我这身子骨你是知道的,自幼便不好,大夫说这是胎里病,纵然我也练过武功,每年也耗费那般多的名贵药材调理,却也只能勉强维持不致恶化。想要好起来,却是几无可能。” 他看向下方营地,盯着那跃动的篝火,轻声说道: “到了如今,就算是维持,也渐渐有些难了。你也知道,最近两年,每至入冬,我都会大病一场,直至来年开春才会渐渐好转……我这样的身子骨,说不定哪天就会一病不起……” 欧阳锋淡淡道: “不会的。” 欧阳烈苦笑摇头,“不必讳疾忌医,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将来若是我……” 西域很多部族和草原一样,都有“兄终弟及”的规矩。 若他哪天因病早亡,白驼山庄的基业,甚至他的妻子…… 因此,他希望欧阳锋至少对嫂子稍微和善一点。 但欧阳锋打断他了话头,淡淡道: “我说不会就是不会。” 他看着欧阳烈,道: “信我。我说你会长命百岁,你就定能长命百岁。” 欧阳烈一怔,本想笑二弟少年意气,可看着欧阳锋认真的表情,却莫明地咽鼻酸涩,眼睛发热。 他这兄弟嗜武成痴,武功之外,其它事情一概漠不关心,也不喜与人亲近,给人不近人情甚至淡漠冷血的感觉。 谁知今日,竟也展现出如此热血意气的一面。 于是欧阳烈又大笑起来。 这样,当眼泪涌出来时,就可以假装是笑出来的。 他一边大笑,一边抹去眼角的泪花,点头道: “好!我兄弟是白驼山第一高手,将来会是西域第一高手,我兄弟的话就是规矩,阎罗王的规矩都得往后靠一靠!所以,我一定能长命百岁!” 笑声融入晚风,渐渐散去。 欧阳烈站起身来,用力拍了拍欧阳锋肩头,笑说一句: “风大了,我可受不了戈壁滩夜晚的冷风,下去了!” 说罢,顺着崎岖小路下了山崖。 欧阳锋目送大哥下去,默默吃完了羊腿,喝完了米酒,擦净双手,盘膝坐着,闭目进入通天幻境。 今晚,正是每月一次,与怜星相会的日子。 19,吾家青梅初长成 “欧阳锋!” 幻境桃林,少女俏立桃枝之下,看着欧阳锋巧笑嫣然。 三年过去,怜星也已年满十六,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五官已长开,更添几分娇艳。肌肤愈加白皙,冰透好似明玉。 但她气质一如往昔,那灿若星辰,灵动活泼的明眸之中,仍满是孩童般的纯真稚气。 看到怜星,素来在人前冷峻淡漠的欧阳锋,也不禁唇角上扬,浮出一抹笑意。 他走到怜星面前,垂首看着这青梅竹马的少女。 比起初相识时,她长高了不少,可是与欧阳锋的身高差距反而更大,如今头顶已只能够到欧阳锋的琐骨。 再过几年,差距当会更大。 也许等两人都停止长高时,她的头顶,只够挨到他的心口? 到那时,他轻轻一抬手,就能摸到她的头顶。 “你在想什么?” 怜星狐疑地看着欧阳锋,“总感觉你脑子里在转着什么无礼的念头。” “误会了。我只是在想,你今天这身衣裳很漂亮。” 欧阳锋微笑道: “以前没见你穿过,是新做的衣裳吗?” 听他夸自己新衣裳好看,怜星顿时不再深究他方才“无礼”的念头,笑嘻嘻说道: “过节时和姐姐一起出宫游玩,采买了些新的绸缎,做了这身新衣裳。” 说着,拎起裙摆,翩跹旋身,水袖与裙袂齐齐飞扬,宛若舞动的彩霞。 欧阳锋眼含笑意,问道: “移花宫已经重出江湖了?” “对呀。”怜星笑道:“我和姐姐的明玉功都已经修炼到了第六重,已是江湖第一流的高手。虽还不是当世顶尖,但放眼整个江湖,能胜过我与姐姐联手的,也没有多少人了,当然可以开门出山啦!” 怜星这三年武功进步也是神速。 个中原因,除了她所在的世界上限更高,“明玉功”强大神奇之外,还因怜星也有着奇遇。 欧阳锋看向怜星腰带上的一枚玉佩。 那玉佩闪烁着只有他与怜星能够看到的灵光。 正是“通天灵种”的灵光。 欧阳锋当然知道通天灵种的运作方式。 当通天灵种穿梭至异世界之后,会依附到某件物品之上,使这件物品具备灵性,成为通灵之器。 得到该“灵器”的人,便可与通天灵种绑定,从此能够进入通天幻境。 怜星的灵器,便是那枚玉佩。 而随身携带着灵器,不仅可以每月进入一次通天幻境,还可得灵器辅助,潜移默化地淬炼经脉、温养元气,增益修行潜力。 效果虽不如“珍霖甘露”,却也是难得的机缘。 怜星有灵器玉佩,杨玉环当然也有一件。 正因此,欧阳锋才笃定,杨玉环也能很快修炼出内力。 “你明玉功的修为,还是没有超过你姐姐吗?” 欧阳锋有点奇怪,按说有通天灵种辅助,三年下来,怜星的明玉功修为,应该能胜过邀月才对。 怜星吐了吐舌尖,笑嘻嘻道: “修炼明玉功,心境须得宛若明玉一般纯净无瑕,如此方能进展神速。姐姐练武心无旁骛,从无懈怠,我却有些贪玩,而且……” 她看了欧阳锋一眼,轻声道: “总之呢,我能够始终追着姐姐,不被她超过太多,已经很不错啦!” 自从认识欧阳锋,有了每月一次的幻境相会之后,怜星已做不到心无旁骛。 之所以还能一直追着姐姐,正因有着通天灵种辅助。 否则,别的武功且不论,至少在“明玉功”的修行上,她恐怕会被邀月渐渐甩开。 “功力虽只与伱姐姐持平,但论武技,你应该已经超过她了吧?”欧阳锋问道。 每月一次近乎实战的切磋,可不只是欧阳锋单方面受益,怜星也同样获益匪浅。 “也不能说超过姐姐。”怜星狡黠一笑,“她功力高我一点点,我武技强她一点点,算是持平吧。不过呢我留了一手,她并不知道,我其实已经能和她打成平手啦。” 欧阳锋颔首说道:“不错。再过几年,你应该就能胜过你姐姐了。说起来,我最近武功也大有长进,今天应该可以胜过你了。” 这三年来,他武功进境虽快,但也直到凑齐了降龙十八掌,修炼了龙象般若功,又经历了第二次洗髓淬体过后,才能与她打成平手。 不过半月前,他修成了金刚不坏体第三重,前几日又得了一滴珍霖甘露,洗髓淬体一次,还学到了弹指神通,短短数日武功大进,已有把握战胜怜星。 怜星却是不信,笑嘻嘻道: “是吗?那你我打个赌如何?若是你能胜我一招半式,我便答应你一個要求。若不能,你便答应我一个要求。” 欧阳锋慨然应允,“好,就与你赌一把。” 话音一落,他也不打招呼,一招“亢龙有悔”,照怜星肩头轰去。 五层龙象般若功加持之下,本就刚猛第一的降龙十八掌,更是威猛凌厉,掌风呼啸间,宛若风雷奔涌。 面对如此势大力沉的一掌,怜星也不敢轻慢,抬起右手,全力运转明玉神功,指掌肌肤隐隐泛起玉质光泽,硬接欧阳锋掌力。 这是两人切磋时的老规矩了,第一招谁都不闪,正面硬碰,试一试彼此的功力进展。 嘭! 欧阳锋手掌与怜星纤手碰撞,爆出一道汹涌气浪,震落漫天花雨。 硬撼之下,欧阳锋身躯只微微一震,脚下却纹丝未动。 怜星亦是如此,纵力量不及神力惊人的欧阳锋,可六重明玉功配合移花接玉的引导卸力,亦能令她正面扛住欧阳锋的巨力。 一掌之后,两人同时动了起来。 欧阳锋撮掌为刀,一记五虎断门刀之“一啸风生”,挟凛凛罡风,横斩怜星已初具规横的胸口。怜星左袖飞起,矫矫若蛇,扫向欧阳锋面门,同时身若幻影,闪电侧移,闪避欧阳锋手刀横斩之时,又并指如剑,刺向欧阳锋软肋。 幻境比武,无需点到为止,两人出手间皆是绝招杀招,且招招直奔要害。 欧阳锋一身所学颇是庞杂。 降龙十八掌、开山掌、通臂六合拳等拳掌功夫互相杂糅,随心施展,偶尔以手代刀,施展少林燃木刀、五虎断门刀,间或也会施展出一两招腿法,叫怜星即便对他武功甚是熟悉,也难以摸清他的出招规律,几乎无法用“移花接玉”打断或是拨转他的招式,最多只能偏转他的劲力,使他劲力无法落到实处。 而怜星一身移花宫武学也是博大精深,拳掌指爪、刀法剑术无所不精,还可以袖代鞭,施展软鞭功夫,甚至灌注真气于长袖,将长袖变得宛若钢刀铁锤,有碎木裂石之威。 饶是欧阳锋已修成“金刚不坏体”第三重,也不敢以头颈胸腹硬接她的流云飞袖。 两人轻功也是极好。 移花宫轻功在怜星的世界独步天下,欧阳锋家传的瞬息千里,以及少林的蜻蜓点水提纵术也都是一流轻功,纵还不及移花宫轻功,却也跟得上她的节奏。 两人身形在桃林之中纵跃挪移,互相追逐,疾速闪避,经常互出十数招,也不曾真正碰撞一下。 偶尔碰撞之时,即爆出沉闷巨响,排开重重气浪,震得四周桃树簌簌摇晃,落英似雨。 不知不觉,两人已踏遍方圆数十丈,交手三百余招,却还是平分秋色,势均力敌。 20,落花似雨,情窦初开 又交手百余招,突然,欧阳锋双掌齐推,掌风如雷,将怜星半身笼罩在内,正是降龙十八掌威力最大的一招“震惊百里”。 怜星亦是双手齐出,左手挥袖,右手握拳,与欧阳锋硬撼。 轰! 震耳巨响爆起,气浪横扫,将两人衣衫头发吹拂得向后飘扬,猎猎作响。 这招又是平分秋色。 但就在怜星主动撤掌后退,欲趁隙回气之时,欧阳锋忽地拈住一片飘落他面前的桃花瓣,扣于指间,发劲一弹,花瓣化作一道粉红残影,噗地一声,正中怜星心口。 欧阳锋的功夫,还远没到“摘叶飞花,皆可伤人”的境界,一片柔弱花瓣,自然破不开怜星护体真气,只在被她真气震碎之时,将她前襟染上一抹浅浅的粉色花汁。 但欧阳锋还是冲着怜星微微一笑,说道:“我赢了。” “这怎能算赢?” 怜星不知他新学了一手“弹指神通”,猝不及防之下,被他用此招打了个“初见杀”,但她并不服气,说道: “只是花瓣而已,根本破不开我的护体真气。” 欧阳锋含笑说道: “若我弹出的,是铁弹丸,铜钱镖,甚至淬毒飞针呢?” “这……” 怜星一怔,纠结一阵,说道: “好吧,算你胜了半招。” 她嘟着粉唇看着欧阳锋,问道: “愿赌服输。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欧阳锋想了想,摇头道: “倒是没有想好。不如暂且留下这个赌注,将来再支取?” 怜星轻哼一声,“无论多久之后支取,都不会给你算利息。” 欧阳锋轻轻颔首,“可以。” 怜星这才展颜一笑,“若将来你自己忘了索要赌注,我可不会提醒你。” 欧阳锋也是一笑,“该是我的,就定是我的,又岂会忘掉?” 说完赌注,怜星又好奇问他: “你刚才那一弹指的功夫,既快又准,出手还极隐蔽,是什么名堂?” “这招叫做‘弹指神通’,是我新学的一门指法。” “那个,能不能教教我?” 怜星很少向欧阳锋求教功夫。 一是因为欧阳锋的武功,多是刚猛路数,与她风格不符。二是因为移花宫的武学典藉足够丰富,以怜星的年纪,连移花宫的功夫都还没练完,哪有精力再学别的功夫? 不过这招“弹指神通”她着实喜欢,因此忍不住开口向欧阳锋求教。 “当然可以。” 欧阳锋含笑颔首。怜星既是得了“通天灵种”的有缘人,又是他青梅竹马的良师益友,好不容易向他求教一次功夫,他又岂会吝啬? 当下将“弹指神通”运劲发力的法门,以及锻炼指力的练法倾囊相授。 以怜星天姿,弹指神通这种精要全在运劲发力上的功夫,自是难不倒她。 得了心法,揣摩片刻之后,她扣指一弹,咻地一声,打出一道指风,掠出三尺开外,将一枚飘落的花瓣击碎。之后又扣住一枚花瓣,朝欧阳锋弹来。 她的明玉功终究只是练到了第六层,也做不到摘叶飞花即可伤人,这一枚花瓣来势虽速,却也只在欧阳锋白衣之上,染上一抹浅浅的红痕。 欧阳锋当即还以颜色,也扣住一枚花瓣弹射过去。 怜星巧笑嫣然,飞身闪掠之际,挥袖震动桃枝,漫天花瓣一时飘落如雨。 她裙袂飘飘,宛若翩跹彩蝶,穿梭花雨之间,双手左右开弓,连连弹射花瓣,缤纷花瓣于空中划出一道道浅粉淡红的残影,连绵射向欧阳锋。 欧阳锋剑眉一扬,也是一掌轰在身边桃树下,花雨簌簌而落之际,一边施展身法闪避怜星射来的花瓣,一边也不断弹射花瓣,击向怜星。 两人以花瓣作武器彼此对攻,看似游戏,却也认真,都极力施展着身法闪避,也极力设法以花瓣击中对方,如此既修炼了轻功,弹指神通的熟练度也在飞快提升。 一個时辰后。 欧阳锋白衣之上,乃至脸颊、额头、脖颈上,不觉皆已遍染斑驳红痕。 而怜星衣衫以及脸颊额头,也有了道道花汁印染的痕迹。 两人停下对攻,彼此对视,看着对方略显狼狈的模样,不禁都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怜星来到欧阳锋面前,抬起长袖,为他擦拭脸颊额头,欧阳锋也取出一方棉帕,拭去她俏脸上印染的花渍。 两人近在咫尺,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动作神情却都很自然,显然在这三年之中,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 不过,怜星终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看着欧阳锋那棱角分明,英武冷峻的脸庞,感受着他擦拭自己脸颊时的细致温柔,她俏脸不禁染上一层浅浅红霞,原本自然的眼神,也隐隐有了几分羞意。 欧阳锋面对怜星时,并没有面对杨玉环时那种强烈的欲望冲动。 但青梅竹马初初长成,胸口也有了起伏弧度,嗅着她身上的幽幽清香,看着她比幻境桃花还要娇俏的粉嫩娇颜,他心中也不禁泛起浅浅涟漪,像是有一只青鸟,轻盈飞过了心湖。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只在随风飘落的花雨之中,静静感受着这份恬淡温馨。 直到花雨化为虹光彩霞,缭绕着二人旋转一周,又融入天际,两人方才相视一笑,如有灵犀一般彼此携手,漫步桃林,欣赏起这终年不谢,百看不厌的仙境盛景。 …… 十二个时辰结束后。 另一个世界。 移花宫,二宫主居所。 意识回归的怜星长睫轻颤,缓缓睁眼,看一眼鹤嘴香炉里插着的线香,见香头仍与自己离去时一般长短,知晓这一次一如既往,幻境十二辰,现世只过一瞬。 低头瞧瞧身上那宛若霓裳的锦绣新衣,却见衣裳光洁如新,浑无半点花瓣汁液。 “可惜,只是幻境呢……” 怜星幽幽一叹,抬手轻抚着自己脸颊,回忆着欧阳锋替她擦拭脸颊时掌心的温度,唇角不禁浮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可是…… 当她低头看向自己那扭曲残疾的左手左足,她那总是纯真稚气的明眸之中,也不禁闪过一抹黯然,甚至隐含自卑。 欧阳锋是那般地高大英武,而她,手足却有着残疾…… 虽然三年来,欧阳锋偶尔看到她左手左足时,眼神之中并无异样,甚至连惋惜怜悯都没有,完全将她视作正常人,可她感激欧阳锋的态度,并为此深深感动,却始终难以迈过自己心中,那道由自卑筑就的关隘。 “他现在不会嫌弃我,以后遇到更好的女子,说不得就要嫌弃我了。” 最近,情窦初开的她,时不时就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即便如此,她还是期盼着每月一次的会面。 哪怕这种会面,会令她无法做到心如明玉,纯净无瑕,她也甘之若饴。 话说回来…… 她轻抚着腰间那块闪烁着明净灵光,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玉佩,心想着,有这块玉佩,似乎心中有了杂念,也不会太过影响明玉功的修行呢。 而这,也是他的馈赠吧? 因为他是幻境之主,而她,也正是有了这块玉佩,才能出入幻境。 “给了我这样的馈赠,又毫不犹豫地传授我‘弹指神通’这等绝学……无论如何,至少现在,他还是珍视着我的。” 怜星喃喃自语着,解下玉佩,悬于眼前,看着那微微灵光,似透过玉佩,看到了幻境,以及那伫立幻境之中,桃花树下,沐浴着缤纷花雨的白衣少年。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竹马,青梅……”少女唇角含笑,暗下决心:“下次见面,便教他移花接玉。” 21,大喜之日,悍匪来袭 数日后。 白驼山庄张灯结彩,鞭炮齐鸣,鼓乐喧天,宾客盈门,正是良辰吉日婚礼时。 山庄上下所有人等,庄丁仆妇、新老狼骑齐齐上阵,迎宾引客,端茶送水,布置席面,维持秩序,忙得不可开交。 身为山庄二公子,本该参与进去的欧阳锋,却独坐在后院屋脊上,双眼半闭,状似打坐。 突然,他睁开双眼,看向下方,就见一个山庄仆役打扮的汉子,正担着两只屠好的山羊,步入后院,往厨房行去。 这在今日本是很寻常的情形。 屠宰牛羊的场所不在庄内,大锅炖、烤全羊等菜色,都是在屠宰现场现杀现做,但有些精细肉菜,还是要把牛羊肉送来后厨烹制。 之前也有不少仆役,陆续送了些鲜肉、果蔬、酒水过来,欧阳锋都没作理会。 但这一次,欧阳锋却站起身来,舒展一下四肢,纵身跃下屋脊,拦在那挑担汉子前方。 那汉子吓了一跳,看见欧阳锋,连忙放下担子,躬身行礼,“拜见二公子!” 欧阳锋审视着那汉子,淡淡道:“你认得我?” 那汉子陪笑道: “二公子英武天成,白驼山上下,但凡有眼睛的,谁不认得二公子?小的虽只在山下白驼镇担当外差,却也曾远远看见过二公子一次,当时就对二公子惊为天人,深感折服。” 又补充一句,“当然,二公子怕是不记得小人。” “在山下白驼镇上做事,只在人群中远远看见过我一次,所以你认得我,我却不认得你,借口倒是不错。” 欧阳锋背负双手,盯着那汉子,淡淡说道: “鸡鸣五鼓返魂香由四种材料配制而成。你担子里只藏了两种材料。另两种却不在你处。所以,你还有同伙?” 那汉子脸色微变,勉强笑道: “二公子说笑了……” “说笑?”欧阳锋摇摇头,“我从不说笑。伱想借羊肉腥膻掩住药味,这法子不错,换作他人,自是能轻松瞒过,可惜却瞒不住我。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同伙又是谁?你们一共有多少人?说出来,可以少吃些苦头。” 那汉子眼角微微一抽,咬牙道: “都说白驼山庄二公子欧阳锋武功惊人,比诸欧阳老贼,堪称青出于蓝,远胜于蓝,没想到武功之外,辨毒之术竟也如此了得!” 欧阳锋淡淡道: “这不是我想听到的。你还有一次机会,再不招供,就要吃苦了。” 那汉子脸色变幻一阵,说道: “好,我招……” 说话间猛一抬手,袖中飞出一枝弩矢,激射欧阳锋面门。之后也不看结果,转身就跑。 弩矢当面射来,欧阳锋却眼都不眨,倏地抬手,一把握住弩矢,轻轻折下箭头,扣在指间,屈指一弹。 咻! 尖啸声中,箭头噗地一声,没入那汉子右脚跟腱,那汉子顿时失声惨叫,噗嗵一声栽倒在地。 欧阳锋面不改色,踱步过去,一脚踏在那汉子完好的左脚脚踝上,咔嚓一声,将他脚踝踩成粉碎。 啊! 那汉子又是一声惨叫,额头冷汗如雨,险些痛晕过去。 欧阳锋又踱了两步,将那汉子左手踩到脚下,冷冷道: “踩碎了双手双脚,你还有双臂、双腿、双肩……总之你身上还有很多块骨头,我们可以慢慢来,且看你能熬上多久。” “你!” 那汉子目眦欲裂,狠狠瞪着欧阳锋,可那貌似凶狠的眼神深处,却藏着一抹深深的恐惧。 这个白驼山庄的二公子,年不满十七,可心肠却似比他老子还要冷硬,手段也更加狠毒! “三、二……” 欧阳锋慢慢数着数,脚下缓缓加力,直令那汉子感觉手骨欲裂,仿佛下一霎整只手掌都要被踩成粉碎。 “我说,给我个痛快!” 那汉子凄声道: “我是七帮联盟的人,这次是要趁白驼山庄办喜事,混进山庄下毒,毒倒欧阳老贼和狼骑,洗劫白驼山庄……” 今天白驼山庄大办喜事,宾客纷至沓来,许多宾客还带来不少运送礼物的仆从,人员混杂,生面孔众多,庄丁狼骑也都忙得脚不沾地,平日严密的守卫难免会出现疏漏,给了别有用心之人混进来的机会。 欧阳锋也正是考虑到了这点,才会亲自把守在后厨。 其它几处可能会被下毒的要点,如水井、屠宰场,也都安排了可靠的老狼骑把守。 本来他只是预防万一,没想到竟还真撞上了贼。 “说说吧,什么是七帮联盟?” 欧阳锋淡淡问道。 那汉子既已开了口,为免少吃苦头,当即竹筒倒豆一般,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七帮联盟,是七個近年来崛起的马帮,多则数十人,少则十余人。 那七个马帮原本也是各作各的生意,但最近被一个大有来头的人物聚拢起来,搞了个联盟。 联盟成立后,第一单大生意,就是要趁白驼山庄办喜事,灭了白驼山庄。 如此一来可得白驼山庄多年积累的财货,招兵买马,壮大联盟。 二来可以霸占白驼山,占了这块风水宝地,作为七帮联盟的驻地。 至于白驼山庄欧阳老贼和狼骑们的威名,还真吓不到这些新近崛起,年龄普遍没有超过三十岁的年轻马贼。 在他们看来,欧阳老贼都十几二十年不曾亲自出手,昔年追随他纵横大漠的七十狼骑,也早就老死病死凋零大半,狼骑威风早就是老黄历了,新马贼们谁会在乎? 以前七个马帮各自为战,或许还会忌惮白驼山庄几分,碰到插着白驼山庄认旗的商队,也不敢大肆劫掠,买路钱也不敢收得太狠。 但现在七帮联合,聚起将近三百悍匪,又有大人物撑腰,他们当然不会再对白驼山庄有任何忌惮。 当然如果是明火执仗地劫掠,白驼山庄人多势众,装备精良,又有地利,会是一块很难啃的硬骨头。 所以就有人出了这个混进来下毒的计策,如计成,则可不损一人,轻取白驼山庄。 听完那汉子招供,欧阳锋淡淡道: “七帮联盟都有哪些高手?擅长什么本事?” 那汉子又将七帮联盟那些出名狠人说了一遍,无非就是弓马娴熟、刀快人狠那一套,听起来似乎七帮联盟没什么拥有特殊武功的得力高手。 但欧阳锋知道,这汉子必然是有所保留,盼着他去碰个头破血流。 但他也懒得与之计较。 在这个时代,灵鹫宫隐没无踪,星宿派只余残迹,明教不知何在,昆仑派还未成立,火工头陀也还在少林烧火,玄冥二老的师父百损道人甚至尚未出生。 整个西域武林,除了他欧阳锋,还真就没什么值得一提的高手。 正因此,另一个世界线里,将来的白驼山庄,才可在“西毒”欧阳锋领导下,称雄西域。 既无真正的高手,欧阳锋也没追究那汉子的隐瞒,只问他: “聚拢七帮联盟的那个所谓大人物又是谁?” 那汉子答道: “我只是小人物,不知其具体身份,只听兄弟们传言,他可能是大辽来的大人物!” 大辽的大人物? 如今早已不是耶律大石的时代了。 曾经征服中亚,在中亚、西域拥有众多附庸国的霸主西辽,自骄奢淫逸、好大喜功的天禧帝耶律直鲁古政变上位后,国势宛如断崖般堕落,国力江河日下,官场腐朽不堪,内忧外患纷乱如麻,诸多附庸小国纷纷脱离附属,或自立自主,或改换门庭。 以西辽如今的国势,区区西辽来人,在他欧阳锋面前,又配称什么大人物? 问清了七帮联盟当下的驻营地,欧阳锋一脚踩断那汉子脖颈,给了他一个痛快。 “二公子,此事该如何处置?” 一个年轻狼骑问道,眼里满是跃跃欲试——适才那马贼的惨叫,引来了几个巡逻的年轻狼骑,向欧阳锋请了巡逻不严、防备不周之罪之后,一直在旁旁听。 此刻得知那七帮联盟的下落,新狼骑们顿时就想杀过去扑灭那不知所谓的七帮联盟,一来将功赎罪,二来试一试锋芒。 “先把其他混进来的马贼找到,拷问情报,彼此对照。”看着这几个年轻狼骑,欧阳锋淡淡说道:“等确定了情报真伪,便去杀个痛快。” 几个年轻狼骑顿时两眼放光,齐声应是。 小半个时辰后。 一十九骑飞驰出白驼山庄,直奔东南方向。 22,三百对十九,优势在我! 今天大哥婚礼,宾客盈门,山庄上下忙得不可开交,也需要留下充足的人手护卫。 因此欧阳锋只带了十八个二代狼骑出来。 虽只十八骑,但他们都是年轻一代最为出类拔萃者。 其中最出彩的两个,已经把欧阳锋传授的“龙象般若功”修炼到了第三层——欧阳锋得到龙象般若功也不过两年多,此二人能在这两年多将第三层修成,已经算是天赋优异。 其他十六人,也都有着二层龙象般若功的修为。 在欧阳锋看来,龙象般若功这种不挑姿质悟性,连“下愚”之人,都可以靠时间慢慢磨出几层功力的武功,最适合广泛传授,培养中坚。 因此他在白驼山庄,面向狼骑们毫无保留地传授龙象般若功,两年多下来,所有的二代狼骑,最次的也已练成了第一层龙象般若功。 甚至还有几个上了年纪、气血衰败的老狼骑,都因修炼龙象般若功焕发出了第二春。 不过老狼骑们毕竟年纪太大,潜力差不多已经耗尽。 龙象般若功也并非能够返老还童的养生功夫,只能让老年人状态维持得更久一点。 因此老狼骑有生之年,能有個两三层修为就不错了。 新狼骑们则前景不错。 即便并没有金轮那等修炼龙象般若功的奇才,二代狼骑当中的佼佼者,到了壮年时有个五六层的修为,哪怕以后再难寸进,也是相当厉害了。 除了龙象般若功,如五虎断门刀、燃木刀、开山掌、通臂六合拳、蜻蜓点水提纵术等武功,欧阳锋也是不吝传授。 甚至连降龙十八掌,他都有作为奖励,零零散散传授几招。 不过越是高深的武功,对姿质悟性的要求便越高。 一套五虎断门刀,就够资质在平均水准的二代狼骑们揣摩个好几年,更别说更难练的燃木刀了。 又如降龙十八掌,看着招式简单,可掌力变化的精髓,也不是一般人能吃透的。 以欧阳锋如今独步天下的姿质,也只敢说吃透了“力”这一层面的精髓,更加形而上的“神”,他也只是略有几分心得。 至于蛤蟆功,就更不是一般人能练的——在另一个世界线,连欧阳克都没有修炼蛤蟆功。 这自不可能是老毒物藏私。 纯是因为蛤蟆功太过艰深,若是天赋不够,投入产出便不成正比,浪费时间精力却换不来高收益不说,还稍有不慎就易走火入魔,所以欧阳克干脆没练。 正因此,欧阳锋传授狼骑武功时,除了龙象般若功是广为传授,其它武功都是因材施教,看各人天赋擅长哪一类功夫,便传授哪类功夫。 此刻。 新一代中最强的十八狼骑,人人披挂皮甲,挟弓负箭,马鞍上挂着长刀枪矛,随欧阳锋风驰电掣,意气风发地奔往战场。 虽敌人有将近三百骑,但那三百骑并非西辽、西夏、金国的铁甲精骑,只是连皮甲都凑不出几套的布衣马匪,并且还是七个马帮联合,乃是典型的乌合之众。 而狼骑虽只十八人,却都是新一代狼骑中的出类拔萃者。 个个弓马精熟、武功不弱,又有白驼山甚至西域第一高手,二公子欧阳锋带队,他们坚信此战定能摧枯拉朽,尽灭来犯之敌,一战扬威。 欧阳锋一马当先,往白驼山东南方向疾驰三十余里,远远望见一座光秃秃的石山,当即低声喝令: “举旗!” 奔行在他左侧,落后他半个马头的年轻狼骑立刻举起一杆大枪,上挂一面旗帜,旗上绣有一匹雪白奔狼。 掣旗狼骑名叫马跃,其父马铁,自称大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还说祖上跟西凉锦马超是族兄弟——欧阳锋觉着这只怕是碰瓷。 因为马铁、马跃父子,虽然都是汉人长相,但马跃之父马铁在追随欧阳老庄主之前,只是个连大名都没有,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牧奴。 因其擅长相马、养马且骑术惊人,被老庄主唤作“老马”。 后来听老庄主讲了些故事,便自己起名“马铁”,在白驼山安家立业之后,还特意去高昌回鹘请了精通汉学的先生,造了一份族谱,堂而皇之把马伏波当作先祖。 当然欧阳锋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虽当今宋国偏安江南,在西域毫无影响力,但汉家文明依然能够光耀四夷。 一度雄霸中亚的西辽,体制乃是以汉制、契丹制并行,君主使用汉文年号、庙号,汉语也是西辽官方语言之一。 西辽属国,白驼山的近邻高昌回鹘,也深受汉唐文化影响。 其国中多有汉人,汉语属主要通用语之一,常以汉文印刷佛经等书籍——当今高昌尚未绿化,主流信仰仍是佛教,但高昌以西,已不复佛道所属。 总之西域之人崇慕文明,自取汉姓,攀附汉家英雄,这是好事。 老狼骑们都是在随老庄主于白驼山站稳脚跟之后,才纷纷娶妻纳妾,因此马跃也是出生在白驼山。 他比欧阳锋年长五岁,自幼便随其父学习骑射,十五六岁时骑术射术就已超越乃父。 这两年来又随欧阳锋习武,将龙象般若功修至第三层,五虎断门刀也练得虎虎生风,开山掌法也练得不错,还学了一招“神龙摆尾”,乃是二代狼骑之中第一高手。 纵马奔行在欧阳锋右侧的是一位女子,也是此行十八狼骑之中,仅有的两位女狼骑之一。 她名叫董芸,芳龄十八,身形高挑,手脚修长,长着一张标志的鹅蛋脸,眼睛鼻梁略有些西域特征,皮肤虽黝黑粗糙了些,但也算是一位美人。 她也与马跃一样,将龙象般若功修到了第三层。 虽不大擅长拳脚功夫,但她于刀法一道比马跃更有悟性,因此不仅修炼了五虎断门刀,燃木刀法亦已小有火候,乃是二代狼骑中,武功仅次马跃的第二高手。 余下十六狼骑,虽武功比之马跃、董芳略逊一筹,但也都不可小视。 正因此,欧阳锋才会仅带这一十八骑,便来灭杀拥有将近三百骑的七帮联盟。 光秃秃的石山之上。 一位锦衣华服,头发结成多股小辫,脸上还敷了粉,给人花俏之感的年轻人,正坐在毡毯上饮酒作乐,身边居然还有两个花枝招展,袒腹露脐的美貌胡姬作陪。 忽然,一个眼力极佳的马贼,居高临下看到了那疾驰而来的一十九骑。 他手搭凉蓬,眯起双眼,紧盯着那十九骑,看清队伍前方那面迎风招展的奔狼旗后,不禁诧异地瞪大了双眼,“白驼山庄的奔狼旗?” “奔狼旗?白驼狼骑来了?我们的计划暴露了?” 一个正陪那花俏年轻人喝酒的马贼霍地站起,语气紧张地问道:“来了多少狼骑?” 这马贼是个左眼戴着眼罩的独眼龙,目力不够敏锐。 那眺望的马贼说道: “只有十九骑。若是计划暴露,白驼山庄应该不会只派这么点人杀过来。也许是有混进白驼山庄的兄弟暴露了,但并没有吐露实情,反而摆了白驼山一道,令白驼山庄以为咱们没几个人,所以只派了这么点人马过来!” 狼眼马贼大笑道: “这是好事!胆敢主动出击的,定是狼骑精锐,灭了这十九骑,便是断了白驼山一臂!” 说罢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喝道: “召集兄弟们,老子要把他们杀个精光,割下他们的心肝,给萧公子佐酒!” 23,砍瓜切菜!摧枯拉朽! 接近石山时,欧阳锋一行放缓马速,让马儿稍事休息,恢复体力。 缓步前行片刻,石山方向,忽地响起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随后,就见一片乌泱泱的骑手,自石山脚下涌出,向着这边狂冲而来。 董芸纵身一跃,站到马鞍上,手搭凉蓬眺望一阵,笑道: “二公子,马匪似乎倾巢而出了,还人人奋勇争先,怕是把我们当成了一块肥肉。” 马跃单手举着旗枪,不屑说道: “一群乌合之众,倘若龟缩山上倚仗地势守御,我们或许还会忌惮几分,主动来战却是自寻死路!” 欧阳锋眯眼看着对面那飞驰而来的七帮联盟马匪,见那二三百骑虽然来势汹汹,但阵形稀松,且很分明地分成了七个大小马队,显是在不自觉地按照他们各自来历抱团,并没有真正拧成一股绳,当下淡淡说道: “随我冲锋,把他们碾成碎片!”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座下骏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提速狂奔。 马跃、董芸等十八狼骑亦纷纷策马提速,在欧阳锋两翼展开,以雁行之阵,对冲三百马匪。 虽只休息了短短片刻,但欧阳锋和十八骑所乘之马,皆是大名鼎鼎的西极马,每一匹都正当盛年,高大神骏,皮毛油亮,在白驼山庄精心饲养下,不仅有着极强的爆发力,耐力也甚是悠长,只需略事休息,便可恢复大半体力,此时一经策动,立刻爆出风驰电掣般的疾速,踏出雷鸣战鼓般的蹄音,掀起矫矫腾龙般的烟尘。 七帮联盟的头领们望见这架势,不禁略有惊异,环顾左右,确定自己这边才是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一方,又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白驼山的人都是疯子吗?区区一十九骑,看到我们不但不逃跑,居然还敢对冲?” “仗着狼骑威名虚张声势?好得很,该让白驼山的人知道,如今已经不是欧阳老贼带着七十狼骑纵横西域的时候了!” “杀!把他们大卸八块!” 七帮联盟的马匪们头领们高呼啸叫着,挥舞着马刀,驱赶着手下马匪冲锋,他们自己则渐渐拖到了队伍中段——那一十九骑看起来有点疯,颇有几分亡命徒的架势,虽然以十九骑冲三百骑,可以说是必死无疑,但临死之前,他们恐怕还是能拉几个垫背的。 身为头领,还是不要跟这种亡命徒换命得好。 双方对冲之下,距离飞快拉近。 见已进入一箭之地,欧阳锋摘下雕弓,开弓放箭,只听一声霹雳弦音,雕翎长箭激射而出,正中当面一马匪面门,将那马匪射得倒跌下马背。 除了掣旗的马跃,董芸等十七狼骑也纷纷开弓放箭,个個箭如连珠,一口气连射数箭。加上欧阳锋的连珠快箭,区区十八人,竟射出了一波小规模的凌厉箭雨。 箭雨泼洒之下,连副正经皮甲都没有的布衣马贼们,顿时好一阵人仰马翻。 被当场射中要害坠马而亡的马匪将近二十,又有二三十马匪或是受伤坠马,或被中箭的坐骑甩下马背,双方还未真正接触,马匪联盟就已伤亡了将近两成! 这恐怖的杀戮效率,直令众马匪头领大惊失色,这才明白什么叫做“盛名之下无虚士”。 一些马匪更是被骇得胆战心惊,本能就想逃跑——马匪又不是什么精兵悍卒,他们为财而来,恃强凌弱、以众欺寡自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可要他们真个跟杀神附体一般的强人搏命,那还是先走为妙。 然而这时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箭雨来袭之时,双方距离本就只剩一箭之地。 策马对冲之下,这一箭之地,也不过几个呼吸就到。 十八狼骑能在几个呼吸之间,完成连珠数箭、收起长弓、摘下长刀枪矛等一系列战斗动作,可绝大部分马匪却已连调整方向都做不到。 再是想逃,也得先挺过这一波对冲。 可惜,至少正面着欧阳锋以及十八狼骑的马匪,没人能挺过去。 呛—— 清越刀鸣声中,欧阳锋长刀出鞘,划出一抹雪亮银弧,自一个与他错马的马匪肋下拖刀而过,带出一蓬飞溅的血雨。 之后又长刀一横,只借马势,便将又一个马匪首级削落。 一个正对欧阳锋的马匪头领见势不妙,借着前边手下遮掩,拼命拨转马头,就想往回奔逃。欧阳锋抄起一杆投矛,甩手一掷,投矛闪电般射出,正中那马匪头领后背,洞穿那马匪头领身躯后,又将另一个马匪射了个对穿,这才势尽落地。 欧阳锋杀人如麻,所向披糜,十八狼骑亦如虎入羊群,猛不可当。 他左手边的马跃挥舞旗枪,一枪挑落当面马匪,又横枪一扫,把一个马匪扫落马背。 右手边的董芸掷出一杆投矛,射落一个马匪,旋即抽刀在手,匹练似的刀光将一个马匪拦腰斩成两半。 其余十六狼骑,也都或使枪矛,或挥长刀,每次出手,必能带走一条性命。 十九骑以雁行阵与马匪马队对冲而过,好似一把铁梳犁过蚁群,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雨迸溅,惨叫连天。 可惜十九骑能够遮蔽的战场宽度也就那么点,正当面的马匪固然死得很惨,两侧的马匪却是有惊无险,未受波及。 不过看一眼十九骑冲过之后,那残肢满地、鲜血横流的杀戮场,活下来的马匪们一声不吭,打马就走,完全没有回头再战的欲望。 什么七帮联盟,什么占据白驼,什么萧大公子,去他娘的! 这白驼山庄,谁爱打谁打去,反正老子不奉陪了! 足足有一百多马匪当场逃散,剩下的…… 好吧,除了拼命打马逃亡的马匪,其他马匪已经没几个活着的了。 只是一轮箭雨加一波对冲,欧阳锋与十八狼骑,就一口气干掉了百余马匪,即使没死的,也都已经身受重创,命不久矣。 “二公子,要不要追上去?”董芸抹去脸上血渍,意犹未尽,一脸兴奋地问道。 欧阳锋摇摇头,“都是些乌合之众,又被吓破了胆,便留着他们性命,宣扬狼骑威名。” 说罢,抬首望向石山,淡淡道: “正主儿还在山上,且去会会那人。” 说罢,打马向着石山奔去,众狼骑纷纷跟上。 石山顶上。 那打扮花俏,貌似风流的年轻人,目瞪口呆地瞧着仓惶逃散的一百多马匪,再看看山脚下那尸横遍地的战场,愤愤地一扔酒杯,怒道:“一群废物!” 见两个胡姬已被骇得瑟瑟发抖,年轻人又傲然一笑,“放心,他们不敢杀我。” 虽然此时他身边只剩下几个家族护卫,但年轻人相信,凭他的身份,再借给白驼山庄的人几个胆子,也不敢动他一根毫毛。 很快,马蹄声由远即近,那十九狼骑已然上山。 看看那个适才一马当先,杀人宛若割草的白衣少年,再瞧瞧那十八个浑身染血,煞气腾腾的青年男女,大咧咧箕坐毡毯,斜靠在一个胡姬身上的年轻人呵地一笑,说道: “久闻白驼山庄二公子欧阳锋武功高强,乃是一位不世出的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方知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很明显,他用心打探过白驼山庄的情报,因此一眼就能认出身形相貌都格外出众的欧阳锋。 欧阳锋高踞马上,居高临下审视那年轻人,淡淡道: “你是谁?” 年轻人没有说话,只端起酒杯,悠然浅饮一口,姿态甚是傲然。 守在他身边的一个护卫按刀上前,昂然道: “我家公子,乃大辽派驻高昌国现任监国少监萧武隗萧少监之子!尔等山野武夫,还不速速下马,拜见我家公子!” 24,无法无天 高昌回鹘乃西辽属国,因此西辽派有“监国少监”常驻高昌国都,监察高昌军政。 其在高昌国的地位,跟后世东瀛的五星天皇麦某人差不多。 这位萧公子既是现任监国少监之子,还是辽国“萧”姓,倒也难怪如此狂傲。 可惜,他碰上了欧阳锋。 “萧公子可有遗言?” 欧阳锋淡淡说道。 “嗯?” 直至此时,还坐在毡毯上浅饮美酒,狎戏胡姬,摆着名门贵公子派头的萧公子微微一怔,怀疑自己是否听错,说道: “欧阳锋,你可听清楚了?家父萧武隗,乃大辽萧氏出身,当今高昌国监国少监!” “我知道。”欧阳锋点点头,“我会在萧公子墓碑上注明的。” 萧公子神情一变,面现怒容,喝道: “欧阳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是大辽萧氏族人!我父乃是先‘感天皇后’堂侄,我一句话,就能保你一个前程,也可以一句话,灭你家族满门!” 感天皇后,即西辽开国皇帝耶律大石之妻萧塔不烟,原封昭德皇后,耶律大石死后,幼主即位,大辽素有太后为年幼国君代理国政的传统,因此萧塔不烟临朝称制,称“感天皇后”。 不过如今感天皇后已经过世三十来年,萧公子之父萧武隗,再是感天皇后堂侄,在西辽国内恐怕也没有多高的地位。 要不然,怎会远离朝堂,被打发来高昌回鹘做监国少监? 萧公子就更没出息,居然纠集马贼,图谋白驼山庄。 因此,欧阳锋对萧公子的威胁不屑一顾,冷冷道: “你已经说了不止一句话,但我和我的家人们,还是活得好好的。既然伱没有其它遗言,那便上路吧!” “等等!欧阳公子,我很欣赏你,你若肯投效我麾下,本公子……” 萧公子大惊,猛跳起来语速飞快地说着,可一番话还没说完,欧阳锋已抄起一杆投矛飞掷出去,噗地一声,将那萧公子钉死在地上。 那几个萧家护卫目瞪口呆地看着两眼外突,满脸绝望不甘的萧公子,忽地齐齐怒吼拔刀,向欧阳锋狂冲而来。 “找死!” 董芸冷哼一声,手掌一按马鞍,纵身腾跃而起,施展五虎断门刀之“白虎跳涧”,长刀划出一道匹练似的银弧,照一个萧家护卫当头劈下。 那萧家护卫横刀一架,铛地一声脆响,手中单刀应声而断,董芸刀光不停,噗地一声,将那萧家护卫脑壳劈成两半。 她龙象般若功已修至第三层,看似手脚修长身材纤细,没多少肌肉的样子,筋骨之力却是极强,再加上手中长刀,乃是刀背加厚,刀身加宽的雪花镔铁刀,等闲钢刀,自是当不住她全力一斩。 董芸出手之时,马跃也是飞身跃下马背,三拳两脚就把一個萧家护卫手脚打断。 剩下三个萧家护卫又被其他狼骑砍死二人,最后一人在欧阳锋指示下活了下来,但也被挑断了手筋脚筋。 “仔细问问他们,萧公子为何要找我白驼山庄的麻烦。此事究竟是萧公子的意思,还是萧武隗的意思。” 欧阳锋一声令下,几个擅长刑讯的狼骑顿时狞笑着将两个活着的萧家护卫拖到一边,开始分别拷问。 董芸则瞧着那两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俏脸苍白梨花带雨的胡姬,笑着说道: “这两个妞还不错,公子不如收下她们暖床?” 欧阳锋摇摇头,说道: “此战大家都有功劳,战利品当然是人人有份。这两个胡姬,哪个兄弟喜欢,可以竞价购买,价高者得。竞卖所得,大家平分就是。” 众狼骑顿时齐声欢呼公子万岁,几个对胡姬感兴趣的年轻狼骑,已在盘算着自己的私房钱,够不够竞得一位胡姬了。 “公子什么都好,可惜不好色。” 十八狼骑中,董芸之外,另一位女狼骑小声嘀咕,语气听起来颇有些遗憾。 她叫海棠,也是十八年华,身材娇小,圆脸大眼,肌肤白皙,也算是个可爱型小美女。 董芸撇了海棠一眼,对她的说法甚是认同——公子不好色,对她与海棠,以及白驼山那些倾慕公子,想为公子生孩子的女儿家来说,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她与海棠其实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至少她们还能追随在公子身边,与他并肩疆场,随他纵马杀敌。 片刻之后。 那几个狼骑拷问结束,过来禀报。 “二公子,那个所谓萧公子,只是萧武隗庶子,乃萧武隗某次酒后乱性,与一舞姬所生,极不受萧家主母待见。此次也是在萧家呆不下去,才随萧武隗前来高昌。他无法继承萧武隗爵位家业,便想在外面自己挣一份基业,所以借萧武隗身份,纠集马贼,图谋我白驼山庄。” 欧阳锋微微颔首,问道: “此事萧武隗可知情?” “当是知情。这五个护卫,便是萧武隗派给萧公子的。” “很好。”欧阳锋冷冷道:“看来那萧武隗也留不得了。” “公子,要干掉萧武隗么?”马跃沉声道:“萧武隗毕竟是辽国派来高昌的监国少监,还是萧氏族人,若是动了他,辽国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欧阳锋淡淡道: “西辽国内如今烽火四起,还与四邻交恶,有实力的属国也纷纷脱离附庸,西辽已是自顾不暇,哪还有实力派出大军远征?再说,就算西辽敢来报复,我也有把握令其铩羽而回。” 白驼山庄四面都是大漠戈壁,东西两面,都只有一条道路可供大军通行。 行军路线既已定死,那么想要对付大军就太容易了——这个世界,受力量上限局限,即使五绝级的武林高手,也无法正面对对抗几百上千铁甲精卒,但高手需要跟军队硬抗么? 仗着轻功,半夜去烧粮草,烧马厩,往水里下巴豆粉不行吗? 没了粮草饮水,周围又都是大漠戈壁,找不到目标就地劫掠补给,军队来得越多,只会死得越惨。 所以,欧阳锋根本不怕西辽。 “昔年班超以三十六人横扫西域,取其君,欲擒则擒,欲杀则杀,今日思之,我亦深受班定远奇勇激励。” 欧阳锋环顾十八狼骑,缓缓说道: “我等虽不像班超,背后没有一个巍巍如岳的大汉帝国,但我等家乡不惧兵锋,座下有西极骏马,身上有高强武艺,又何惧区区一个西辽落魄贵族?你们,可愿随我前往高昌国都,斩杀那萧武隗?” “我愿往!” 先前提出疑问的马跃,此时第一个慨然开口——他提出疑问,只是因他最为年长,须得为兄弟姐妹们考虑周到而已,论胆气,他却并不输于任何人。 “我等愿往!” 董芸、海棠以及其他狼骑亦齐声应道,个个两眼发光,跃跃欲试。 “很好。” 欧阳锋缓缓颔首,“先把战利品送回山庄,喝过我大哥的喜酒,便去高昌杀萧武隗。” 当下,众人带上两个胡姬策马下行,又收拢了马匪留下的上百匹骏马,返回白驼山庄。 25,威震西域! 高昌国都,监国少监府。 两个铁甲卫兵懒洋洋地坐在门前石阶上闲聊,头盔被他们随手放在一旁,露出契丹样式的发辫,显是跟随萧武隗前来高昌的西辽契丹兵。 正聊时,忽听一阵马蹄声传来,两个辽兵本能循声望去,见到一群皮毛油光水滑,四蹄修长,高大神俊的马儿,眼神顿时变得直勾勾的,目不转睛盯着那群骏马。 “都是西极马!” 一个辽兵咽了口唾沫,“娘的,哪里来的土豪,竟然能有这么多西极宝马?” 另一個辽兵贪婪地看着那群西极马,正琢磨着该用什么法子,讹几匹宝马过来,忽见群马竟直直向着少监府而来,不禁疑惑地抬首看向马背上的骑手们。 这一行骑手,为首的是个白衣少年。 余者皆是身着皮甲,挟弓负箭,鞍挂刀枪的劲装武夫,年纪也都不大,最年长的看上去也才二十出头,小的更似只有十六七岁。 除白衣少年衣裳整洁,不染尘灰之外,其他人皆是满面尘灰,一副风尘仆仆模样。 但这似是历经了长途跋涉的狼狈模样,却丝毫遮掩不住他们身上那种彪悍酷烈的气息。 被众骑手盯着的两个辽兵,只觉像是被一群饥肠辘辘的饿狼盯上,那不怀好意乃至似欲择人而噬的眼神,令两个辽兵好一阵毛骨悚然。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中。 白衣少年缓缓策马,来到少监府大门台阶前,那轮廓清晰,宛若刀削斧凿冷峻脸庞上,挤出一抹勉强可称和善的笑意,用尽可能和气的语气问道: “敢问二位,现任高昌国监国少监萧武隗,现下可在府上?” 好大的狗胆,竟敢直呼萧少监姓名! 两个辽兵很想这么呵斥。 但如今这年头的西辽大兵,早已不复耶律大石时代,横扫中亚无敌手的勇猛。 面对着白衣少年那“和善”笑容,以及少年身后十八骑手那饿狼般的眼神,两个辽兵果断选择认怂,连连点头不说,还连滚带爬地从门口石阶上跑开,麻利让开了道路。 “谢谢。” 欧阳锋礼貌颔首,又对着马跃微一点头。 马跃翻身下马,大步踏上台阶,来到少监府大门前,沉腰坐马,一记开山掌轰出。 嘭! 震响声中,大门应声而倒。 欧阳锋一按马鞍,提刀下马,大步流星向着大门行去。 众狼骑亦纷纷下马,提刀挟弓紧随他身后,只留下五位狼骑看守马匹,盯防漏网之鱼。 很快。 少监府中,便响起了喝斥怒骂声、兵刃交击声、利箭破空声、刀枪入肉声、惨叫哀嚎声…… 各种响动不断向着少监府深处推进,不过片刻,偌大少监府,便已彻底安静下来。 又过一阵。 欧阳锋白衣如新,滴血不沾,提刀步出少监府大门。 马跃、董芸等狼骑跟随他左右,马跃手中,还提着一颗鲜血淋漓、满脸惊恐的首级。 “悬首城门,昭告四方,萧武隗纵子犯我白驼山庄,白驼山欧阳锋率十八狼骑奔袭千里,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 当高昌国君接到消息,带着亲随赶到南门,看见萧武隗那悬于城楼之上的首级,顿时骇得面如土色,摇摇欲坠。 若非身边亲卫及时搀扶,国君怕是已经瘫坐在地。 “这……这是谁干的?” 国君哆嗦着嘴唇,颤声说道。 城门官战战兢兢说道: “禀王上,杀人者,自称白驼山庄欧阳锋……他说,他说萧武隗纵子侵犯白驼山庄,他便率十八狼骑奔袭千里,血洗少监府,斩萧武隗首级,悬于城门,以儆效尤!” “白驼山庄,欧阳锋?” 国君当然没有听说过白驼山和欧阳锋的名号,此时他既是惊怒这白驼山欧阳锋的无法无天,又是恐惧西辽贵人死在国都可能招来的报复,当即冲着城门官怒吼: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萧少监头颅取下来!” “王上不可啊!” 那城门官噗嗵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那欧阳锋扬言,萧少监首级必须在城门上挂足一月!若敢提前取下,下一次,下一次……” 国君怒道:“下一次他待怎样?” 城门官颤声道:“下一次,他便要前去王宫,取,取王上的……示众!” “……” 国君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 他居然在自己的国都,被一个江湖狂徒威胁了? 这还有天理么? 还有王法么? 震惊之后,便是深深的恐惧与无奈。 高昌小国,民寡兵弱,那白驼山狂徒只带一十八骑,便可千里奔袭,突入国都,血洗少监府,斩杀大辽上使,其胆魄武艺,简直宛若修罗。 若忤逆了这修罗一般的狠人,被他盯上,说不定哪天国君一觉睡下去,第二天人头就真被悬在城门之上示众了。 可是…… 大辽上国的震怒又该如何应对? “王上忽急。” 这时,一个匆匆赶到的大臣整了整衣冠,从容说道: “当今大辽天禧皇帝好大喜功,去年借道夏国,攻打大金,遭遇惨败,折损兵将钱粮无数。今年又与西面大食教廓尔王国开战,打得不可开交,恐怕顾不上我们。萧少监之事,如实上报大辽即可。以臣观之,最多受些斥责,赔些金银财货。” “大辽真不会派兵前来惩戒我国?”国君颤声问道。 那汉姓为“李”的大臣微微一笑,“王上放心,大辽如今绝无兵马钱粮东征。再说,就算大辽真的派兵惩戒,也该去找白驼山庄,与我国又有何干系?” “那萧少监的首级?” “暂且就这么挂着吧。臣对那白驼山庄倒也略知一二。那欧阳锋虽然年少,但武功极高,以王上卫队的实力,实难防范那等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 “可否招揽些武功高手?本王愿花大价钱……” “等闲高手,恐怕挡不住那欧阳锋和他率领的白驼狼骑。不过王上尽管放心,白驼山庄其实也是做正经营生的地方豪强,是有家有业的坐地户,并非亡命天涯的悍匪。只要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轻动刀兵……” 安抚好国王,那李姓大臣看着那颗悬于城门上方的首级,眼神幽暗莫明。 …… “二公子,接下来我们去哪?回白驼山庄么?” “不。我们继续杀人。” “杀谁?” “白驼山庄千里之内,所有的马帮、匪寨。” 高昌国都之外,欧阳锋端坐马背之上,眺望广阔天地,缓缓说道: “此次那七帮联盟,居然敢犯我白驼山庄,可见如今的西域江湖,已经淡忘了我父亲他们那一代的狼骑威名。是时候让他们重新认识一下,白驼山新一代狼骑的威风了……” 接下来一个月。 欧阳锋带领十八狼骑,转战三千余里,将白驼山方圆千里以内,所有的马帮、匪寨,乃至亦牧亦匪的豪强部族,统统踏了一遍。 俯首臣服者,令其往白驼山庄进贡,献上女子牛羊。 不服者,斩其头领悬首示众,乃至屠帮灭寨,一个不留。 一月后。 于高昌国都血洗少监府,斩杀辽国贵人萧武隗悬首示众,又率一十八骑屠灭十余大小马帮、匪寨,逼服十余大小部族的欧阳锋,一时威名远扬,震动西域。 26,西极龙王,再见玉环 白驼山庄。 上着金花织锦襦,下着大红石榴裙,脚踏小牛皮靴,乌发扎成许多小辫,辫上缀着绿松石、于阗玉、碧玉石等各种小块玉饰的阿依努尔,汉名李明月的欧阳锋大嫂,在两位女狼骑护卫下,策马飞驰至山庄大门前,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把马鞭、缰绳往迎过来的庄丁手里一抛,便风风火火进了大门。 她一路快步小跑至账房,进门就对着正在算账的欧阳烈脆生生说道: “夫君,刚才我去镇上酒馆喝酒,又听一支刚来的商队说起了锋弟的名号。听说现在很多部族,都用锋弟的名字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呢。高昌国的人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唤做‘白衣修罗’,说他杀人不沾血,纵是砍得人头滚滚,身上白衣依旧纤尘不染,光洁如新……” 高昌崇佛,对于杀戮狠辣的凶人,多半都会取个某某修罗、某某夜叉之类的称号。若神威凛然,甚至还会给个某某龙王的称号。 欧阳烈当然也知道这些传言。 近段时间,不时就有部族前来进献女子牛羊,诚惶诚恐地拜见欧阳烈和老庄主,请一面白驼旗回去。 也有原本无需途经白驼山的商队,特意慕名而来,花钱请上一面白驼山庄的认旗。 所以欧阳烈自然清楚这一個月来,自家二弟究竟闯出了怎样的凶名。 至于斩杀辽国派驻高昌国监国少监萧武隗父子之事,欧阳烈也并未放在心上。 以西辽如今的国势,镇压国内此起彼伏的民变,应对西边的大食教诸国都有些吃力,哪还有余力派兵远征,前来惩戒白驼山庄? 至于高昌国…… 高昌国虽然还算富裕,但国小民寡,兵力孱弱,且西域诸国与中原不同,西域小国的国君,统治力基本仅限于国都,以及王族本部领地,其余国土,皆由国中大小部族、地方豪强自治。 国君想要用兵,还得和各大部族首领、豪强族长好商好量,若是谈不拢,除了本部兵马,那就一个兵都征不到。 而欧阳烈的老丈人,正是高昌豪族李氏族长,且还在高昌国都做着理财大臣。 有老丈人在旁转圜,或者说恐吓,再借高昌国君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派兵前来惩戒白驼山庄。 欧阳烈甚至听商队说了,那萧武隗的首级,在高昌国都南门之上挂满了整整一月,高昌国君才敢命人取下首级,收敛下葬。 此刻,看着自家小娇妻那两眼亮晶晶,俏脸红扑扑的可爱模样儿,欧阳烈倒也未因娇妻言语之间,对自家二弟颇多推崇而吃醋嫉妒,只微笑说道: “我倒是听说,有不少人给二弟取的绰号叫做‘血手夜叉’。又因他和十八狼骑,皆骑乘西极骏马,人马如龙,所以还有人叫他‘西极龙王’。” “血手夜叉?西极龙王?” 李明月眼睛一亮,赞道: “这两个绰号,可比白衣修罗威风多啦!” 说着,来到欧阳烈椅子后面,双手搂着他的脖颈,下巴搁上他肩头,娇声道: “夫君,锋弟如此威风,皆因武功高强。你也别整天坐着嘛,出去练武呀!” 欧阳烈无奈摇头,“我可没二弟那般健壮的体魄……” “多练练不就壮啦?” “我若多练,只会伤病。” “那陪我去骑马总可以吧?” “明天吧,今天还有很多账目要算……” “哼,成天就知道跟账目钱粮打交道!陪我骑马都不肯。” “明月儿莫气,明日一早便陪你骑马可好?你现下若是无事,可以去后院,教导那些部族女子规矩。这一月以来,被锋弟收服的部族,已经陆续送来了近百妙龄少女,你身为主母,须得好生管教她们……” “哼,你是不是想等我将她们管教好了,从中挑选几个美貌姬妾?” 欧阳烈无语。 以他的身子骨,单这小娇妻一人,他都只能勉强招架,哪还敢再多要几个姬妾? 当然男子汉不能示弱,欧阳烈只是誓旦旦保证: “明月儿放心,为夫此生,绝不纳妾。” “那锋弟会不会?” “说起这事我就发愁。二弟根本不近女色,至今也未曾见他对哪个女子有过兴趣……若他肯选几个姬妾,倒还是好事了。” …… “欧阳小弟,你为何总是穿着白衣?” 幻境之中,第二次进入通天幻境的杨玉环,背着双手,笑吟吟看着欧阳锋,粉颊露出两个甜美酒涡。 她今天穿着一身窄袖圆领的绛色马球衫,下摆长不过膝,腰束一条镶玉革带,下着丝帛垮裤,脚穿黑色皮靴,幅巾束发,打扮得像个贵族骑士,给人一种英姿飒爽,又明媚多娇的观感。 欧阳锋还注意到,她今天的胸围似乎缩水了些许,显是用布帛紧束了起来。 “因为我们那里盛产棉布。” 欧阳锋看着这媚态天成的倾国红颜,心中一时又忍不住欲念起伏。 可惜这里是幻境,看得见,摸得着,可却吃不到。 欧阳锋也就只能借此磨砺自己心志了。 “棉布?”杨玉环想了想,忽地一拍巴掌,笑道:“原来伱是岭南人!” 大唐时代,只岭南有少许木棉布出产,因其稀有,价值可比蜀锦。 “我非岭南人。我们这里的棉布,也非木棉,而是草棉。” 欧阳锋解释道:“我们这的棉布产量也很大,价钱便宜又天然纯白,干净大方,我穿衣损耗又大,所以多穿无染白衣。像我这一身衣裳,可能一百套都换不到你这一套织锦绸衫。” 棉布乃是高昌回鹘的拳头产品,这一地域的棉花,在欧阳锋前世也是鼎鼎大名,白驼山就在棉布产地,棉布价值自然不及丝绸锦锻百一。 “居然还有便宜的棉布吗?”杨玉环心中直呼神奇,但转念一想,又觉理所当然——欧阳小弟可是幻境之主,他所在的世界,再如何神奇或许都不足为奇。 于是她又笑吟吟说道: “欧阳锋小弟你还真是节俭。” “我练武可一点都不节俭,在家时,每天都要吃上大量肉食,饮药汤,泡药浴。只是穿衣并不怎么讲究。” 其实欧阳锋穿衣也是挺讲究的。 至少,哪怕纵横转战三千里时,他也会勤换新衣,这也是他一身白衣永远纤尘不染、光洁如新的秘诀。 “说到练武,我这一个月可没有偷懒哦!” 杨玉环笑容灿烂,露出雪白贝齿,眼神也透着点得意,“我已经练出内家真气啦!” 说着,她期待着瞧着欧阳锋,似在等他夸她。 “不错。”欧阳锋微微颔首。 “只是不错?”杨玉环有些失望。 欧阳锋反问:“你想我如何夸你?” 杨玉环嘟起红唇,幽幽道: “上月与你别后,我离开幻境的当晚,就修出了第一缕内力。其后一月,我每天勤修苦练,还照你给的方子,坚持服药汤、沐药浴,内力越攒越多,已经能催动内力,加持腿脚,跳得更高,跑得更快了。如此成就,至少得赞我一句天纵奇才吧?” 欧阳锋道:“但我尚未看到你这一月的修炼成就。” 杨玉环下巴一扬,“那你可瞧好啦!” 27,棍棒底下出英才 杨玉环脚尖踮起,原地轻跳两下,之后催动内力,劲贯腿脚,猛地腾身一跃,竟一下跃起四五尺高。 原地起跳能跃起四五尺高,已经比欧阳锋前世,那些nba的弹簧人球员跳得更高了。 一跃落地之后,杨玉环又足尖点地,蜻蜓点水一般飞蹿而出,每一步都能跨越将近丈许距离。 她一口气奔掠数十步,以欧阳锋观之,她的短距离爆发速度,俨然已堪比他前世,那些世界级的男子百米飞人。 不过她如今的内力尚且浅薄,只够支持她一口气奔掠数十步。 之后她便气喘吁吁停了下来,脸颊酡红,额头冒汗,但还是得意笑看着欧阳锋,问道: “如何?” 只修炼了短短一月,便能纵起四五尺高,跑出男子百米飞人般的速度,这固然有通天灵种辅助修行的功劳,杨玉环自身的天赋却也不可小视。 当下欧阳锋面露笑意,颔首说道: “很好,倒也算是天赋卓越。” “天赋卓越么?” 虽然还是没能得到“天纵奇才”的赞誉,但杨玉环倒也心满意足,笑容愈发明媚。 “今天教我什么?” 她抹了抹额上的汗水,迈着小女孩般轻盈跃雀的步伐,来到欧阳锋面前,期待地瞧着他。 “蜻蜓点水提纵术你已掌握,以后只需不断精进修为即可。所以今天将教你一门克敌制胜的腿法,名为‘如影随形腿’。” 如影随形腿,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 天龙时代的鸠摩智,曾以此腿法踹过虚竹,瞬间连环六腿悉数踢中虚竹心口。 可惜虚竹开了挂,内力天下无双,鸠摩智连环六腿都没能破防。 虽这门腿法少有表现,但也是欧阳锋所在世界第一流的腿功绝技。 而杨玉环双腿修长,丰腴结实,劲力十足,又是以锻炼腿脚劲力的蜻蜓点水提纵术踏入武道,修炼如影随形腿法,正可与她所修轻功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接下来,欧阳锋便开始言传身教,传授杨玉环腿法。 杨玉环学得异常专注。 毕竟每月只有一次,一次只得十二时辰,她非常珍惜这短暂时光。 不仅学得认真专注,有什么疑惑也会立刻提出来,一定要当场问个清楚明白,绝不会不懂装懂。 对她这种钻研劲头,欧阳锋也是相当赞许,释疑解惑亦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过今天的欧阳锋,教授时比上次更为严厉。 当进行到招式演练阶段,他手持一根竹棍,一旦杨玉环腿法动作没做好,或是运劲发力不到位,他便一棍抽过去,哪里劲力不对便抽打哪里。 一时间,只听啪啪脆响不断,初学乍练难免屡屡出错的杨玉环,脚背、腿肚、大腿,乃至臀瓣腰肢都连连吃打,直痛得眼泪汪汪。 不过杨玉环还真如她自己所说,并非走几步路都需人搀扶的娇娇小姐,纵被抽打得眼角含泪,也会忍不住哀哀呼痛,可始终未曾停下修炼。 在欧阳锋严厉鞭策下,在疼痛刺激下,杨玉环腿法进步飞快。 当十二个时辰行将结束时,她已熟练掌握了如影随形腿的招式,出招之时的运劲发力也已相当精准。 看她从头到尾演练了一遍腿法招式,欧阳锋满意颔首,说道: “不错,你已初步掌握如影随形腿法,回去之后,立刻就能功夫上身。此次回去之后,可用牛皮缝制一些皮球,内里填充河砂,参差错落悬于梁上,在诸球之间挪移游走,施腿法蹴击,同时以身法避开荡回来的皮球。如此便可兼顾轻功、腿法修行。等将来你的腿法精进,功力更深,便可逐步将河砂换成铁砂,乃至换成铁球。” “我记住了。” 杨玉环咬着红唇,一脸幽怨地瞧着他,幽幽道: “虽然你教得很好,但……从小到大,我可从未吃过今天这样的抽打。” 欧阳锋一本正经说道: “俗话说,严师出高徒。再者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每月只有十二个时辰。我若不严厉一点,你恐怕很难在这短短时间内,学会一门高深武功,并将之修炼入门。” 虽然知道他言之有理,但想到自己之前吃过的那些苦头,杨玉环还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似仍在隐隐作痛的臀瓣,幽怨道: “伱这哪能叫做严厉?分明就是凶狠。人家屁股都你被打肿了……” “不会。”欧阳锋道:“幻境之中不会受伤,打得再痛,也不会留下任何伤痕。” 顿了顿,又认真说道: “时间快到了。回去以后需努力修行,下月再会时,我要考校你的修为。” 杨玉环轻哼一声,问道: “你待如何考校?” “自是与你对练切磋。” “对练切磋?你要我和你对打?” “对。武学之道,一味闭门苦修是不够的。还需历经实战磨砺,如此才能真正融会贯通。” 杨玉环苦着小脸说道: “那我岂不是又要挨打?” 欧阳锋淡淡道: “我似乎刚刚才说过,幻境之中是不会受伤的。” 杨玉环鼓了鼓粉腮,“就算不会受伤,但也是会痛的呀!” 欧阳锋正色道: “是会痛,但越是疼痛,记忆便越是深刻。就像你今天只用十二個时辰,便把如影随形腿练熟一样,想要尽快获取能够掌控自我命运的力量,你便必须吃得了苦,忍得了痛。” 杨玉环知他言之有理,深吸口气,点头道: “好吧,你说得对,下次见面,你大可以像今天一样严厉,我不会怨你的。” 欧阳锋微微颔首,“如此甚好。” 但我也不会感谢你! 杨玉环赌气似在心里嘀咕着,可等到时间将尽,快要离开时,她还是依依不舍地冲他挥了挥手,“欧阳小弟,下月再见。” 欧阳锋含笑挥手,“下月再见。” …… 另一个世界,长安皇城,太真宫中。 坐在梳妆台前,手握黑檀木梳的杨玉环回过神来,左右观望一阵,撩起衣摆,褪下垮裤,瞧了瞧自己臀儿,却见臀上一片白皙光滑,果是连一道红印都无。 “可我还是被打得好痛!” 杨玉环忿忿地咬了咬银牙,“明明只是个小我四岁多的弟弟,竟还敢对我那么凶……不行,我必须得报复回来,要不然,以后岂不是要被他捏扁揉圆,肆意拿捏?” 她看着铜镜之中,那娇媚无方的美人儿,想起上月与欧阳锋初见时,他那种种颇不自然的表现,忽地唇角上扬,流露一抹狡黠笑意。 “欧阳小弟貌似还是个没接触过女人的雏儿嘛!那我下月,便穿一身跳胡旋舞的衣裳过去,且瞧他会是什么反应,说不定会比上月更加狼狈!” 自觉已经找到了对付欧阳锋的法子,杨玉环把黑檀木梳往腰带里一别,起身来到室内空旷处,心情愉悦地练起了如影随形腿法。 28,威名与野望 轰隆隆…… 沉闷的雷霆滚过天际,空气中隐隐泛着潮气,一场大雨即将来袭。 空旷原野上,一十九骑人似虎,马如龙,与风雨竟速,向着白驼山方向飞驰而去。 转战月余,十八狼骑已个个变得精瘦黝黑,满面尘灰,衣甲之上,甚至布满刀痕箭孔,有人额角、脸颊还添了伤痕,但他们眼睛前所未有地明亮,气息亦是前所未有地剽悍,显是已完成了一场蜕变。 为首的欧阳锋外表倒是没有多大变化,仍是那般白衣如雪,纤尘不染,只是眼神更加深沉宁静,宛若一眼看不到底的黑渊,气质亦变得沉凝厚重,仿佛不可撼动的山岳。 当他一马当先,飞驰在前,十八狼骑看向他背影时,眼神之中无不透着仰慕崇敬。 只要他一声令下,便是刀山火海,他们也愿随他冲锋到底。 这十八位年轻的狼骑,已被欧阳锋打磨成了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刀。 亦在西域闯下了偌大威名。 现在,他们要回家了。 欧阳锋原本打算,在大哥成亲之后便出山闯荡。 但七帮联盟的来袭,打乱了他的安排。 虽七帮联盟被他率狼骑杀得七零八落,萧武隗父子也被他相继斩杀,白驼山方圆千里之内的马帮匪寨,乃至大小部族,都被他或屠灭或降伏,他也在这纵横扫荡、大杀四方中,闯出了“白衣修罗、血手夜叉、西极龙王”等威风凛凛的名号,新一代狼骑的恐怖也再次深入人心,但西辽可能的报复,还是令欧阳锋不能轻易离开白驼山。 尽管以西辽现在的国力,照常理已无力派兵前来报复。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天禧帝耶律直鲁古那个好大喜功的家伙疯了呢? 所以欧阳锋还是决定,在白驼山庄再多呆一年,训练狼骑,收集情报,直至确定西辽动向再作决定。 赶在大雨落下前,一十九骑冲进了白驼山下的白驼镇。 当镇上的人们看到他们,先是微微一怔,接着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二公子!是二公子和狼骑们回来了!” “看,那就是随二公子杀入高昌城,血洗少监府,转战三千里的十八狼骑!” “他们可真威风!阿爹,长大我也要加入狼骑!” “有志气!不过想要加入狼骑,得努力学习骑射,你现在的本领,还差得远呢!” “二公子真是天神下凡……好想给二公子暖床,哪怕只是做個小丫环也好呀!” “别作梦了。二公子身边可是有不少女狼骑,她们都是能手撕野狼的母老虎,每天都把二公子盯得紧紧的,咱们这样的普通女子,哪有机会凑到二公子跟前?我跟你说,二公子至今未纳姬妾,据说就是因为女狼骑们盯得太紧……” “我怎么听说,是二公子不好女色?” “嘁,男人哪有不好色的?更何况是二公子这么强壮的男人?” “也对……” 镇子是老庄主和老狼骑们亲手建立。 最初的居民,也是老庄主他们聚拢的牧民,乃至解救的奴隶。 他们在白驼山庄庇护下,在这块风水宝地安居乐业,繁衍生息,没有苛捐杂税,也没有贵族官吏害民残民,他们对白驼山庄,对欧阳家,有着无限的忠诚。 镇民们欢呼时,一些途经此地补给交易的商队,也纷纷走出留宿的酒馆客栈,驻足道边看着欧阳锋等人。 看到那白衣如雪、高大英武,深沉冷峻令人不自觉忽略他年纪的欧阳锋,再看看他身后那在镇民们夹道欢呼下脊背笔挺、昂首挺胸,威风凛凛的十八狼骑,商人们不禁屏住了呼吸,眼中也流露出丝丝敬畏。 “白衣修罗、血手夜叉……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寥寥十八骑,便敢直闯高昌城,血洗少监府,转战三千里,还无一折损……这十八狼骑,当真悍勇无双,比起当年随老庄主纵横大漠的七十狼骑,已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欧阳公子已有宗师气象了!” “宗师气象?我看是王者气象!西极龙王,实至名归!” 众人议论欢呼中。 感受着镇民们毫无保留的拥戴与热情,欧阳锋心中微动,做出了某个决定。 回到山庄时,大雨终于落下。 闻讯迎出的欧阳烈将欧阳锋一行迎回庄中,吩咐下人帮他们准备热水、新衣,又吩咐厨房备宴,做好安排之后,才关切询问欧阳锋: “二弟可还安好?可有受伤?” 欧阳锋淡然一笑,“大哥放心。当今西域,还无人能伤到我。” 欧阳烈笑着点头,“也是,二弟神勇无敌,天下无双,区区马帮匪寨,又岂能伤到你。” 欧阳锋道:“大哥和父亲可还安好?” “我很好。父亲也很好。”欧阳烈嘴角浮出笑意,“这段时间,听说你威震西域,父亲每晚都要多吃一碗肉,多喝半斤酒,像是又变回了他年轻的时候。” 欧阳锋微一点头,“如此甚好。我这便去拜见父亲。” 去到山庄主宅,欧阳锋上前拜见老父亲,问安之后,道出了他之前在镇上做出的决定。 “父亲,儿欲在白驼镇中,征召三百狼骑,传授武功,并请老狼们训练他们战阵之法。” 老庄主有些不解,“如今二百余狼骑,已足够保山庄平安,乃至威慑四方,再召三百狼骑,锋儿意欲何为?” 欧阳锋淡淡道: “我想试试看,能否给欧阳家挣下一份更大的家业。” 他迟早要离开这个世界,希望能在走之前,为这个毫无保留供养他修行的家族留下点什么。 老庄主盯着欧阳锋,虽无法从这个眼神宁静深邃,喜怒不形于色的次子外表看出端倪,却也猜到了他的想法。 沉吟一阵,老庄主询问欧阳烈,“山庄可有余力再支应三百人习武练功?” 习武练功比常规练兵消耗更大。 肉食、药材都要供应充足,才能在不留下太多伤病的情况下,练出一身不错的武艺。 除此之外,还要供应四时衣物、弓箭兵刃、皮甲战马。 因此尽管只是三百骑,若是都比照狼骑的标准供应,哪怕不备铁甲,耗费恐怕也要超过西辽等国的三百铁甲重骑。 欧阳烈心中默算一阵,点头道: “父亲放心,二弟此行征服方圆千里诸多部族,今后都将年年纳贡。再加上山庄多年储备的钱粮,以及镇上今后每年的进项,再练三百狼骑,不说绰绰有余,至少也绝不吃力。” 老庄主缓缓颔首,“既如此,你们兄弟便放手施为吧。” “多谢父亲。” 兄弟二人拜别父亲,出了主宅大堂,欧阳烈看了欧阳锋一眼,沉吟一二,问道: “二弟,你是想?” 欧阳锋看向檐外大雨,眼神深邃: “不出去杀这一圈,还真不知西域诸部族、城邦有多么孱弱。那般弱小的势力,却能做贵族乃至国王,未免太没有道理。” 他将手掌探出檐外,接着那不断落下的雨滴,轻声道: “我家既有武力,又不缺钱粮,为何不能挣一份更大的家业?白驼山虽好,但四周都是戈壁大漠,说不定哪天,一场巨大的沙尘风暴之后,这青山绿洲,便会如楼兰古国一般,淹没在黄沙之下……为家族百年计,我们得寻一处更好的地方。” 听着二弟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这等野心勃勃的话语,欧阳烈心绪不禁激荡起来。 他用力一点头,沉声道: “二弟尽管放手去做,大哥虽武艺不成,也不擅战阵,但至少钱粮方面,只要有我在,伱就不必担心。” 欧阳锋微微一笑,正待道谢,便听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锋弟回来啦!” 循声望去,就见肤白貌美,长腿纤腰的少女嫂子,娇俏脸颊挂着灿烂甜美的笑意,明眸闪烁着期待喜悦的光芒,迈着轻盈雀跃的步伐快跑而来。头上那缀着各色玉石的俏皮小辫,随着她的步伐飞扬跃动着,满溢着极具感染力的青春活力。 29,手足 “大嫂。” 欧阳锋冲着只比自己大了几个月的少女嫂子行了一礼。 李明月听说欧阳锋归家,连忙自后院一路小跑过来,直跑得脸颊红扑扑的,额头也多了几粒晶莹汗珠,酥胸也是好一阵起伏不定。 她奔到欧阳锋面前,略作喘息,晶亮双眼目不转睛地瞧着他,背着双手,挺起胸脯,摆出一副大嫂派头,笑吟吟说道: “锋弟,这一个月来,嫂嫂我可是听好多人说起过你的英雄事迹,我父亲都写信给我,盛赞你的英武,说是高昌国王都被你吓得夜不能寐,连着好几夜,都要有铁甲近卫簇拥床榻边上,才能勉强睡去呢!不过那些传言呀,包括我父亲的信件呀,都有些语焉不详,你既然回来了,可得仔细跟嫂嫂说说,你是如何血洗少监府,转战三千里的。” 听着少女嫂子连珠炮般的脆声快语,欧阳锋不禁有些无语,给了大哥一个眼色,示意大哥管好自家媳妇儿。 然而欧阳烈却是没读懂他的眼色,笑着说道: “明月儿莫急。二弟才刚刚归家,且容他先去洗尘更衣,接风宴上,再叫他细细道来。” 李明月干脆地一拍巴掌,笑嘻嘻说道: “那好,便等接风宴上再说!” 欧阳锋却是打定主意,接风宴上要多多吃肉喝酒,尽量少言少语。 然而。 真到了接风宴时,欧阳锋才意识到,少言少语是個错误的选择。 他虽不愿自夸,可架不住马跃、董芸等狼骑不住吹捧,一个个眉飞色舞,把他吹得如同天神下凡,直听得李明月两眼放光,连声叫好,还以故事佐酒,一盏接一盏地畅快豪饮,很快就喝得俏脸酡红,咯咯傻笑,少夫人形象丢得一干二净。 欧阳锋觉着大哥似乎有点管不住嫂子。 或者说,太过宠溺她了。 无论嫂子的举止有多么出格,他都毫无芥蒂,只是嘴角含笑,眼神温柔地瞧着她。 这让欧阳锋很想对他说一句: 男人,就该霸气一点,女人不听话,就得重重抽打,否则何以驭妻? 连杨贵妃都重重抽打过的欧阳锋,当然有足够的底气说这种话。 只是大哥这般表现,或许也不单是宠溺嫂子,或许也是在宠溺着他这个二弟? 甚至大哥心中,或许仍然存着月前迎亲之时,在那崖顶之上,与欧阳锋交心深谈时的那个想法? 看来大哥还是不信我能治好他的胎里病,还是存了托付的念头…… 欧阳锋深觉无奈。 所以他很快就推脱身体疲惫,不胜酒力,起身离席。 回到自己院中,欧阳锋洗漱一番,也不修炼了,躺到榻上,沉沉睡去。 沉熟时,他绮梦连连。 起初梦见了怜星。 她站在他面前,甜甜笑着。忽地踮起脚尖,送上香吻。 很快面前纤细娇小、纯真稚气的怜星,又变成了丰腴肉感、媚态天成的杨玉环。 她身无寸缕,翩然起舞,那无边风情,令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将她软嫩娇躯紧拥入怀。 拥抱,亲吻,突地,怀中的杨玉环,变成了异域风情的少女…… 欧阳锋蓦地惊醒过来,只觉浑身都是热汗,浸透衣襟。 翻身坐起,发呆一阵,梦中景像,历历在目。 欧阳锋知道,这种梦是不受控制的。或者说,以他现在的境界,还控制不了自己的梦境。 所以梦中对象,无论是谁都有可能,大可不必因此愧疚负罪。 可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天气已经冷下来了,大哥一到冬天就犯病,接下来又要练兵,大哥筹备钱粮的担子很重,为免他累出个好歹,还是尽快治好他吧。” 欧阳锋原本打算等到明年,再攒出一滴珍霖甘露之后,便用来给大哥治病。 可是现在,为了让大哥能更好地出力,他决定把储备的那一滴珍霖甘露给大哥用上。 反正他已经受过三次珍霖甘露洗髓淬体,天赋已是当世第一。 并且接下来一年,他都将留在白驼山庄,身边有狼骑簇拥,自己武功又恐怕已是西域第一,也不可能会受伤,这一滴珍霖甘露,也不必再攒着了。 做出决定后。 欧阳锋起身脱下粘乎乎的衣服,出去用凉水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爽衣物。 但身上还是有些燥热。 那燥动的情绪,充沛的精力,有种无处发泄的感觉。 他体魄过于健壮,外功练得太好,身体又正值十六七岁精力无限的年纪,前世其实也只是个二十多岁却从未恋爱的青年,受些诱惑,燥动难眠也属正常。 欧阳锋不想再做一次绮梦,便在院中拉开架势,练起了降龙十八掌。 随着渐渐沉浸于武学,精力也在一次次势大力沉、全力而发的掌击之中发泄出来,欧阳锋躁动的心绪渐渐平伏,不觉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次日早上。 欧阳锋拿面粉混合肉苁蓉粉末随便搓了颗丸子,将那滴珍霖甘露打入丸子里面,便去到账房找大哥。 欧阳烈起得也早,欧阳锋到时,他已经在计算为三百狼骑准备衣物、装备、马匹的耗费了。 “大哥,把这个吃下去。” 欧阳锋来到桌案前,将那粒丸子递给欧阳烈。 “这是什么?” 欧阳烈接过丸子,轻轻一嗅,感觉有点奇怪。 他久病成医,等闲药丸,轻轻一嗅,就能辨出成份。 可这枚药丸,他却只嗅到一丝直沁心脾的清香,且单是那一缕清香,就令他精神一振,感觉肺腑之间轻松了许多——每至秋末入冬时节,他便会咳嗽不止,胸肺之间如遭火焚。 而这却并非肺疾,而是天生肺经有损,受不得一点寒气。 当下虽尚未入冬,但秋意已深,天气渐凉,欧阳烈虽还没开始大咳,可肺里已经很不舒服了。 “这是我特意为你炮制的灵药。”欧阳锋随口说道:“或许能令伱这个冬天好过一点。”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令欧阳烈以为这只是二弟以医术为他调制的药剂,当下也不犹豫,把丸子往嘴里一扔,当场咽了下去。 吃下药丸,欧阳烈刚待说话,忽觉一阵困意上头,不禁打了个哈欠,往案上一趴,转眼就沉沉睡去。 欧阳锋取来一件皮裘披到他身上,转身出了账房。 他反手带上房门,对外边的侍女吩咐道: “大哥正在做事,无他召唤,不得擅自入内。” 待得两个侍女眼含敬畏齐声应诺,欧阳锋便大步离去。 今天,他将去到白驼镇上,亲自选招三百狼骑。 选招标准他已有定计。 随父母在白驼镇定居超过十年,年纪在十六以上,二十以下,四肢健全的男丁皆可入选。 有没有武功天赋都不要紧,反正龙象般若功前三层,大笨蛋也能熬时间练出来。 若能练出一支全员有着三层龙象般若功修为的精锐,那么哪怕只有三五百人,以之为核心,再征召几千个会骑马射箭的仆从兵,至少在西域这边,攻城掠地便不在话下。 30,武功要有神 当欧阳锋将要征召三百男丁扩充狼骑的消息传到白驼镇上,整个镇子都沸腾了。 “二公子带着十八狼骑就能纵横三千里,大杀四方,若是有三百狼骑……” “何止三百狼骑?别忘了,白驼山本就有二百多狼骑!” “那就是五百狼骑了!屠城灭国都不在话下!” “二公子这是要灭国称王?那我得赶紧把孩子送过去,追随二公子搏一个开国前程!” “同去同去!” 脑子转得快的,很快就想明白了个中关窍——白驼山庄本不需要那么多狼骑。 二百余新老狼骑,加上二公子,就足以保证白驼山安全,并威慑四方了。 现在白驼山庄不惜大耗钱粮,要再练三百狼骑,那便只有一個可能——二公子不想只作山主,他还要做国主! 一传十,十传百,当欧阳锋带着几个粗通文墨的狼骑侍从来到镇上时,迎接他的,就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以及一双双敬畏仰慕又饱含期盼渴望的眼睛。 尤其是那些青壮男丁,一个个脊梁笔挺,站姿宛若宝塔青松,将自己最昂扬的一面展示出来,生怕二公子瞧不上自己。 “二公子,若是放开征召,起码能征召上千青壮。” 马跃视线扫过攒动的人头,在旁低声说道,语气有些激动。 “只要十六以上,二十以下的男丁。也只要三百人。”欧阳锋淡淡说道:“以山庄现在的财力,哪怕有被我等降伏的部族供奉,也只能再养三百狼骑。若是征召太多青壮,将会严重影响生产。不急,我们都还年轻,慢慢来,先练出三百狼骑再说。” 另一边的董芸说道: “但是其他未选上的人,恐怕会很失望。” 欧阳锋道: “那便告诉他们,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叫他们自己闲暇之时,勤练骑射,将来再次征召,骑射优异者优先。” 做出决定之后,欧阳锋带着狼骑侍从去到打谷场上,开始了征召。 原本他是没打算挑资质的,只要是年纪符合,四肢健全的男丁皆可。 但没想到镇民们的反响如此热烈,家家户户都把适龄的儿子们送了过来。 若非欧阳锋有言在先,声明此次不召女狼骑,不少人家甚至连女儿都想送过来应征。 总之镇民们的踊跃,令欧阳锋有了更大的选择余地,可以从力量、耐力、灵敏等多个方面进行考核,择优录用。 一时间,白驼镇打谷上,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比试。 …… 白驼山庄。 账房里。 欧阳烈一觉睡醒,伸了个懒腰,忽觉身上有了一种从小到大从未感受过的轻松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卸下了某种缠绕他多年的无形枷锁。 他有些疑惑,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憋着气,手按胸口,仔细感受一阵肺腑的感觉,再将这口气缓缓吐出,眼中的疑惑,渐渐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二弟给我的那枚药丸?” 欧阳烈眼含惊喜,怔忡出神一阵,猛地站起身来,来到书桌前空旷处,打开架势,打了一套拳法。 一趟拳法打完,不仅没有丝毫气促疲惫,反而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于是他又练了一趟。练完之后,再练一趟。 不知不觉,他竟是一口气练了半个时辰,直练得额头冒汗,方才停下。 他双手叉腰,大口呼吸着,只觉浑身暖融融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舒坦畅快。 “我竟然……真的好了?” 欧阳烈兴奋地想要纵声长啸。 好不容易压抑下这不够稳重的冲动,他大步走到门前,拉开账房大门,对着外边的两个侍女问道: “二弟呢?”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正激动地发颤。 侍女恭敬答道: “回大公子,二公子去白驼镇上了。” “备马,我要去镇上见二弟!” 欧阳烈兴奋地说着,大步迈出门槛,刚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等等,还是不去了。等二弟回来再说……” 二弟正在征召狼骑,正是忙碌的时候,岂可随意打扰他? 欧阳烈按捺下来,回到账房,本想继续先前的工作,可激动的心绪始终无法平复下来,始终无法专注到计算上。 于是他又在室内空旷处,再次练起了拳法。 其实,他也很喜欢武功。 只是从前身体条件不允许,无法练出名堂罢了。 …… 直至入夜,欧阳锋方才返回山上。 距离山庄大门还有段距离,他便已看到,欧阳烈正站在山庄大门前,远远望着他,一副等候多时模样。 欧阳锋策马过去,翻身下马,刚刚叫了声大哥,欧阳烈便大步迎上来,在他胸膛捶了一拳,又一把将他拥住,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背,低声道: “谢谢!” 欧阳锋面露笑意,问道: “大哥身子可是大好了?” “已经大好了!中午吃了一整条烤羊腿,还练了一下午功夫!” 欧阳烈低声说着,松开欧阳锋,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郑重: “二弟,你的再造之恩,大哥铭感五内,永世不忘!” 欧阳然笑了笑,说道: “你我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何必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忙了一天,我又累又饿,大哥可是已经备好酒宴了?” “当然!” “那便去喝酒吧。大哥既已大好,今日当陪我一醉方休。” “好。我从小到大,还从未试过痛饮美酒,今日便放开来与你喝个痛快!” 兄弟两个在狼骑侍从下,说笑着进了庄门。 这一晚,欧阳锋难得放纵豪饮了一把,喝出了几分醉意。 至于欧阳烈,他从小就不敢喝酒,压根儿没有几两酒量,稍微喝了几杯,便已醉得不省人事,最后被酒量甚宏,越喝越精神的少女嫂子扶回了房间。 回房路上,欧阳烈含糊嘟哝着: “明月儿,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武功高手……” “是是是,你会成为武功高手……明明没甚酒量,却喝那么快,也不怕醉死。” “我今天……高兴……二弟他……真是我亲兄弟……” “废话,我看你真是醉糊涂了,锋弟不是你亲兄弟,难道还能是捡回来的不成?” “……” …… 哗! 将一桶冰凉的井水当头浇下,欧阳锋顿时头脑一清,冲去了醉意。 他把桶子放回井边,随手抹了把脸,也不换衣服,就穿着湿漉漉的单衣,在院中练起了武功。 大哥身体大好,欧阳锋也了却一桩心事,只觉心境格外通透澄净,灵感纷至沓来,思及斩杀西辽萧氏贵官,悬首城门,威吓国王的嚣狂,纵横转战三千里,所向无敌的肆意,一种莫明的气机,自他身上散发出来,掌拳之间,似有了某种生杀由我、无法无天的神韵。 武功要有神。 欧阳锋这两年多以来,一直在琢磨这一点。 直至今日,他的武功,终于练出了“神”。 “欧阳锋,我来啦!” 当欧阳锋终于悟出了一丝自己的武道神韵,脑海之中,通天宝鉴又大放光明,传来怜星轻快脆嫩的声音。 31,怜星的心魔 欧阳锋意念一动,进入通天幻境。 正背负双手,俏立一棵大桃树下的怜星,一见到他便微微一怔,旋即俏脸微红,羞嗔道: “你今日怎地如此不修边幅?” 不修边幅? 欧阳锋也是一怔,低头一瞧自己衣襟,顿时恍然。 他方才提起井水从头到脚冲了几桶,之后也未更衣束发,直接开始练武,不觉练到入神。 听到怜星呼唤时,他也未想起要整理一下形象,第一时间便进入幻境,衣着打扮自然也实时投映在幻境之中。 因此怜星看到的欧阳锋,便是长发披散,袖口挽起,前襟大敞,袒胸露怀的模样。 这模样,与他平时发冠齐整,白衣翩然的世家公子形象截然不同,看着像是个江湖浪客、草莽豪侠。 不过,配上他高大挺拔的完美身形,刀削斧凿的冷峻面容,以及那雄壮结实的宽阔胸膛,倒也别有一番豪迈不羁的韵味。 见怜星俏脸晕红,星眸含羞,欧阳锋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之前练武入神,大有所获,听到你的呼唤,便急着进来与你分享,倒是忘了更衣束发。” 顿了顿,又问她: “我现在这模样……可还瞧得入眼?” “你现在还太年轻了哦!” 怜星明眸波光流转,视线羞羞扫过他胸膛,又看着他下巴,嘻嘻笑道: “若你有了胡须,或者有一个刮得发青的下巴,有些短粗坚硬的胡茬,作这副打扮方才看得过去。可是现在嘛,还欠了些火候哦。” 欧阳锋想象一下怜星所说的样子,赞同颔首,“你说得对,我现在还太年轻了。” 说着意念一动,头发瞬间束为发髻,身上衣裳也换成了整洁白衣。 身为幻境之主,给自己换个装,对欧阳锋来说也就只是一個念头的事。 见他衣衫复归整洁,掩住胸怀,怜星眼神也变得自然起来,笑道: “伱方才说进来之前练武入神,大有所获,要与我分享?不知有了何等收获?” 欧阳锋微微一笑,“试手几招,你便知道了。” 说完拉开架势,一掌轰出。 怜星照例与他对了一掌,彼此掌力近乎平分秋色。 但接下来,当欧阳锋掌法拳招滚滚而来,怜星立刻感受到了不同。 他招式挥洒宛若泼墨写意,比从前更加肆意狂放,侵掠如火,有进无退,有攻无守。 所谓刚不可久,这样的打法,本来很容易露出破绽。 但欧阳锋出手之际,隐隐透出一股汝之生死、由我掌控的霸道神韵,令人不自觉地心弦紧绷,乃至神为之夺,便是看到破绽出现,也很难鼓起胆气去捕捉。 当然,以怜星六重明玉功的造诣,自不会轻易被欧阳锋这初成的气势神韵干扰心志,但即便如此,她也很难攻到欧阳锋的破绽。 他的力量、内功、身法,比起一月之前,明明没有质的提升,可战力却突飞猛进,招式运用更加随心所欲、流畅自如、变幻无常,弥补了只进不退、有攻无守时必然出现的破绽,甚至可以化破绽为陷阱,化被动为主动。 之所以如此,便正因他的武功有了“神”。 尽管只是初步拥有了自己的神韵,可这正如画龙点睛的一笔。 没有这一笔,画中之龙便是死龙,有了这一笔,画中之龙,便可化为神龙。 嘭嘭嘭…… 拳掌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欧阳锋拳似铁锤,掌若大斧,大开大阖,刚猛无俦,偶尔化刚为柔,身若流云,掌如清风,间或一指点出,似飞星闪现,灵动飘逸。 欧阳锋狂攻之下,怜星今天罕有地从一开始便落入了下风。 初时她还试图与欧阳锋对攻,但很快,她便有些支应不住,以至每每交手十招,她倒有七八招在防守,只偶尔能伺机还手两三招。 所幸她轻功身法比欧阳锋更强,明玉功配合移花接玉,也有借力打力、引导卸力的妙用,因此固然落入下风,却也不至于很快被他打崩架势。 不过她终究是身娇体柔的少女,筋骨体魄强度,远远比不得有着三重金刚不坏体、五重龙象般若功修为,还历经过三次珍霖甘露易筋锻骨的欧阳锋,交手数百招之后,她手掌、双臂便已在欧阳锋强攻硬打之下,被震得骨酥筋软,疼痛不已。 甚至连右腿,都因不时格挡欧阳锋的“如影随形腿”,被震得膝软股麻。 又交手百余招,欧阳锋忽地爆喝一声,身上爆发出一股极狂放霸道的气机,同时双掌横推而出,一招“震惊百里”,汹涌掌力好似狂滔骇浪,轰地一声震开怜星架势,双掌毫不客气轰在怜星胸脯之上,轰得她闷哼一声,向后抛跌出去,重重撞到一株桃花树上。 相识三年。 欧阳锋首次用硬功夫、硬实力击败了怜星! 但他并未庆幸这第一次的胜利。 震飞怜星之后,赶紧过去搀起怜星,关切问道: “没事吧?” “怎么没事?痛死啦!” 怜星手掌揉着初具规模的胸口,气乎乎地瞪了欧阳锋一眼,“不仅胸骨剧痛,五脏六腑都像是着了火一样,痛得人家都喘不过气来啦!” 震惊百里乃是降龙十八掌中,威力最强的一掌。 欧阳锋方才又未留手,乃是全力而发,倘若是在现实交手,纵怜星有六重明玉功护体,被这招轰中胸口,哪怕不会被当场轰杀,也要肋骨断折,五脏俱创,重伤喷血。 而身在幻境,纵然不会受伤,怜星也痛得小脸惨白,差点闭过气去,这会儿瞪着欧阳锋,委屈地眼角都泛出了泪花。 “抱歉,方才打得太痛快,一时忘形了。” 欧阳锋扶着怜星,柔声说道:“是我不对……” 见他语气难得如此柔和,眼里又满是浓浓的歉意关切,怜星心里的委屈便也渐渐散了,可面上还是嘟着嘴儿,气哼哼说道: “道歉就够了么?人家痛得要死,你都不知道给我揉揉么?” 啊? 欧阳锋一怔,看看怜星胸口,又征询地看着她眼睛,抬起手来,作势要按向她胸口。 啪! 怜星一巴掌拍下他手掌,羞恼娇嗔: “这地方是你能随便揉的吗?” “……” 欧阳锋一阵无语。 瞧他无语又无奈的模样,怜星噗嗤一笑,说道: “好啦,跟你说笑呢,我现在已经不疼啦。” 欧阳锋点点头,展颜一笑,“不痛就好。” 顿了顿,他又道: “我如今已经悟出了一丝武道神韵。但武功需要有神,还是当年你提点我的。你虽力量不如我,筋骨也不如我坚硬,但你功力在我之上,招法也略胜于我,为何……” 为何你的武功,却还是没有自己的“神”? 怜星沉默一阵,眼中闪过一抹黯然,旋又收敛情绪俏皮一笑: “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有杀过人?” 恐怕未必。 欧阳锋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黯然,心里有了几分了悟。 她武功练不出“神”,或许是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始终镇着一尊冷酷无情的心魔。 那心魔令怜星幼时残疾,从小到大一直打压她、控制她,令怜星无论武功多高,心里也始终存着自卑与畏惧。 若要找到自己的武道神韵,怜星必须先斩掉那尊心魔。 可惜,尽管怜星明玉功修为没有落下,招法亦胜过了她的姐姐,但最多也只能与邀月平手。 并且真正实战的话,出于常年的自卑与畏惧,怜星在邀月面前,能够发挥出几成实力,都还是未知之数。 欧阳锋心中暗叹着,却没有说些什么,因为他现在还无法去到怜星的世界,对她爱莫能助。 只能是继续等待时机。 怜星似感受到了欧阳锋的某些情绪,嫣然笑道: “莫担心我,我可是天下少有的绝世天才,武功早晚出神入化。对了,今天我要教你一门武功。” “教我武功?”欧阳锋一怔:“什么武功?” 怜星悠然说道:“移花接玉。” 32,移花接玉 “移花接玉?” 欧阳锋一怔,“‘移花接玉’不是移花宫镇派武学之一,非移花宫弟子不传么?” 怜星一本正经地说道: “所以呀,你想学移花接玉,须得拜入移花宫哦!” 她背着手儿,笑嘻嘻说道: “我身为移花宫二宫主,有权招收弟子。怎么样,要不要拜入我移花宫,做移花弟子呀?” 欧阳锋沉吟一阵,说道: “我至今尚未拜过师父。拜入移花宫,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辈份该怎么算?” 怜星笑道: “很简单,你拜我做师姐,便算是我代师收徒,收了你这个师弟。” 欧阳锋一脸为难: “可我年纪比你大,叫你师姐未免……不如你代师收我做师兄如何?” 怜星噗嗤一笑: “真亏伱想得出来!历来只有代师收师弟师妹的,哪有代师收师兄师姐的说法?” 欧阳锋想了想,说道: “那么你以二宫主的权力,收我做个山门护法如何?” 怜星俏生生白他一眼,嗔道: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叫我一声师姐……罢了,山门护法就山门护法。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移花宫的人了!” 欧阳锋拱手一揖,“如此,欧阳锋拜见二宫主。” 怜星也摆出一副宫主派头,受了他一揖,又一脸认真地说道: “既是我招你入门,那么以后,你便只能听我一人的话。除我之外,移花宫中,其他人的吩咐,你一概不许理会。” 欧阳锋微微颔首,也是认真应道: “应该的,我是二宫主的人。” 我的人么? 听他这话,怜星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微微一红,轻咳两声,赶紧转移话题,“那……嗯,那现在便开始教你‘移花接玉’吧。” 欧阳锋展颜一笑,“求之不得。” …… 十二个时辰之后。 白驼山庄,欧阳锋院中。 长发披散、衣衫不整的欧阳锋倏地睁开双眼,喃喃自语: “移花接玉……原来如此。” 在怜星毫无保留地悉心教导下,他已初步学会了“移花接玉”。 这门功夫,本质上就是一门借力打力的功夫,而在怜星的世界,类似的功夫并非独一无二,武当的“四两拨千斤”,少林的“沾衣十八跌”都有类似的能力。 之所以移花宫的“移花接玉”能够独步武林,名声比其它类似功法更大,便因这移花接玉发动更快,出手更加隐蔽迅捷,甚至在摸清敌人发力之后,可以在敌人尚未彻底发力之时,就抢先一步,把敌人的招式劲力,甚至尚在经脉之中运转的真气,都拨转反弹回去。 连经脉内的真气都能拨转反弹,这就相当可怕了。 如此一来,一些暗藏后劲的武功,在移花接玉面前,就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 潜藏在经脉之中的后劲,还没来得及爆发出来呢,就已经被移花接玉给反弹回去,后劲反而把自己给伤了。 当然,要做到拨转反弹敌人经脉之中的真气、后劲,移花接玉的修为,须得臻至一個极高的境界。而这种境界,连怜星都未能达到。 否则她今天也不会被欧阳锋打败了。 “噫,我好像做了件大傻事!教会了你移花接玉,以后想赢你岂不是更难了?” 想起分别之时,怜星故作懊悔的可爱模样,欧阳锋不禁唇角上扬,浮出一抹笑意。 …… 次日。 欧阳锋早起修炼一个时辰,骑马出庄,前往白驼山脚的狼骑营地,开始传授新征召的三百狼骑龙象般若功。 他自己也要练功,时间有限,因此武功方面,他只传授龙象般若功。 其它诸般技艺,如骑射、拳脚、刀枪等,皆由初代老狼骑和接受过欧阳锋亲自教导的二代狼骑们代为传授训练。 练武之外,还要学文。 倒也不要求狼骑们学懂诗书,只需能够粗通文墨,能书写简单的文书汇报,看懂文书指令,懂得看地图,会计算一些简单账目就足够了。 欧阳锋是打算把这三百狼骑当作基层军官培养的。 而马跃、董芸等二代狼骑,更是将来的中坚骨干乃至大将。 所以,马跃他们也要学文,并且对他们的要求更加严格。 武事方面,有欧阳锋总揽。 练兵钱粮则由大哥欧阳烈操办。 比起欧阳锋,欧阳烈更加忙碌。 白驼山庄和白驼镇都是由他管理,各处产业也是他负责经营,练兵耗费也都要他来操心,还得抽空练武…… 也就欧阳烈如今身体大好,否则今年秋冬,他就得活活累死。 话说回来,虽然忙得恨不得把一个人劈成两个人用,但欧阳烈倒也乐在其中。 因他知道,二弟筹谋的究竟是何等事业。 若二弟事成,那么将来整个西域,都可能归欧阳家所有。 “欧阳”这个姓氏,也会变成王族甚至皇族的姓氏。 耶律大石能在大辽国灭之后,以二百残兵起家,在西突厥故地再建西辽,收服高昌回鹘、花剌子模等附庸国,雄立诸国之上,那欧阳家为什么不能以五百狼骑,雄踞西域? 欧阳烈对未来很有信心,为此他投入了全部的热情,以至小娇妻倍感冷落。 “今天又没空陪我骑马吗?” 李明月穿着骑士劲装,提着马鞭,来到账房之中,瞪着欧阳烈娇嗔。 欧阳烈正吩咐一位白驼镇管事,命他找往来商队敞开收购铁锭,闻言先打发那管事离开,这才对着李明月歉意一笑: “抱歉,明月儿,为夫今日还有许多正事要忙……” “哼,成天就知道忙忙忙,有点时间也只知练武……我去找锋弟玩了!” 李明月忿忿一甩马鞭,转身就走,马靴将地板跺得蹬蹬作响,显出她的不满。 瞧着她忿然离去的背影,欧阳烈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回桌案之后,一边继续写算,一边命人唤来粮库管事,吩咐起秋粮入库以及对外收购粮草的事情。 李明月跑到欧阳锋院中,想要他陪她玩耍。 然而…… “锋弟,陪我骑马呀!” “不去。” 欧阳锋一边打着拳,一边淡淡拒绝。 “那陪我去山上逛逛可好?” “不好。” 李明月眨眨眼,假传号令: “是你大哥吩咐你陪我的。” “不可能。” “……” 李明月鼓了鼓粉腮,忿然道: “你比你老大更无趣!” 欧阳锋淡淡道: “这倒是真的。” 说话时,眼睛仍盯着自己的拳掌,都没往少女嫂子那边瞥上一眼。 李明月无话可说。 独自生了一阵闷气,这才说道: “那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让大哥教你,他现在身子已经好了。” “可他没空。” “我也没空。” “……你们两兄弟,合起伙来欺负我!” 李明月胸脯急剧起伏两下,十足委屈地用力跺了跺脚,抹着眼泪跑开了。 欧阳锋看向她背影,满脸的莫明其妙——我哪欺负你了? “大哥真是不会管教媳妇。” 嘀咕一句,欧阳锋又沉浸于武功之中,全神贯注地继续他的修行。 不知不觉,近月时间过去,又到了与杨玉环相见之日。 33,叛逆的杨玉环 幻境之中,莲湖之上。 杨玉环衣袂当风,舞姿如仙。 欧阳锋站在亭外白玉廊桥上,一脸无语地瞧着她。 她今天的衣着,比初见时更加奔放。 她挽着飞天髻,上身只一条湖绿束胸,虽将两枚形状完美的浑圆硕果裹得严严实实,可香肩雪臂、柔嫩小腹,乃至可爱肚脐,尽皆暴露在外。 还有那不盈一握的纤纤小腰,与那丰盈饱满的臀胯曲线,呈现出极强烈的对比效果,给人以极度凶猛的视觉冲击。 她臂上缠着两条红绫,赤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玲珑玉足,右足踝上还系着一条红绳,上面挂着一只小巧铜铃,随她舞步发出清悦叮铛。 她下身着一条石榴长裙,裙摆随着她飘逸舞姿悠悠飞扬,令那骨肉匀称的修长小腿时隐时现。 看着杨玉环妩媚无双的舞姿,欧阳锋脑海之中,油然浮出一行诗句: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理解那些沉迷女色的昏君了。 因他竟也舍不得叫杨玉环停下。 欧阳锋的反应,被杨玉环看在眼里。 见这英武不凡的少年郎君,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杨玉环心中大是得意。 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欧阳锋一眼,翩跹舞蹈至欧阳锋面前,忽又轻盈纵跃至白玉廊桥的栏杆上,绷直脚背,只足尖支撑身躯,在那半人多高,一掌来宽的白玉栏杆上翩然飞旋。 飞旋之际,那石榴长裙顿如花苞绽放,舒展开来,现出她那丰腴浑圆的雪白大腿。 这绝美的风情,令欧阳锋好一阵心跳加速,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瞥见欧阳锋反应,杨玉环无声一笑,飞旋的身姿忽地飘飞而起,似飞天神女,俯掠至欧阳锋面前。 她妩媚凤眸含笑看着他的眼睛,雪白双臂盈盈环向他的脖颈。 欧阳锋没有闪避,甚至情不自禁抬起手来,迎向她落下的身躯。 看到他的动作。 杨玉环唇角上扬,浮出一抹狡黠笑意,以惊人的柔韧,在空中略微调整了一下身形。 于是当她落下时,欧阳锋的双手,便因她的调整,正正兜住她饱满臀瓣。 她则顺势抬起修长美腿,往欧阳锋腰上一盘,双手环着他脖颈,树熊般挂在了他身上。 眼前是倾国红颜妩媚无方的脸颊,鼻端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沁心幽香,腰间被一对丰腴结实的大腿盘着,双手还托着她饱满柔软的翘臀…… 软玉温香满怀,欧阳锋呼吸渐渐变得灼热。 杨玉环感受到了那份灼热。 她看着眼前这英武不凡的少年郎君,舌尖轻舔红唇,忽地在他脸上轻轻一啄。 欧阳锋一个恍惚,正待回击,她却又是狡黠一笑,双手猛地一按他肩膀,自他怀中纵跃出来,向后飘退开去。 她轻盈落地,瞧着欧阳锋,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还大声笑话着他: “欧阳小弟,你脸红了哦!” 欧阳锋感觉自己脸颊那被杨玉环浅啄了一下的位置,确实正在发热。 他从未有过恋爱经验,与女孩最亲密的接触,也仅止于牵手,招架不住杨玉环这等倾国红颜的调戏,也是理所当然。 但他不会允许杨玉环太过得意。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报复回去。 我欧阳锋纵横西域杀人如麻,岂容你一个小女子肆意调戏? “杨玉环,该练武了!上次便已说好,再见之时,要考校你的腿功进度,现在是时候比试切磋了!” 欧阳锋沉声说道,大步流星向着杨玉环迫去。 比试切磋? 你分明是想正大光明地揍我! 杨玉环心里嘀咕着,想要逃跑。 可身在湖中,脚下只有五尺宽的白玉廊桥,身后只有一座八角凉亭,凉亭之外便是湖水,她又能往哪里逃? 眼见欧阳锋挟一股凶猛霸道的气场,仿佛择人而噬的猛虎一般大步迫来,刚刚还大肆笑话他的杨玉环,顿时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软语恳求: “欧阳小弟,姐姐武功低微,只怕不是你的对手。咱们今天暂不切磋,继续修炼可好?下次,下次我一定……” 话音未落,欧阳锋已至她身前三步,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 杨玉环知道,今天这顿打,只怕是逃不过了。 当下一咬银牙,娇叱一声: “不肯放过我是吧?姐姐却也不是泥捏的!” 呼! 风声起处,杨玉环长腿蓦地弹起,雪白脚尖绷得笔直,一记鞭腿抽向欧阳锋脸颊。 嘭! 欧阳锋随意抬手一格,只觉杨玉环这一腿劲力相当不错,显然上月有下苦功修炼,当即微一颔首,淡淡道: “还算不错。” “只是不错?太小看我啦!” 杨玉环轻哼一声,两腿连环蹴击,正蹬、侧踢、鞭腿、撩腿、连环飞踢,各种踢法运用地极之顺畅,一腿紧追一腿,一腿快似一腿,还真踢出了几分“如影随形”的气势。 短短一月,就把如影随形腿练到这等境地,欧阳锋都不禁为之赞叹。 并且她功力也大有进步,每一腿都颇具劲力,至少一腿踢晕一个普通壮汉已经毫无问题。 不过这点功夫,在欧阳锋面前还是远不够看。 他一手背负,只用单手便将杨玉环的连环快腿轻松格挡,他甚至还刻意收了力,要不然以他现在的筋骨强度和三重金刚不坏体的修为,单凭反震,就足以震伤杨玉环的腿脚。 欧阳锋容杨玉环尽情施展了一番,直至她将整套如影随形腿尽数用完,才在她一记腾空连环踢之后,一把扣住她脚踝,甩手一掷,将她抛飞出凉亭之外。 哎呀! 杨玉环惊呼一声,手舞足蹈地向着湖面坠去。看见脚下有一片荷叶,她强提一口真气,施展蜻蜓点水提纵术,赤足往荷叶上一点,竟还真在荷叶上凝滞了一刹。 不过以她现在的功力,想踏着荷叶飞纵起来显然远远不够。 一刹凝滞之后,她便噗嗵一声,坠入湖中,惊得湖中锦鲤四散而逃。 片刻后。 杨玉环一边拧着裙子,一边瞧着欧阳锋幽怨说道: “你知道整個大唐,有几个男人看过我跳舞吗?不算太监,除了寿王,我就只在皇帝面前献过一次舞。姐姐今天让伱大饱眼福,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欧阳锋板着脸说道: “跳舞也就罢了,挂到我身上调戏我又该怎么算?” 杨玉环俏生生白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是姐姐给你的艳福!老皇帝惦记我多久啦?都还没受用过呢,你该感激才对。” “……” 欧阳锋有些无语,转念一想,又觉着言之有理,于是他决定好生回报杨玉环,“好吧,为表感激,接下来,我将对你更加严厉,尽我所能,令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武功突飞猛进。” “……啊?”杨玉环目瞪口呆,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这一天,杨玉环又饱受抽打,最后是抹着泪花离开幻境的。 当然她武功也确实在欧阳锋鞭策之下突飞猛进,对于实战中如何运用腿法,有了不少领悟——她腿法虽踢得漂亮,但刚开始,还只会把一套腿法自第一式开始,依着一二三四的顺序,顺畅自如地踢到最后一式,之后又二二三四再来一次,完全不知依时随势灵活变招。 直到欧阳锋给了她拳拳到肉、痛彻心扉的实战指导,她才飞快明悟了实战之中,得依据时势选择招式,且并非每一式都要用到底,同样得根据敌人反应,或撤招,或变招。 总之这一天杨玉环虽被揍得有点惨,但收获也很大,加上返回太真宫后,身上的疼痛瞬间消失,浑身上下又无一伤痕,这让杨玉环下定决心,下次还敢…… 挨顿好打又算什么? 看着冷峻英武的潇洒少年,在她调戏之下变成面红耳赤的纯情郎君,那种成就感,着实令杨玉环欲罢不能。 再说还能换到武功突飞猛进。 甚至被欧阳锋抽打臀瓣时,她心里还有种说不出的痛快——李隆基你个连儿媳都不放过的老家伙,不是处心积虑想要得到我吗? 呵,你可知道,你还没挨着我一根手指头呢,欧阳小弟就已经抱过我,还随意抽打我了! 就算你是大唐天子,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欧阳小弟还是“天外幻境”之主,是传了我“仙术武功”,将来甚至可将我接到仙境的神仙中人呢! 等着吧,将来,我还会给你这个老家伙更大的惊喜! 34,落幕与肇基 隆冬,大雪纷飞。 欧阳烈顶风冒雪,快步穿行在庄园之中,虽衣衫单薄,却也丝毫未觉寒凉。 托二弟的福,他身子已经大好,可是,父亲却病倒了。 进到主宅,欧阳烈放缓脚步,轻手轻脚来到父亲卧室门前,止住两个欲上前见礼的侍女,正待进去,便听屋里传来父亲略显气弱的声音。 “……我家跟欧阳修没关系,只是都姓欧阳而已。白驼山的家业,也都是我带着老兄弟们,快马强弓一刀一枪血拼出来的,可半点没沾这欧阳姓的光。以后你和老大修族谱,没必要攀附欧阳修……” “锋儿,你生来随我,秉性刚强,霸道狠辣,这很好,西域这地方,你不想仰人鼻息,就得够狠够强。只是你大哥随你们娘亲,太过温和柔软。盼你以后,能稍许让着伱大哥些。须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固然英勇无敌,可你大哥,经营之才更甚为父,他能为你打理后方,让你放心纵横驰骋……” “为父这一世,纵横大漠,杀人如麻,白手起家,打下偌大家业,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足慰平生。但你和烈儿,才是为父毕生最大的骄傲……按理,人生至此,为父本该心满意足,可终究还是有一桩憾事……烈儿虽已成亲,为父却没抱上孙子,也没看到你娶妻……” “锋儿……一定要,守好欧阳家,多多开枝,散叶……” 父亲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欧阳烈站在门口,静静听着屋里父亲对二弟说话,偶尔能听到欧阳锋应和一句。 又过一阵,父亲的话声渐渐停了下来,欧阳烈心中一紧,刚要进去,便见欧阳锋落足无声走了出来。 欧阳烈眼含担忧,低声问道:“父亲他?” “睡着了。”欧阳锋吩咐门口侍女,“仔细听着老大人动静。” 说罢又对欧阳烈道:“大哥,我们出去说话。” 主宅檐下。 兄弟两个并立廊前,看着外边纷飞的大雪。 沉默一阵,欧阳烈问道:“父亲的病……” 欧阳锋摇摇头,“父亲其实并非生病,他只是……寿限快到了。” 寿限快到了…… 欧阳烈神情一阵恍惚,喃喃道: “怎会如此?明明秋天还挺精神,还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还常带着老兄弟们骑马射猎……再说父亲不是已经练成了龙象般若功第二层吗?” 欧阳锋轻声道: “父亲直到现在,身体也没有任何毛病。但……也许是他年轻时太辛苦,亏耗了太多元气,纵使修成了龙象般若功第二层,也只能令他保持健康,却添不了他的寿数。” 欧阳烈又是一阵失神。 是啊,父亲年轻时太辛苦了。 他十四岁就匹马单刀从中原来到西域闯荡,打拼十数载,拉起七十狼骑。 占据白驼山之后,前十年也是火并不断,打垮了一伙又一伙想要夺取白驼山的马帮,直到二十年前,父亲年过四十,才渐渐安定下来。 这年头,有多少人连四十岁都没活过去? 父亲的老兄弟们,如今已大半凋零,其中有不少都是没能活过四十岁。 父亲半辈子驰骋大漠,纵马拼杀,浑身上下伤痕无数,能活到这个岁数寿终正寝,已经算是…… 欧阳烈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欧阳锋,眼中隐含希冀,“二弟,你治好我痼疾的那种药丸?” “没有了。”欧阳锋摇头轻叹,“就算有,恐怕也治不了父亲。那药,只能疗伤、治病,却不能延寿。” 今年的一滴珍霖甘露,已给了大哥治病。下一滴,得等到明年秋天。 再者,“珍霖甘露”的治疗作用,仅限于冶愈凡人的重伤、绝症。 可父亲并非绝症,他是寿限将至,油尽灯枯。 珍霖甘露虽好,却并无延寿之能。 欧阳烈却以为欧阳锋是在安慰自己,眼中满是自责,“若我没有吃下那枚药丸……” “若你没有吃下那药丸,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说不定会走在父亲前面。”欧阳锋看着欧阳烈,缓缓说道:“我想,父亲绝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 得二弟安慰,欧阳烈心中自责虽未尽去,却也好受了些。 他看着身量已经比自己高出大半头的二弟,问道: “父亲还有多少时间?” 欧阳锋沉默一阵,怅然道: “最多半月,快的话,或许就在这几天了。” 顿了顿,又对欧阳烈说道: “父亲很遗憾没有抱到孙子。” 欧阳烈苦笑: “我成亲太迟了,若是能早一年成亲,或许……” 欧阳锋问道:“嫂子可有喜了?” “我秋时身子才大好,所以……”欧阳烈无奈摇头。 “努力吧。”欧阳锋轻声道:“若实在来不及,必要时,可骗一骗父亲。我不想他带着遗憾走。” 欧阳烈默默颔首。 十日后。 又一個大雪纷飞的夜晚。 卧床已近一月,虽并无任何病症,却还是日益消瘦枯槁下去的老庄主,忽然变得神彩奕奕,红光满面。 他起身下床,换上一身利落骑装,提起手柄已然包浆的旧刀,去到庭前院中,披风沐雪,舞起了长刀。 马跃之父马铁、董芸之父董方等狼骑老兄弟们都来了,聚在场边看他舞刀,纷纷叫好。 “大哥好样的!功力不减当年!” “哈,之前可有不少马帮扬言,欧阳老贼十几二十年不曾亲自出手,怕是已经老得提不动刀了,真该让那些家伙好好瞧瞧,狼骑老大,至今老当益壮!” “呵呵,敢说这种话的蠢货们,早就被二公子砍了个精光。二公子比老大当年都威风,白衣修罗、血手夜叉、西极龙王,这些名号,一个比一个响亮!” “没错,大哥后继有人!狼骑也是威风更甚!我白驼山庄……一代更比一代强!” 老庄主笑骂: “你们这些老东西,本事没见长进,嘴皮子却越老越利索!以前怎没见你们如此能说?” 说罢,与与老兄弟们相视大笑。 欧阳锋、欧阳烈、李明月也在场边静静看着。 见老庄主笑得开怀,欧阳锋给欧阳烈递了个眼色,欧阳烈赶紧上前拜道: “禀父亲大人,孩儿有桩大喜事,要报予父亲。” 老庄主道:“喜事?什么喜事?” 欧阳烈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回父亲,明月儿她,诊出喜脉了。” “什么?”老庄主果然大喜,看向李明月:“此事当真?” 李明月低着脑袋,轻轻应了一声,似是含羞带怯。 老庄主哈哈大笑,“好,好啊!我欧阳家总算要开枝散叶了!” 欧阳烈又拜道:“孩儿恳请父亲,为小儿取个大名。” “取名?是该老子来取名!” 老庄沉吟一阵,笑道: “有了!我欧阳家以武起家,若是男孩,便叫做‘欧阳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克!若是女孩……” 半晌,也没听老庄主说出后继。 众人仔细看时,就见老庄主拄刀屹立雪中,须发飘舞,面含笑意,却已没了气息。 …… 来年秋。 草长鹰飞,秋高马肥,训练一年的三百新狼骑初成。 欧阳锋率二百二代狼骑,三百新狼骑,总计五百骑兵,一人三马,昼伏夜出,直扑高昌王城,五日之内行军千里,于第六日清晨,神兵天降般出现在高昌城外。 守备松懈的城门守军未及反应,欧阳锋即一马当先,飞马突入高昌城中。 在城中内应协助下,五百狼骑一战破城。 高昌王城就此易主。 35,执其君长问罪于前 高昌城。 高昌王在两个狼骑押送下,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地来到金碧辉煌的王宫之中,就见一个身披青黑重甲的年轻人,正大马金刀高坐在本属于他的王座之上。 虽从未见过其人,但这一年来,高昌王已多次听说过此人的传说,知道那披着西夏特产“瘊子甲”,面容冷峻,即使坐着亦显高大挺拔的年轻人,正是有着“白衣修罗、血手夜叉、西极龙王”之称的白驼山欧阳锋。 高高的王座之下,站着五个同样披着瘊子甲的年轻男女。 这五人高昌王一個不识,却也知道欧阳锋麾下,有十八个曾随他转战三千里,武功高强、心狠手辣的狼骑,有好事者称他们为“五虎十三彪”。 那五个披着青黑瘊子甲的年轻男女,显然正是欧阳锋手下最强的“五虎”。 但现在没人会给高昌王仔细介绍他们的身份。 当高昌王被押至王座前,一个气质沉稳,看样貌约摸才二十二三岁的年轻男子手按佩刀,沉声喝问: “高昌王,你可知罪?” “罪?”高昌王忿然道:“孤王不曾与白驼山为敌,也未曾阻绝贸易,究竟何罪之有?你们为何要兴此不义之战,举兵来伐,破我王都?” “不义之战?” 马跃冷笑一声,喝道: “还敢狡辩!你当我等不知么?自去岁我等斩杀萧武隗至今,这一年之间,你共往西辽发出了七封书信,派出了三拨使者。除第一封书信及使者,是禀报萧武隗之死,上书请罪之外,其余六封书信、两拨使者,皆是恳求西辽速发大兵,灭我白驼山庄!” 听得此言,高昌王头皮一麻,大惊失色。 他派遣使者、上书大辽,请求大辽派人前来剿灭白驼山之事,都是隐密进行,只有他的心腹侍从和几个重臣知晓,白驼山庄又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马跃又冷声说道: “两月前,你的使者以重金贿赂萧氏,萧氏游说之下,西辽朝廷终于同意,派遣萧武隗嫡子萧跋塔继任监国少监。萧跋塔出发赴任时,领了三百萧氏部族兵,其中竟有一百具装甲骑,正是要对我白驼山动兵!你处心积虑要灭我白驼山庄,我等自是要兴兵问罪!” 高昌王脸色一阵发白,身子微微颤抖,忽地嘶声叫道: “我无罪!去年秋,伱们肆意闯我王都,血洗少监府,斩杀大辽上使,这一年间,又相继逼迫多个大小部族臣服于白驼山,转向白驼山纳贡……这一桩桩一件件,皆令我高昌王室威严扫地,我为高昌王,难道还不能反抗不成?” 最重要的原因,高昌王并没有说出口: 有欧阳锋这么一个无法无天,又武功高强,随时可能潜入王宫,取走他项上首级的强人存在,哪怕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对他下手,但只是想到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高昌王便食不甘味、睡不安寝。 欧阳锋不死,高昌王不安! “反抗?你当然不能反抗。” 高踞王座之上的欧阳锋终于开口。 “不能反抗?”高昌王一呆,怒极而笑,“这又是何道理?” “道理?也怪赵宋懦弱无能,以至西域淡忘了汉唐威严。不过纵使西域久已不沐中土王风,君难道还不曾听闻过班定远故事么?” 欧阳锋居高临下,眼神淡漠,淡淡说道: “此地,乃汉唐故土。自古以来,在这片土地上,我们汉人做事,就是如此。” “……” 高昌王目瞪口呆,只觉此子简直霸道到了极点。 汉人做事,就是如此? 这又是什么道理? 他看着欧阳锋那有着明显西域特征,冷峻英武的面庞,颤巍巍地抬手指着他,“你,你也是汉人?” “我父来自中原。”欧阳锋淡淡道:“我家复姓欧阳。欧阳出自姒姓,乃华夏最古老的复姓,为汉姓复姓之首。我家若不是汉人,还能有多少人可称汉人?” 至于说什么母系非汉人,比如拿李世民祖母是鲜卑人说事,硬指李世民是鲜卑人,那就大可不必了。 因华夏自三皇五帝始,就认父系血脉,并且这也符合遗传科学——每个男人,可都有着一条自古以来,传男不传女的祖传y染色体。 无论母亲来自哪个种族,父亲是什么种族,你就是什么种族。 但若是女子外嫁,生下的男孩,那就真是传承了外族祖传染色体的外人了。 当然话说回来,华夏倒也并不是只看血脉。 作为有着海纳百川的胸襟器量,以及具备强大同化能力的文明,只要发自内心地认可华夏文明,便是外族血脉,一样可以变夷为夏。 不过这些就不必与高昌国王细说了。 欧阳锋摆了摆手,两个狼骑便将已经哑口无言的高昌国王押了下去。 高昌王去后,偏殿之中,转出一个穿着中原衣冠,蓄着儒雅长须,长相却比欧阳锋更加西域化的俊朗中年。 正是欧阳锋大哥欧阳烈的老岳丈,汉名李昭先的高昌国理财大臣。 高昌王屡向西辽上书、遣使,请求西辽派大兵惩戒白驼山,以及萧跋塔领兵三百前来赴任的消息,正是李昭先告知白驼山。 欧阳锋以五百骑突破高昌王都之后,能快速控制全城,将高昌王室一体成擒,也正因有着李氏一族内应。 要不然,欧阳锋和他的五百狼骑再是能打,也难很在短时间内,将高城王城控制下来—— 此城虽只是个周长不足十一里,比起中土历朝动辙周长数十里的都城不值一提的“小城”,却也不是区区五百人就能轻易控制的。 而李昭先之所以背叛高昌王,帮助欧阳锋,也不仅仅是因为与欧阳家有着姻亲。 他年轻时,本就跟随老庄主厮混过一段时间,七十老狼骑,有李昭先的一席。 并且他能继位家主,也是有着老庄主和狼骑老兄弟们的帮助。 在李昭先看来,老庄主才是他的老大哥、大恩人,高昌国王,不过是个因利而聚的“盟友”而已——西域各邦国的情形与中土不同,国王并没有绝对的权威,只相于各族盟主。 各豪强大族在王都任职,本质上只是国王出让部分利益,拉拢盟友罢了。 现在高昌王请来西辽大兵,要灭白驼山庄,杀他的女儿女婿,因着女儿的关系,最清楚欧阳锋和白驼狼骑有多么强大的李昭先,叛起来当然毫无心理压力。 “恭喜二公子,征服高昌王都。” 李昭先对着王座上的欧阳锋拱手一揖。 欧阳锋冷峻硬朗的面庞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起身避让道: “叔父乃是我父亲的老兄弟,又是我大哥的岳丈,我能控制此城,也全赖叔父协助,欧阳锋后生小辈,可不敢当叔父大礼。” 他走下王座,对李昭先说道: “城中秩序已经恢复了?” “是。”李昭先微微一笑,“我已用二公子教我的理由,说动了城中诸寺庙长老。有诸寺庙派出僧众出面安抚,城中人心已安。” 高昌如今尚未绿化,还是佛国,城中寺庙众多,居民人人崇佛。只要能说服诸寺庙,请寺庙派僧人协助,安抚全城并不困难。 至于为何能说服诸寺庙…… “如今大食教不断东扩,高昌以西,已悉数沦为大食教土。连原本崇佛的大辽皇族,都不得不取教名、作礼拜,以安抚治下教众。高昌已是西域最后的佛国,以大食教的作风,若是任其扩张至西域,我等脚下这片佛国净土,还能继续存在吗?” “高昌王暗弱,兵甲不修,连白驼山庄一个地方豪强都抵御不住,又如何抵御大食教军?而欧阳公子,不仅是中土大姓,还修炼了佛门金刚不坏体、龙象般若功,乃是天定的护法龙王!有他在,定能阻挡大食教东进,保高昌佛土清净!” 以上,就是欧阳锋教给李昭先的说辞。 他本就威名赫赫,五虎十八彪转战三千里,五百狼骑一战破王都的实力,本就有着强大的说服力。 诸寺庙既不愿看到城中血流成河、生灵涂炭,更害怕寺庙遭劫,并且还真有点相信欧阳锋能阻挡大食教东进,于是便接受了李昭先的游说。 “不过众寺庙长老有个请求……” 李昭先犹豫一阵,说道: “他们想请求二公子,放过高昌王室,不要造下太多杀孽。” “高昌王和他的继承人必须死。不过可以让他们死得体面一点,用鸩酒送他们上路吧。” 欧阳锋淡淡道: “没有继承权的,可饶其不死,贬为庶人。王族财产,悉数充公,仅留生活必须。” “二公子仁慈。”李昭先又是拱手一揖。 欧阳锋笑了笑,问道: “那萧跋塔和他的三百骑兵,现在到哪里了?” “正要报予二公子知晓。” 李昭先面露庆幸,道: “最迟今日傍晚,萧跋塔便将抵达王城。幸二公子兵贵神速,今晨便已神兵天降,抢先破城。否则若让萧跋塔和他的三百骑进了城,恐怕就要多费些周折了。” 欧阳锋缓缓颔首: “确实。不过现在,倒是可以为萧跋塔设个陷阱……他那一百具装甲骑的铁甲马铠,我志在必得!” 36,上国天兵,快递上门 当今这个时代,正是东亚重型铁甲的巅峰时代。 金国的铁浮屠、宋国的重步兵、西夏的铁鹞子,都是历史留名的重装甲士,以至于这个时代,三国军队之中,大量装备着铁骨朵、铁锤、铁锏等破甲钝器。 只是重装铁甲这东西,等闲势力还真玩不起。 像地区小霸西夏,全员装备“瘊子甲”的具装甲骑铁鹞子,最鼎盛时也才三千骑。 瘊子甲乃是以“冷锻”技术锻造,对钢材要求极高,锻造工艺也极复杂费时,锻出的甲片都是特征鲜明的青黑色泽,光可鉴人,坚固无比,即使在五十步的近距离,强弩亦无法伤其甲片。 如此好甲,自然极其珍贵。 能够成为铁鹞子,装备这种重甲的,仅有党项羌贵族子弟及其亲信侍从。 欧阳锋这一年来不惜重金,也只在李氏帮助下,弄到了六套瘊子甲。 就这,还得多亏如今的西夏国主李仁孝重文轻武,立孔庙,兴文教,设科举,建太学,大力推崇文治,又与金、宋两国交好,多年不打大仗,军备渐渐废驰,这才能通过特殊渠道,费耗重金弄到这六套瘊子甲。 今日攻破高昌王城之后,也只搜罗出十来套普通铁甲。 总之现在欧阳锋麾下五百狼骑,总计只有不到二十套铁甲。 皮甲的话,倒是人手一套皮胸甲。但跟铁甲相比,就显得太过单薄了些。 好在萧跋塔就要到了。 那一百具装甲骑的铁甲马铠,以及二百轻骑的锁子甲,很快就要改姓欧阳了。 …… 萧武隗嫡子,接他死鬼老爹的班,前来继任高昌监国少监的萧跋塔骑着一匹皮毛淡金,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子般光泽,四蹄修长,神骏非凡的宝马,带着三百萧氏部族骑兵,意气风发地驰往高昌王城。 距离高昌王城还有数里时。 萧跋塔号令队伍停下,具装甲骑全员披甲。 具装甲骑只在战时才会披甲,行军时一人三马,一匹乘马骑乘赶路,一马驮马运载装备,一匹战马战时冲锋。 此刻,萧跋塔一声令下,一百具装甲骑即在二百轻骑辅助下,披挂全身重甲,又给战马披上马铠,之后骑上高大雄壮的披甲战马。 看着那排成两列纵队,宛若一尊尊铁塔的一百具装甲骑,再看看全员装备锁甲,剽悍轻捷的两百轻骑,萧跋塔不禁志得意满。 大辽近年来国势确实有些江河日下,以至于有些人开始淡忘大辽的威严。 今日,他萧跋塔就要让高昌人好好瞧瞧,什么是上国兵锋。 至于那闯进少监府斩杀了他父亲,还悬首示众一月的白驼山反贼,萧跋塔当然不会放过他们。 等到了高昌王城,休整几天,他便要征发至少三千高昌仆从军,前去征伐白驼山。 到时候,他都未必需要动用他的三百本部兵马,只用仆从军,说不定就能推平白驼山。 那白驼山庄再是狂悖,也无非就是一个地方土豪。 趁着高昌王城守备松懈,突袭血洗少监府还有可能,但又凭什么抗衡真正的大军? 并且,吸取父亲的教训,又得高昌王书信提醒,萧跋塔此次还带了三個武功好手。 其中有两个修炼教门弹腿功夫的高手,还有一人,更是大名鼎鼎的“阿萨辛”刺客。 “山中老人”霍山虽然已经死了一甲子,但他创建的“阿萨辛”教派还存在着,还在他建立的“鹰巢”之中,以山中老人开创的刺客武学,源源培养着刺客。 萧跋塔也是机缘巧合,重金雇请到了一个出身鹰巢的刺客。 现在,两个弹腿高手正作侍从打扮,跟随在萧跋塔左右。 而那个阿萨辛刺客,三天前就已经与队伍分开,跟随向导前往白驼山庄刺探。 如果时机得当,那阿萨辛刺客还会展开刺杀。 说不定过两天,还没等他出兵呢,白驼山欧阳家几人的首级,就已被那刺客带回来了。 当然就算刺杀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大军平推也是一样。 听高昌王派去大辽的使者说,白驼山庄占着一座可耕可牧的大绿洲,还把持着一条商道,二三十年经营聚敛下来,可谓富得流油,这一战,或许还能大发一笔横财…… 萧跋塔一路遐想着,带队来到高昌王城东门前,自有侍从上前喝道: “大辽上国派驻高昌属国监国少监萧跋塔率军上任,还不速速开城迎接!” 很快,一个穿着中土文士儒衫,留着儒雅长须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年轻侍从迎出城来,远远就笑着拱手: “下臣李昭先,忝为高昌理财大臣,奉国主之命,前来迎接萧少监!国主早闻萧少监今晚必至,已备下接风酒宴,还请萧少监随下臣入城!” 说着,看向那一百具装甲骑,面露惊骇之色: “这就是大辽的具装甲骑?上国兵锋,竟强盛至斯,直如天兵下凡哉!” 萧跋塔见他一脸惊容,他那几个年轻侍从也个个面露艳羡敬畏之色,不禁得意大笑,拿马鞭一指李昭先,“你这老儿,未免太也大惊小怪!这不过是我萧氏部族的具装甲骑,若你见到陛下直属皮室军的具装甲骑,岂不是要吓瘫到地上?” 他举止轻浮,言语无礼,李昭先却并无异状,笑着来到萧跋塔马头前,抬手牵住马缰,恭维道: “下国小臣,眼界浅薄,倒叫萧少监见笑了。请容许下臣为萧少监牵马。” 萧跋塔见李昭先和他几个侍从都是身着布衣,手无寸铁,城门口和城头上,也只有几个扛着破枪,穿着破烂皮甲的懒散兵士,丝毫未曾起疑,也不派人控制城门,任由李昭先为他牵马,领他走向城门。 那几个年轻侍从,亦步行跟随在侧。 那两个教门弹腿高手看出些情况,打马来到萧跋塔身边,低声道: “少监,这李昭先的几个侍从,个个下盘稳健,甩手有力,呼吸绵密,都是武功不错的好手。” 萧跋塔道:“比你们如何?” “看他们的年纪,都还太嫩了些。” 两个年纪都已三十出头的教门弹腿高手面露傲色,“再练上十来年,或可与我二人相提并论。” 萧跋塔笑道: “那就不必多虑。李昭先乃是高昌国理财大臣,其家族想必也是豪富,身边有几个好手侍从,也是理所当然。” 说话时,李昭先已牵着萧跋塔的战马,步入城门之中。 高昌王城虽只是座周长不满十一里的小城,但外城、瓮城、内城、宫城倒是一应俱全。 东门之后,就是瓮城,因其城小,各方面都显得迷你,萧跋塔和他身边的几个侍从,都已经踏入瓮城门洞了,那一百具装甲骑和二百轻城,也才刚刚进入瓮城之中。 就在这时。 东城门洞之中,忽地轰然坠下一道铁栅,瓮城门洞亦是如此,落下一道千斤铁栅,把萧跋塔与三百骑兵阻隔开来,将那三百骑兵统统困在瓮城之中。 萧跋塔身边,顿时只剩下两个弹腿高手和几个轻甲侍从。 37,收筋缩骨,隔空掌力! 铁栅落下时,萧跋塔还没反应过来,李昭先已一把抛开缰绳,撒腿就跑。 他带来的几个年轻侍从,则向着萧跋塔等人疾冲而来。 “好贼子!” 一个教门弹腿高手怒骂一声,手掌一按马鞍,纵身跃起,腾身追向李昭先。 但人在空中尚未落地,一个并不起眼的年轻侍从脊梁忽地一挺一拔,身上爆出一阵噼啪脆响,原本略显瘦削矮小的身躯,蓦地膨胀起来,身量一下拔高了一尺有余,体型也变得雄壮魁伟。 正是“九阴真经”之,收筋缩骨法! 而能够施展九阴真经武学的,显然正是欧阳锋。 这一年间,他龙象般若功心法已抽至第十重,练成了第六重。金刚不坏体抽到了第六重,练成了第五重。还抽出了一些九阴真经下卷的武学,并悉数练成。 这“收筋缩骨法”正是其一。 嘭! 欧阳锋恢复身形,一掌横推,爆响声中,刚猛掌力汹涌而出,竟隔空打出一丈,重重轰在那飞扑向李昭先的弹腿高手胸口! 那弹腿高手胸膛当即咔嚓一声,塌陷下去,眼耳口鼻鲜血迸溅,向后抛飞而出,尚未落地便已气绝身亡。 欧阳锋悟出武道神韵已近一年。 这小一年来,他除了练兵,就是练武,因去年已历第三次“珍霖甘露”易筋洗髓,他修行速度再上层楼,一年来功力狂飙突进,降龙掌力已能轰至一丈开外。 天龙时代,隔空掌力能打一两丈,乃至两三丈的高手都不少。甚至还有可以凌空拐弯、曲直如意的“白虹掌力”。 但在当今这個年头,能打出“劈空掌力”,就已经可以算是世间顶流的独门绝学。 在欧阳锋看来,这其中既有多种绝学失传的因素,也有世界上限变低的缘故。 天龙时代,世界的力量上限更高一些,高手表现力就很强。 到了当今,世界上限变低,高手表现力便随之下降。 不过尽管如此,欧阳锋还是练出了隔空打一丈的降龙掌力。 就在欧阳锋一记降龙掌力,隔空轰飞那弹腿高手的同时。 随他一起扮作李昭先侍从的马跃等“五虎”,也飞扑向萧跋塔几个侍从。 马跃低喝一声,沉肩撞去,三层龙象般若功的巨力,将一个萧跋塔侍从连人带马撞得侧翻在地。 男装打扮的董芸则纵身跃起,一双长腿凌空绞住一个萧跋塔侍从脖颈,再当空旋身一拧,将那侍从甩下马背的同时,连他颈子一并绞断。 其余海棠等三人,也各自对付一个侍从,都是轻松摆平。 而萧跋塔身边的另一个弹腿高手,则在欧阳锋冷眼逼视之下,浑身僵硬,额冒冷汗,不敢动弹。 方才欧阳锋那隔空一丈,轰杀他同门师兄弟的掌法,已然彻底骇破了这弹腿高手的胆子。 他是真没见过这种神乎其神的恐怖武功。 然而此人却是不知,欧阳锋短时间内,也打不出第二掌了——世界上限变低,劈空掌力着实难发,要不然黄药师堂堂五绝,又怎会被人嘲讽“劈空掌力,掌掌劈空”? 在当今,真气离体之后,会急速流散,想要打出具备杀伤力的隔空掌力,就必须加大输出。同样的杀伤力,劈空掌力的消耗,是实际接触的掌击消耗的至少三倍。 三倍消耗倒也罢了。 关键是瞬时提升三倍输出,真气爆炸般运转,经脉的负担实在太重。 即使以欧阳锋历三次珍霖甘露易筋洗髓的经脉强度,发出一击隔空掌力之后,也得歇上一阵,给经脉恢复的时间。若是连续不断击发隔空掌力,就有可能撑伤乃至撑爆经脉。 而这还真不是欧阳锋功力不够、掌法不行,真就是受到了世界上限的约束。 但有那一掌也已够了。 至少,在他冷眼之下,那弹腿高手已是不敢动弹,萧跋塔也是骇得瑟瑟发抖、面如土色。 至于被隔绝在瓮城里的三百骑兵,正要鼓躁喝骂,四面墙头,就已出现数百伏兵,不仅有强弓硬弩,不少壮汉手里,还抱着人头大小的石头。 具装甲骑不怎么怕弓弩。 但从城头砸下的落石,轻易就能要了他们性命。 “投降吧。”欧阳锋看着萧跋塔,淡淡说道:“命令你的手下放下武器,卸下甲胄,下马投降。否则,一个不留,统统杀光。” “你,你究竟是谁?” 萧跋塔脸色惨白,颤声问道。 “白驼山,欧阳锋。” “欧阳锋?”萧跋塔震惊失色,“你就是欧阳锋?你,你怎会在高昌城中?高昌王叛了?” “高昌王未叛。” 被欧阳锋护在身边的李昭先微微一笑,解释道: “高昌王城已经易主,高昌王室已皆为欧阳公子所俘。现在,连萧少监也是欧阳公子的俘虏了。如果不想死,萧少监还是听从欧阳公子的吩咐为好。” “当真……能饶我不死?” 萧跋塔颤声道。 “当然。”李昭先含笑说道:“我等还需要萧公子例行上书大辽,禀报高昌国情,继续两国朝贡贸易呢。只要萧公子肯合作,我等只会好吃好喝供养着萧公子,又怎舍得杀伱?” 萧跋塔刚被李昭先骗过,不敢轻信他的承诺,只拿眼看着欧阳锋。 欧阳锋微一颔首,“叫你的人投降,我不杀你。” 萧跋塔这才松了口气,咬牙下马,正要跪地请降,突然脸色一变,叫道: “不好!” 李昭先皱眉道:“什么不好?萧公子莫不是想拼死反悔?” 萧跋塔哭丧着脸,说道: “我已派了一位阿萨辛刺客前往白驼山,那刺客夸口会取下白驼山庄主一家首级……” 见欧阳锋脸色一冷,萧跋塔噗嗵一声跪倒在地,哀告道: “欧阳公子饶命!刺客三天前与我分开,现在应该尚未抵达白驼山,容我手书一封,欧阳公子派人持我书信和腰牌,骑我的马去追,此马是我出发前,陛下赏赐的御马,乃是来自大食教塞尔柱王朝的汗血宝马,应该可以……” 欧阳锋抬手止住他话头,对李昭先说道: “大哥正带着后继兵马赶来,以后继队伍的行军速度,算算时间,已经走了大半路途,距高昌王城只剩下四五日马程,刺客恐怕会在路上撞上大哥的队伍。我亲自过去接应大哥,城中之事,就托付给李叔父了。” 此次征伐高昌,可不单单只有狼骑出动。 除五百狼骑之外,欧阳家还在白驼镇征召了两千骑手。 虽然兵甲简陋,武艺参差,且年纪最大的已经是头发斑白的半百老汉,但至少人人都能骑马射箭,并且都是欧阳家铁杆,战意昂扬。 这两千骑由欧阳烈统率,身边还有马铁、董方等老狼骑及十余武功不错的二代狼骑护卫。 即便身边有着大军,又有狼骑高手护卫,欧阳锋还是感到紧张。 无它,阿萨辛刺客的名声太大了,后世英文里“刺客”一词,就是源自这个山中老人创建的阿萨辛派。 并且在这个世界,山中老人还是武功高手,各种怪异杀招层出不穷,其一些怪招后来又被波斯明教所得,一度让倚天时代的张无忌都感到难缠。 正因此,欧阳锋难免担忧大哥安危。 李昭先肃容一揖: “欧阳公子放心,李某不死,王城不乱。” “叔父言重了。” 欧阳锋笑了笑,又对马跃、董芸等人吩咐道: “你们听从李叔父吩咐,协助他守城。” 又抬手一指那弹腿高手,“你过来。” 那弹腿高手翻身下马,一脸僵硬地走过来,被欧阳锋一指点中胸口要穴,委顿在地。 “别杀我,我愿降,愿为欧阳公子效力!”那弹腿高手连声求饶。 “回来之后再说此事。” 欧阳锋随口应道,又咐咐萧跋塔喝令受困瓮城的骑兵们卸甲归降。 直至将一百具装甲骑、二百轻骑统统收降,缴了他们的甲胄刀枪、弓箭战马,羁押到城中兵营之后,欧阳锋这才跨上萧跋塔那匹皮毛淡金,质地宛若绸缎,在夕阳下闪烁着金子般光泽的骏马,自南门纵马出城。 西辽终究是大国,底蕴深厚,萧跋塔这匹御赐宝马,应该就是著名的阿哈尔捷金马,亦即传说中的汗血马、天马,比白驼山庄的西极马还要神骏,耐力、速度都是世间顶级。 欧阳锋不惜马力,纵马狂奔,自入夜一直奔至次日黄昏,终于远远看到了一片扬起的尘烟。 欧阳锋迎着那片烟尘策马飞驰过去,很快就看到了几骑探马,正立在高处四面打望。 他气沉丹田,沉声喝道: “我是欧阳锋,大哥何在!” 声音滚滚传播开去,落入那几骑探马耳中,几人连忙分出两骑回去禀报,剩下几骑飞马过来相迎。 见到那几个哨骑的反应,欧阳锋心里长长松了口气,知道大哥当是安然无恙。 他放缓马速,让马儿歇息,又取出一方棉帕,拭去宝马颈部那殷红如血的汗渍,轻声道: “一个昼夜,跑完寻常马儿三四日行程,当真辛苦你了。回去之后,定好生犒劳你。” 38,刺客信条 片刻之后。 一身骑士戎装,披着一副锁子甲的欧阳烈,带着马铁、董方等十余骑飞马来迎。 远远看到欧阳锋那匹淡金色的骏马,最擅相马、养马的马铁惊呼一声,“汗血天马!” 他第一个打马飞冲过来,滚鞍下马,连滚带爬地来到欧阳锋马前,一把牵住缰绳,仔细看了马儿两眼,心疼地花白胡须都颤抖起来。 “怎把天马累成这样?二公子你究竟是一口气跑了多远?” “……” 欧阳锋也是无语,翻身下马,把汗血宝马让给这个老年马痴。 “锋弟。” 队伍中,同样戎装披甲,挟弓负剑,很有几分巾帼气慨的李明月,冲着欧阳锋含笑招呼。 自从老庄主逝世,欧阳烈继位家主,大嫂这一年来成熟稳重了许多。 她渐渐收敛了贪玩爱闹的少女性子,学着打理山庄内务,帮着大哥管理钱粮,还时常探望关怀狼骑家中女眷,甚至组织女眷们集体生产劳动,很是有了几分当家主母风范。 还学了些武功,虽算不上什么高手,但也能轻松摞倒三两个不会武功的壮汉了。 “二弟,你怎么来了?” 欧阳烈翻身下马,迎过来问道: “可是攻城不顺?” 欧阳锋摇摇头,说道: “很顺利,在李家叔父协助下,我已拿下高昌王城,将高昌王族一体成擒。连新任监国少监萧跋塔和他的三百骑兵,也被我们悉数俘虏,缴获了足足一百套铁甲马铠、两百套锁子轻甲,以及三百匹可驮着重骑兵冲锋的上好战马。五百狼骑无一伤亡。” 欧阳烈兴奋地一拍巴掌,笑道: “如此,高昌国便为我家所有了!” 欧阳锋颔首道: “不错,高昌国从今以后,要改姓欧阳了。” 欧阳烈兴奋一阵,又问道: “既一切顺利,二弟你为何不在高昌城坐镇,要过来找我?” 欧阳锋道: “那萧跋塔说,派了一個阿萨辛刺客前往白驼山庄。我担心你们半路遇上刺客,所以……” “刺客?” 欧阳烈神情古怪: “这倒巧了。就在你来之前半个时辰,我们确实遇上一个自称因遭遇风暴,与商队失散,还迷失道路的胡商。他带着两匹骆驼和一个波斯胡姬,说是愿将胡姬赠送给我,求我带他到高昌王城。” 欧阳锋问道: “然后呢?” 欧阳烈两手一摊: “沙漠之中,遇上落难旅人施以援手,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再说我带的骑兵大队也不需要隐匿行踪,所以就带上了他们,让他们骑骆驼跟在后队,还着人盯着他们。” “你大哥这是找借口呢。” 李明月调侃道: “那波斯胡姬甚是貌美,伱大哥当是看上她了。” “我哪有?” 欧阳烈无奈道: “都说了打算把那胡姬赠给二弟了。” 李明月笑道: “父亲仙逝,锋弟要纳妻子姬妾,自有我这长嫂为他张罗。我族里多的是漂亮妹妹,哪需要收纳那种来历不明的胡姬?那胡商与胡姬来得太巧,定是那萧跋塔派来的刺客无疑。锋弟,你来的正好,要不然今夜你大哥收纳那胡姬时,说不得就要被她害了。” 欧阳烈一脸无语。 欧阳锋则是松了口气,暗道自己确实来得正好。 依大哥的性子,自不会收纳那波斯胡姬。 但以阿萨辛刺客的手段,若对其没有防备,今晚宿营时,说不得就可能被其摸到营帐之中,悄无声息摘走人头。 当下对欧阳烈说道: “扎营之后,把那二人叫过来,我来试试他们。” 时间已是黄昏,队伍正要择地扎营,欧阳烈遂令马铁、董方去安排队伍宿营。 待营地安置好之后,欧阳烈又派人去请那胡商,说是要招待客人。 一刻钟后。 一个穿着白袍的大胡子胡商,带着一个蒙着面纱,身着露脐装,细腰丰臀的波斯胡姬,步入了欧阳烈帐中。 “佛祖保佑您,尊敬的将军。” 那胡商一进营帐,当即双手合十,对着欧阳烈躬身行礼。 那波斯胡姬亦随之行礼,同时双眼飞快环顾帐中,见帐中只有两个身披皮甲的年轻侍从,而主人夫妻皆已卸下甲胄,手无寸铁,胡姬眼神顿时微微一冷,闪过一抹杀机。 不过她并未立刻动手。 阿萨辛教派的刺客,若为教门杀敌,自是不惜换命。 不过此次行动,乃是图那萧跋塔的赏金,犯不着搭上自己性命。 然而胡姬本想再等更好的时机,可却听那男主人笑着说出了一番话来: “客人原是善信,这倒巧了,我也信奉佛祖,我二弟更是佛门金刚护法。自唐亡之后,大食教便不断东扩,至如今,高昌国已是西域最后一块佛门净土,但高昌暗弱,恐怕抵挡不住大食教侵蚀,所以我兄弟才兴兵护教,欲占据高昌,作为对抗大食教东扩的堡垒。 “将来甚至还要往西边打,灭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大食教国,誓要让大食教众改信佛祖。客人既是善信,返乡之后,还请为我兄弟多多宣扬,我们很欢迎佛祖信众前来高昌贸易,若是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教国的消息,那便再好不过……” 男主人这番说辞很突兀,有种不顾交浅言深,强行抛出话题的生硬感觉。 可这番话落在胡姬耳里,便像是触碰了某种禁忌,那胡姬霎时眼睛一红,宗教狂热上头,再也按捺不住,身形猛地一动,朝男主人扑去。 她有足够自信,扑杀男主人夫妻之后,可以在帐外大队人马反应过来之前,夺马而逃。 她身法极快,宛若鬼魅幻影,那两个年轻侍从愣愣呆在原地,似乎已被她的暴起惊呆。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胡姬便已欺至主人夫妻案前,手掌往案上一抹,瞬间抄起一把割肉小刀,刀光一闪,疾刺向男主人咽喉。 男主人一动不动,似也被她的突袭惊至浑身僵直。 就在刀尖距离男主人喉头只余寸许时,主人夫妻左边那个年轻侍从,忽然做了个弹指的动作。 随后就听“咻”一声尖啸,胡姬手中小刀叮地一声,从中断折,自小刀上传来的巨力,甚至震得胡姬虎口迸裂,指骨断折! 直至此时,胡姬才看到一枚黄豆大小的铁丸,坠在案几之上。 方才击断她小刀,震断她指骨的,赫然就只是如此细小的一枚铁丸! 胡姬知道遇上了了不得的大高手。 但她并未死心,腾身跃起,双腿蟒蛇般绞向男主人脖颈。 可还未碰到男主人,那弹指飞射细小铁丸,击断小刀的年轻侍从又是抬手一掌,打出嘭一声空爆。 无形掌力狂飙而出,好似怒龙出海,隔空轰在胡姬软肋处,那胡姬顿时闷哼一声,口鼻飙血,侧飞出去,落地后只勉强挣扎两下,便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39,其实我对象是杨贵妃 直至此时。 呆坐着的欧阳烈方才抬手抹去额头冷汗,道一声: “果真是刺客!” 他自身体大好后,一有空闲便勤练武功。 奈何他天赋远不如二弟,只跟马跃、董芸差不多,还俗务缠身,没多少空闲练武,因此一年下来,武功成就有限,面对那胡姬刺客,连对方身法都看不清,更别提招架对方攻击了。 他心有余悸地看向左边扮作侍从的欧阳锋,感激道: “二弟,亏得你及时赶到,试出刺客。否则夜里宿营时,我与明月儿恐有性命之忧。我又欠了你一条性命。” 欧阳锋微微一笑,“自家兄弟,无需客气。” 又看向那已骇得面无人色,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胡商,淡淡道: “来人,将此贼拖下去砍了。” 当即就有两个狼骑步入帐中,将那胡商拖了下去。 帐中另一个真正的侍从,则过去将胡姬尸体拖出帐外,又撤掉染血的地毯,换上一副新毡毯。 清理干净后,欧阳锋坐到侧席,与欧阳烈、李明月一起吃喝谈天。 说了一阵攻取高昌城,逼降萧跋塔的经过,欧阳锋道: “等大哥进了高昌城,便可以称王了。当然大哥这个王,暂时也和高昌王一样,实际能控制的,也就一座高昌城,以及原高昌王族的领地。接收高昌王领时,可能还要杀些人,见些血。至于其它领地,还是得循旧例,由各族自治,每年收取贡赋。” 他喝了口酒,淡淡道: “不过我家武力比高昌王族更强,各族的贡赋,就得多收一些。有了高昌城和王领的产出,以及各族上缴的贡赋,又没有那么多王族贵族要养,我家也不喜铺张享乐,就能有更多的钱粮,练更多的精骑。之后以兵势逐步进逼蚕食,迟早要把治权收归王廷,依中原体制,建一個真正的王朝。” 欧阳烈犹豫一二,说道: “二弟,兵都是你练的,高昌城也是你带兵奔袭打下来,我来称王,是否……” “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欧阳锋淡淡道:“我不耐俗务,叫我练兵带兵、冲锋陷阵尚可,叫我坐在王宫里,对着案牍文书治国……” 他摇摇头,“这简直就是要我的命。” 欧阳烈沉默下来。 自古以来,为了王权帝位,父子相杀,手足相残不绝于史,他的二弟倒好,打了天下,却不愿坐上王位,甘愿将之让予兄长…… 再思及欧阳锋用那不知何来,但一定稀世罕有的灵药治好他的痼疾,听闻有刺客出没,不顾远征疲惫,飞马疾驰一昼夜赶来救他性命,这桩桩件件,令欧阳烈眼眶不禁微微发热,险些溢出泪来。 就像父亲评价的那样,他性子却是有些柔软,跟类父的二弟那坚决果断、霸道狠辣的性子大是不同,更类兄弟俩那早逝的母亲。 欧阳烈低下头,掩饰眼睛的变化,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喝得太急,呛得连连咳嗽,倒也正好借机让眼泪淌出来一些。 李明月一边轻抚他脊背为他顺气,一边埋怨道: “你呀,这一来年酒量也才涨了三四两,何必喝得这么急?又没人跟伱抢……” “我心里高兴。” 欧阳烈一边正大光明拭去眼角那“呛出来”的泪花,一边笑着说道: “因为我有天底下最好的兄弟。二弟,为兄敬你一杯!” 与欧阳锋对饮一杯,欧阳烈又道: “二弟,来年开春,你就要年满十八了,是否可以考虑娶妻了?” 欧阳锋摇头,“不急。赵宋那些士大丈,三十多岁才娶妻的比比皆是,我如此年轻,实在不必急着娶妻。” “赵宋士大夫娶妻虽晚,但多是十几二十岁便广纳姬妾。”欧阳烈道:“父亲逝世前几天,我可是亲耳听到他吩咐你,要你多多开枝散叶的。所以你纵然不想娶妻,也该纳些姬妾才是。” “父亲是要我们兄弟多多开枝散叶,并非单指我一人。”欧阳锋抬头看了大哥一眼,“为家族开枝散叶,可不单是我一人的任务。” 欧阳烈无言以对,李明月则说道: “锋弟,我虽无亲姐妹,但家族颇有几个美貌堂妹,不如……” 欧阳锋摇头,“多谢大嫂好意,但我着实不急。” 李明月调侃道: “锋弟你难道是看不上凡俗女子,想娶天上仙女不成?” 欧阳锋想了想,说道: “倒也不是非仙女不可。若是杨贵妃,又或某个武功与我差不多的漂亮女子,我还是会心动的。” “……”欧阳烈、李明月面面相觑。 “二弟,你纵是想推脱婚事,也该编个像样点的借口,杨贵妃……”欧阳烈神怪古怪,无语摇头,“为兄还真没想到,你竟会有如此异想天开的念头。” “与你武功差不多的女子,放眼天下恐怕也难找到。”李明月则道:“若没有这等武艺奇高的漂亮女子,你难道还要孤独终老不成?” “不会的。”欧阳锋笑了笑,悠然道:“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带着杨贵妃,或是一位武功奇高的漂亮姑娘来见你们了……” 欧阳烈、李明月再次面面相觑,愈发确信二弟这是不想成亲,才编出这等异想天开、荒谬绝伦的借口来作推脱。 …… 当晚,通天幻境。 “昨天夜里,我偷偷溜出太真宫,去太掖池转了一圈,那么多宫女太监,硬是没有一个人发现我。我现在的轻功呀,已经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啦!还有腿法,海碗那么粗的硬木桩,我一腿就可以踢断。我觉着,以我现在的功夫,禁军之中,那些号称能以一当十的猛士,也远远不是我的对手啦,十个人、一百人一起上,怕是都打不过我……” 杨玉环背着双手,迈着轻盈雀跃的步伐行走在前,欢快地说着话。 欧阳锋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稍微有点出神。 与她相识已有一年。 自第三次见面,她穿了一身极妩媚的胡旋舞服,好生戏弄了欧阳锋一番,在那之后每次见面,她穿着差不多款式的舞服。 今天也是一样。 她胸口只束了一条绣着牡丹的黄绸束胸,香肩雪臂、柔嫩小腹、可爱肚脐皆暴露在外。 下着一条大红裥裙,外罩金丝花笼裙。那大红裥裙质地虽不通透,但一侧开衩至胯部,每当她走动、跳跃、踢腿时,那丰腴浑圆,肤如凝脂的雪白大腿都会时隐时现。 尽管已见识过多次,可即便如此,每次在幻境中相逢,见到她妩媚风情,欧阳锋还是会被惊艳至心潮起伏。 不过他此时出神,却并非是沉醉于杨玉环那无边风情。 他只是在想,海口已经在大哥大嫂面前夸下了,可究竟要到何时,才能真正和杨玉环在现实见面,并将她带回来呢? “通天灵种”成长得可真慢啊,与怜星相识也有四年了,通天灵种也是没有动静,还要等上多久,才能…… “喂,姐姐在跟你说话呢,你一声不吭发什么呆呢?” 杨玉环回过头,没好气地娇嗔。 40,美人风情 “嗯?你方才说什么?” 欧阳锋回过神来。 “你居然根本没听我说话!” 杨玉环俏生生白他一眼,嗔道: “我说,我轻功已练到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腿法也练到可以一腿踢断海碗粗的硬木桩,便是十个、百个禁军悍卒,恐怕也打不过我啦!” 欧阳锋摇摇头,说道: “你这一年,武功虽突飞猛进,但还是不能自大。在复杂地形,与各自分散的铁甲锐士相抗,你或许能有胜算,但如果在开阔地形,面对结阵的铁甲锐士,哪怕只有一百人,你也不是对手。” 杨玉环眨眨眼,不解道:“为何?” 欧阳锋耐心解释道: “你既不能刀枪不入,真气体力也非无穷无尽,一百铁甲悍卒,远则以强弓硬弩射伱,你施展身法闪避,就要消耗真气体力。到了近处,军士结阵而战,排枪齐刺,乱刀挥砍,还有冷箭突袭,四面八方都是人和兵器,你根本就没有施展轻功身法的空间。你想反击,对方有甲有盾,你要伤到对方,就得消耗更多的真气和体力。所以……” 杨玉环想了想,说道: “所以,若撞上铁甲军士,要么设计将他们引到复杂地形,使他们分散开来,要么就仗着轻功,远远跑开,不跟他们打?” 见她转念就悟出与军队战斗的关键,欧阳锋欣然颔首,说道: “不错。除非你能刀枪不入、神力无穷、体力真气无尽,否则便不要与军队正面抗衡。分散敌军、游斗拉扯,又或夜里偷袭,纵火烧粮,才是武者对抗军队的正道。之所以要你先轻功、腿功,便是因为轻功好就可占据主动,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杨玉环道:“你也是这么跟军队抗衡的?” “我不用。” 欧阳锋摇头: “我有横练硬功,再披双重甲胄,手持双铁锏或长铁杖,领五百披重甲、执重兵的猛士,无论骑战还是步战,只要是野地浪战,则天下之间,没有任何军阵能够挡我——除非敌军也能找个跟我一样的猛将,并且阵中也有与我麾下五百猛士一样强悍的锐士。” “……”杨玉环一阵无语。 “当然,我的体力、真气也是有限,所以还是得有足够多的后援,扩大我与五百猛士劈开的口子,彻底冲散敌阵。但如果敌军不满万,又只有几百上千副铁甲,那我与五百猛士应该也够了。只是这样会很累,也难免会有伤亡,所以不到迫不得已,我不会这般蛮干。” “……”杨玉环又一阵无语,看着欧阳锋幽幽道:“与你一比,我突然感觉自己很无能。明明我比你大好几岁……” 欧阳锋笑了笑,“你虽然大我几岁,但我自幼习武,功龄十余年。你习武却仅有年余,有如今的成就已相当不错。不必沮丧,继续努力修行吧。” “嗯。”杨玉环点点头,又嘻嘻一笑,单足立着,抬起右腿,把脚儿亮给他看。 “说起来,内力还真是神奇,我依你吩咐,这一年来,天天蹴击灌满河砂的牛皮球,腿脚劲力已练到可以一跃丈许高,一脚踢碎大木桩,可脚上肌肤还是这般柔嫩,一点茧皮都没有。你瞧瞧,好不好看?” 欧阳锋视线落到她脚上。 只见她脚掌修长,足弓纤细,脚背肌肤细腻白皙,足掌亦是婴儿般的粉红,脚趾晶莹粉嫩,宛若珍珠,玲珑可爱,令人忍不住心生冲动,想要将她脚儿握在掌中,细细把玩。 他知道杨玉环这又是在故意调戏他。 这女人对这种活动颇有些乐此不疲,哪怕代价是招来他毫不留情的锤打。 感觉像是有些受虐倾向。 见欧阳锋目不转睛瞧着自己的脚儿,杨玉环心中大是得意,又拉起裙摆,把小腿亮给他瞧,“还有小腿。腿劲这么大了,小腿肚却没有长出难看的疙瘩肉,还是这般匀称呢。” 欧阳锋不喜太过瘦削的纸片人,也不喜欢过于纤细的筷子腿。 杨玉环的腿形就很好,修长笔直,骨肉均匀,小腿肚圆润柔美,极合他的喜好。 在欧阳锋欣赏她小腿时,杨玉环又把裙摆往上拉了一点,越过膝头,露出半截丰腴浑圆,雪白柔嫩的大腿,同时仔细观察着欧阳锋的神情。 杨玉环很喜欢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 哪怕调戏之后,总会遭他痛捶,她也要乐此不疲地调戏他。 这其中,固有着某种针对她那個懦弱前夫,以及老东西李隆基的叛逆情绪作祟,但也有情动的因素。 相识年余,虽每月只有十二个时辰能真正相处,但杨玉环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年少英武、强大神秘、冷酷霸道,但偶尔又会有些纯情羞赧的少年郎君。 她是热情奔放的盛唐女子,喜欢就是喜欢,才不会扭扭捏捏隐藏心思。 也就这里是幻境,心中情绪再是翻腾起伏,投影而成的虚幻身体也不会有任何反应,要不然,她早就真个把他扑倒在地,教这个从未真正接触过女人的纯情小弟,好好领略一番俗世美妙了。 此刻。 见欧阳锋在她撩拨之下,两眼微微眯起,透出一抹危险光芒,杨玉环顿知他要做甚,大笑一声,放下裙摆转身就逃。 这一年来,欧阳锋暂未教她更多武功,只要她专精蜻蜓点水提纵术和如影随形腿法。 她有“通天灵种”辅助修行。 还每天饮用欧阳锋教她的药汤,并用药浴泡澡,且每个月还要被他捶打十来个时辰,内力、轻功、腿法,以及实战能力都是突飞猛进。 因此此刻奔逃起来也是快如脱兔,几步就已掠出十余丈。 然而她这足以在唐皇大明宫中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在欧阳锋面前,还是太嫩了些。 欧阳锋施展最擅短途爆发的“瞬息千里”,步伐看似从容不迫,实则快如风行,呼吸之间,便已追至杨玉环身后。 杨玉环听到衣袂破风声,知道逃不掉,也不转身,前奔之时忽地起脚朝后猛踢,赤足轰出一道疾劲风声,直奔欧阳锋小腹。 欧阳锋不闪不避,任她一脚踢中小腹,五重金刚不坏体的反震之力,将杨玉环震得身不由己,向前扑跌出去。 她踉跄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抬头一看,欧阳锋已拦到了她面前。 “杨玉环,该练功了。” 欧阳锋唇角上扬,又流露出那种想要尽情捶打她的恶劣笑意。 “臭弟弟,看招!” 杨玉环纵身跃起,双腿连环飞踢,刹那间连踢五腿,皆中欧阳锋心窝。 可欧阳锋晃都没晃一下,杨玉环自己的足尖,反被震得隐隐生疼。 杨玉环一咬牙,再次纵身跃起,脚掌直踹他面门。 这次欧阳锋没再给她机会。 虽她玉足柔美,精致无瑕,把玩一年都不嫌腻,但堂堂男子汉,怎能任凭女人踩脸? 当下欧阳锋倏地抬手,一爪扣住她脚踝,又一个大风车抡出,嘭地一声,将她整个人都拍在了草地上…… 41,那一年,洪七还有十根指头 又菜又爱玩的杨玉环,今天也如愿得了一顿捶打。 当然她的武功,也在欧阳锋高压之下,于短短十二时辰之内,又一次突飞猛进。 临别时,虽有些嗔怪欧阳锋将她打得太狼狈,可她还是纵到欧阳锋身上,两腿盘着他的腰,双手抱着他的颈,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坏弟弟,下月再见!” 当杨玉环身形如泡影般散去。 欧阳锋独立幻境之中,回味一阵那令他心旌动荡的软玉温香,忽地询问通天宝鉴: “可有办法,令我提前降临通天灵种所在的世界?” 通天宝鉴并无灵智。 不过就跟前世那些能够语音交流的智能ai一样,可以对欧阳锋的咨询作出反馈。 于是就在欧阳锋意念沟通之后。 宝鉴镜面微光闪烁,似在搜寻资料,接着便浮出一行文字。 欧阳锋阅后,暗自皱起眉头: “可消耗某一枚通天灵种一年的成长进度,临时降临该灵种所在的世界,并滞留七日?” 这买卖未免太不划算了。 因为等到通天灵种彻底长成,就可以在通天宝鉴之中,开启一道永久性的时空通道,随心所欲自如来去。 耗费足足一年的成长进度,换取仅仅七日的临时降临,从长远来看,实属血亏。 “罢了,除非生死关头,不得不为,否则,还是不要因一时痛快,坏了长远之计。” 欧阳锋摇摇头,离开了通天幻境。 …… 三天后。 欧阳烈、欧阳锋率两千余白驼山骑兵进入高昌城,与五百狼骑汇合。 又三日,高昌各部族豪强首领齐聚王都,公推欧阳烈为王。 欧阳烈遂于黄道吉日登位为王,封李明月为正妃,封欧阳锋为白驼山公,总领高昌兵马,封李昭先为国相,辅理国政——李氏本就是大族,李昭先又是国丈,以其为相,其实颇有隐患。 不过现在班子草创,欧阳家人丁单薄,白驼山庄出身的人才又多是武夫,骑马与砍杀不在话下,可治国理政,除了欧阳烈本人,真找不出几个人才。 要治理高昌国,真就得依仗姻亲李氏。 好在欧阳家掌着最强武力,倒也不怕李氏专权生乱。并且将来肯定是要调整的。 国号方面,目前仍沿用高昌国名,甚至为免刺激到西辽,过早引发大战,仍会继续做西辽名义上的附庸,该缴的贡赋,还是会上缴过去。 等过些年兵锋更盛,西辽则进一步衰弱,就可以正式脱离附庸,自立一国了。 …… 其后半年。 欧阳锋自白驼山骑兵中,再征五百狼骑,一边传功练兵,一边带着已扩张至一千的狼骑四面巡视,打击匪患,顺便向各部族炫耀武力。 他本就是威震西域的白衣修罗、血手夜叉、西极龙王,白驼狼骑也是威名赫赫,且如今的狼骑,还有了一百具装甲骑,以及两百多锁甲轻骑。 这等兵威,令高昌诸部族无不战栗惊骇,纵使欧阳锋提出各族贡赋,需比照前时多缴纳五成,各部族也是恭谨顺服,不敢有任何异议。 半年后,高昌局势稳固。 大哥处理国政愈发得心应手,国库钱粮日益充实,狼骑兵锋亦日渐强盛,马跃、董芸等五虎十三彪武功也都更上层楼,带兵能力也历练了出来,至少在西域这块是够用了,欧阳锋遂辞别兄嫂,东行而去。 西域如今没什么像样的高手,他一身武功,想找个靠谱的参照都找不到。 因此他早就想前往中原,会一会中原、江南的高手,见一见如今尚且年轻的五绝,印证一番修为。可惜一直被家事拖着,直至如今方才成行。 此次东行,他要去西夏走一遭,看能否找到当年李秋水刻在西夏皇宫密室中的逍遥派武功——通天宝鉴“推演融合”功能,需要大量功法作为资粮,所以欧阳锋绝不会嫌自己掌握的武功太多。 他还要去往宋国,找一找“武穆遗书”,用来培养大将之才。 欧阳锋从不以为,自己带着几百骑兵拿下高昌城,就能算是大将之才。 他觉着自己依据前世那些零碎的军事知识,在特种作战方面还算有些想法。仗着武功,作一员战将,带着几百悍卒,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亦可。 但方面大将乃至三军统帅的话,他感觉自己还差得太远——战将只需要冲锋陷阵既可,统帅要考虑的就太多了。 所以,得去宋国找找正经的兵书战策学习研究。 戈壁滩上,一根被风沙雕琢成笋状的石柱下。 欧阳锋坐在火堆前,往里面添了两块梭梭木,又拨了拨火炭,令火焰烧得更旺。 四周一片空旷寂静,只有一匹皮毛乌黑的骏马在旁休憩,陪伴着他。 “也不知如今的洪七、黄药师都在做着什么……洪七或许正满天下寻找美食?黄药师……一个不服家长管束的叛逆少年?王重阳嘛,是因起事兵败,宅在活死人墓自闭呢,还是已经被林朝英激出了活死人墓,正与她结伴闯荡江湖?又或者,两人又闹翻了?” 欧阳锋仰躺到毡毯上,双手枕着后脑,看着那笼罩四野,宛若穹盖一般的浩瀚星空,漫无目的发散着想象。 “说起来,我如今的武功,差不多已是天下第一了吧?” 自去岁秋拿下高昌城,大哥称王后半月,欧阳锋又得一滴“珍霖甘露”,进行了第四次洗髓淬体,根骨资质再上层楼。 此后半年练兵征伐,欧阳锋自身艺业亦在突飞猛进。 他以“蛤蟆功”积聚内力,至如今,单论功力深厚精纯,已然不逊怜星的七重明玉功。 最杀时间的龙象般若功,也因他资质不断提升,变得不再困难,已修成第七重。 本身经“珍霖甘露”淬洗增强之后的筋骨之力,配合七重龙象般若功加持的巨力,已可单手与两头健牛角力。 虽距离“倒曳九牛”这种神话级的神力还有着巨大差距,但放眼此方天地,单论力量,恐怕已经无人能敌。 金刚不坏体亦修成了第六重,防御力堪比普通铁甲,运足真气时,可不惧等闲刀枪弓弩,亦可若无其事承受马跃、董芸等将龙象般若功练至第四重的“五虎”徒手重击。 其余降龙十八掌、弹指神通、移花接玉等武功,亦练至精纯,且能在自己的武道神韵统筹下,发挥出超限的实战威力。 欧阳锋觉得,以他现在的实力,保守估计,恐怕也应该能和王重阳并驾齐驱了。 …… 傍晚,贺兰山麓,林溪之畔。 欧阳锋坐在溪边石块上,动作麻利地翻动着篝火上的烤羊肉。 待至将肥羊肉烤至外表金黄,油水直冒,欧阳锋便取出一撮孜然,均匀洒到羊肉上,明火炙烤下,羊肉香混着孜然香,一时令人垂涎欲滴。 欧阳锋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大快朵颐,忽地侧首望向旁边的树林。 林子里有人。 且那人并未掩饰脚步声,正大大方方地向他这边行来。 随后,人影尚未出现,一阵爽朗的大笑便先传来: “哈哈哈……这是什么香料?怎如此奇香?这位兄弟,在下用两只肥兔,换你一块烤肉如何?” 话声中,一道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欧阳锋视野中。 这是個长方脸、粗眉毛、宽肩膀、粗手大脚的青年,看面相比已满十八的欧阳锋要大上两三岁,约摸二十出头年纪。 他穿着一身破衣烂衫,脚踩一双破草鞋,形似流民乞丐,手里提着根竹棍,棍头挂着一只黄皮葫芦,两只肥壮野兔。 他自来熟地大步走到篝火旁,一屁股坐在欧阳锋对面的石块上,鼻翼微微翕张着,一脸陶醉地说道: “香,真是香!这究竟是何香料?” “这是安息茴香,俗称孜然。唐代以后,自波斯经丝绸之路传入西域,目前只在西域培根,中原还没有。” 欧阳锋淡淡说着,将一块烤好的羊肉递给对面的青年乞丐,说道: “相见即是有缘。也无需你用野兔来换,我请你就是。” “谢了兄弟!” 青年乞丐大笑一声,也不客套,接过烤羊肉,大口吃了起来。 几口下去,青年乞丐赞道: “外醺里嫩,汁水丰润,咸香可口……兄弟这烤肉手艺当真要的!只是,我若有你的香料,或能比你烤得更好。” 欧阳锋笑了笑,说道: “我还有羊肉,你也有野兔。等下我给伱香料,你来操刀。” “好啊!”青年乞丐欣然应道,又道:“我叫洪七,兄弟贵姓?” “欧阳锋。” 说话间,欧阳锋瞥一眼青年洪七的双手,就见他十指俱全,并无残缺。 “欧阳?看兄弟相貌,有些像是西域人,没想到却是姓欧阳。” “我父是中原人,我母倒是西域人。” “原来如此。说来也怪,我一见欧阳兄弟你,就觉格外亲切——可不是因为羊肉和香料,而是一种……嗯,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不是格外讨厌么?” “哈哈,兄弟你可真爱说笑,你我素昧平生,我怎可能觉得你讨厌?” “也许命格犯冲?” “怎么可能……” 就这样,欧阳锋在贺兰山麓,与十指俱全的青年洪七一起吃着烤肉,谈天说地,彼此之间竟无半点生疏,好似多年老友。 42,洪七新发现:欧阳锋真讨厌 “兔肉这么柴,洪兄居然还能烤得如此鲜嫩,论烤肉技艺,洪兄确实远胜于我。” 欧阳锋吃着洪七烤的兔肉,颔首赞道。 “哈哈,我是叫花子嘛。没锅没灶的时候,想吃顿热乎的,可不就只有烧烤了么?再者我又特别贪嘴好吃,久而久之,这手艺就练出来了。” 洪七笑说着,提起酒葫芦,对欧阳锋说道: “不过今天能把兔子烤得这么香,欧阳兄弟你这安息茴息也功不可没。来,我敬你。” 欧阳锋举起酒囊,与他对饮。 吃喝一阵,欧阳锋忽地问道: “洪兄来这贺兰山作甚?” “欧阳兄弟呢?” “我欲前往西夏国都兴庆府一行。” “巧了,我也想去兴庆府。”洪七笑着说道:“读书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觉着我们武林人士,也应该行万里路,会一会天下英雄。” 他当然能看出来,欧阳锋有武功在身,就像欧阳锋也能一眼看出,他洪七身具武功一样。 “西夏如今,也有值得洪兄前来一会的英雄?” “英雄没有。”洪七摇遥头:“该杀的恶贼倒有几个。” “哦?”欧阳锋道:“所以洪兄此行西夏兴府府,是为杀人?” “不错。” “哪几个恶贼,竟能惹得洪兄专程去往兴庆府诛杀?” “欧阳兄弟可曾听说过秦岭五虎?” 五虎? 怎么又是五虎? 这称号是不是有些滥大街了? 欧阳锋心中古怪,问道: “倒是未曾听过。他们是何许人也?” 洪七喝了口酒,随手一抹嘴巴,眯着眼睛,缓缓说道: “秦岭五虎,老大王黑虎,据说是少林弃徒,一手‘大力金刚掌’有摧碑裂石之威。老二‘胭脂虎’秦宝莲,一手‘三十六路追风刀’快如闪电。 “老三‘跳涧虎’薛武,一双铁腿可力毙牯牛。老四‘鬼虎’杨琳,擅使双短剑,身法诡异,剑招毒辣。 “老五‘病虎’黄石,据说有一身惊人的横练功夫,一双铁臂刀剑难伤,力大无穷,手爪可裂虎豹。” 他又大灌了一口酒,沉声说道: “秦岭五虎原在秦岭立寨,做些剪径买卖。绿林山匪自古以来从未断绝,只要不太过伤天害理、滥杀无辜,武林正道也懒得理会他们。但秦岭五虎却不知为何,竟于一昼夜间,在关中接连灭门九户,杀人过百,且上到七十老人,下到不足月的稚子,一个不留,悉数残杀……” 说到这里,洪七语气激愤,突地手起一掌,嘭地一声,击在坐着的石块上,直将那石块打得碎屑纷飞,粉尘迸溅,绽开道道龟裂。 “欧阳兄弟你说,此等恶贼,该不该杀?” 欧阳锋缓缓颔首,“确实该杀。” 洪七又道:“那秦岭五虎犯下此等天理难容的血案,自知再难在秦岭立足,遂抛下匪寨,逃来西夏,投效了西夏一品堂。” “西夏一品堂么……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藏污纳垢。” 是的,西夏一品堂如今还存在。 只是天龙时代的一品堂,还可以跑到宋境去搞事,当今的西夏一品堂,声势却已大不如前。 尤其自四十多年前,重文轻武的当代国主李仁孝继位后,不仅继续维持与金国的友好外交,还与宋国恢复交好,进行贸易往来,甚至模仿宋国大兴文治,立孔庙,崇儒学,设科举,办县学、州学、太学三级学府,在文化与经济方面,令西夏达成了自立国以来的鼎盛。 现如今,连西域诸国都非常羡慕西域的繁华,而李仁孝也被称为西夏中兴之主,声望极高,将来是要被称为“仁宗”的。 不过在文事与经济上投入这么多,又与睦邻友好不兴战事,武事自然难免荒废。 于是一品堂声势日颓,如今已沦为内部治安组织,基本只能对付西夏国内一些为非作歹的武人,或是做国中贵人的保镖。想要对外搞事,已经力有未逮。 “那秦岭五虎纵已托庇一品堂,但既被洪兄盯上,想来也是在劫难逃。” 欧阳锋喝了口酒,看着洪七说道: “我此次自西域东行,也是要行万里路,会一会天下英雄。那秦岭五虎虽非英雄,但听洪兄所说,似乎都有一身不错的功夫,令我也不禁有些技痒……正好我也是要去兴庆府,便陪洪兄一起,灭那秦岭五虎。” 洪七哈哈一笑,举起酒葫芦敬欧阳锋: “欧阳兄弟豪气!我敬你!” 对饮一口,洪七又道: “当今的一品堂,虽不出西夏,声势一般,但在兴庆府内,还是有些高手。闯一品堂,杀秦岭五虎,会有不小的风险。我知欧阳兄弟会武,只是……” 欧阳锋知道洪七在担心什么,微微一笑,拿起一根拳头粗细、两尺长短的木柴,往空中一抛,在木柴下落之时,倏地拔出腰刀,凌空斩出。 铮…… 刀光疾闪,刀鸣清越。 那悠长的刀鸣声犹自萦绕耳畔时,欧阳锋已然收刀归鞘。 随后就见那木头垂直坠地,下端着地之时,其上端咔嚓一声,裂成大小均匀的六片。 那六块木片又宛似花瓣绽放,分朝六方倒下,且每两块木片之间的间距,几乎完全一致。 看到欧阳锋这一手刀法,洪七眼睛一亮,说道: “一霎三刀,精准入微,直如庖丁解牛……欧阳兄弟好刀法!” 欧阳锋道: “洪兄也是好眼力,一般人可看不清我出了几刀。” 洪七摇摇头,叹道: “也只是勉强看清而已。欧阳兄弟方才出刀之时,那一闪而过的刀光,可是令洪某头皮好一阵发麻,险些就要跳起来躲闪了。” 他这话并非恭维。 当欧阳锋出刀的那一刹,那森寒凛冽的气息,那雪亮炫目的锋芒,确实让洪七本能地心中一紧,头皮发麻,险些做出应激防御反应。 在洪七看来,要想抵挡欧阳锋的刀法,他恐怕得全神贯注,施展打狗棍法才行。稍有大意,就要被他快刀伤到。 感慨一二,洪七又道: “秦岭五虎的胭脂虎秦宝莲,正是以三十六路追风快刀成名。欧阳兄弟这手快刀,到时候正好会一会那秦宝莲。” 欧阳锋道:“洪兄要我对付秦宝莲?” 洪七点点头,“还有那‘鬼虎’杨琳。她也是用兵器的。双短剑可毒辣得很。” “洪兄不是也有兵器吗?” “我这只是竹棍,又不是铁器。欧阳兄弟你用钢刀,正好对付秦宝莲、杨琳这两個用铁器的。” “洪兄这借口很牵强。你莫不是不敢打女人?” “谁,谁说我不敢打女人的?” “那伱为何要把两只母老虎分给我?” “我……” 洪七本想说“好男不跟女斗”,可话到嘴边时突地意识到,他若这么说,岂不是暗指欧阳锋不是“好男”? 皱眉思忖一阵,洪七一咬牙,说道: “好吧,你说对了,我洪七不敢打女人。” 欧阳锋却是不肯放过他: “洪兄既不敢打女人,那倘若没有遇上我,洪兄独自去找秦岭五虎,那两只母老虎,洪兄又打算如何应对?抱头鼠窜么?” “……” 洪七突然觉得,欧阳锋之前似乎说对了——这小子,咋现在看起来这么讨厌呢? 43,命格犯冲,神功宝藏 在溪畔打坐休息一晚,次日一早,欧阳锋与洪七结伴离开贺兰山麓,前往西夏兴庆府。 欧阳锋本有好马,但洪七没有坐骑,他便牵着马儿,与洪七一起步行。 “洪兄打算就穿这一身进兴庆府?” “有什么问题么?”洪七看看自己的破衣烂衫,掸了掸衣上的尘灰,“我可是丐帮弟子。” 语气听上去还挺自豪。 欧阳锋道:“就因洪兄是丐帮弟子,这身打扮便有些扎眼了。西夏可是跟丐帮打过不少交道,洪兄难道不怕一进城,就被人盯上吗?” 洪七不以为意:“兴庆府中,定然也有乞丐。” 欧阳锋道:“但洪兄难道不想顺便尝尝兴庆府的特色美食吗?一个乞丐,到处品尝美食,会不会太过招摇?” 顺便品尝特色美食? 洪七还真有这打算。 沉吟一阵,洪七点头说道: “欧阳兄弟言之有理。我进城前换身衣裳就是。” 于是当二人进入兴庆府时,洪七已换上了一身劲装武服。 “听说西夏有道石烤羊,乃是一道别处吃不到的美味。” 一至城中市集,洪七就耸着鼻子到处嗅探,“正好快到饭点了,不如去吃上一顿?” “好。”欧阳锋点头。 西夏市集很是热闹,街道之上商铺林立,人流熙攘,各族衣冠云集,着实令人眼花缭乱。 不过洪七意志坚定,不为繁华所扰,一门心思闻香寻美食,居然还真给他找到了一家有石烤羊的酒楼。 欧阳锋把马缰扔给殷勤迎过来的小二,吩咐一句: “把马刷洗干净,喂它上好精料。” 之后便和洪七步入酒楼大堂,就在大堂寻了张桌子坐下,点了一道石烤羊和几个配菜,又点了两坛当地名酒。 等待正菜时,洪七一边运筷如飞吃着凉拌小菜,一边功聚双耳,聆听大堂客人谈话,可惜听到的都是些商情政事八卦,还有几个西夏士子在高谈阔论,讨论孔孟经义,并没有听到任何一品堂相关的江湖消息。 见洪七有些郁闷,欧阳锋笑了笑,招呼跑堂小二: “小二过来。” 那小二麻溜跑过来,点头哈腰问道: “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欧阳锋道: “有事问你,若能让我满意,自有打赏。” “公子尽管垂询,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和我兄弟练得一身好武艺,想投入一品堂,为国效力,不知小二可知一品堂衙门何在?加入一品堂又是個什么章程?” 听得欧阳锋此言,洪七顿时瞪大了双眼,旋又钦佩地对欧阳锋暗挑大拇指。 洪七少年即入丐帮,摸爬滚打多年,江湖经验极丰富,但基本不跟官府打交道,并且在丐帮传统观念中,西夏乃是宿敌,洪七还真没想过,可以诈称加入一品堂,以此寻找此行目标。 “公子您还真就问对人了。” 小二笑道: “一品堂衙门,就在城北皇家御园外边。加入一品堂倒也不难,不问来历,不问前事,只考较武功。只要武功合格,便可加入一品堂。” 洪七忍不住问道: “不问来历,不问前事,难道就不怕招了它国谍探么?” 那小二不愧是一国首都大酒楼的跑堂,见闻甚是广博,头头是道地解说道: “一品堂如今并不与闻军政机密。若是身家来历清白的一品堂武士,还可参与保护贵人,其他一品堂武士,就只能做些缉私捕盗,平灭匪患的辛苦活计。再者我大夏如今与金、宋交好多年,三国商旅往来频繁,真有什么谍探,也早混在商队之中,来往大夏不知多少趟了。” 洪七若有所思,欧阳锋则摸出一枚金瓜子抛给小二,“说得不错,赏你的。” 小二接过那一枚小小的金瓜子,点头哈腰欣然道谢: “多谢公子打赏!” 打发走了小二,欧阳锋对洪七说道: “吃完酒肉,便去加入一品堂如何?” 洪七呵呵一笑,“好!” 于是正菜上来后,二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尽情吃喝,很快就把桌面一扫而空。 之后欧阳锋会了账,二人离开酒楼,往城北行去。 途中,欧阳锋似闲着没事,随口问道: “说起来,洪兄可有何志向?就这般满天下闲逛,顺便行侠仗义吗?” 洪七豪迈一笑: “志向?当然有。我洪七的大志向,便是将丐帮发扬光大!扶宋灭金!” “把丐帮发扬光大?收更多的乞丐?洪兄觉得,乞丐多了真是好事?” “欧阳兄弟这是何意?” 欧阳锋淡淡说道: “依我之见,丐帮消亡,天下无丐,才是真正的好事。大几十万的丐帮弟子,只能说明朝廷昏庸,官府无能,贵戚腐朽,百姓饱受压榨。丐帮扶保这样的朝廷,就有一种……、 “奴才天天挨主家鞭子,连妻子女儿都被主家淫辱,却还拼命维护主家财产的犯贱感。当然,我不是说丐帮为国为民不对,保护百姓确实很对,只是这国,究竟应该是谁的国?丐帮做事的方法,是不是可以商榷一二?” 洪七一时语塞,虽然欧阳锋这番说法听起来挺有道理的,可是…… 为什么瞧这小子越来越讨厌了? 难道两人真的命格犯冲? …… 同一时间。 城中某民坊,一座宅院之中。 秦岭五虎中的四人聚在一起,对着一张帛图冥思苦想。 “据这藏宝图所示,此宝藏位于皇家御园之内,入口就在一座名为‘青凤阁’的楼阁。可我等已数次潜入御园,怎就是找不到那青凤阁?” “此图乃徽宗绍圣年间绘制,那时候宋国都城还在汴京,辽国也未灭亡,距今已将近百年。百年下来,皇家御园已不知修整多少次,也许已经换了名字?” “岂是换名那般简单?藏宝图上青凤阁所在的位置,压根儿没有阁楼,只有一片假山花池……” “娘的,为了这藏宝图,费了那么多功夫,杀了那么多人,多年经营的寨子也扔了,还被关中武林下了绝杀令,连绿林同道都要杀我们……付出这么多,难道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不可能!此宝藏我志在必得!只要能找到宝藏,练成绝世神功,莫说关中武林,便是整个天下,也得由着我们纵横来去!” “可是神功宝藏入口究竟在哪?” 正争论时,秦岭五虎的第五人忽然推门而入,神情古怪地说道: “大哥,小妹查阅兴庆府志,得知这兴庆府曾在四十多年前,即李仁孝大庆四年三月,发生过一场地震。据府志所载,那场地震,余震逾月不止,坏官私庐舍、城壁,人畜死者万数……” 听得此言,秦岭五虎的老大王黑虎神情微变,“兴庆府地震?难道……” 老二“胭脂虎”秦宝莲沉声道:“难道那青凤阁,已在地震之中坍塌,之后未再重建?” 刚刚进来的第五人,亦即秦岭五虎的老四“鬼虎”杨琳说道: “若只是青凤阁坍塌倒也罢了。重点是据藏宝图所示,神功宝藏位于一座地下山洞之中,且从青凤阁入口进去之后,要途经数条甬道,三重石门,以及一条地下暗涧。若四十多年前那场地震之中,倒塌的不止青凤阁……”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可其他四虎,也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 倘若那场地震,不止震塌了青凤阁,连那些地下甬道、山洞也一并震塌,那他们这次,恐怕真就是白忙活一场。 “断不会这般倒霉!” 老大王黑虎咬牙切齿,“今晚我们再探御园,带上镐头铁锹,去藏宝图所示青凤阁位置挖掘!我就不信,找不出神功宝藏入口!” 44,原来欧阳是反贼! 来到城北时,就欧阳锋的话题想了一路的洪七,忽地一拍巴掌,说道: “欧阳兄弟,我知道如何驳你了!我丐帮不是为赵宋官家卖命,丐帮大几十万弟子,多的是因金虏沦为流民乞丐的北人。我洪七原是山东人氏,也是因金虏家破人亡,自小便成了乞丐。我等抗金,乃是为报国仇家恨!更是为了民族大义!” “如此说来,洪兄不再扶宋了?” “唔……大宋毕竟是华夏正溯,也是抗金主力……” “所以洪兄觉得,对金国皇帝说出‘臣构言、世世子孙,谨守臣节’的完颜构,其实是在忍辱负重,是为了积蓄实力,全力支持岳武穆北伐故土,直捣黄龙?” “这……如今已不是赵构的时代,岳王爷也被平反了……” “洪兄既是山东人氏,那么也能算是辛弃疾的小老乡了。敢问当年辛弃疾反金归宋之后,苦心制订的‘十论九议’等抗金方略,是否得到了当今宋廷的重视?宋廷是否将辛弃疾视作北伐干将,予以北面重任?” “……” 洪七再次无言以对。 欧阳锋一手牵马,一手提刀,悠然说道: “民族大义很重要。保百姓不受胡虏欺压,也确是丐帮高义。只是,有的时候,还须真正分清敌我。” 洪七闷声道: “欧阳兄弟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些。” 欧阳锋淡淡道: “金虏自然是敌,可在斩杀抗金大将,羁縻抗金名臣方面,战绩辉煌更甚金虏,将一位位英雄脊梁打断,令一个个好汉壮志消磨的赵宋官家,将沦陷金虏铁蹄之下的北方百姓弃如敝履,定下‘北人归北,南人归南’,彻底抛弃洪兄等北人这条议和条款的赵宋朝廷,就不是敌了?” “……” 洪七沉默一阵,嘿了一声,说道: “欧阳兄弟,原来你是个反贼!” 欧阳锋莞尔一笑: “洪兄错了,我不是反贼。我生在西域,长在西域,从未食过赵宋一粒禄米。无论说甚大逆之言,做甚大逆之事,可都称不上反贼。” 看了洪七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若未来某一天,我或是我家族后人挥师南下,灭宋之时,还望洪兄能够约束丐帮弟子,莫要作无谓抵抗。毕竟,我家不仅姓欧阳,我家大嫂还是陇西李氏后裔。总之我家虽身在西域,但却是正宗的华夏苗裔,取汉名,说汉话,着华夏衣冠,读的也是华夏经典……” 这小子果然是個大反贼! 洪七心里嘀咕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刚才他还说不为赵宋官家卖命,只为报国仇家恨,守民族大义。那么,当并非胡虏的势力前来灭宋,他洪七如果还号召丐帮弟子奋起抗击,扶保大宋,岂不是自打自脸? 可要他应下欧阳锋那话,也是为难。 洪七为人,一诺千金,若是应下,哪怕是开玩笑一般应下,将来也一定是要践诺的。 倘若欧阳锋没开玩笑,将来他或者他家族的后人,真个领大军南下灭宋,那他洪七和丐帮,又当如何自处? 见洪七一脸纠结,欧阳锋也没再多说什么,找几个路人问明道路,带着一路出神苦思的洪七,来到了一座寺院形制的建筑前。 正是一品堂衙门所在。 “洪兄,一品堂到了。” 欧阳锋提醒洪七一声,待他回过神来,便牵马走向大门。 大门敞开着,门口并无守卫,直到迈进大门之后,旁边茶房里才走出来一个端着茶壶,打扮得像个账房先生的文士,笑眯眯说道: “此地乃一品堂衙门。不知两位登门,有何贵干?” 欧阳锋道: “在下李长风,高昌人士。这位是在下好友洪七。我二人练就武艺,欲报效朝廷,却又受不了军法拘束,遂前来一品堂投效。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西极龙王欧阳锋”的大名,如今在西域可是流传甚广,西夏与西域商贸往来十分密切,欧阳锋的名号,说不得就在西夏一品堂挂了号,所以便取了个“李长风”的假名。 “小可赵士贤,一品堂客卿。” 账房先生微微一笑,看看欧阳锋那线条宛若刀削斧凿,有着明显西域特征的面庞,倒也没怀疑他的来历,或者说,他压根就不在乎欧阳锋的来历。 一品堂历来传统,就是什么人都敢收。 “原来是赵先生,失敬了。” 欧阳锋拱手一礼,说道: “加入一品堂之事,还请赵先生不吝赐教。” 说着,取出一枚金锞子,塞到了赵士贤手里。 西夏如今重文轻武,曾经威风赫赫的一品堂,如今也沦落成了缉盗、捕私、剿匪的治安衙门。既不受重视,那衙门得到的拨款肯定也不会太多,缉盗捕私剿匪或能赚些外快,但这种活计也不是月月都能有。 因此,欧阳锋觉着,用钱敲门应该没错。 果然,赵士贤接过那约摸一两重的金锞子,掂掂重量,又用指甲掐了一下,笑容顿时变得更加和善: “两位兄弟一心报国,一品堂断不会冷了二位的拳拳之心,请随我来。哦,李兄弟的马可以拴在门房外边,没人敢在这里偷马。” 欧阳锋依言将马捡在了门房外的拴马桩上,之后便和洪七随那赵士贤进了一座偏厅,先在一个姓韩的主簿处登记造册,之后又象征性地演练了一番武功。 欧阳锋自是施展了几招刀法,洪七则打了一趟“逍遥游”掌法——他这逍遥游掌法,乃是他少年时机缘习得,倒是跟逍遥派无关,只是恰好都有逍遥二字罢了。 尽管两人都有所保留,可展现出来的功夫,还是令韩主簿与赵士贤大赞二人功夫了得。 之后那韩主簿便现场给二人各造了一枚腰牌。 腰牌乃是木制,上面有韩主簿亲笔书写的二人姓名与相貌特征。 交给二人腰牌时,韩主簿解释道: “两位兄弟初入一品堂,只能佩木腰牌。等二位兄弟立下功劳,将来便可换铁腰牌、铜腰牌、银腰牌,乃至金腰牌。佩的腰牌越好,地位和待遇便越高。” 又给二人说了一番木腰牌的待遇,俸禄果然甚是微薄,只能将将混个温饱。另外并不提供住处,需要二人自己解决住宿。 办好入职手续,欧阳锋又借口道谢,请赵士贤、韩主簿去酒楼吃酒,找了家大酒楼,点了琳琅满目的好酒好菜,待至酒酣耳热,便不动声色地打探起一品堂高手的消息。 “我与洪兄以后要在一品堂做事,练武之人,难免气盛,说不得就要与同僚起些冲突,就算不会生死斗,也难免会动手切磋,争个高下。敢问赵先生,不知现在这一品堂中,都有哪些人物,是不好招惹的?” “呵,如今这一品堂,老实说,真没几个人物了。” 赵士贤喝了口酒,叹道: “今上重文轻武,连军费都连年削减,更别提一品堂了。没钱又没势,哪有真正的大高手愿意来?来一品堂的,多半是幻想着通过一品堂接触到某位贵人,好一步登天……” 他酒意已然不轻,说话有些罗嗦,东扯西拉说了一大通,才转回正题: “要说高手,以我老赵之见,李兄弟的刀法、洪兄弟的轻功和掌法,在如今的一品堂中,除了毒砂掌富大海、双刀林通、飞龙上人,以及秦岭五虎之外,倒是不必再忌惮任何人。唔,尤其是那秦岭五虎,个个功夫不弱,又向来共同进退,惹一个便是惹五个,比其他人更难缠。” 欧阳锋与洪七对视一眼,颔首道: “多谢赵先生提点。对了,不知赵先生方才提到的那些高手,如毒砂掌富大海、双刀林通、飞龙上人、秦岭五虎等,形貌特征为何?各自住在何处?盼先生告知,我兄弟也好心中有数,免得不慎惹了麻烦。” 赵士贤本就没有保密意识,这会儿又已喝得醉醺醺,欧阳锋一杯酒敬过来,当场就大咧咧说了起来: “这个好说。那富大海长得白白胖胖,弥勒也似,非常好认,住处就在……” 他一一道来,很快,就说到了秦岭五虎的形貌特征以及住处。 45,林朝英 不知不觉,已至掌灯时分。 欧阳锋在酒楼开了客房,把马留在酒楼之中,又和洪七将喝得烂醉的赵士贤、韩主簿送回一品堂衙门。之后二人把一品堂的腰牌往腰带上一挂,朝着赵士贤透露的秦岭五虎居住的民坊行去。 行至中途,欧阳锋耳廓忽地微微一动,低声说道: “我们被人盯上了。” 洪七一怔,功聚双耳,仔细聆听,却并未听到任何动静。 再看欧阳锋,见他一副确信无疑的模样,顿时明白,欧阳锋年纪虽比自己小了两三岁,可内力修为恐怕已远超自己。 而那暗中盯上自己二人的,恐怕也是个轻功卓绝、内力深厚的大高手。 要不然,他洪七也不可能在得欧阳锋提醒后,依然一无所觉。 “走这边。” 欧阳锋又低语一声,牵马拐进了一条巷子,洪七也连忙跟上。 到了这狭长幽暗的小巷中段,欧阳锋停下脚步,看向巷道左侧,一座比巷墙高出丈余的屋脊,淡淡道: “阁下一路尾随我二人至此,不知有何赐教?” 话音一落,那屋脊上传来一声轻哼: “一品堂的走狗,耳朵倒是机灵!” 听到此声,洪七顿时面露惊奇,因这声音,分明是个清冷动听的女声。 这世上,居然还有轻功高明到自己都无法察觉其尾随的女子? 正惊诧时,就见那屋脊之上,现出一位身段修长,手提长剑的女子。 那女子二十多岁年纪,容颜精致,气质清冷,眉眼之间,隐含一抹凌厉锐气。 她丝绦束发,身着银白长衫,腰扎鞶革,以一对皮护腕束紧袖口,配上其眉宇锐气、手中长剑,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她屹立屋脊,沐浴月光,居高临下俯瞰巷中二人,视线扫过二人腰间一品堂腰牌,又瞥了欧阳锋一眼,见他五官有着西域特征,便未加理会,只盯着浓眉方脸的洪七,冷声道: “堂堂汉儿,年纪轻轻,便贪图富贵,甘为西夏走狗,不觉令祖宗蒙羞么?” 洪七两眼大瞪,面红耳赤地争辩: “俺不是……” 一着急,连山东乡音都冒出来了。 那女子性子似有些急躁,打断洪七话头,冷声道: “还想狡辩?当我没看到你们那一品堂的腰牌么?废话少说,束手就擒,还可少吃些苦头!” 说罢纵身一跃,身形好似一缕轻烟,自屋脊疾掠而下,也不拔剑,单掌挥出重重掌影,罩向欧阳锋与洪七。 这女子不仅轻功奇高,出手亦是奇快,洪七只觉眼前一花,掌影便已到了头顶。 洪七不及解释,只能左掌画圆,右掌直探,施展降龙十八掌中纯守势的“见龙在田”,格挡女子那瞬间不知拍出多少下的掌击。 欧阳锋也在女子掌势打击范围之内,见其掌势绵密,宛若罗网,不禁心中暗忖: “天罗地网势?” 思忖之时也不拔刀,直接抬起右手,以一招极尽飘逸轻灵的掌法一圈一拨,那罩向他的掌影顿时偏移,悉数擦着他的身躯掠过,直如人体描边一般。 女子击向洪七的快掌被他以“见龙在田”悉数格挡,击向欧阳锋的又被欧阳锋以“移花接玉”拨开,一套快掌打下来居然徒劳无功,心中不禁微微诧异。 她这“天罗地网势”主打一个掌势快疾,绵密如网,招式虽然精妙,劲力方面则稍嫌薄弱,杀伤不足。 不过即便天罗地网势并不长于杀伤,可以她功力,等闲武人,也断然接不下她这一招,却没想到,这两個看着才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居然能还算轻松地接了下来。 女子一沾即走,未再继续出手,轻盈飘退数丈开外,皱眉看着二人,问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以这二人的年纪、武功,很可能是出身名门。即便自学成才,也可成为一方豪雄,何必来投效日薄西山的西夏一品堂? “俺是丐帮弟子。”洪七连忙解释:“姑娘莫要误会,我二人并非一品堂走狗,我们假意投效一品堂,乃是为了追查几个恶贼。” 见洪七急急忙忙自揭老底,欧阳锋不禁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从那女子的年纪、相貌、轻功、掌法看来,她九成就是林朝英。 而林朝英据说武功与王重阳不相伯仲,功夫还在其他四绝之上。 欧阳锋很想试一试,自己如今的武功,和林朝英比究竟如何。 可惜,林朝英没出重手。只打了一招基本功级别的天罗地网势,固然展现出了其高深精妙的掌法造诣,可她真正的功力、剑法都未有展示。 欧阳锋本来还想跟她再过几手,甚至拔刀逼她出剑,可洪七这家伙已经说出真相,接下来怕是打不起来了。 果然,听了洪七解释,女子眸中冷意消减几分,问道: “你是丐帮弟子?” “是,我叫洪七。” 女子点点头,又看向欧阳锋: “这西域少年又是谁?” 欧阳锋道:“在下欧阳锋。” 女子奇道: “西域人也有姓欧阳的?” 欧阳锋道: “我父是中原汉人。” 女子闻言,眼中冷意再去几分,道: “我是林朝英。你们诈投一品堂,想要追查的恶贼,莫非是那秦岭五虎?” 果然是林朝英! 欧阳锋心中暗道,看一眼洪七,却见他并无异状,一副没听过这名字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诧异。 不过转念一想,林朝英武功虽高,但似乎还真不怎么出名。 其他四绝估计也是在认识王重阳之后,才渐渐得知林朝英的存在。 以洪七现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恐怕还没有结识王重阳,不知林朝英倒也在情理之中。 “原来是林女侠。幸会!” 洪七对着林朝英抱拳一礼,“我二人正是追查那秦岭五虎。林女侠也是在找秦岭五虎?” 林朝英微一颔首,说道: “不错。我此行兴庆府,正是为了诛杀那五个恶贼。之前见你二人佩着一品堂腰牌,便跟了上来,想擒下你们拷问那五人的下落。” 洪七笑着说道: “林女侠找上我们,倒也算是找对了人。我这欧阳兄弟一番设计,已然打探出了五贼下落,我二人现在正是要去找他们。既林女侠与我二人目的相同,不如同去?” 林朝英颔首应下,当下欧阳锋、洪七在前,林朝英跟在二人十步后,与他俩保持距离,显然并未彻底信任他俩。 欧阳锋对此并不介意,只想着事后找林朝英切磋,乃至请她带自己去找王重阳较量。 洪七生性磊落豪迈,也不介意林朝英的防备,笑呵呵说道: “有林女侠同行,以林女侠的轻功,今夜那五个恶贼定当插翅难逃。” 林朝英道:“伱二人年纪轻轻,武功也甚是高明。洪七是丐帮弟子,武功有着师承渊源,小欧阳你又出身哪个门派?” 欧阳锋轻咳一声,正色道: “林女侠请叫我欧阳锋就好,莫叫我小欧阳。” 林朝英轻笑一声: “你看着年纪不满二十,我却已二十有九,叫你一声小欧阳又怎地?” 居然已经二十九了么? 好吧,王重阳比其他四绝大了十几二十多岁,林朝英比王重阳要小,但比自己大上十一岁,倒也正常。 只是瞧她相貌,还真看不出来已有二十九岁。 欧阳锋心里嘀咕着,也不想跟她较真,接着她之前的话题说道: “我出身西域白驼山,武功既有家传,也学了不少它派武功。倒是没有拜过师……” 就这么随口闲聊着,片刻之后,三人抵达秦岭五虎居住的民坊,刚待去寻那五人住处,就听风声响动,循声一望,只见五个黑衣蒙面的家伙,带着镐头、铁锹,从一间屋脊上快跑过去,又次第纵跃至隔壁屋脊,向着城北方向掠去。 46,御园宝藏 欧阳锋、洪七、林朝英站在巷道阴影中,默默看着那五个远去的黑衣蒙面人。 待至五人身影消失,洪七才小声说道: “那五人该不会就是秦岭五虎吧?” 林朝英道:“观其身形体态,正好也是三男两女,说不得就是那五个恶贼。” 欧阳锋道:“追上去瞧瞧?反正已知秦岭五虎住处,就算追错了,再回头来找也不迟。” 洪七、林朝英皆颔首赞同。 当下三人展开轻功,向着那五个黑衣蒙面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虽那五人已从欧阳锋三人视野中消失,但他们飞奔纵跃之时,做不到无声无息。 欧阳锋三人功聚双耳,仔细聆听,可以轻松捕捉到他们纵跃时的鞋底摩擦声、衣袂破空声,很容易便缀上了那五人。 而那五人虽也功夫不错,可比起欧阳锋三人还是差了不少。 加上三人轻功皆是不凡,欧阳锋“瞬息千里”快如疾风,“蜻蜓点水提纵术”落足无声,纵跃如飞,林朝英轻功飘逸轻灵,速度、灵敏、安静尚在欧阳锋之上,连洪七这山东大汉,一手“逍遥游”轻功竟也宛如蝴蝶翩跹,不仅姿态潇洒,飞奔纵跃时动静也是微乎其微。 于是欧阳锋三人一路循声紧追那五個黑衣蒙面人,可那五人却丝毫未曾察觉三人的存在。 追踪之时,三人还以微如蚊蚋,彼此可闻,但前方五人却绝听不到的声音说着话。 洪七:“瞧那五个家伙的去向,似乎是奔西夏皇宫而去?” 林朝英:“他们是想进宫盗宝么?” 欧阳锋:“进宫盗宝用不着带铁锹、镐头吧?” 洪七:“西夏禁宫守备森严,那些铁鹞子出身,披挂‘瘊子甲’,装备神臂弩的重甲禁卫可不好惹。所以他们或许是想挖盗洞直入皇宫宝库?” 大宋军中大名鼎鼎的“神臂弩”正是从西夏传过去的,乃是宋神宗熙宁年间,一个名叫李定的党项人,带着神臂弩技术投靠了大宋。 作为神臂弩原产地,西夏军队中,当然也装备着大量神臂弩。 此弩连重甲都可洞穿,对武功高手自然有着不小的威胁。 这时,那五个黑衣蒙面人已来到皇宫旁边的皇家御园墙下,搭人梯翻过了两丈多高的围墙,进入御园之中。 见那五个蒙面人进了御园,洪七、林朝英都不禁有些奇怪。 皇家御园都是园林,虽然也有一些楼阁建筑,但只是供贵人们游园赏景时休憩所用,不会有值得武功高手前来夜盗的重宝。 “所以那五个家伙莫不是花木爱好者?拿镐头、铁锹是来盗取御园里的珍奇花木的?” 洪七推己及人,展开联想——他自己身为美食爱好者,半夜潜入禁宫,偷吃御厨珍馐,这种事他反正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那么对奇花异草有着狂热爱好的武功高手,半夜跑来御园盗取珍奇花木,似乎也说得过去? 林朝英莞尔一笑:“你这说法未免也太荒谬了……” 欧阳锋对那五人的目的,倒是有了些想法。 他此行兴庆府,首要目的就是取得李秋水留在西夏的逍遥派武功。 而李秋水的逍遥派武功,似乎是刻在一座地下山洞的石壁上,那地下山洞入口,则位于虚竹老婆银川公主住所。 欧阳锋本不记得银川公主住所在哪,打算来兴庆府后慢慢探查,并且做好了花费很长时间的准备。 现在看到那五个黑衣蒙面人翻进御园,他倒是又隐约想起了一些细节。 银川公主的住所,貌似就在御园里? 所以那五人莫不是在寻找李秋水的藏功山洞? 思忖之时,又听林朝英说了一句: “过去瞧瞧他们究竟要做甚。” 当下三人也飞掠至御园墙下,纵身跃上墙头,翻入御园,之后又捕捉到那五人的动静,追了过去。 皇家御园如今并无贵人居住,因此内部也没有禁卫巡逻,那五个黑衣蒙面人大摇大摆直奔目的,来到一处有着花林池塘的小园。 之后其中四人拿着镐头、铁锹四下敲击地面,还有一人则伏在地上,耳贴地面仔细聆听。 欧阳锋三人藏身一座假山阴影中,远远看着那五人忙活,洪七和林朝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欧阳锋则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猜对了。 至于他们为何要在这小园地上挖掘,欧阳锋也能猜出些原因——来之前,他也作过些功课,知道兴庆府在四十多年前,发生过一场地震,余震持续了一个多月。 那一场地震下来,当年银川公主的住所恐怕早被夷为平地,并且未再重建,直接改造成了园林。 那么原本位于银川公主居所的密道入口,如今恐怕早已被埋在了地下。 这时,林朝英有些不耐烦了,说道: “那五人行事莫明其妙,不必理他们在忙活什么,直接过去抓住他们确认身份。若真是秦岭五虎,当场诛杀就是。” 正要出去动手,五个黑衣蒙面人那边,忽地传来一声轻呼: “此处地下似有空洞!” 却是那贴地聆听的黑衣人,发现了什么。 欧阳锋见状,对林朝英低声说道: “不如再等等?若那五人真是秦岭五虎,有我们三人在,他们已是插翅难逃。不若先瞧瞧他们究在找些什么?反正已经追了一路,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洪七则又开始大开脑洞: “地下有空洞!所以他们莫不是在找寻通往皇宫内部的密道?若真有这种密道,倒是个好消息!以后大……唔,以后若是汉家王朝收复故土,与西夏开战,说不定可以派一队高手,自密道直趋西夏皇宫,攻其腹心,擒贼擒王!” 嗯,洪七给欧阳锋说了一通,已不好意思再说扶保大宋,只以“汉家王朝”含糊指代。 林朝英想了想,也勉强按捺下来。 这时,那四个黑衣蒙面人已围在贴地聆听那人身边,用镐头、铁锹连连敲击,还有个双腿格外粗壮的家伙,提脚猛跺地面,发出沉闷震响,显出其腿劲颇是不凡。 贴地聆听那人细听一阵,确信无疑: “不错,地下确有空洞,距地面约摸五六尺。” 一个女子急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开挖啊!” 当下几人抡起镐头、铁锹一阵狂挖。 他们都是武功高手,找准位置后挖掘土方效率极高,很快就掘地五六尺,挖到一块遍布裂痕的石板。见此石板,五人大喜,其中一人搓着手说道: “定是宝藏入口无疑!快拿‘化石丹’,化开这石板!” 当下就有一人取出一枚龙眼大小的灰白丹丸,放在石板之上,沿着石板上的裂缝滚了一阵,再用镐头铁锹挖掘之时,那石板竟已变得如泥土一样酥软。 此后不过片刻,那石板便被挖开,现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见此洞口,五人欣喜若狂,其中一人颤声道: “找到神功宝藏了!待得神功大成,我秦岭五虎,便可纵横天下,无人能敌!” 听到此人自承身份,本就有些性急的林朝英再也按捺不住,清叱一声: “恶贼看剑!” 话音未落,身形已似轻烟般疾掠而出,长剑出鞘,化作一抹冷月似的清光,朝一个腰悬双短剑的蒙面女子刺去。 林朝英既已出手,洪七也连忙跟着跃出,提着竹棍冲向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男子。 本来还想等那五人下地洞探探路的欧阳锋无奈摇头,也疾行跟上,攻向一个身材中等,指掌格外宽厚的蒙面男子。 既然有林朝英这位女英雄,那么五人中的两个女子,欧阳锋和洪七自然是默契地交给林 47,除恶务尽 林朝英身法奇快,眨眼便掠至那腰悬双短剑的蒙面子女子面前,长剑破空,快若电光,那蒙面女子双短剑刚刚出鞘,林朝英剑尖已递至那蒙面女咽喉之前。 倘只那蒙面女一人,说不得一个照面就要死在林朝英剑下,也亏得她还有帮手,眼看林朝英剑尖就要刺中她咽喉,侧面破空声起,一口柳叶单刀疾斩林朝英持剑手。 若林朝英继续攻势,固然可以刺死那手持双短剑的蒙面女,但她自己的手臂也难免要被单刀斩伤甚至斩断,因此只能剑锋一摆,荡开单刀。 那持双短剑的蒙面女也是狠辣,刚刚得同伴援手逃过一劫,却不思避退,反而趁势前掠,逼近林朝英,同时双手剑连环刺向林朝英面门。 而旁边那方才为短剑女解围的蒙面女子,也一气呵成连斩数刀,刀刀直指林朝英脖颈、软肋等要害。 面对两人围攻,林朝英不慌不忙,长剑信手挥洒,以极轻灵飘逸的剑招接下两个人三把利器的快攻,甚至还有余力开口说话: “胭脂虎秦宝莲?鬼虎杨琳?” 那单刀蒙面女正是五虎老二“胭脂虎”秦宝莲,那持双短剑的蒙面女则是老四“鬼虎”杨琳。 二人联手狂攻,场面看来似处于攻势,可二人却有苦自知——她们以二敌一,已然竭尽全力,对面那银白长衫的美貌女子却是云淡风轻,一手背负,一手长剑随手挥洒,便轻松挡下两人全力快攻。明明看着处于守势,可却给了秦宝莲、杨琳二人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她们知道,一旦她们攻势稍缓,那女子立刻就会展开反击,到时恐怕就是她们的死期。 因此尽管秦杨二人体力真气都在飞快消耗,额头冷汗如雨,可手上攻势却一瞬也不敢暂缓,都在咬牙苦撑,全力进攻,盼着老大、老三、老五能尽快解决对手,前来为她们解围。 两只母老虎连回话都不敢,生怕开口时泄了气,攻势放缓被林朝英反击打死,因此更是不敢侧目去看旁边的战况,压根儿不知被她们寄予厚望的三个同伴,同样陷入了生死危机。 洪七对上的是五虎中的老五“病虎”黄石。 此人有一身横练硬功,双臂已练到刀枪不入,还天生神力,可手格虎豹,因此见洪七年轻,难免托大,面对洪七拍向他胸口的一掌,竟是不闪不避,抬手一拳轰向洪七面门,要跟他以伤换命。 洪七一看还有这好事,掌势倏地加快三分,在黄石拳头轰中他面门之前,先一掌印上黄石胸口,降龙掌力一吐,嘭地一声将那黄石轰得倒飞出去,口中哇地呕出一口鲜血,冲飞了蒙面巾。 洪七虽才二十出头,比那黄石年轻了十多岁,但他可是未来的天下五绝,天赋何等之高? 以他的降龙掌力,就算是欧阳锋如今已臻至六重的金刚不坏体,若以胸膛硬顶,也要被震荡肺腑,受点轻伤,更何况这“病虎”黄石? 其横练硬功再强,也绝比不上金刚不坏体六重的欧阳锋。 洪七一個照面便轰飞太过托大的黄石,侧目一瞧欧阳锋,就见欧阳锋正以单手招架两个黑衣蒙面人围攻。 那两人一个腿脚格外粗壮,两腿连环翻飞,能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出腿,竟比常人双手还要灵活,且腿劲轻重自若,有时风声呼啸宛若大斧劈砍、铁锤轰砸,有时又悄无声息,阴毒狠辣,好似毒蝎甩尾。 如此腿功,正是五虎老三“跳涧虎”薛武。 而另一个中等身量,双掌格外厚实的蒙面人,掌法凌厉,劲力刚猛,双掌破空之时,常伴有风雷之声,俨然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大力金刚掌”。 此人无疑正是五虎老大,亦是五虎之中武功最高的王黑虎。 面对二人围攻,欧阳锋并未出刀。 他左手提着刀鞘,右手并掌,施展着一门让人有些看不懂的掌法。时不时轻飘飘一圈一拨,那薛武与王黑虎的攻势便大失准头,甚至被引得攻向彼此。 洪七看了几招,渐渐明白了门道,知道欧阳锋施展的,乃是一门极高明的借力打力功夫。而瞧他神态动作,分明就是在玩耍,或者说“练功”,并没有认真出手。 “欧阳兄弟,我这边打完了,要不要帮手啊!” 洪七笑呵呵问道。 “不必了。” 欧阳锋淡然一笑,忽地起腿,与一腿侧扫过来的薛武硬撼一招。 嘭! 沉闷震耳的碰撞声响起,两人小腿迎面骨互碰,爆出一道气浪,滚滚横扫开去,甚至卷起地上尘土,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尘环。 一腿碰撞后,欧阳锋若无其事,那薛武却是惨叫一声,抱着小腿跌倒在地。 洪七定睛看去,却见那薛武小腿赫然已经翘曲起来,竟是在其最擅长的腿功方面,被欧阳锋以腿对腿,轰断了小腿。 这时那王黑虎怒吼一声,凝聚毕生功力,一掌轰向欧阳锋心口。 欧阳锋面不改色,单掌横推,又要与王黑虎对掌。 此一掌击出,旁观的洪七还好,直面他这一掌的王黑虎,却只觉似有一头大象甩着长鼻狂奔而来,那种扑面而来难以言喻的压迫力,令王黑虎几欲窒息。 但现在想要收招闪避已然不及,王黑虎只能咆哮一声,不顾经脉损伤再度催谷功力,本就全力催发的金刚掌力再度增强数成,与欧阳锋手掌硬撼。 轰! 闷雷般的轰鸣声中,狂暴的气流自二人双掌交击处爆发,直将两人衣衫吹得往后飘扬,猎猎作响,地面浮尘更是汹涌而起,滚滚四散。 欧阳锋纹丝不动。 王黑虎却像是被大象撞中一般,手臂咔嚓一声当场扭曲折断,身躯更是猛地向后抛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先以腿法对攻,震断“跳涧虎”薛武的小腿,继而又掌法硬撼,震断王黑虎手臂,令他吐血抛飞,欧阳锋此时展现出来的实力,令洪七大感震撼。 不过稍微让洪七有点奇怪的是,欧阳锋方才那一掌,怎么感觉有点降龙十八掌的影子? 正奇怪时,林朝英那边传来两声短促的闷哼,洪七侧目看去,就见林朝英的剑,已经刺入那使双短剑的女子咽喉。而用刀的那个蒙面女子,正手捂不断溢血的咽喉,缓缓跪倒在地。 “洪兄,莫看了,你的对手还没死,补刀吧。” 欧阳锋提醒一声,走到断腿的薛武身边,手起刀落,斩其首级。 跟着又向着正挣扎着欲要起身的王黑虎行去。 看看瘫倒在地,已经无力还手的病虎黄石,又瞧瞧辣手无情的林朝英,和同样手黑的欧阳锋,洪七眼中闪过一抹纠结。 他固然不避讳除恶,可是已经丧失抵抗之力的对手…… “小洪你太心慈手软了。” 将剑尖从杨琳喉中拔出的林朝英看出了洪七的纠结,说道: “对付恶人,就得像欧阳一样。” 说着,大步走到那病虎黄石面前,一剑刺入他咽喉。 古墓派果然是祖传的杀伐凌厉! 欧阳锋见得林朝英手段,心中嘀咕一句,又感慨着调侃洪七: “洪兄这心肠,怕是哪天我下毒毒他,他见我遇险,一样要伸手救我。” 说着无视那王黑虎眼中的祈求之色,一刀挥下,干脆利落断其首级。 一昼夜间连屠九户,残杀上百无辜的秦岭五虎就此伏诛。 之后欧阳锋又熟门熟路摸起尸体,找出了一张陈旧帛图,和一枚灰白丹丸。 “这丹丸似乎就是秦岭五虎方才说的‘化石丹’,好像可以软化石头。” 欧阳锋拿着那丹丸,忽地想起了林朝英与王重阳用手指头在石头上刻字的赌约。 所以,林朝英作弊赢下赌约的“化石丹”,该不会就是此次得来的吧? 至于那帛图,三人就着月光看了一阵,发现帛图上的标记,好像就在此地。 “这莫不是张藏宝图?秦岭五虎挖出来的这个地洞,莫不正是宝藏入口?” 洪七看着秦岭五虎挖出来的地洞说道。 欧阳锋道:“要下去瞧瞧么?未至午夜,离天亮还早得很。西夏人的宝藏,也是不拿白不拿。” 林朝英想了想,点头道: “可以去瞧瞧。不过这入口太小,若被人发现此地,堵了入口,我等恐会变成瓮中之鳖,因此需得留个人在外把风。” 说着,侧目看向洪七。 在她看来,洪七仁善,由他把风,更加安全。 至少不必担心洪七堵死入口,待二人闷死、饿死在里面之后,再伺机独吞宝藏。 至于欧阳…… 这少年手黑得很,杀人、摸尸都忒熟练,不似善类,林朝英对他就不像对洪七那般放心。 洪七对能潜入西夏皇宫,攻其腹心的秘道感兴趣,但对宝藏却兴趣缺缺,闻言点头道: “你们放心下去,外边交给我。” 48,秋水遗刻! 连林朝英都对初相识的洪七如此信任,欧阳锋自是更不必说。 若说在这个世界,谁最值得他信任,那或许自家兄嫂的排序都得往后捎捎,得让洪七排到第一。 当下欧阳锋也赞同洪七把风,之后取出一根秦岭五虎带来的火把,用火折子点燃,扔进那地洞里面。 见火把落地之后持续燃烧,并未熄灭,欧阳锋又提起一根铁镐,对洪七点点头,纵身跃下地洞。 林朝英也拿了一枝火把,一把铁锹,随之跃下,留洪七一人在外。 洪七见欧阳锋、林朝英如此信任自己,毫无犹豫地将后路交给自己,心中大生知己之感,拄着竹棍,目光炯炯地伫立洞口之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专注到了极点。 这时候就算有从未尝过的美食摆在他面前,他恐怕都不会分心。 地洞里。 欧阳锋拾起地上那枝火把,四下映照一番,就见此地乃是一处石板甬道,两壁和穹顶遍布裂痕,显是在四十多年前的地震当中受了损伤。 这时林朝英也落了下来,欧阳锋对林朝英微一颔首,打着火把朝着甬道深处行去。 前行之时,听着后方林朝英刻意加重的脚步声,欧阳锋心中暗忖: 若是我未降临,按照原本轨迹,林朝英和洪七应该还是会各自前来兴庆府找秦岭五虎。 他们或许会遇上并结识,但不会遇上欧阳锋,也不会有人劝林朝英按捺,那么以林朝英的急性子,恐怕会在第一时间打死秦岭五虎,然后与洪七直接离开。 如此一来,秦岭五虎就不会有机会挖出这地洞,李秋水的逍遥派武功,也将永远埋藏在地下,彻底失传。 林朝英得到的,也就只有那枚“化石丹”,并在将来以之作弊,赢得活死人墓。 现在我插入了这段历史,甚至已经走在了通往“秋水遗刻”的甬道之中,那么林朝英和洪七的未来,又将如何发展呢? 欧阳锋悠然思忖着,冷不丁听林朝英说道: “小欧阳,你今年究竟多大?” “十八岁又两个月。怎么了?” “小小年纪,武功居然高到这等境地,以腿法撞断专精腿功的跳涧虎小腿,以掌力重创大力金刚掌王黑虎……你真不是哪个老怪物返老还童?” “真不是。” “那你可真是天赋异禀了。” “与天赋是有一定关系,但主要是机缘好。” 林朝英自不会问他机缘,两人一时无话,就此沉默下来。 很快,前方甬道出现了坍塌迹象,但勉强还能容人通过,两人背贴一侧甬道壁,挤过塌方处,前方出现一道石门,欧阳锋上前敲击石门,聆听一阵,说道: “石门背后的甬道好像已经坍塌,此门已被塌方堵死,怕是无论从哪一边,都无法正常打开了。” “那岂不是要无功而返?” 林朝英说道,语气倒也并不失望。 “可以试试这‘化石丹’。” 欧阳锋取出那枚灰白丹丸,将丹丸按在石门上,大面积滚动片刻,之后用镐头在已被化石丹化至酥软的石门上一阵刨挖,挖出了一個两尺见方的洞口。 洞口之后,果然已被坍塌的泥石堵住。 林朝英见状劝道:“回去吧,无谓为了不明根底的宝藏,费这许多功夫。” 欧阳锋想了想,说道:“半个时辰。若是半个时辰无法打通,我们就回去。” 林朝英摇摇头,但也没再说回去,陪着欧阳锋一起打通甬道。 半个时辰后,在那化石丹帮助下,两人还真用镐头、铁锹,挖出了一条通道。 自那通道过去后,前边又是一段甬道,走到底,又遇一座石门。这石门也有塌方,不过比前一道石门情况好些,只花了两刻钟便已打通。 如是再三,足足通过了三重石门,两人忽地听到淙淙水声,却是来到了一条地下深涧之前。 火把照去,不见涧底,再照对面,距这边也有七八丈远,上方也并无可借力之处。七八丈的距离,连林朝英都跳不过去,看上去二人似要被拦在此处。 都走了这么远,挖了那么多土方,此时半途而废,连对宝藏并不在意的林朝英都有些不甘,侧目看着欧阳锋,问他: “现在又该怎么办?” 欧阳锋道:“先看看。” 他沿涧岸走着,以火把仔细映照涧岸下方,林朝英在旁看着,忽地眼睛一亮,抬手一指: “这里有东西!” 欧阳锋将火把照向她指示的方向,就见涧岸边上,挂着一条极细的铁索,直垂涧下。 欧阳锋拿铁镐勾起那铁索,见铁索通体黝黑,足有五丈多长,虽不过黄豆粗细,却沉重得很,且在这潮湿之处,竟然无有一丝锈蚀痕迹。 林朝英接过铁索一头,双手发力一拽,铁索竟纹丝不动。她运足真气,奋力拉扯,铁索竟还是没有任何变形,不禁惊叹: “以我功力,不过黄豆粗细的普通铁索本该一拽就断,此铁索却毫无变化……恐怕是传说中的玄铁所铸!谁这么奢侈,拿玄铁铸铁索?” 李秋水吧? 欧阳锋心忖,估计也只有出身逍遥派的李秋水有这么奢侈了。 “这铁索虽只五丈来长,但到对岸应该没问题了。” 欧阳锋把铁索一端系到镐头上,寻了处距对岸最近的地方,正要纵身飞跃,林朝英道: “一直是你在开路,这次换我来。” 说着,接过镐头铁索,把剑往背上一背,将火把、铁锹交给欧阳锋,朝着对岸纵身一跃,竟是一掠近四丈,势将尽时,她运足真劲,把镐头往对岸一掷,那镐头嗖地飞至深涧对岸,噗地一声,深深嵌入涧岸。 林朝英抓着铁索发力一拽,本已势尽的身子又再次向前飘掠,轻松荡至对岸。 到岸后,林朝英冲着欧阳锋招了招手,欧阳锋也纵身向着对岸跃去。 他轻功灵敏轻盈不及林朝英,爆发力却丝毫不差,一纵也有将近四丈远,势尽将坠时,林朝英把铁索朝他扔来,他伸手一把抄住铁索,林朝英又轻轻一拽,就把他拽到了对岸。 到岸后,两人继续前行,又路过一片早已枯死凋蔽,只余残桩的竹林,终于看到了一个山洞入口。 山洞甬道半是天然半是人工,并不太大,行至尽头,又见一道石门,以化石丹如法炮制在门上开洞,挖出通道,进去之后,就来到了一座天然石窟修饰而成的大厅堂中。 欧阳锋和林朝英各举着一枝火把,在这大厅里四下映照。 就见大厅空荡荡的,四壁遍布湿痕,生满青苔。有些位置,还悬着少许残朽不堪的木质画轴,画卷却已不见,显是早已腐化为泥。 见此大厅空无一物,林朝英忽地一笑,说道: “小欧阳,这趟可真是白忙活了,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未必。” 欧阳锋说道,来到一处残朽的画轴前,拿铁锹刮去画轴下石壁上的青苔,石壁之上,立刻现出一幅阴阳线条刻画,呈奔跃姿态的人形图画。 人形图画之内,还刻着箭头标志,似是真气在经脉之中的运行路径。 林朝英见状,惊咦一声: “这似乎是……某种轻功身法的行气图?” “好像是。” 欧阳唇角上扬,流露一抹笑意,拿铁锹不停刮削石壁上的青苔,林朝英也拔出长剑,仔细刮起青苔。 两人合力之下,更多被青苔掩藏的石刻图画,渐渐重见天日。 49,黄雀在后? 石壁之上,整齐刻画着一幅幅或盘膝打坐,或奔走纵跃,或出掌踢腿,姿势千奇百怪的人形图画,内功、轻功、拳掌应有尽有。 每一幅图画旁边,都刻有天干地支以作标序,图画之下,还刻有简明扼要的文字注释。 林朝英看着那些图画,只见天干地支序列靠前的武功,虽然极其精妙,倒也并不难懂。但序列越往后,便越是晦涩难明。 尤其一些内功图画,看着看着,她真气便不由自主随着图画所示运转起来,很快就一阵眩晕耳鸣,胸闷欲呕,脸色也一下变得苍白。 她连忙闭上双眼,挪开视线,手按胸口深深喘了几口气。 侧首一看欧阳锋,见他正目不转睛盯着几幅内功图画看,连忙提醒: “莫多看!这上面的武功太过深奥,内力不够看了有害!” “多谢林女侠提醒。” 欧阳锋侧首一笑,一副若无其事模样: “其实只要不跟着运气就行。” 逍遥派的武功,越是高深,对内力要求越高。 像灵鹫宫的功法壁画,只有身负无崖子、李秋水、天山童姥三人内力的虚竹能够从头看到尾,其余灵鹫宫弟子,能看的都极有限。 李秋水刻录的逍遥派武功,当然也有这个特性。 而林朝英武功虽高,内力修为却也远远比不上李秋水、天山童姥这等老怪物,更别说开挂的虚竹了。 欧阳锋亦是如此。 他内力修为虽已堪比明玉功七重的怜星,却也是比不上李秋山、天山童姥、虚竹的。 不过他此时并不是用眼睛去看壁画。 因这些壁画,哪怕拥有过目不望的本领,也不可能记忆下来——序列靠后的武功,看一眼就会不由自主随之运转真气,之后马上就会头晕目眩、胸闷欲呕. 若强行记忆那些真气运转路径,自身真气必会被带动,随时损伤经脉肺腑。 因此,欧阳锋表面是在用眼睛看,实则乃是在以“通天宝鉴”拓印壁画。 此时他识海之中,“通天宝鉴”正自大放光明,将一幅幅壁画映入镜中。 有通天宝鉴协助,欧阳锋纵然功力不够,也不会受壁画影响。 林朝英见他似乎真未受壁画影响,便也不再多劝。 她扫视着那诸多壁画,神情有些凝重: “想不到西夏地下,竟有如此神功秘藏。若是此神功秘藏重见天日,被西夏人所得,西夏一品堂恐怕又会变成汉家王朝的巨大威胁。” 欧阳锋倒是没这担忧。 因为他很清楚,逍遥派的武功,对功力要求极高,以西夏武林的底蕴,以当今时代内力修行的困难程度,西夏几乎不可能出现一个能够修成逍遥派高深武功的绝世天才。 就算万一出了个天才挂壁,这不还有欧阳锋这個最大的挂壁镇着吗? 不过他也能理解林朝英的担忧,当下颔首说道: “那我们记下这些壁画之后,便毁其关键,堵上地洞。” 林朝英摇摇头: “我只能记忆约摸四五成的壁画,再往后,便不敢再看了。” “没关系。”欧阳锋道:“能记多少是多少,速速记忆吧,” 当下林朝英也聚精会神,记忆起来。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林朝英脸色又一阵苍白,纤指轻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对欧阳锋说道: “我已至极限了。再往后的壁画,以我现在的功力还记忆不得。” 欧阳锋点点头,取出“化石丹”,按在最后一幅壁画上,轻轻滚动一阵,拿铁锹一铲,把那壁画几处关键破坏掉。 之后他按着从后到前的序列,不断以化石丹破坏,最后耗费大半个时辰,总算将所有壁画的关键之处都破坏掉了。 逍遥派武功本就高深晦涩,难以修炼。 破坏关键之后,哪怕西夏人机缘巧合,再度发现这地宫,也无法照着壁画修炼。 若有谁妄图强行修炼,自己补完被破坏的关键,便只有走火入魔一个下场。 算算时间,此时距离天亮已只剩个把时辰,两人不再耽搁,离开地洞。 回到暗涧之前,两人依先前那般,用那条玄铁链纵跃飞渡,之后一路顺利返回地洞入口。 刚至地洞入口处,欧阳锋忽地眉头微皱,抬手在鼻前轻轻扇了扇,侧首看向林朝英,低声道: “出事了,速速屏住呼吸!” “什么?”林朝英不明所以。 “有毒气。”欧阳锋解释一句,说道:“洪七怕是已经着了道!” 说着一把拉着林朝英袖子,向后疾退,直退入甬道十来丈,方才停了下来。 林朝英莫明其妙,“毒气,什么毒气?” “地洞入口处已被灌满毒气,其虽无色无嗅,但我有辨毒之能……” 欧阳锋飞快解释着,顾不得姿势不雅,四肢并用匍匐在地,脑袋微微昂起,胸腹之中发出咕咕声。 自见面起,欧阳锋一直是身姿挺拔,白衣翩翩,潇洒英武的模样,此时突然来了个蛤蟆蹲,胸腹喉咙还咕咕有声,甚至腮帮、脖颈还随之微微膨胀收缩,这巨大反差,令林朝英险些笑出声来。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忽觉眼睛一阵火辣辣灼痛,之后泪水便不由自主夺眶而出,明明毫无悲意,却莫明泪流满面。 流泪之时,她四肢亦一阵酸软麻痹,不禁膝盖一软,跌坐在地,同时真气也渐渐滞涩,再也运转不得。 转眼之间,英姿飒爽的林女侠,就已变成动弹不得的泪人儿。 “这究竟是什么毒?” 林朝英一边流泪,一边震惊问道。 “可能是西夏一品堂的悲酥清风。没想到悲酥清风居然至今仍有传承……” 欧阳锋见她症状便知究竟,一边回答,一边全力运转蛤蟆功驱毒。 他有辨毒之能,方一察觉不对,就已屏住呼吸,同时运转“金刚不坏体”封闭周身毛孔。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吸入了一些毒气。 好在“蛤蟆功”有着极强的驱毒功能,他及时退出毒气覆盖区域,又施展蛤蟆功逼毒,总算在疑似“悲酥清风”的毒气令他真气凝滞之前,遏止住了毒素扩散。 之后花费一刻多钟,终将不多的毒素逼出体外。 呼…… 欧阳锋呼出最后一点残余毒气,侧首一看林朝英,见方才还英姿飒爽,清冷锐气的女侠此时已然双眼通红,梨花带雨,哭得楚楚可怜,也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虽他绷住了笑意,可林朝英瞧他眼神,哪里不知他在想什么? 当下流着泪瞪他一眼,哽咽道: “都火烧眉毛了还想笑话我么?还不快去救洪七!” 欧阳锋点点头,本想先将林朝英放在这里,救了洪七再来接她,可转念一想,外边情况不明,未必有机会回头接应林朝英。 当下沉声说道: “林女侠,事态紧急,外面情况不明,我们恐怕得一起出去。不然你可能会被堵死在地洞之中。” 林朝英此时也想明白过来,但还是一脸犹豫: “我此时动弹不得……” 欧阳锋背对着她,半蹲在她面前,“事急从权,我来背你。” 林朝英一阵犹豫,但转念一想,自己比他大了足足十一岁,于她而言,他只个少年郎、小兄弟,身为江湖儿女,没必要扭捏作态。 当下勉力往欧阳锋背上一伏,本想撑起身子,使胸口与他脊背保持距离,奈何四肢已全然无力,根本无力撑起,于是前胸便不可避免紧紧挤压在了欧阳锋背上。 从未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过的林朝英又是羞赧,又觉惭愧,脸颊一时变得通红,泪水更是泉涌,也不知是因中毒还是因羞愧。 欧阳锋则是若无其事地背着她站起,双手一托她大腿,令她大腿盘到自己腰上,跟着将那五丈来长,但只黄豆粗细的玄铁索对折两下,在她肩背、腰肢、大腿上绕了几匝,将她牢牢缚在自己背上,这才屏息闭气,提刀冲向地洞入口。 50,这仨实在太稳健了! 地洞入口旁。 洪七躺在地上,两眼通红,泪落如雨,心中又是焦急惭愧,又是愤恨狂怒。 他还真没想到,世间竟有那般奇毒,随风而来,无色无嗅,等眼睛忽地莫明灼痛,泪水不自觉地夺眶而出,陡然惊觉不对时,四肢已然酥软无力,真气也已凝滞难行。 洪七本想大声喝骂,给地下的欧阳锋、林朝英提个醒,可刚刚跌坐地面,动弹不得时,下毒之人已大摇大摆现身,先一指点了他哑穴,又用破布死死堵住他的嘴巴,再用麻绳绑住了他的手脚。 洪七认出了那下毒之人。 这是个高高瘦瘦,皮肤黝黑的红袍番僧,观其衣着形貌,当是赵士贤提过的飞龙上人。 飞龙上人并未带走洪七,将他扔在原地,还在他身下动了番手脚,又拿个小瓶往地洞入口倾倒一阵,便退回一丛花木阴影之中,与两個同伙低声交谈: “这‘悲酥清风’本是用来对秦岭五虎的,没想到秦岭五虎居然死了。不过这样也好,能杀死秦岭五虎的高手,更值得‘悲酥清风’发威。可惜此毒炼制之法早已失传,就剩那一点存货,要不然,直接用毒气灌满整个地道即可,哪需要在这慢慢耗着?” “上人所言甚是。只是为何不杀了那望风的家伙?” 问话的是个白白胖胖,看着好像弥勒般人畜无害的胖子,亦正是赵士贤提过的一品堂高手,“毒砂掌”富大海。 飞龙上人侃侃而谈: “现在还杀不得。秦岭五虎何等武功?我三人联手,也只能勉强与他们五个拼成平手,可居然全部丧命于此,足见那望风之人及其同伙武功有多么高明。为防万一,得留着他做个累赘。此人能被留在外边望风,足见其深得同伙信任,怕是有着过命的交情。 “因此万一此人前往地道探索的同伙,及时察觉地洞入口有毒,因而中毒不深或是干脆没有中毒,那么有此人作拖累,至少也能令他的同伙投鼠忌器、束手束脚……” “上人高明!” 富大海与另一个手提双刀的汉子齐声赞道——这双刀汉子,赵士贤也曾对洪七和欧阳锋提过,正是“双刀”林通。 之后那富大海又道: “只是,为何不带那人回来作人质?” 飞龙上人摇头说道: “纵是过命交情,若是咱们以之为质,胁迫其同伙束手就擒,他们恐怕也不会情愿,八成会打着解救人质的幌子,与我们搏命。而我们若是杀了人质,其同伙心中说不得还会暗松一口气,庆幸少了一个人分宝。” 富大海和林通闻言大点其头,因他们自己就会这么做。 推己之人,那望风之人的同伙,说不得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飞龙上人继续说道: “相反,把那望风之人留在原地,他同伙八成会试着带上他。因为若是直接抛下他,他同伙怕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富大海笑道: “富某明白上人的意思了。若我们挟持乃至击杀人质,他同伙就有借口安慰自己,乃至打着报仇的幌子找咱们搏命,心中再无愧疚。但若是咱们把人丢在原地,他同伙就找不到抛弃有着过命交情同伴的借口,不想余生心中有愧,就只能试着带他走。” “不错。”飞龙上人微微颔首,“所以我还在那望风之人身下动了些手脚,他同伙若是想带走他,就能收到一份惊喜。届时就算未中悲酥清风,也要任凭我们宰割。” 双刀林通赞道:“上人不愧是密宗高僧,果然深谙人性。” 飞龙上人微微一笑,表情高深,眼中却隐有得色。 这时富大海又问道: “话说回来,上人可知,那地道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宝藏?” “我不知道。” 飞龙上人摇头说道: “我只知道,那秦岭五虎意图不轨,数次夜探御园,必有图谋。只是没想到,除了咱们之外,居然还有人在盯着秦岭五虎,武功还如此高明。” 双刀林通低笑一声,说道: “可惜武功再高,也抵不住‘悲酥清风’。无论地下藏着什么宝藏,最后都要归咱们所有。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富大海则庆幸道: “也幸亏咱们没有尾随秦岭五虎,而是掐着时辰,直接来这御园。如若不然,咱们恐怕会被这望风之人及其同伙察觉,与那秦岭五虎一般,被他们杀个干净。” 飞龙上人点点头: “此言无错。现场并无多少搏杀痕迹,可见望风之人及其同伙,乃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了秦岭五虎,最多打了十几二十招。武功如此高明,咱们若是尾随秦岭五虎,九成会被他们察觉。 “另外,今晚咱们运气也不错,风向大利,可令咱们藏身林中远远放毒。若是风向不好,想要放毒,就得自开阔处再靠近数丈,如此说不得就要被望风之人听到……” 正说时,飞龙上人忽地闭嘴,两眼紧盯地洞入口。 富大海、林通也同样屏息凝神,盯着地洞入口。 因这时地洞入口,已飞纵出一道背负一人的白衣身影,观其身法,竟是未曾中毒。 见此情形,富大海与林通对视一眼,对飞龙上人的“料事如神”愈加钦佩。 之后三人眼都不眨,紧盯着那白衣人的一举一动,期待着他踏中飞龙上人布下的陷阱。 地洞入口那边。 欧阳锋背着林朝英纵出地洞,看见洪七,正要过去,就见洪七两眼连眨,不停作着眼色,顿时心知有异。 他拾起洪七竹棍,来到洪七身前,鼻翼微微翕张,嗅到一丝在秦岭五虎血腥掩盖下,等闲高手绝难察觉的古怪腥臭。 欧阳锋眼中浮出一抹冷笑,猛地将竹棍插入洪七身下,发力一挑,将洪七挑至飞起。 就在洪七被挑飞的那一刹,他身下地面乌光一闪,一蓬乌黑的牛毛细针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倘若没有防备,直接蹲下来用手去扶起洪七,则反应再快,在这夜色之中,也难免要被那肉眼难辨的淬毒牛毛针射中头脸胸腹。 但欧阳锋早有准备,在挑飞洪七的同时,另一手陡地平推而出,爆出一道狂涛骇浪似的劈空掌力。 以机簧发射的飞针类暗器,因其细小轻盈,极易受气流影响。 而欧阳锋劈空掌力又是何其雄浑? 这一掌轰出去,不仅飞射向他的牛毛细针悉数被掌劲荡开,便连射向上方洪七的牛毛细针,亦皆被吹飞开去。 掌力余势未尽,又轰在丈许外一块假山石上,直将那假山石轰得碎石迸射、烟尘弥漫。 看见这一幕,藏花林阴影中的飞龙上人三人尽皆目瞪口呆,那双刀林通甚至还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也就在林通发出一丝轻微的抽气声时。 欧阳锋单手接住落下的洪七,手臂穿过他肋下,将他扶在身边,另一手拔刀出鞘,目光如电,看向三人藏身之处。 见此情形,飞龙上人毫不犹豫,取出一枚烟花信筒,筒口指天,猛地一拉引信,一道焰火冲天而起,砰地一声爆炸开来,炸出一团绚丽的焰火。 那白胖子亦深吸一口气,跟着发声暴喝: “有——刺——客!” 51,收获不菲! 御园旁边就是皇宫,且有一营禁军宿卫,其营地距离御园并不算远。 而西夏虽武备日渐废驰,可皇城禁卫依旧悍勇精锐。 于是就在焰火当空爆开,同时富大海以内力催动的暴喝滚滚扩散开去后不久。 距离御园最近的禁卫营地,便开始躁动起来。 欧阳锋也没想到阴影中那三人竟如此果断且稳健,见他掌力惊人,居然连过来试手几招都不敢,直接就呼叫援兵。 他本待斩杀那三人,夺取悲酥清风解药,却又不知那焰火和暴喝声会惹出多大动静,召来多少援兵。 现在洪七和林朝英都动弹不得,那三人又太稳健,若是分头跑路,欧阳锋身上挂着两个大活人,一时半会儿怕是追不上人,夺不来解药。 万一再撞上一队手持神臂弩的西夏兵,弩箭攒射之下,洪七和林朝英怕有丧命之危。 因此欧阳锋也是果断收刀归鞘,双手横抱洪七,背上负着林朝英,施展轻功,向着与那三人相反的方向飞掠而去。 掠出十多丈后,他余光回瞥,就见一个红袍番僧,一个大白胖子,一個双刀汉子自林木阴影中蹿出,竟然不顾他尚未彻底走远,便迫不及待疾奔至地洞入口,显是要抢在援兵赶到之前,一窥“宝藏”究竟。 “飞龙上人、毒砂掌富大海、双刀林通么?” 欧阳锋暗自冷笑,不再理会那三人,带着洪七、林朝英一口气奔出御园,向着城东飞掠而去。 虽然他轻功极佳,飞奔纵跃之时身形甚稳,可也做不到毫无震动。 于是林朝英那本就紧贴在他脊背上的胸口,难免不时与他脊背挤压摩擦,渐渐地,一种异样感觉,便自林朝英胸口蔓延开来,令她小腹亦不由自主腾起一道怪异暖流。 林朝英何曾尝过这种滋味? 脸颊一时大燥,晶莹耳垂、雪白玉颈都变得一片通红,心中更是又羞又惭,泪水淌得好似断线珠帘,把欧阳锋背上衣衫浸湿好大一块。 被欧阳锋双手横抱在前的洪七也是泪流不止。 当然洪七乃是堂堂硬汉,这泪水并非他本意,实在是那悲酥秋风太过可恶。 当欧阳锋扯下他嘴里的破布,又解了他哑穴,洪七立时哽咽着说道: “欧阳锋兄弟,林女侠,我,我对不住你们……” 他自觉辜负了二人的信任,给二人造成了大麻烦,心里已是惭愧至极。 欧阳锋却只淡然说道: “是敌人太狡猾,不关洪兄的事。” 确实不关洪七的事。 事实上,若今晚之事没有欧阳锋参与,秦岭五虎便不会有挖出御园地道的机会,林朝英和洪七杀完秦岭五虎将立马走人,最多拿上“化石丹”,不可能在御园逗留。 如此一来,两人也就不会中那悲酥清风。 所以,洪七和林朝英先后着道,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欧阳锋这本不该参与此次事件的蝴蝶,小小扇动了一下翅膀。 洪七和林朝英当然不知此节。 见欧阳锋如此大度,洪七愈加感动,淌出的泪水都有了几分真实泣意。 “欧阳兄弟,你那匹好马,怕是要丢给西夏人了……” “没事,只是一匹普通良驹,送给西夏人又如何?权当地宫宝藏的资费了。” 正说时,欧阳锋感觉背上的林朝英身子越来越热,不禁问道: “林女侠可是有何不适?” 他虽知道中了悲酥清风之后的一些基本症状,但此毒从天龙时代流传至今,天知道这期间配方有没有发生变化,是否还会有其它中毒症状。 因此便以为林朝英体温升高,乃是中毒所致。 林朝英大是羞恼,恨不得一口咬在欧阳锋肩上,但她性子虽急,却也知这并非欧阳锋有意轻薄——她和洪七都中了毒,欧阳锋带着两个大活人跑路,已经很辛苦了,岂能还对他有更多要求? 当下强忍着心中羞恼,含糊应道: “我无事……只是有些气血不畅。” 气血不畅? 欧阳锋也没多想,继续埋头跑路,途中还听音辨位,提前避开了一队策马冲向御园的铁鹞子和一队重甲禁卫。 片刻之后,终于来到城东一座民坊,进入民坊之中,沿着一条狭巷寻找一番,找到一座有着两株大沙枣树的民宅小院,没动小院门上的锁头,直接飞身翻越院墙。 此处正是那赵士贤透露的“毒砂掌”富大海的住处。 其显著标志,就是那两株种在院子里,三丈来高,树枝探出院墙之外的沙枣树。 欧阳锋对兴庆府不太熟,也不知哪些地方,可以容两个完全不能动弹的人安全藏身。 所以他干脆潜进这富大海院子里,想试试看能否找到“悲酥清风”的解药。 富大海练的是“毒砂掌”,必然与毒打交道,欧阳锋怀疑悲酥清风就是他放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飞龙上人或是双刀林通放的,但那两人都不是独居,飞龙上人寄住在一家密宗寺庙,林通家里则有一妻五妾,仆役成群,唯独富大海是独居。 因此就算此处没有解药,也可先住着,等洪七和林朝英自然解毒,恢复行动能力——但凡麻醉类毒药,都有一个持续期限。期限一过,纵是没有解药,也会因人体代谢自然失效。 “悲酥清风”再是霸道,也不可能无限期持续下去。而那富大海现在怕是已全情沉浸在地宫里的神功宝藏中,顾不上回家,因此至少短时间内,富大海居所还算是比较安全。 院子不大,只一座主屋,一间偏厢。 欧阳锋进来之后,聆听一阵,确认院中空无一人,便来到主屋大门前,推门而入。 他反手关上大门,把洪七放到椅子上,扯断他手脚上的绳索。 又解开玄铁索,将背上的林朝英放下,扶她坐到了另一张椅上。 直至坐到椅上,面红耳赤的林朝英才终于松了口气。 “我进去搜寻一番,看有没有解药。你们在此稍等。” 洪七哽咽道:“麻烦欧阳兄弟了。” 林朝英则有些不自然地避开欧阳锋视线,流着泪含糊嗯了一声。 欧阳锋进入内室,尚未搜索,便嗅到丝丝药香。 他循着药香找到一个暗格,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修炼“毒砂掌”的药材,有增幅掌力的毒物,也有保养自身的良药,还有毒砂掌的解药。 翻遍暗格,也没找到能解悲酥清风的现成解药,欧阳锋回忆一阵自己吸入少量悲酥清风后的感受,辨其毒性,究其毒理,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他在暗格之中找了几味药材,其中既有毒药,又有良药。 确定药材后,他又用在暗格找到的一枝小小捣药杵将之碾成碎末,按照精细到毫微的比例调制一番,又掺蜂蜜搓成丸子,之后便拿着药丸回到堂屋。 “这是我调制的药丸,虽然不能尽解其毒,但应该能令你们稍微恢复些行动能力。” 说着,他把一枚药丸递到洪七面前。 洪七试着抬了下手,却连根手指都无力动弹,只能泪眼汪汪地看着欧阳锋。 欧阳锋将药丸递到洪七嘴边,洪七毫不犹豫,张嘴咽下。 欧阳锋又来到林朝英面前,将一枚药丸递到林朝英唇边。 林朝英红唇轻抿,略作犹豫,还是张口将药丸吞了进去。 欧阳锋朝二人微一颔首,找了张椅子坐下,一边等待药丸生效,一边沉浸通天宝鉴,查看起收录的武功。 “没有北冥神功、小无相功?好吧,可以理解,李秋水再慷慨,也确实不可能把逍遥派根本神功刻在石壁上,就像童姥的灵鹫宫石刻,也并没有‘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一样……” 李秋水留下的武功当中,当然也不会有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天山六阳掌、天山折梅手等天山童姥的武功。 不过,凌波微步、白虹掌力、寒袖拂穴功等李秋水精擅的逍遥派高阶功夫,以及诸多逍遥派基本武功尽在其中。 其中有一门指功,乃是弹指发射暗器的功夫——欧阳锋记得,天山童姥似乎就教过虚竹这一手,让他用松球弹人。 而这指功,居然跟弹指神通有着些许相似。 “理念上如出一辙,但具体锻炼指力的功法,以及弹指发劲的法门,相似处就只有一两分……所以,黄药师偶尔得过一点已相当残缺的逍遥派传承,或者干脆只是从中得了一点灵感,就靠天赋补全自创出来了?不愧是分心旁顾那么多杂学,完全没有专注武功,却还能成为天下五绝的超级学霸……” 52,共参凌波 欧阳锋配的药丸效果不错,洪七与林朝英服下后没多久,终于不再泪流满面,并且已经可以动弹手脚,能扶着墙壁桌椅自行走动了。 只是功力仍被禁制着,未能竞得全功。 不过仓促间便能凭借有限的条件,配置出可以稍微压制悲酥清风毒力的解药,也足以证明欧阳锋如今在毒药方面的造诣。 询问一番二人现在的感受,欧阳锋沉吟一阵,说道: “每三个时辰服食一次。两三天之后,应该能慢慢恢复功力。天快亮了,洪兄和林女侠不如先去休憩一阵,养好精神。” “今夜多亏欧阳兄弟,不然我洪七这趟便栽在了小人手里,死都不能闭眼。” 洪七摸了摸已被泪水彻底浸湿的前襟,又是愤怒又是惭愧。 林朝英也终于抬头看了欧阳锋一眼,轻轻道了声谢。 她衣裳倒是没被泪水浸湿,大部分泪水都落欧阳锋背上了。 之后两人各找了一间内室休憩,欧阳锋则搬开堂屋桌椅,练起了“凌波微步”。 李秋水那些武功当中,最是玄妙,连天山童姥都要为之惊叹的“白虹掌力”,欧阳锋现在还练不了。 此掌力对内力要求太高。 就欧阳锋现在只能打一丈出头,且最多只能连发两三次的隔空掌力,压根儿练不了那能凌空拐弯、曲直如意的劈空掌力。 已经外放两三丈的掌力,还能远程操纵,随心所欲改变攻击方向,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属于“以神驭气”的范畴了。 记得连李秋水,都是直到与天山童姥最后一次生死相搏之前,才练成了白虹掌力,初次施展,就给了童姥一点小小的震撼。 这还是欧阳锋功力够深。 功力不够的,甚至连白虹掌力的功法图都看不得。 看一眼,内力就会不由自主随之运行,随后就要呈现种种走火入魔的征兆。 至于其它逍遥派武功,纵然不属于无崖子等逍遥三老各自的专属功法,而是三老都会的通用功夫,却也是不拘拳掌指爪、腿法轻功、兵刃暗器,都相当精妙。 其中有一门剑法,可配合成阵。 两个人施展,就是双剑合璧,三人或是四人施展,就是一个小剑阵。 欧阳锋觉着,当年虚竹的梅兰竹菊四剑侍,练的或许就是这门剑法。 只是欧阳锋现在会的功夫已经太多,不是那种特别出彩的,他也不想耗费精力去深研,只当作将来“推演融合”功法的资粮,以及因材施教传给手下。 他决心要认真钻研的,目前只有白虹掌力与凌波微步——白虹掌力现在虽然练不成,却可以揣摩其运劲发力的法门,尝试融入自身所学,增幅自己掌法威能。 白虹掌力能凌空拐弯而劲力不散,足见其劲力有多么雄浑凝实。 揣摩其运劲发力的法门,自是能令欧阳锋自身掌力,变得更加雄浑凝炼。 至于凌波微步,内力方面门槛不高,学识方面则有要求,需要懂得易经六十四卦,至少也要能将每一卦象方位记得滚瓜烂熟,才能修习顺利。 而欧阳锋为钻研降龙十八掌,这几年间还真学过易经。 因此六十四卦方位难不倒他,直接就可按照凌波微步步法图,以及配套的呼吸节奏,修习凌波微步。 因凌波微步颇有些复杂,初学乍练难免磕磕绊绊,不够流畅。 不过随着渐渐熟悉,凭借既有学识和超强的根骨天赋,快速形成肌肉记忆,他便越走越是顺畅,虽然还没走到满屋都是残影那么夸张,却也走出了几分翩然乘风、凌波御虚的韵味。 不觉已练了一個多时辰,外边天色早已大亮。 林朝英功力暂失,又与两个年轻男子共处一屋,即使并非同在一室,她也睡得极不踏实。 因此只浅睡了一个多时辰,她便已然醒来。 手足虽还是有些无力,功力亦无法催动,但身体气力恢复了些许,已能勉强正常走动,无需再扶着墙壁桌椅。 于是她提起长剑,慢慢走出内室,未至堂屋,就听得屋里风声猎猎,不停响起衣袂破风声。 她走到门廊处,挑起门帘往堂屋里望去,就见欧阳锋正满屋疾走,其进退趋避之际迅捷如风,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辗转挪移之时疾若幽魅,顾之在左,倏忽在右。 偏偏他姿态又极是优雅,白衣如雪,大袖飘飘,望之直如凌虚御风的神仙中人。 如此精妙绝伦又潇洒优雅的轻功,令好武的林朝英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直至欧阳锋走完一整圈,停步思索一二,又侧首向她望来,开口道了声早,林朝英方才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抬手捋了捋腮边秀发,轻声说道: “早。欧阳你一晚不曾休息?” 欧阳锋点点头: “林女侠和洪兄都不能运功,总得留个人守夜。恰好我精力充沛,体魄健壮,三五天不休息也不打紧。” 林朝英嗯了一声,迈着有些虚浮的步伐,缓缓走向桌边。 欧阳锋见她似正看向桌上水壶,过去拿起一只瓷杯,先倒点水涮净杯子,这才给她满上一杯水,递到她面前。 这只是见她行动不便,随手为之,但这随手之举,尤其是先涮净杯子的举动,在林朝英看来却是格外细心体贴,不禁心中一暖,小声道了声谢,双手接过水杯,浅饮起来。 欧阳锋话也不多,帮她倒过水后,便站在一边出神,又开始潜心揣摩起武功。 林朝英喝完一杯水,见他怔怔发呆,不由问道: “在想什么?” 欧阳锋应道: “凌波微步。” “凌波微步?”林朝英道:“地宫石壁上的武功?那步法我也看过,但图画刻录的步法脚印实在太多,看上去似有数千脚印,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记下。你难道全记下了?” 欧阳锋点点头: “因为某种机缘,我有着特殊的记忆手段,确实将那整套步法全记了下来。” “这可真是……” 虽他自承是因为“某种机缘”,林朝英还是被小小震惊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形容。 顿了顿,又问他:“你方才练的便是凌波微步?” “正是。”欧阳锋问道:“林女侠可懂易经六十四卦?” 林朝英颔首:“略懂。” 她这是谦虚的说法,事实上她文武双全,不仅武功高强,学识也是极深,周易自是研究过的,并且还是深有研究。 “凌波微步正是以周易六十四卦为基础,既然林女侠懂得易经六十四卦,不如与我一起参详?” “这……”林朝英犹豫道:“这是你记下的武功……” 欧阳锋道: “但地宫是我们一起探的。若无林女侠帮手,只我一人下去,纵有化石丹,我也未必能在那几个企图黄雀在后的家伙,招来大批西夏禁军之前打通多处塌方,进入藏功地宫。地宫的武功,林女侠和洪兄都有份。” 说着,便抽出一把切肉小刀,直接在桌面上刻起凌波微步步法图示。 53,欧阳是个好兄弟! 当洪七一觉睡醒,拄着竹棍来到堂屋,就见欧阳锋正拿着小刀,在桌面上刻个不停,还一边刻一边说着些易经卦象术语。林朝英则站在旁边,默默看着。 “你们在谈论易经?” 洪七好奇地凑过去一看,见桌上刻的都是些蚕豆大小,密密麻麻的脚印,按照易经卦象分布,还有一些箭头线条,标示着脚印的方位次序。 以洪七眼力,自然一眼看出这是一门轻功步法,当下就收回视线,要退避开去。 欧阳锋却招呼道:“洪兄别走,一道参详。” 洪七迟疑道:“可是……” “这是御园地宫里的武学,照规矩你也有份。” 洪七一脸惭愧: “可我并没有给你们看好后路。” “这不关洪兄的事。”欧阳锋道:“再说,诛杀秦岭五虎洪兄也是出了力的。过来瞧瞧吧,这步法乃是以易经六十四卦为基础,以洪兄的学识,应该能给我们许多启发。” 别看洪七是个叫花子,但他既然练了降龙十八掌,就一定对易经有不浅的研究。 而洪七本不欲多学其它杂七杂八的功夫,觉得分散精力,但听说此凌波微步与易经相关,又只是轻功步法这等辅助功夫,加上欧阳锋诚心相邀,也不好一再拒绝,便也凑了过去,与欧阳锋、林朝英一起参详探讨,很快便沉迷其中。 沉迷之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已过午后。 正与洪七讨论着易经的林朝英,忽地话头一顿,随即身子微微摇晃,手掌往桌沿上一撑,脸颊一阵发白,嘴唇也霎时没了血色。 洪七惊道:“林女侠,你这是怎地了?” 话音未落,他肚里便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 同样沉迷武功的欧阳锋听到洪七肚鸣,再看林朝英模样,终于醒悟过来,知道这两人怕是饿坏了,林朝英都饿出低血糖症状了。 他自己未中悲酥清风,功力运转正常,身体也没受影响,因此尚未感觉肚饿。 但洪七和林朝英却正值虚弱,功力又无法运转,自昨夜到现在,二人还都只喝了点水,显然已是扛不住了。 “我去给你们找点吃的。” 说着,欧阳锋搬了把椅子,放到林朝英身后。 林朝英轻轻道了声谢,坐到椅上,为他这种番体贴细致的举动,心里又是微微一暖。 然后就看到他又搬了把椅子给洪七…… “谢了兄弟!” “洪兄客气。” 见此情形,林朝英心中顿感啼笑皆非——欧阳锋哪里是对她体贴了? 他分明就是江湖义气,在他眼里,她跟洪七恐怕压根儿没有区别,都是“江湖兄弟”。 欧阳锋去到主屋旁的偏厢,见厨房里有些果脯肉干,便拿过来给洪七、林朝英垫肚子。 林朝英吃了些果脯,及时补充糖分之后,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 洪七则大啖肉干,几口啃完还意犹未尽,看着欧阳锋说道:“还有么?” 欧阳锋摇头:“没有熟食了。” 洪七道:“那不如生火做饭?我来主厨。” 欧阳锋道: “这里可是一品堂高手住所,要是起了炊烟,被有心人注意到,怕是会有麻烦。” 若只他自己,自然是无所顾忌。 哪怕重甲兵带着神臂弩前来围剿他,在这城市复杂环境中,他也可来去自如。 但洪七和林朝英毕竟功力未复,身体虚弱,随便来几个弓弩手,怕是就能将他们射成刺猬。 “这里离东市很近,我去市集采买些熟食糕点。最多一刻钟就能回来。” 正待离开,又担心他离开期间有一品堂武士过来,便带着二人去了偏厢,将他们藏进了地窖。之后又把那刻着“凌波微步”秘藉的桌子搬到柴房,往上堆了些柴草,又施展“收筋缩骨法”改变了一下体态,还找了件衣服换上,这才离开庭院,前往东市市集。 欧阳锋离开后。 地窖里,林朝英忽然问洪七: “洪七你跟欧阳很熟?” “呃,其实只比林女侠伱早认识欧阳兄弟一天一夜。不过我与他一见如故……” 说到这里,洪七忽地想起欧阳锋那些句句直扎他心窝子的话,话头不禁一窒,跟着用力摇摇头,甩去那些讨嫌的话和欧阳锋的反贼倾向,只记他好处,继续说道: “欧阳兄弟为人磊落,豪迈仗义,又足智多谋……他昨夜不嫌我们累赘,救我们脱险,这林女侠也是亲身经历了的。我明明未立功劳,甚至还差点误事,他却也不计前嫌,与我分享凌波微步这等绝世轻功……总之他是個值得我洪七倾心结交的好兄弟。” 林朝英微微颔首,又道: “所以你对欧阳的师承出身、过往经历之类的,其实也并没有多少了解?” 洪七打了个哈哈: “洪七交友,不问那些细枝末节,意气相投即可。” 林朝英莞尔一笑,“你倒是心大。” 洪七也笑,“当叫花子的,心不大怎行?” “欧阳有没有说过,兴庆府之后,又将去往哪里?” “他似乎说过,欲往关中一行,寻高手论剑。之后再去中原、江南,见识一下各地高手。” 林朝英颔首,“原来是个武痴。” “或许正因武痴,欧阳兄弟才能年纪轻轻,便拥有如此惊人艺业。” 洪七慨叹道: “我本道我在年轻一辈当中,已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没有想到,欧阳兄弟年纪比我还小两三岁,功力却已在我之上。还有林女侠……” 林朝英淡淡道:“我年纪比你大,不算你的同辈。” 洪七摇摇头,“林女侠莫宽慰我。若年纪大过我一轮,林女侠你自是前辈,但你不过大我七八岁,你、我、欧阳兄弟,便还是同辈。唉,有林女侠和欧阳兄弟,这同辈人当中,就有两人武功超过了我,‘数一数二’之说,却是我坐井观天,狂妄自大了。” 林朝英听了他这番关于年纪、辈份的说法,不知怎地,心里忽有种莫明的轻松释然,唇角不自觉地浮起,浮出一抹浅浅笑意,口中说道: “你也勿须妄自菲薄。就我所见,武林之中,与你年纪差不多的,除了欧阳,尚无一人武功与你相仿,便是年纪大你一两轮,甚至两三轮的老前辈,功夫比你高的也没见几个。” 洪七哈哈一笑,“林女侠这话我倒是爱听。” 两人正在地窖里闲聊时。 小院外边,一个脸色惨白的大胖子,骑着一匹健马飞冲到院门前,马未停稳便滚鞍下马,飞跑到院门前,哆嗦着手掏出钥匙打开院门,又飞快朝着主屋冲去。 来到主屋门口时,大胖子只觉鼻子一热,抬手一抹,竟抹了满手鲜血。 “晦气!” 大胖子暗骂一声,冲进屋里,径奔内室,打开暗格,从里面取出毒砂掌解药,倒出小半瓶药丸,一口气全咽了下去。 服下药丸,他终于舒了口气,惨淡的脸色恢复了些许。 也是直到此时,他方才留意到家里情况有些不对。 大胖子瞥向敞着的暗格,眼睛一扫便知端底: “有人动过我的药!” 此人正是“毒砂掌”富大海。 欧阳锋别的都算对了,却有一点失算。 这富大海确实沉迷于地宫武学,已打算和飞龙上人、双刀林通,以及接到他们求援讯号后,陆续赶来的其他一品堂武士在地宫里长住,共同参悟地宫武学。 然而地宫里每一副壁画,都多多少少被欧阳锋毁了几处关窍。 富大海自恃才高,试图自行补完,结果只是第一幅图的基本功篇,就令他气血浮动,真气失控,本凝聚于指掌之间的毒砂掌剧毒,也因此失控弥散,甚至逆向渗入他肺腑。 他自然随身携带着解药,可剧毒因真气失控渗透太深,身上那点解药根本不够用。 所以他才匆匆忙忙赶回家里,取备用的解药服用。 此刻他剧毒已解,心智情绪渐复正常,当然能察觉家中异样。 54,谁说没功力就杀不死人? 【看到有人说我层次降低,有点委屈,把明天的存稿先放出来。】 “嘿,家里居然遭了贼!敢偷我的药,简直找死!” 富大海咬牙切齿,又四下大略搜索一番,发现堂屋还少了张桌子。 “贼偷我桌子做甚?又不是什么名贵木料……” 富大海有些疑惑。 此时他真气也渐渐恢复,当下催动真气,鼻翼微微翕张,仔细嗅探气息。 身为修炼毒功,常与各种药材打交道的高手,他有着远常超人的敏锐嗅觉,仔细嗅探之下,很快就找到了一些异样气息,并循迹找到了地窖入口。 地窖里。 洪七和林朝英正随口闲聊时,地窖盖子忽地打开,一张胖脸探头看下来,瞧见洪七,那张大胖脸上顿时浮出一抹诧异: “是你?” 他认出了昨晚在地道入口望风的洪七。 看见洪七,富大海第一时间想起了昨晚那个掌力可遥击丈许开外,将假山轰得石屑纷飞的白衣人,当场就脖子一缩,胖脸一哆嗦,本能就想逃跑。 然而转念一想,若白衣人在此,肯定早就跳出来打死自己了,现在没有任何动静,显是白衣人不在。 再看看同样错愕的洪七和坐在他对面的林朝英,富大海一咬牙,胖脸浮出一抹狠色,纵身跃下地窖,朝着林朝英嘿嘿一笑: “你就是昨晚那个白衣人背着的女人?你也下过地宫,看过完整的地宫武学?打个商量如何?只要姑娘你把完整的地宫武学教给我,我可以保证不伤你们。姑娘如此貌美,我想你应该也并不情愿……” 他脸上笑意变得格外猥亵,“亲身领略我一品堂专为女子而设的各种刑罚吧?” 林朝英神情一冷,站起身来,手掌搭上剑柄,冷声道: “伱大可试试,看能否伤我。” 洪七也提着竹棍,沉声道: “劝你赶快离开,再迟怕是走不掉了。” 见这二人明明体虚无力,气息不稳,显是“悲酥清风”尚未失效,却还是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富大海不禁心里一虚,本能抬首瞥了一眼地窖入口。 并没有看到那白衣人。 富大海顿时恼羞成怒,“死到临头还敢诈我!” 抬手一掌,拍向洪七。 富大海刚刚解毒,自己弄出来的内伤尚未痊愈,功力其实是打了一番折扣的。 不过饶是如此,他毕竟还能催动内力。 而洪七不仅体虚无力,内力亦无法催运,也就功夫底子还在,可以勉强打一打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可想要对付富大海,就力有未逮了。 只见洪七把竹棍一挑,极之精准地击向富大海脉门,但竹棍之上劲力虚浮,富大海只是随手一抄,便攥住棍头,又发力一拽,洪七当即一個踉跄,身不由己朝富大海栽去,富大海又抬手一掌,劈向洪七头顶。 在他看来,洪七只是个望风的,没下过地宫,属于毫无用处的废物,杀了也就杀了。 眼看洪七就要被一掌拍中,一道剑光蓦地亮起,疾刺富大海右眼。 林朝英虽也无法催动功力,但剑乃利器,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用拳脚棍棒几乎杀不死人,但只要能舞得动剑,找准时机,一样能轻易杀死彪形大汉。 所以哪怕现在状态不佳,凭林朝英的剑术底子,依然可以对高手造成一定威胁。 富大海正要一掌毙了洪七,却见锋利剑尖直刺眼球,当即收掌闪身,避过这一剑。 洪七死里逃生,就地一个翻滚,拿竹棍去绊富大海脚踝,林朝英一剑不中,也顺势一转皓腕,剑锋横削富大海脖颈。 富大海没理洪七,抬手一掌,侧击向林朝英剑脊,欲凭功力将她长剑震飞。 但林朝英手肘一沉,手腕回缩,全凭预判和精妙剑术避过富大海掌击,之后剑尖又向前一递,刺向富大海咽喉。 富大海赶紧侧身闪躲,可脚下被洪七支着竹棍绊了一下,顿时微微一个踉跄,身形不稳之际,林朝英长剑又横削而来,富大海连忙闪避,可他伤势未复,这番连闪之下一口真气不济,动作稍稍慢了一点,被剑尖划过胸口,顿时衣襟开裂,皮肉翻卷,现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这一剑入肉并不太深,伤势也不算太重,可富大海却是狂怒。 他堂堂一品堂银牌武士,居然被两个中了悲酥清风,体虚无力的半废人给伤到了!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怒火冲脑之下,富大海怒吼一声,舍身前扑,洪七半跪地上,又支竹棍去绊他腿脚,被他一腿踢开。 林朝英剑光闪烁,又一剑刺向富大海咽喉。 富大海知她剑术精妙,变招奇快,与她斗招式乃是自取其辱,干脆不闪不避,径直迎着剑尖撞去,直至剑尖快刺中他咽喉时,他才倏地抬手,将掌心抵在剑尖之前。 噗! 一声轻响,锋利剑尖刺入富大海掌心,在他自己冲势之下,将他掌心刺个对掌。 但富大海忍痛合拢五指,将剑身牢牢钳住,同时胖大身形大步前推,推得林朝英踉跄后退,最后嘭地一声撞在地窖壁上,再无退路。 这时被踹飞开去的洪七又挣扎起身,挥竹棍猛击富大海后脑。 富大海随意一侧首,避开后脑,任竹棍打在他肩头,同时一个蝎尾腿又将洪七踢开。 趁他应对洪七时,林朝英手腕疾旋,试图拧转剑身削断富大海五指,但她既无法催动内力,腕力也比不过身高体壮的富大海,剑身被他五指牢牢钳住,竟是拧转不得。 富大海狞笑一声,又往前一个大步,逼向林朝英,压弯剑身的同时,一爪扣向林朝英脖颈。 林朝英面容清冷,毫无惧色,纤指轻轻一按剑鞘上某个机括,铮地一声,竟自剑柄之中又抽出了一把短剑。 她这剑,却是一把“子母剑”,长剑之内,还套着一口短剑! 唰! 剑光一闪,短剑噗地一声,扎入自以为得手,已然毫无防备的富大海左眼。 啊…… 富大海惨叫,变爪为掌,一掌猛击向林朝英心口。 林朝英竭力侧闪,但她状态太差,闪避并不灵敏,虽避开了心口要害,可肋部还是被毒砂掌击中。 幸得富大海本就内伤未愈,又是在眼睛被刺之下仓促变掌,掌力大是不足,否则纵只是打中肋部,以林朝英此时浑无一丝真气护体的状态,怕也要被他一掌打死。 饶是如此,林朝英还是受伤不轻,中掌后口角溢血,脸颊霎时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也变得全无血色。 不过受伤虽重,她却还是背靠墙壁,强撑着不倒下,只眼神清冷地看着眼窝一片血肉模糊的富大海。 “贱人,我杀了你!” 富大海暴怒欲狂,再也顾不得什么地宫武学,就要前扑取林朝英性命。 可这时后面的洪七又猛扑过来,奋起全力合身撞在富大海背上,富大海本就身形前倾,待往前扑,吃此一撞,顿时一个踉跄跌向林朝英,林朝英牙关紧咬,鼓足最后一丝力气,用雪白额头往短剑剑柄上狠狠一撞。 两相碰撞之下,那插在富大海眼窝里的短剑,顿时透过他眼窝,贯入了颅脑! 富大海浑身一僵,胖脸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噗嗵一声委顿在地,两腿一抽,没了气息。 林朝英背倚墙壁,兀自强撑不倒,喘息着说道: “洪七,干得漂亮!” 洪七趴在地上,艰难撑起身子,哈哈一笑: “林女侠女中豪杰,洪七服了!” 林朝英眼前阵阵发黑,眼见就要晕倒时,忽见地窖入口,又飘下一道白衣身影。 瞧见那熟悉的白衣身影,林朝英唇角不禁浮出一抹笑意,心里一口气也渲泄出来,晕了过去。 55,疗伤篇 当林朝英悠悠醒转,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一张薄毯,肋部伤处弥漫着一种清凉之感,驱散了伤痛。 她略微偏头,看向榻旁,就见榻边柜上,果然放着她的外衣。 再艰难抬起右手,揭开身上的薄毯往里一瞧,束胸布倒是还在,可凭感觉都知道,束胸比先前松弛了许多,显是解开之后,再重新束上去的——她自己束胸时,都是将束胸布裹得紧紧的,以免影响行动。而现在…… 正乱糟糟想着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林朝英连忙闭上双眼,作出昏睡模样,可略显凌乱的呼吸节奏与微微泛红的脸颊却出卖了她,以至进来的欧阳锋,一眼就瞧出她是在假装昏迷。 但他也未揭破,坐到床头,手指搭上林朝英探出薄毯外的皓腕,输入真气查探一阵,自语道: “经脉淤塞,受创不轻,虽未波及心脉,但纵然毒力消散,功力恢复,也无法正常运功疗伤。这伤麻烦了,怕是要卧床月余才能慢慢恢复……” 卧床月余? 那还得了! 林朝英顾不得伪装,赶紧睁眼问道: “可有办法快些疗伤?” 话说完,见欧阳锋正静静瞧着自己,唇角似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脸颊不禁又是一阵燥热,侧首避开他视线,问道: “是你帮我裹的伤?” “是。” “你……”林朝英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你是否……” “抱歉。刚进地窖就见你晕死过去,还中了毒砂掌,伤势太重,我顾不上那许多,只能……” 欧阳锋顿了顿,继续说道: “现在掌毒已解,肋骨虽也有些伤损,但影响倒不算太大,主要是内伤有些麻烦。” 林朝英心里乱糟糟的,就着他话头说道: “内伤真得卧床休养月余?” 她功力尚未恢复,还真无法判断自己内伤状况。 欧阳锋道: “正常会如此。不过我有一门疗伤心法,可助你快速恢复内伤。” 此疗伤心法,正是九阴真经“疗伤篇”。 除了“收筋缩骨法”,欧阳锋还映照出了其它几门九阴真经功法,如疗伤篇、解穴秘法、闭气秘诀等。 可惜一直没有映照出上卷内功,也暂未得到很想要的“易筋锻骨篇”。 在林朝英昏迷期间,欧阳锋已助洪七疗伤了一番,效果非常不错。 他此次出去,还在市集药铺找到了几味药材,配置出了效力更强的新解毒药,给洪七服食之后,再以疗伤篇助他疗伤,双管齐下,不仅令洪七那本就不重的伤势快速恢复,连悲酥清风之毒都加速失效,令洪七恢复了数成功力。 此刻,欧阳锋取出一枚药丸,递给林朝英,说道: “这是我新配的强效解毒药,服食之后,配合那疗伤心法,可加速悲酥清风失效,令你渐渐恢复功力。如此疗伤效果也能更好。” 林朝英此时本可略微抬手,接过药丸自己服食。 可不知怎地,她竟是鬼使神差般微微张开嘴唇,拿眼看着欧阳锋。 欧阳锋会意,将药丸放进林朝英口中。 林朝英咽下药丸,目不转睛地瞧着他,忽然开口: “虽是事急从权,但伱可知,我……尚是未嫁之身?” 欧阳锋想了想,郑重说道: “我也是元阳未失,童子之身。” “……” 见他一本正经,语气郑重,林朝英不知为何,突然很想笑。 于是她就真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笑,又牵动肋部伤处,疼得她轻嘶一声,皱起眉头。 欧阳锋道:“肋部外伤虽然影响不如内伤,但这几日还需勤换伤药,直至伤好。” 林朝英微微瞪眼,“你还待帮我换药么?” 欧阳锋道:“林女侠既已苏醒,当然是自己换药。” 见他眼神平静,面无邪念,林朝英心中不禁有些惭愧: 欧阳锋带着她和洪七两个累赘,尽心竭力救助他们,还大大方方分享“凌波微步”此等奇功,这等磊落豪迈的男子,又怎可能欺她无力,动那些歪心邪念? 再说,他比她还小了十一岁。 论年纪,她就算没有大出他一整轮,照洪七的说法不算前辈,可也能算他长姐了。 并且他还是“元阳未失、童子之身”,想到这里,林朝英又忍不住想笑了。 当下她绷着脸,强忍笑意,说道:“我们何时开始疗伤?” 欧阳锋道:“晚上吧。” “晚上?我内伤再重,至少还是能勉强坐起来吧?现在开始不行吗?” “我这疗伤心法,两人疗伤时,须得保持双方手掌相对,中途不得打断,否则对伤者有大碍。而今晚,须再换一次药。所以,还是等换过药后再疗伤比较方便。” 林朝英知他意思。 疗伤时两人须得手掌相对,不得中断,那若是中途要换药,就得当他面进行。 不过林朝英性子颇急,可不想再等那么久,当下说道: “我换药时,你闭上眼睛不就行了?” 话刚出口,脸颊又是微微一红,生怕他觉得自己轻浮,连忙瞧他神色。 见欧阳锋面无异色,林朝英不禁暗自松了口气,连忙找补道: “我们毕竟还在那胖子家中,那胖子虽是独居,可若有一品堂武士忽来寻他,恐又会有麻烦。所以还是及早疗伤的好。只要我能动弹起来,我们便可来去自如了。” 自昨夜富大海三人在御园大叫“有刺客”,并发讯号召来援兵起,兴庆府城就已戒严。 方才欧阳锋出去采买时,发现大街之上,到处都有铁甲军卒设卡盘查,对外地口音、男女组合的盘查尤其严苛,甚至还有洪七的画像—— 洪七被毒倒后,已在飞龙上人三人面前露了相。 欧阳锋和林朝英虽未被飞龙上人等看清相貌,却也知他们乃是一男一女。 总之现在的戒严规格,虽还没到挨家挨户搜查的地步,但外出也已相当不便, 欧阳锋也是仗着轻功避开盘查,才顺利采买到食品和配置强效解毒药的药材。 现在洪七虽恢复了几成修为,可以用轻功躲开盘查了,可林朝英又成了经脉遭受重创的伤患,不仅无法行走,且连些微奔波震动都禁受不起,正常情况,须得卧床月余才能好转。 这种情况下,三人很难再外出另寻安全的养伤之所,还是只得暂且呆在富大海家中。 欧阳锋道: “洪七已恢复了数成功力,有他护法警戒,就算有一品堂的人找来,他也能打发掉。不过你说得也对,早恢复早安心。” 林朝英抿了抿唇,轻声道: “那便开始吧。” “待我先将伤药备好,再嘱咐洪七几句。” 欧阳锋起身出去,和洪七细细叮嘱了几句。 洪七道:“欧阳兄弟尽管放心为林女侠疗伤,此间乃是民坊,纵是一品堂的人,也不敢滥放那悲酥清风。再说昨夜乃是敌暗我明,我方才着了道,此际我却已在暗中。一品堂的人又怎会料到,那富大海回家养伤,竟会死在家中?” 欧阳锋早发现地上有血渍,那血里还带着毒,又发现药格里的毒砂掌解药已被动过,由此推测富大海是在研究地宫武学时走火入魔,伤了自己,这才回家找药。 而富大海又是内伤,又是中毒,却还得苦兮兮地独自回家,连个送他的伴当都没有,可见其他一品堂武士,怕是已尽皆沉迷在地宫武学之中——这一点,还可由街上戒严盘查的,尽是铁甲兵士,却无一个武功高手得到佐证。 所以理论上,独居的富大海一死,怕是要过上好久才会被人发现。不过欧阳锋失算了一次,不敢再有丝毫大意,叮嘱洪七道: “此前在地洞之时,我也接触过一丝悲酥清风,察觉此毒气比我们呼吸之气略重,因此若无大风,毒气不会飘得太高。洪兄可藏身院中沙枣树上警戒,那树有三丈之高,既可居高临下,将坊中情形尽收眼底,且就算有人再放毒气,也毒不到树冠中的洪兄。” 56,林姐姐 叮嘱完洪七,欧阳锋拿上自己制备的外伤药膏、棉布回到内室,将之放到床榻触手可及处,这才对林朝英说道: “此疗伤心法,虽是由我带动你真气运转疗伤,但你自己也要同时运功。所以,林女侠你也得先学会此心法。” 林朝英皱眉道: “你我交情如何?” 欧阳锋一怔,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想了想,说道: “你我不打不相识,共诛秦岭五虎,同探地宫,共参武学,可算过命交情。” 林朝英肃然道: “既是过命交情,那你与洪七,伱一口一个洪兄,他一口一个欧阳兄弟,叫得可甚是亲热。怎到我这里,就成了林女侠如此生份?你便叫我‘林朝英’,都比叫我林女侠亲近。” 欧阳锋摇摇头,“那可不成。你比我年长,我怎能直呼你姓名?” 林朝英道:“那叫我林姐姐如何?这可不是占你便宜,我可比你年长。” 欧阳锋回想地窖中,她在无法催动内力,体力亦极虚弱的状态下,竟然可以拼着重伤,和洪七联手宰了那富大海,觉着就凭她这份坚韧不屈,也当得起自己叫一声姐姐。 当下颔首说道: “私下里倒是可以这么叫。不过,哪怕在洪七面前,我也不会这般叫你。” 林朝英道:“好,便依你。现在洪七不在,你是否可以先叫声林姐姐?” 欧阳锋看着她双眼,酝酿一二,郑重说道:“林姐姐。” 虽然叫得有声生硬,也过于郑重,林朝英还是唇角上扬,眉眼弯弯,露出动人笑意,口中说道: “好了,我准备好学你那疗伤心法了。” 欧阳锋点点头,说起了“疗伤篇”心法。 林朝英乃是武学奇才,听欧阳锋说完心法,稍加揣摩,又与欧阳锋探讨一番,便知如何修炼。 之后她试着撑了一下身子,发现只有双手可勉强动弹,身子却无力自行撑起,便轻轻咬了咬嘴唇,对欧阳锋说道: “你……能否扶我一把?” 欧阳锋点点头,一把揭开她身上的薄毯。 林朝英身上此时只有束胸,薄毯一掀开,她白皙如玉的肩臂,不盈一握的纤腰,乃至平坦雪白的小腹,便尽落欧阳锋眼中。 不过欧阳锋屡受杨玉环无边风情锤炼,之前为林朝英疗伤时,也就只在解开她束胸,瞧见那束胸下的真容时,心旌动荡了一番。此刻这种小场面,倒是乱不了他的心神。 林朝英却是羞涩已极,不过想想该看的皆已被他看过,此时这模样又算得了什么? 再想想晚上还要换药,于是原本想请欧阳锋帮她披上外衣的念头也打消了,就这么强忍着羞意,任凭欧阳锋扶着她肩背,帮她缓缓坐起。 就这一点简单的动作,便令林朝英肋伤剧痛,肺腑也好一阵窒息,眼前阵阵发黑,额头冷汗涟涟。 不过她生性要强,强忍剧痛,咬着嘴唇,硬是一声不吭。 欧阳锋知她辛苦,动作也算轻柔,扶她坐起后,又轻轻搬动她修长美腿,帮她摆成盘坐之势。 林朝英为方便行走江湖,自是作男装打扮,银白长衫下还穿着长裤,而宋代长裤的款式,跟后世长裤倒也差不多。 她伤在肋部,自无需褪下裤子,不过脚上鞋袜却早被欧阳锋除去,那一对足掌修长,足弓纤巧的雪玉美足,自是裸露在外。 因此当欧阳锋轻轻握着她浑圆足踝,帮她摆成盘坐之势时,林朝英连疼痛都暂忘了,羞赧地玲珑足趾都情不自禁蜷扣起来,脸上红霞也一直染上晶莹耳垂。 久经四大美人之一杨玉环锤炼的欧阳锋,倒还能稳得住心神,眼神依然深邃平静。 帮林朝英摆好架势后,欧阳锋盘膝坐到她对面,伸出左手,与她右手掌心相对。 之后欧阳锋便朝她掌心缓缓输入一丝真气。 此时林朝英服食新配置的“强效解毒药”已有一阵,功力已经恢复丝缕,只是经脉重创淤塞,无法自主运功疗伤。 而当欧阳锋输入真气,依疗伤篇心法行功,她便立刻也运起疗伤篇心法,在欧阳锋带动下,缓缓治疗经脉损伤,打通淤塞。 之后二人一直对坐运功到入夜,林朝英只觉经脉淤塞逐渐松动,从欧阳锋掌心传来的柔和热力,缓缓散入她周身,令她肋部疼痛也渐渐平息。 感觉伤势好转之后,林朝英不由睁开双眼,看着对面双眼闭合,全神贯注为她疗伤的欧阳锋,思及从御园遇袭至今晚,与他相处时,受他照顾的一幕幕,芳心之中,顿觉像是有暖风拂过,泛起浅浅涟漪。 如此近距离的长久注视,欧阳锋自然不可能没有察觉。 他睁开双眼,迎着林朝英视线看回去,见林朝英不自然地避开他视线,不禁问道: “林姐姐是否饿了?若是肚饿,我喊洪七送些吃食饮水进来。” 听他这句话,林朝英不禁有些想笑。 他关注的焦点,还真朴实无华。 她先是轻轻嗯了一声,但马上又摇了摇头,说道: “我现在这模样,可不好叫洪七进来。” 她上身就只一层束胸,小腹肩膀都裸露在外,怎好叫洪七进来? 顿了顿,又说道: “此刻功力也恢复许多,渐渐不觉饿了。” 内功高手当然不能辟谷。 不过有高深内力傍身的话,确实比普通人更能忍饥耐饿。 于是欧阳锋微一颔首,说道: “疗伤篇的效果,比我预想得更好。配合我今日新配的解毒药,林姐姐内力恢复比预期更快,如此一来,或许到明天早晨,经脉便可打通了。” 想想黄蓉帮郭靖疗伤,那可是连续运转了七天七夜的疗伤篇才帮他治好。 不过欧阳锋能这么快帮林朝英打通经脉,也是理所当然。 他的功力,比起黄蓉可不知深厚精纯了多少,而林朝英修为也远超密室疗伤时的郭靖,在欧阳锋带动下运转疗伤篇,治疗效果自然远远快过黄蓉郭靖。 正想时,忽听林朝英轻声道: “我也盼着早点伤愈,如此便不会再拖累你了。” 经脉一通,内力恢复,纵使伤势未愈,她也能恢复几成武功,可以自如行动,再不必做累赘了。 其实你们中毒、受伤,这一切源头都在我。 若没有我这只命运的蝴蝶,你和洪七本也不会遭遇这些。 欧阳锋心中默默说着,口中说道: “不能这么说。倘若落难的是我,你和洪兄也一定会尽心竭力帮我。所以,并不存在谁拖累谁。” 林朝英莞尔一笑,“你倒会宽慰人。” “并非宽慰。”欧阳锋未再多说此事,算算时间,该当换药了,便提醒道:“林姐姐,换药时间到了。” 说完,自觉闭上双眼。 林朝英脸颊微微一红,深深吸了口气,单手解开束胸,层层剥离那洁白布帛,释出那双饱满浑圆,柔嫩欲滴的玉团儿,再将肋下的裹伤布解开,指尖轻触伤处,找准位置,用棉布蘸些药膏,轻轻涂抹伤处。 涂好伤药,她又拿起一条新的裹伤布,用牙咬着一头,将裹伤棉布绕伤处裹了两圈,打了个丑丑的结。 没办法,单手裹伤,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之后又如法炮制,将束胸也裹好,依然打了個丑丑的结。 做这些时,她一直注意着欧阳锋,见他全程双眼闭合,眼皮都不曾颤动一下,心里一时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 但她性子果决,很快便又收拾心情,闭上双眼,继续专注运功。 不觉整夜过去,至天明之时,林朝英经脉淤塞已悉数打通,肋部伤处虽还在疼痛,但那只是外伤,最麻烦的内伤已然无碍,已经可以施展武功了。 57,尚未结识王重阳 晨光透过窗纸缝隙,投入内室,映在林朝英脸上。 欧阳锋看着她在暖色晨光映照下,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许柔和的俏丽脸颊,问道: “经脉已通,感觉可好?” 林朝英微微颔首,“累你辛苦,真气已然运行无碍,虽内外伤势皆未痊愈,倒也能施展出三五成本事了。” 于是欧阳锋徐徐收功,撤回手掌,口中说道: “早上还得换一次药。林姐姐先换药吧。” 说着起身下榻,正待步出内室,林朝英看着他背影,突然说道: “欧阳,我欠了你两条性命。御园一次,地窖一次。两次救命之恩,我会永远记得的。” 欧阳锋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没这必要。林姐姐与洪兄此次遭罪,与我也有莫大干系。若不是我一意要下地道探地宫,你们又岂会中毒?若未中毒,区区一个富大海,又岂能伤到林姐姐分毫?总之,我既叫你一声姐姐,便无需分得那般清楚。” 林朝英全未在意他前边那番自揽责任的话,只莞尔一笑,心中默道: “你不想分那般清楚是你的事,我却是要记着伱的恩呢……” …… “洪兄,看你气色,似乎大好了?” “托欧阳兄弟解毒药和疗伤篇的福,我确实已经大好,一夜下来功力尽复。林女侠伤势又如何?” “经脉已打通,可运转内力。伤势虽未痊愈,但已不影响行动,能施展武功了。” “太好了!既如此,我们是否可离开兴庆府了?这鬼地方似乎与我有些犯冲,我自习武以来,还从未像此次这般倒霉过,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呆了。” “好,先休息一阵,午后我们便出城。” “出城之后,欧阳兄弟将南下关中?” “对,正要去会一会关中高手。” “如此,我却不能与你同行了。” “哦?洪兄将往何方?” “我本是自川蜀入关中,原是要去金国中都办事,但在关中时闻听秦岭五虎暴行,才转向兴庆府。耽搁了这许多时日,接下来我得昼夜兼程赶往中都,免得误了中都之事,却是不能再与欧阳兄弟同行了。对了,那张桌子呢?” “刻着凌波微步的桌子么?已经毁了。” “甚好。此等对功力要求不高的绝学,断不能留给西夏敌国。” “洪兄也知我家迟早要挥师东进,灭亡西夏么?倒是要多谢洪兄为我家大业操心了。” “……” …… 午后,兴庆府城外,荒野之中。 “欧阳兄弟,林女侠,我这便要告辞了。” 洪七冲着欧阳锋、林朝英拱手道别。 “一路珍重。” 林朝英拱手说道。 欧阳锋则从怀里摸出本小册子抛给他,“这是你应得的那份。” 洪七接过小册子,笑道: “又是地宫武学?欧阳兄弟,我洪七可不是什么心思敏捷的玲珑人,功夫多了练不过来啊!” “所以我只挑了少许适合你的。” 欧阳锋笑了笑,又冲洪七拱了拱手: “就此告辞,多加珍重!” “欧阳兄弟,林女侠,保重了!” 一番揖别,三人分道而行,洪七大步往东,欧阳锋、林朝英则往南而行。 分别之后,洪七翻开欧阳锋给他的小册子,打开一看,见里面并无具体的武功招式,只是一些极精妙的掌力运使法门,洪七不禁会心一笑: “兄弟懂我!” 回头看一眼欧阳锋那已只剩一个小点的背影,洪七哈哈一笑,道一声: “欧阳兄弟,待我掌法大成,当与你好生较量一番!” 远远地,瞧见欧阳锋抬手挥了挥,洪七又是大笑,脚踏凌波微步,朝东方飞掠而去。 另一边。 欧阳锋与林朝英并肩而行,听林朝英说着关中高手。 “关中武林近年来颇有些凋蔽,要不然那秦岭五虎也不至于能白昼逞凶,一昼夜连屠九户。能与欧阳你相比拟的高手,无论老少,据我所知,并无一人。” “并无一人?”欧阳锋有些奇怪:“林女侠……” 见林朝英妙目斜睨,眼神似有不满,欧阳锋自然改口: “林姐姐难道没听过说王重阳?” 听他改口,林朝英这才唇角上扬,流露笑意,说道: “王重阳?确实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 欧阳锋一怔,旋又想起“重阳”乃是道号,王重阳入道之前用的是俗名,当即再问: “那王中孚、王世雄,又或王害风呢?” 王中孚就是王重阳本名,王世雄、王害风也都是王重阳用过的名号。 林朝英道:“王害风这名号我倒听过,乃是一位抗金义军的首领,带兵打仗的豪杰,至于个人武功如何,倒是不甚清楚。” 欧阳锋道: “所以林姐姐并不认识那位王害风么?” 林朝英也是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我为何要认识那位王害风?” “这個嘛……” 林朝英与王重阳尚未结识,这一点,欧阳锋其实已经有了些猜测,因他很清楚林朝英与王重英的事迹: 两人起初是“生平劲敌”,后王重阳彻底兵败,心灰意冷,自闭于活死人墓,林朝英闻讯后,赶到活死人墓外喝骂邀战,激了王重阳七天七夜,等王重阳受激不过,冲出来要与她拼命时,她忽又说了一句,既然出来了,就别再回去了。 王重阳这才明白,她原是用心良苦,不想见他意志消沉,自闭陵墓,荒废了大好年华。此后二人便化敌为友,一起行走江湖。 然而此次林朝英独自前来兴庆府诛杀秦岭五虎,并没有人陪她行走江湖。 “化石丹”也还在秦岭五虎手中。 发现欧阳锋为她裹伤后,她的反应,也并不如他预期中一般激烈,之后疗伤时,她在他面前的种种表现,也并不像是已有了心上人的样子。 这些疑点,就让欧阳锋隐约觉得,林朝英与王重阳,似乎并没有特殊交情。 不过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两人何止是并无特殊交情? 根本就是尚未结识,连“生平劲敌”的交情都还没处上。 至于二十九岁单身,倒也很好理解,林朝英心高气傲,怕是看不上碌碌之辈。以她性情、武功,家里长辈怕也决定不了她的婚事。 正思忖时,就听林朝英说道: “说起来,那位王害风倒也确是个名人,据说他原是咸阳县的世家子,少时习文,又擅骑射,文武双全,本是要考进士、武举当官的。只是某一年,乡里起了灾荒,金国官府也不赈灾,任凭饥民自生自灭。饥民为求活,只能劫掠,这一抢,就把王家给抢了。 “他伯父欲报官,请兵剿匪,王害风见饥民实在太过悲惨,不仅阻止了他伯父,还放粮赈济。但这么做,就犯了官府忌讳,要抓他论罪。王害风本就不满金国官府横征暴敛,无视民生,一怒之下,干脆带着饥民反了,从此踏上了抗金之路。” 听到这里,欧阳锋道: “想来他的起事并不顺利。” 林朝英点点头,“王害风起兵时,金国兵锋虽已远不及开国之时,但也是天下强军。金国又兴文教,办学校,开科举,行汉制,关键宋国还向金国称臣,早年又有南人归南、北人归北之策,彻底抛弃北人,以至许多北地武人心灰意冷,干脆视金国为正统,为金国效力……” 说到这里,她感慨道: “总之,金国军队强大,又不缺高手,那王害风再是文武全才,带着一群饥民,又岂能撼动金国统治?记得我十三四岁时,还曾听说王害风攻下县城好不威风,至如今,再偶尔听到些零星消息,已是王氏匪帮覆灭,匪首王害风伏诛的官府告示。当然,类似告示发得太多,已经不下四五回,那位王害风,也已反复伏诛四五次了。” 欧阳锋哑然失笑,敢情这谎报军情,也是自古以来。 58,我应该是天下无敌了 欧阳锋与林朝英结伴南行,欲自萧关进入关中。 两人一路谈论武功,交流心得,林朝英伤势痊愈后,还会不时动手切磋一番,或较量拳脚,或比试轻功,或切磋兵器。 切磋的结果自不必多说,欧阳锋总能获胜。 拳脚功夫方面,他或是凭功力、体魄、横练硬吃她,或是用移花接玉巧胜她。 轻功方面他也并不吃亏。 原本他轻功是略逊林朝英一筹的,只能凭功力与她竞速,比灵敏却是远不如她。可自从都练了凌波微步之后,灵敏方面,他便也不落下风了。 也就兵刃功夫比她逊色一筹,他刀法虽凌厉,却还是比不过林朝英剑法精妙。 可即使如此,欧阳锋也可凭一力降十会的蛮横打法,在兵刃上与她斗个旗鼓相当。 以林朝英好胜的性子,换个旁人与她这般争胜,早把她气得不轻。 但每每被欧阳锋用蛮横打法赢个一招半式,或是强行逼平,她想要发火时,又总想起他背她跑路、助她疗伤时的一幕幕,跟着就自我安慰: “他只是個弟弟,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他既叫你一声林姐姐,你便得有长姐的风度……” 如此这般安慰自己一番,她心里也就不气了。 这日,两人行至六盘山脉,见天色渐晚,便寻了处清溪潺潺的山涧休息。 欧阳锋打了几只山鸡野兔,又采摘了些可食用的野果,挖了些植物块茎,林朝英也用飞针功夫射了几条肥鱼,两人就地取材,在溪边做了顿还算丰盛的烧烤餐,饱餐一顿后,又开始谈论武艺,说着说着,两人便又动手较量起来。 林朝英记了不少逍遥派武功,那些功夫差不多都与她轻盈飘逸、灵敏迅捷的武功路子相符,可以完美融入她自身所学。 她从中汲取菁华,融入她自创的“美女拳法”当中,不仅令这路拳法变得更加好看,威力亦平添数成,那一招一式看着妩媚婀娜,实则凌厉狠辣,杀机暗伏,稍不留神,就要身受重创乃至丢掉小命。 可惜这套功夫在欧阳锋面前毫无用处。 既撼动不了他久经杨玉环考验的心神,也打不破他金刚不坏体的防御。 当然,有些专攻一点的打穴招式,若是命中关键要穴,还是可以破他防的,毕竟他金刚不坏体也才练到第六重。 可那种招式,习惯了和同样灵敏迅捷的怜星交手的欧阳锋,又岂会轻易中招? 于是这一场比试,欧阳锋又一次凭功力、力量、横练,把林朝英的美女拳法尽数击破…… 林朝英这次没有生气,只坐在溪边怀疑人生: 我功夫明明大有长进,可为何还是打不过他? 难道说,招式精妙没有用? 因为再精妙的招式,貌似都打不动他这种力大无穷,皮糙肉厚的蛮子。 欧阳锋不动武时,对待自己人还是很平和友好的,这源自他前世养成的文明习惯。 见林朝英发呆,他便去小溪上游接了一囊清水,投入一枚自制的清凉口味“辟瘴丸”,又回到林朝英身边,将水囊递给她: “林姐姐,喝口水吧。” 林朝英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接过水囊,仰起玉颈,大喝了几口。 “林姐姐在生气?倒是我不对,好胜心太强了。” 你也知道你不对啊! 林朝英很想这么大叫,可瞧瞧欧阳锋那年轻的面庞,又只能是无奈一叹,摇头道: “倒不是生你气。你这年纪,好胜心强又有何不对?我是气我自己……一味追求招式精妙,出手快疾,在劲力方面却是有些欠缺了。碰上伱这种蛮子,就有些束手无策了。” 嘴里说着不气,但“蛮子”这个称呼,还是多少暴露了一些她此时的心情。 欧阳锋道:“林姐姐不必懊恼,我是个异数。当今天下,不会再有第二个我。以林姐姐当下的武功,放眼天下,恐怕也已找不到几个对手。” 林朝英莞尔一笑,“你倒会安慰人。只是我那套‘美女拳法’,好不容易将之变得更上层楼,却还是被你全面挫败,让我感觉有些沮丧罢了。” 欧阳锋道:“美女拳法很厉害,只是感觉还欠了一些东西。” 林朝英道:“还欠了什么?” 欧阳锋想了想,说道: “美女拳法中,如红玉击鼓、红拂夜奔这些本就是化用女将、侠女典故的招式也就罢了,林姐姐乃飒爽侠女,这些招式用得最好。可是一些以妩媚垂名青史的美人招式,如那招贵妃醉酒,林姐姐姿仪美则美矣,却实在没有杨贵妃那种媚骨天成的风情……” 林朝英噗嗤一笑,“说得好像你见过杨贵妃似的。” 欧阳锋干咳两声,说道:“总之,林姐姐这等侠女,与那等娇媚美人实非同类,强行模拟也是难得神髓。不过这也无妨,这套美女拳法,用来对付除我之外的武人,应该已是够了。” 林朝英笑道:“你这口气倒是甚大。莫不是以为你已经天下无敌了?” 欧阳锋想了想,说道: “我而今又学了凌波微步,轻功更上层楼,白虹掌力也揣摩出一些心得,将不少运劲发力的精要,融入了我自身掌法之中。纵然短短时日,功力进步不大,可武功比起在兴庆府时,很是强了几分。所以保守估计,当今天下,可能会有与我平分秋色的高手,但能胜过我的,应该确实没有了。” 林朝英笑道:“你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欧阳锋道:“我的武道,本来就不能谦虚。” 他的武道神韵,乃是“生杀予夺、无法无天”,有这样的武道神韵,又怎可能谦虚呢? 至少,在武道方面,他是不会,也不能谦虚的。 说来与林朝英切磋时,他其实是没有尽全力的。 至少,他就从未在她面前,展示过他的武道神韵。 因那武道神韵,杀力太重,除非在通天幻境之中,否则现实里,就只能在生死战中施展。 又聊一阵,不觉已是星光满天,两人停下闲话,各自打坐休憩,待得次日天明,又继续赶路。 两人皆是轻功高手,脚程甚快,不数日,便过了关中北大门萧关,沿萧关古道南下,又至此际已属金国治下的庆原路。 庆原路首府庆州,乃是一座三山两水环绕,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环境甚是优美。 欧阳锋与林朝英在野外奔波许多时日,也想进城好生洗洗风尘,尝一尝人间烟火,遂往庆州城而去。 愈近城市,人流越稠,其中武人格外多,不时就可见或骑马,或步行的武人,个个行色匆匆。 欧阳锋还未觉有异,林朝英却低语道: “奇怪,庆州并没有什么武林名门,今日怎会有这般多江湖人行走?” 欧阳锋笑道:“也许有什么武林盛事?” 林朝英道:“那也不该选庆州……” 正奇怪时,又有五个劲装武人自后方策马而来。 这次的五骑武者,比前时遇上的更张扬,个个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还一路不停大呼小叫: “大师哥,这次三位大金宗室高手齐至庆州,再加上我们黄河帮五虎八鹰助剿,那反贼王害风插翅也难逃了!” “哈哈,王害风谋逆多年,此次好不容易被困周祖陵山,多方围剿,我们五虎八鹰,此战定当立下大功,扬名立万!” 隐约听得这番话,欧阳锋最敏感的还不是“王害风”这个王重阳的化名,而是那“五虎八鹰”的称号,心里就一个念头: 这天下,叫‘五虎’的怎么他就那么多? 59,这天下,有一个龙王就够了 “反贼王害风?” 当那五骑飞驰而过,林朝英对欧阳锋说道: “听到没?王害风又要被剿了!” “嗯。”欧阳锋问道:“周祖陵山在何处?” “就在庆州县城东边。因山顶有周朝先祖不窋的陵墓,故而得名周祖陵山。” “林姐姐对关中地理真是熟悉。” “我本就是关中人,家就在京兆府路华阴县。再说之前去往西夏时,也是走的这条路。”林朝英答了一句,又问他:“你可是要去周祖陵凑热闹?” 欧阳锋颔首:“当然。我此次行万里路,就是要会一会天下高手,印证自身所学。此次金国围剿王害风,出动了那什么宗室高手,正好寻他们试试身手。” 林朝英笑道:“我也正有此意。那王害风的名声,我从十三四岁听到现在,也是久仰其名,今日既适逢其会,正好去见识一下,亲眼瞧瞧这位抗金多年,反复伏诛多次,却仍然活蹦乱跳的豪杰,究竟是何等人物。” 当下二人展开身法,奔向庆州县城,至县城后绕城而过,东向而去。 途中,欧阳锋问林朝英: “林姐姐可听过金国宗室高手的名声?” 林朝英摇摇头: “未曾听闻。既是金国宗室,或许从前只是在金国军中效力,并未在江湖上行走过。当然也可能只是吹捧出来的高手。” 欧阳锋却道: “敢去围剿王害风,恐怕并非吹捧出来的。” 林朝英奇道: “你知道王害风的武功如何?” “不知。但其在林姐姐你十三四岁时便起兵抗金,坚持至今仍未被剿灭,那王害风纵然起兵之初只懂骑射这等战阵功夫,十多年生死历练下来,只怕也早就成为一位大高手了。” “这倒是。” “那黄河帮呢?林姐姐可曾听过?” “黄河帮倒是大名鼎鼎,乃是一个在黄河上做买卖的大帮派,帮众甚多,良莠不齐,黑白两道的买卖都做。帮派上层热衷攀附金国权贵,时常出动高手为金国办事,乃是死心塌地的金国走狗。” 欧阳锋又问: “那黄河帮都有哪些高手?” 林朝英娓娓道来: “黄河帮当代帮主‘黄河龙王’越西鸿,少年成名,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二十多岁时便击败一干叔伯辈,继位黄河帮主,至今已有二十余年,将黄河帮打理得蒸蒸日上,帮众上万。其看家功夫为‘龙门搏浪掌’,据说掌力宛若黄河凌讯,势不可挡……” 黄河龙王? 听到这里,欧阳锋心中思忖: 看来不止“五虎”这称号有点泛滥,“龙王”这称号也有些多了。 天底下,哪需要那么多龙王? 这又不是西游世界,连口水井都有龙王猫着。 思忖时,又听林朝英继续说道: “越西鸿的师弟‘青蛟’司徒青,也是成名多年,武功比其师兄逊色一筹,但水性惊人,据说其在水里不仅比鱼儿还灵活,还可在水下闭气顿饭功夫,若在水底动手,便是武功高过他的,也要在他手底下饮恨。黄河帮中,最知名的高手就这越西鸿、司徒青师兄弟。至于其他人,功夫都是泛泛,至多与秦岭五虎、富大海差不多,不值一提。” 其实秦岭五虎、富大海这样的武者,纵使放到高手辈出的中原、江南,也是可以称霸一地的中坚高手,等闲武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只是这样的高手,在林朝英面前,就不值一提了——她和洪七身无内力,甚至连筋骨劲力都不足,病人似的半废之身,都能联手宰了富大海,自有这等底气。 欧阳锋又问: “那黄河帮的‘五虎八鹰’呢?” 林朝英答道: “五虎八鹰这称号,此前倒是没听过。瞧方才那五个骑手,年纪都不大,都只是跟洪七差不多的二十出头年纪,当是那越西鸿、司徒青的弟子辈,也许是初出茅庐,首次行走江湖?” 欧阳锋若有所思: “若是初出江湖的弟子辈,那说不得便有师长带领。黄河帮那位青蛟司徒青,乃至黄河龙王越西鸿,此次恐怕也来了。” 林朝英笑道: “如此不是更好吗?你要会一会天下高手,印证武功,我也想试试我现在的功夫,与除你之外的高手交手,究竟有没有用处。” 两人边说边行,没多久,便远远看到一处哨卡,两个衙役带着十几個乡兵弓手在那盘查过往行人,显是为剿灭“王害风匪帮”所设。 不过那些衙役、乡兵看上去都是懒洋洋提不起干劲的样子,显然对这剿匪并不怎么热衷。 欧阳锋和林朝英也不想为难这些被迫卖命的底层人,本待从旁边山林绕过哨卡,刚刚步入道旁林中,又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停下脚步,往林外道上望去,想瞧瞧是否又来了什么剿匪的高手。 很快,一行十来骑便映入眼帘,带头的是个背负鬼头大刀的青衣汉子,远远地就冲那哨卡扬声喝道: “华山派应完颜将军征召,前来助剿王害风匪帮!还不速速让路!” 这汉子颇有几分内力,声音盖过马蹄声,远远传到哨卡那边。 哨卡众人见他们气势汹汹,慌忙搬开挡道的木栏,退避道旁。 欧阳锋则是一脸诧异,问林朝英: “华山上如今就有华山派了?” 林朝英先前说过,她家在华阴县,而华阴县就在华山脚下,既如此,当对华山武林知之甚详。 孰料林朝英也是一脸茫然: “我离家不过大半年,离家之前还没有劳什子华山派,怎就这大半年功夫,便冒出一个华山派来?不过那为首的几个骑手,倒确实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见过……” 正奇怪时,那彪骑手已从他们前方奔过,林朝英瞧见队伍里的一人,顿时眼睛一亮,扬声喝道: “抱琴,你怎在此?” 此声一出,那骑队之中一个身着黑衣,体型瘦小的骑手顿时一个激灵,猛地勒停马儿,双脚踏着马蹬站起,伸长脖子四下打望。 见到从林中走出的林朝英,那瘦小骑手顿时目露惊喜,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姿态轻灵飘逸,用的竟是林朝英一脉的轻功身法,只是略显稚嫩,不似林朝英那般游刃有余。 “小姐,伱怎会在这里?抱琴找得你好辛苦!” 那瘦小骑手下马后,几步掠至林朝英面前,仰脸瞧着她,眼里满是晶莹雾气,神色也有点小委屈。 跟在林朝英身后出来的欧阳锋这时才发现,这个穿着黑衣劲装,身形瘦小,背负长剑的骑手,居然是个十四五岁,憨态可掬,满脸稚气的小姑娘。 据她对林朝英的称呼,以及方才施展的轻功,欧阳锋差不多猜出了她的身份。 这小姑娘,恐怕正是林朝英的贴身侍女,亦即另一个世界线上,未来古墓派的二代掌门,以及李莫愁、小龙女的师父。 另外,她未来之死,似乎也是老毒物欧阳锋一手造成。 60,华山派?开山老祖可姓欧阳否? 吁—— 当林朝英喝停抱琴,步出林子与抱琴相见时,前边那些“华山派”的骑手也纷纷勒停马儿,看到林朝英后,纷纷翻身下马,来到林朝英面前,恭敬作揖: “林女侠!” 林朝英看着那“华山派”众人,问道: “你们是?” 那背负鬼头大刀的青衣汉子道: “在下何松,华山朝阳峰下一猎户,三年前打猎时坠崖,伤了腿脚只能等死,幸得林女侠路过搭救,不然在下早成山涧枯骨了。” 其身后一个提着齐眉棍的汉子道: “在下高虎,也是华山猎户,两年前进华阴县城贩卖皮毛时,不慎冲撞了女真人,幸得林女侠解围,方才免了一死。” 其他人也纷纷自报名号,赫然都是华阴人氏,且人人都曾受过林朝英恩惠。 对他们来说,林朝英的恩惠乃是救命之恩,自是对她念念不忘。 不过对林朝英来说,却都只是寻常的侠行义举,也从未想过挟恩图报,自然就只是觉得他们面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原来都是乡党。”林朝英含笑回礼,又好奇问道:“那华山派又是怎么回事?我家抱琴又怎和你们走在了一起?” 这些“华山派”的汉子,除了那背负鬼头大刀的青衣汉子何松,以及那提齐眉棍的汉子高虎有几分内力,其他都只是些筋骨强壮,手脚灵便,有些外门功夫傍身的普通武人。 以何松、高虎等人这样的实力,想要在华山这等名山开宗立派,那只会是自找麻烦。 听她这一问,何松高虎等讪讪而笑,都拿眼去看抱琴。 抱琴则一缩脑袋,小声道: “没有什么华山派,我们只是扯虎皮作大旗,随便叫出来唬人的……” 林朝英皱眉道: “所以这主意是你出的?为何要如此?又为何要响应那什么完颜将军的征召,前来围剿抗金义士?我平日教你的道理,你全都忘了吗?” “没有啊,抱琴怎么敢?” 满脸稚气的小侍女抱琴委屈巴巴地瞧着林朝英,“抱琴只是在想办法找小姐嘛!” 林朝英奇道:“此话又是怎讲?” “自大半年前,小姐你受二老爷催婚不过,逃家出走,二老爷便天天念叨抱琴。若不是随伱学了一身功夫,说不得还要天天挨打。那上月二老爷又说,若是小姐再不回家,就先把我嫁给屠狗的胡大,那我害怕不过,只好也逃出来找你嘛。” 抱琴委屈道: “可偌大天下,我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小姑娘,又该上哪儿寻你?想起你以前带我去过华山玉女峰上练剑,我便先去了玉女峰一趟,没见着小姐你,却碰上了何大哥他们。他们商量着把玉女峰上玉女祠里的雕像,替换成你的雕像呢。” 林朝英啼笑皆非: “把玉女祠的玉女像,替换成我的雕像?那可是秦穆公之女弄玉,是传说中修成了神仙的人物,你们可真是……” 何松、高虎等人讪讪而笑,那何松道: “我等皆受林女侠救命之恩,偏又想不出该如何报答这恩惠。高兄弟提议说,林女侠才是真正救苦救难的玉女,而穆公女弄玉便是修成神仙又如何?可曾如林女侠一般,救人于危难之间?所以不如将那玉女像,换成林女侠雕像。大伙儿都觉着可行,便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做起了此事。” 抱琴憨态可掬的小脸上满是得意: “我去时,何大哥他们正在修缮玉女祠,把玉女像修成小姐模样。我也帮了几天手呢,有我帮手,新的玉女像神似小姐,包管认识小姐的人一看那雕像,便会想起小姐来。 “做完此事,我们下山回到县里,正好看到官府张贴告示,说是征召武林人士前去围剿悍匪王害风,那我听小姐说过,那位王害风是个抗金的豪杰,心想他被官府大张旗鼓地围剿,小姐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去帮忙,所以我们就……” 她悄悄瞥了林朝英一眼,又低下脑袋,搅着手指头,小声道: “就揭了告示,到县衙冒称新成立的‘华山派’,欲以此战扬名立万,打响华山派的名头,骗到了县衙开具的文书,之后就过来啦!” 林朝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问道: “过来之后呢?你们打算作甚?” 抱琴郑重道: “我们打算混进金兵队伍中,若是见到小姐,自是与小姐里应外合,杀金兵一個措手不及。若没见到小姐,也要想办法破坏金兵的围剿,帮那位抗金豪杰王害风突围……” “你们啊!” 林朝英摇头叹道: “有侠心义胆固然好,可也需量力而行。你们知道此次金兵来了多少人马,多少高手么?” 抱琴、何松、高虎等面面相觑一阵,齐齐摇头: “只知此次围剿,乃是由一位宗室将军‘完颜银树’主持,其它就不清楚了。” “对敌一无所知,就敢一头撞过来,你们这不是找死吗?” 林朝英轻哼一声,说道: “都别过去了,去庆州县城等着。” 就何松等人的功夫,随便一个富大海级别的高手,就能把他们杀得一干二净。 至于抱琴,虽然跟她练过几年功夫,武艺算得高强,可没有任何实战搏杀经验,碰上金国的精兵强将,或是黄河帮那些做惯黑道买卖的高手,只怕要被杀个手忙脚乱。 这“华山派”若是真混进围剿队伍中,哪怕能出其不意制造出一点小乱子,也会迅速被金兵扑杀。 抱琴委屈道:“可是……” 林朝英瞪她一眼,“怎么,翅膀硬了,小姐的话都敢不听了么?” 抱琴一缩脑袋,看一眼站在林朝英侧后,一直静静聆听,未发一语的欧阳锋,小声道: “那位是姑爷吗?” “……” 林朝英脸颊微红,狠狠剜了抱琴一眼,说道: “瞎说什么?那是我的江湖好友欧阳锋。” “那我该叫他什么?” “叫他欧阳公子。” “哦。”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走。” 林朝英心里慌慌的,作出不耐烦的模样,催促抱琴回去。 又对何松、高虎等人正色说道: “金人此次出动了不少高手,恐会有一场恶战,我知你们既然敢来,便是不惧死的好汉,但是抗金需有策略,不能这般白白牺牲好汉性命。所以,请何兄弟、高兄弟以及诸位兄弟,且回庆州县城等着消息。” 何松、高虎等人自是知道林朝英是为他们好,又受她救命之恩,对她的安排自是毫无异议,当即恭声领命。 正待上马离开时,欧阳锋忽然说道: “华山派这个名号不错。” 他看着何松、高虎等人,说道: “不知在下可否做个掌门?” 何松、高虎等人一阵愕然,林朝英也满是错愕地看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欧阳锋继续说道: “华山天下名胜,惜乎至今没有一个名扬天下的武林门派。既然抱琴和何兄、高兄你们已经杜撰出了一个华山派,不如将错就错,让我来做华山派的开山老祖?” 以门派为名,于华山暗蓄兵甲武士,未来攻略关中,便可里应外合,腹心开花。 当然,这个未来或许会很遥远,或许要等到十几二十年,乃至三四十年之后。 毕竟,挡住欧阳家东进之路的,还有一个西夏。 而以西域如今那点可怜的人口、经济,即使是宋、金、夏三国当中最弱的西夏,也能算是庞然大物了。 所以,“华山派”也只是欧阳锋随手落下的一着闲棋罢了,还指不定要等到何时才能派上用场。 61,欧阳公子定是未来姑爷了 “你真要在华山开宗立派?” 林朝英诧异地看着欧阳锋。 “对。”欧阳锋颔首,“以我武功,即使是在华山立派,应该也能站稳脚跟了吧?” “以你武功,五岳名山皆能立足。” 林朝英道:“只是,你家在西域,于华山立派,难道不回西域了?” 欧阳锋道:“西域当然是要回的。但林姐姐家不就在华阴县么?所以林姐姐可愿屈就副掌门?我不在时,林姐姐正好代我掌管华山派。” 听他此言,林朝英不知怎地,又微微有些脸红,掩饰般抬手捋一捋颊边秀发,将之别到耳后,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又对何松、高虎等人说道: “这位欧阳公子武功还在我之上,你们可愿让他做华山掌门?” 何松、高虎等人皆笑。 “林女侠言重了。我们这‘华山派’,本来就只是抱琴姑娘杜撰出来哄人的,就我们这些三脚猫功夫,哪有本事立足华山,开宗立派?” “没错。林女侠武功已如天人一般,这位欧阳公子武功既还在林女侠之上,便是真立个华山派,做开山老祖,也是理所当然。” “欧阳公子与林女侠甚是登对,才貌都堪匹配,由欧阳公子做华山老祖,我们都是服气的。更何况林女侠还要做副掌门?” “欧阳公子与林女侠,便如那玉女祠中供奉的萧史与弄玉,当真神仙眷侣……说起来我们把玉女像修成林女侠模样后,已将萧史像搬出了祠外,不若再把那萧史像也修成欧阳公子模样,再搬回祠里去?” “这主意不错!” 见他们越说越离谱,林朝英赶紧打断道: “行了,此事容后再议,你们先回去吧。” “林女侠、欧阳公子,我等告辞!” 何松、高虎等人抱拳作揖。 抱琴也依依不舍与小姐告别,应林朝英要求,把华阴县衙开具的民间武士响应征召助剿王匪的文书交给林朝英后,又悄悄看了欧阳锋好几眼,觉着这个英武硬朗、高大挺拔的白衣男子,体貌确是堪与小姐匹配,只是似乎有点年轻?瞧着好像才二十上下。 不过小姐内功精湛,纵然从来不施粉黛,瞧着也才二十四五模样,所以年纪似乎并不是问题? 虽然小姐不认,但抱琴何尝见过自家小姐与哪个年轻男子如此亲近过? 更何况,以小姐的好胜,居然还自承他武功在她之上。 并且欧阳公子还称了小姐为“林姐姐”…… 总之,在抱琴心目中,已经将欧阳锋视作未来姑爷了。 “欧阳公子再见。” 抱琴冲欧阳锋摆了摆手,纵身上马,与何松、高虎等人原路折返。 欧阳锋目送他们离去,对林朝英说道: “何松、高虎等人年纪虽然大了些,但也都是悍勇义气的好汉,可以作华山派弟子。” 林朝英道:“你打算传授他们武功?可是开山立派的话,就得传自己的东西,却不好拿地宫逍遥派的武功做传承。” 按照武林规矩,如果只是单收一徒传承艺业,那什么武功都可以传,给弟子说清武功来历,以示不忘前辈即可。 但开山立派,自立宗门的话,就不能传授别家武功了。否则这宗门,就不能算新成立的独立宗门。 比如若是将逍遥派武功,原封不动传授给宗门弟子,就得说是“逍遥派华山别院”,拜逍遥派老祖为开山祖师。 当然若是以自身武功为主干,吸收融合一些逍遥派武功的菁华,推陈出新的功夫,还是可算自家武功,比如林朝英的“美女拳法”。 欧阳锋自是懂这道理,颔首说道: “这是理所当然。” 他虽年轻,但以他现在的武学见识和功法储备,纵使不用通天宝鉴的推演融合之能,也能博采众长,自创出入门级的武功,用来教授新入门的弟子。 等到新入门的弟子练好基础功夫,进阶版的武功也都已经创出来了。 反正这华山派是個长远计划,欧阳锋并不急着立马培养出多少高手,先把架子搭起来,打好基础就够。 接下来,两人一边说着创建门派的事,一边继续向着周祖陵山行去,这次就没再绕路,直接从哨卡经过。 那哨卡的衙役乡兵们,远远看见那“华山派”众骑手对二人执礼甚恭,之后又都拨马回转,只这双姿仪令人自惭形秽的男女步行而来,还以为他们是“华山派”的高层,也没敢拦下他们盘问,恭恭敬敬退避道旁,任由他们通过了哨卡。 过了哨卡,再前行一阵,已可望见周祖陵山。 一条河流横在山脚之下,河上搭着浮桥,浮桥两端,都有披挂铁甲的金兵把守,且两岸空地上,也都立着营寨。 欧阳锋与林朝英寻了个高处,远远望去,就见河岸这一边的营寨里,几乎都是披甲金兵,没有看到一个武林人士。 而河对岸的营地里,则可隐约看到不少身着各色布衣之人四下走动。 “武林人士都被打发到了河对岸。”欧阳锋道:“看来金人是想驱使武林人士攻山。” 林朝英道:“虽说山林地形复杂,军队攻山不好展开阵形,武林人士则更适合山林作战,可金人这么做,消耗民间武人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可叹那些武人,为了荣华富贵,居然还一个个甘之若饴……” 欧阳锋淡淡道: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武人要吃饭养家,既不想打家劫舍做绿林匪盗,也不想加入丐帮做花子,就只能走镖护院,或是投效官府了。而宋廷早已抛弃北人,北地武人能投效的,也就只有金国官府了。” 就连欧阳锋前世世界线的王重阳,都是先参考文进士,没考中后又考武举,一举高中武举甲科,本打算为朝廷效力,结果却并未受到重视,长期任职征酒小吏,一腔报复无从施展,终日郁闷醉酒,这才愤而辞职,出家修道。 林朝英轻叹:“外夷入主中原,驱使汉儿互相杀戮,这真是……” 这其中的辛酸苦涩,她也不知该如何表述。 欧阳锋也没再多说什么。 因他清楚,当今这汉儿互杀的局面,其实还算是轻的。 等到蒙古崛起,灭金伐宋,南北汉儿之间的彼此残杀,才真叫惨不忍睹。 当然,有欧阳锋在,这个世界的蒙古,恐怕不会再有崛起之机了。 在河这边只能隐约看见周祖陵山脚下金兵营寨的情形,山上情形自是无法瞧见,也不知王重阳目下局势如何。 欧阳锋与林朝英商量一阵,决定混进金兵营地,先瞧瞧为金人效力的武人成色。 两人径往河这边的金兵营寨行去,许是因之前陆续来过不少响应征召的民间武人,营寨哨楼上的金兵远远瞧见他们,也并未喝止,任由两人来到营门前。 直至此时,才有几个金兵拦住他们,询问来意。 林朝英取出华阴县衙开具的文书,报出欧阳锋为二人取的假名: “我名林黛玉,他叫鲁智深,我二人乃是响应衙门征召,特来助剿王害风匪帮。” 这个世界是有梁山一百单八将的,因郭靖就是梁山“地佑星”赛仁贵郭盛的后人。 然而金人显然不会去了解多年前的大宋故事,对“鲁智深”这个名字毫无反应,验过文书,又见二人姿容不俗,气度不凡,尤其那鲁智深相貌还有几分西域特征,倒也没有生疑,挥手放二人进入营寨,只叫他们不得在营中停留,去往对岸营寨。 欧阳锋与林朝英自不会在此停留,径直穿营而过,经浮桥去到了对岸营寨中。 62,笑里藏刀 “鲁智深,林黛玉?恕在下孤陋寡闻,不知二位义士是哪里人士?师承何派?” 河对岸的寨门旁,一个身着文士青衫,手持折扇,长相文质彬彬,白皙阴柔的青年男子微笑着询问欧阳锋和林朝英,态度看上去相当礼貌。 欧阳锋道:“我二人无门无派,只是江湖散人。此番游玩华山,途经华阴县,见到官府告示,遂自告奋勇,前来助剿王害风匪帮,一为扬名,二为搏一个出身。” 那青衫文士含笑说道: “原来如此。二位义士愿为朝廷效力,自是极好,但那匪首王害风武功极高,其麾下匪众也都是刀口舔血多年的凶神恶煞……” 说着,他把折扇一收,插进腰带,对着二人抬手作延请状。 “在下冒昧,想与二位试试手。倒也不是瞧不上二位的身手,只是担心不明二位功夫底子,把二位放到错误的位置上,害了二位前程乃至性命。” 炮灰不是多多益善么? 官府中人难道也会体恤民间武人? 官府怕是巴不得民间武人与王重阳义军拼个你死我活,双方积怨越来越深吧? 感觉不对劲。 欧阳锋心中思量,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 “阁下想要如何试手?” “很简单。”青年文士抬起手掌,“试试内功,点到为止。” 欧阳锋微一颔首,抬起手掌,与青年文士手掌轻轻一触。 嘭! 一声轻响,一道柔和劲气,从二人手掌触碰处散逸出来,拂动二人袖口。 欧阳锋身子一晃,略退半步,拱手说道: “阁下功力深不可测,在下佩服!” 青年文士哈哈一笑,也对欧阳锋一拱手: “鲁兄弟如此年轻,内力便这般刚猛凌厉,前途无量啊!” 又看向林朝英,抬起手掌: “林姑娘,请!” 林朝英上前一步,与他对了一掌,两人都是微微后撤半步,看似平分秋色。 “好!二位功力,即使在高手云集的民间义士之中,也能排进前十了!” 青年文士一脸激赏。 “哦?”欧阳锋顺势问道:“此次前来助剿的民间义士,不知都有哪些武林名宿?”、 青年文士取下折扇,唰一声展开,摇头晃脑说道: “此间名宿,首推黄河帮主越西鸿。越帮主一手‘龙门搏浪掌’端地厉害,掌力无人能及。第二位名宿,便是京兆府的‘铁胆神拳’侯老爷子。侯老爷子一双铁胆,掷无不中,可毙虎牛。一对数十年功力的铁拳,铁打的人也禁不起他三拳。除这两位前辈,又有‘长白一剑’金克宋,乃剑术名家,一手长白剑法凌厉无匹。又有崆峒双煞祝成、孙彤夫妇……” 此人大略介绍了一番营寨中的民间武人,又给二人发了通行腰牌,亲自带他们去到营地内部,给他们安排了一顶还算宽敞的军帐休息,还说稍晚会有接风晚宴。 安顿好后,欧阳锋询问那青年文士: “阁下功力精深,当也是名声遐迩的武林名士,冒昧请教阁下尊名?” 青年文士微微一笑,“在下完颜铁树。虽小有武功,却不在江湖行走,故此江湖之中,并无名声。” “完颜铁树?”欧阳锋面露诧异:“此次主持剿匪的完颜银树将军……” “是在下长兄。”完颜铁树摇着折扇,微笑回答,神情并无傲意。 欧阳锋肃然道:“原来是将军胞弟,失敬了!” “呵呵,二位不必拘礼,在下并无军职,只是闲散人等……” 又客套一番,完颜铁树含笑告辞,之后快步去了营寨主帐。 也不必卫士通报,他直接掀开帐蓬门帘,步入宽敞主帐之中,对着主座上一個皮肤黝黑,脸庞暗红,蓄着虬须,身形魁梧好似铁塔的壮汉拱手笑道: “大哥,好消息,方才来了一个修炼阴柔内力的女子,其不仅容貌极美,身段绝佳,内力亦颇是精纯,竟能与我七成功夫的掌力平分秋色,乃是难得一见的女子高手,正合助大哥练功。” 主座上那正看着一卷兵书的铁塔壮汉,正是此次主持围剿的主将完颜银树。 听得完颜铁树所言,他放下兵书,沉声问道: “那女子是什么来头?” “自称是无门无派的散人。” 完颜铁树笑道:“她有个伴当,叫做鲁智深,看着年不满二十,功力也是颇深,我七成力竟只令他退后半步,这份功力,比黄河帮的五虎八鹰都要胜出不少。观其面目,有几分西域特征,许是西夏又或西域的天才俊彦。” 完颜银树声音低沉雄浑,缓缓说道: “确定他们没有留力?” 完颜铁树笑道: “这两人都有一身精湛功力,却还没有名声,显是苦练多年,刚刚出山。此行是来扬名立万的,自是要竭力表现,又怎会留力?” 完颜银树微一颔首,沉声道: “西夏和西域近些年,没出过什么知名高手、名门大派吧?” “西夏武林凋蔽,连一品堂都差不多废了,连银牌武士都只得黄河帮五虎八鹰这水准。至于西域,从未听说近年出过什么名门大派。” 完颜铁树笑道: “要说西域这一两年来最知名的高手,也就是那位西极龙王欧阳锋和他麾下狼骑了。传言之中,那位西极龙王有万夫莫敌之勇,其麾下五虎十三彪,也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汉。” 完颜银树冷哼一声,说道: “西域地广人稀,既无名门大派,又哪来什么高手?什么万夫莫敌的西极龙王,以一当百的五虎十三彪,一群坐井观天,不识天下英雄的浅薄之辈罢了!” 完颜铁树笑道: “大哥所言甚是。西域地域虽广,可满打满算,也不知有没有五十万人。就那小小池塘,又岂能养得出大龙?那鲁智深或是得过什么奇遇,这才能在不满二十的年纪,就练出一身不弱的功力,背后当无可虑的靠山。” “纵他是那劳什子西极龙王欧阳锋的人,我堂堂上国大将,又岂会惧之?”完颜银树沉声道:“今晚宴后,派那鲁智深去探山。让他和黄河帮的人同行。至于那女子……” 完颜铁树道:“她叫林黛玉。” “随便找个借口,派她和崆峒双煞同行。” “大哥放心。”完颜铁树微笑道:“黄河帮急于攀附我家,鲁智深今夜探山,无论是否撞上王害风,都将一去不回。那林黛玉嘛……我会安排她和我婢女阿娇一起行动,阿娇会把事情办好的。” 又说几句,完颜铁树拱手告退。 完颜银树则又拿起兵书,继续阅览,可心思却已全然不在书上。 完颜银树今年四十出头,武学天赋出众,少年时便已习得一身精湛武艺。 二十岁时他独自游历藏地,寻访密宗高手,曾在一座密宗寺庙中,奇遇得到一部名为“火焰刀”的残谱。 他如获至宝,不顾功法残缺,强行修炼,还糅合一些阳刚功法修修补补,硬是凭借过人的机缘,练出了一身至阳至刚的雄浑真气。 虽无法如残谱描述的一般,将火焰刀气外放,隔空杀敌,但亦可在掌缘凝出一道三寸刀气,不仅锋利堪比真刀,还只需擦破一点皮,便可将热毒打入敌人经脉,令敌人真气如沸,痛不欲生。 刀气虽只三寸,且还不能离体飞射,只能附于手掌之上,但高手相争,生死就在毫厘之间,不知多少不明他根底的对手,在与他死斗之时,以为已经堪堪避过他掌刀,却不料突有三寸无形刀气剐过,莫明其妙就丢了性命。 除此之外,这身至阳至刚的真气,还令他意外成就了一身横练硬功,浑身皮肉坚韧无比,不惧拳脚钝器。便是刀剑利器,也只有高手才能对他构成威胁,普通武人,最多只能令他皮肉轻创,无法入肉太深,伤他要害。 不过,强练残谱虽令他武功暴增,却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自功成之日,他便因真气过于阳刚炽烈,每日正午都要承受烈焰焚身般的痛苦。 起初还只是痛上几息,到了前年,这烈焰焚身之痛,已是每天都要持续一刻钟,并且加重的速度还越来越快,照此情形,不出数年,他只怕就要被活活疼死,乃至被真气烘成干尸。 为自救,完颜银树再赴藏地寻访密宗高人,终于寻得一门密宗双修法,以修炼阴柔内力的女子为炉鼎,可调合阴阳,削弱阳火,减轻症状。 自得到那门功法起,他已陆续抓了好几个修炼阴柔内力的女子。 可惜那几个女子功力都太浅薄,每人都只用了三四个月便彻底废了。 没了炉鼎,完颜银树便又得日日承受那烈焰焚身之苦,饶是他颇为能忍,也渐有痛不欲生、难以支撑之感。 所以,听完颜铁树说来了一位功力颇是精深,极为少见的女子高手,完颜银树对此已是无比期待。 63,华山第一功:万里独行 “你方才出了几成力?” “不到三成。林姐姐出了几成力?” 林朝英面无表情: “我出了五成力。” “咳。”欧阳锋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那完颜铁树掌力阴柔,绵里藏针,暗劲深藏,修炼的或是某种绵掌功夫。他既姓完颜,恐怕正是那三个宗室高手之一。” 林朝英微微颔首: “其长兄完颜银树,除却主将身份,应当也是三个宗室高手之一。” “还有一个,我猜他八成叫做完颜铜树,是那完颜铁树的二哥。” 林朝英莞尔一笑,“这我也猜到了。” 欧阳锋淡淡道:“不过也许我们都猜错了,也许完颜铁树的二哥,就叫完颜二蛋。” 林朝英给他这一本正经说笑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俏生生白他一眼: “女真人以前虽是从白山黑水里走出来的蛮子,但如今早就开化了,那完颜亮的诗词可曾读过?已经是名家风范了。当今金国宗室,谁又会取完颜二蛋这种名字?不怕被人笑话死么?” “我就随便猜猜。话说回来,那完颜铁树貌似温文随和,我却总觉他是個笑面虎。林姐姐以为呢?” “嗯。金国官府从不关心民间武人死活,那完颜铁树身为宗室高手,按理更不会把我等民间武人放在眼里,却说什么担心误判,害了我们前程性命,实在令人不敢相信他的诚意。” “所以林姐姐也觉他包藏祸心?” 林朝英秀眉微皱,“只是想不通他试我们功力,又能藏着什么祸心。” 欧阳锋道:“无所谓了。哪怕那完颜铁树也隐藏了功力,我就算他隐藏了三四成功力,只出了六七成力,就他那点掌力,若敢与我正面对掌,十掌之内,我便能将之活活震杀。” 林朝英笑道:“哪个傻瓜会和你硬碰硬对上十掌?第一掌硬碰下来,察觉你劲力凶暴,就该换种打法了。” 两人谈论一阵完颜铁树,林朝英忽又说道: “你那‘华山派’的传承武功,可有了想法?” “我还真有点想法,林姐姐你帮我参详参详。” 欧阳锋沉吟一阵,说道: “华山奇险,天下知名,上山下山极不方便,对弟子轻功、脚力要求极高。再者我认为行走江湖,生存第一,未学打,先学跑。所以我这华山派,入门基本功,便是轻功,弟子们的入门修行,须得与少林弟子一般,每日上山下山打柴担水,修炼轻功……” 林朝英莞尔一笑,“你这想法倒是不错,在华山修行,轻功不成,确实连上山下山都不方便。只是,伱的武功路子乃是刚猛凶暴,有我无敌,得势不饶人,可瞧不出半点生存第一,未学打先学跑的理念。” 欧阳锋轻笑道: “我也并非一直都是如今这般。好几年前,我十三四岁,对敌之时,也曾打打跑跑,乃至埋伏偷袭。” 林朝英想想也是,谁又不曾弱小过呢? 弱小之时,首要确是保存有用之身。 当下含笑说道: “那你打算传授弟子何等入门轻功?” 欧阳锋道:“我将以家传轻功‘瞬息千里’为主干,吸收融合部分蜻蜒点水提纵术,以及部分逍遥派轻功提气法,和其它轻功菁华,创一门可以自外而内,练出基本内力的轻功。” 不少轻功入门要求都不算太高,可以零内力入门,并以相应的呼吸吐纳法,由外而内,修出内力。如蜻蜓点水提纵术、凌波微步皆是如此。 欧阳锋家传的瞬息千里这种主爆发冲刺的轻功,对内力倒是有着要求。毕竟没有内力,也爆发不了疾速。 不过欧阳锋以自家为主,博采众家之长,可创出一道与新轻功匹配的呼吸吐纳法门,使这门新轻功也可零基础入门,由浅入深,修出内力。 林朝英问道: “那这门新创轻功,你打算取个什么名号?” 欧阳锋想了想,说道: “就叫‘万里独行’吧。” “万里独行”是个好名号,可惜被田伯光那厮败坏了。 欧阳锋得抢先注册,免得后世再冒出个敢叫万里独行的采花贼。 “万里独行么?”林朝英也觉这名号颇不错,笑道:“且说说你创功的想法,我独门轻功也不错,看能否为你添砖加瓦一番。” 欧阳锋沉吟一阵,脑海之中浮现自家修炼过的种种轻功:瞬息千里、蜻蜓点水提纵术、凌波微步、逍遥派普通轻功提气术、各种腿法里与纵跃腾挪有关的发力技巧,乃至怜星与他交流过的一些绝代双骄世界轻功心得…… 他本就悟性过人,武学储备又极深厚,还心有明镜,几乎只在动念之间,一门以“瞬息千里”为主干的轻功,便已初见雏形。 之后他便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一一分说这门“万里独行”包含步法、提纵、冲刺、吐纳等在内的入门级基本功练法。 林朝英边听他叙说,边以自身对轻功的见解,为他查缺补漏,两人时而探讨,时又争论,偶尔还起身在帐中小范围挪移较量一番,实践各自理念。 就这样,两大高手通力协作之下,名为“万里独行”的华山第一功,从雏形渐至完善,至落日时分,入门阶段的基本步法、提纵、冲刺、吐纳等种种法门,已然彻底完成,连进阶更高层次的种种法门,都草创出了小部分。 此轻功虽然并非从无到有,而是以欧阳锋自家瞬息千里为主干,大刀阔斧削枝减叶,又博采众家而成,但无论练法、效果,乃至衍生的内力,都与欧阳锋所修各种轻功大相迳庭,完全可算一门全新的轻功,当作华山开派第一功已无问题。 两人都有些武痴属性,谈论起武功来很容易就沉迷其中,丝毫不觉时光流逝。 直至帐外响起脚步声,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停下谈论。 紧着帐外便响起一道女子声音: “鲁少侠、林女侠,铁树公子差小婢请二位赴接风晚宴。” 欧阳锋与林朝英掀开门帘,步出帐外,就见外间天穹,已是星月满天,营寨里面,也燃起了营火,将内部映得一片通明。 再看那前来请二人赴宴的女子,乃是一个二十出头年纪,圆脸大眼,背负长剑的黑衣女子。 欧阳锋彬彬有礼地说道:“劳姑娘亲身前来相请。冒昧请教姑娘芳名?” 黑衣女子道:“不敢当,小婢姓萧,名阿娇,是铁树公子的婢女。” 姓萧? 又是大辽萧氏后裔么? 欧阳锋心里想着,道声:“有劳萧姑娘。”与林朝英随那萧阿娇前去赴宴。 64,桃花岛,我姓黄 营地一角,空地之上,燃着一堆大篝火。 几个伙兵正在篝火边上烤着全羊,篝火两侧,又有数十席位,几十个武林人士各据一席,大块吃肉,大碗拼酒,和邻座武人海吹胡侃,好不热闹。 两侧数十席位正中间,留着一条通道,直通一座大帐。 那萧阿娇带着欧阳锋、林朝英到此后,并未安排两人坐进露天席位,而是领着二人直朝那大帐行去。 那些坐在露天席位上吃酒的武林人士,见此情形都有些惊讶。 因欧阳锋和林朝英瞧着都很年轻,尤其欧阳锋,在众人看来,或只二十上下,何德何能可进大帐吃席? 不过这些武者很多都见过萧阿娇,知道她是完颜铁树的婢女。那双姿仪不俗的男女能得萧阿娇亲自引领,要么就是少年天才,艺业惊人,要么就是师承来历了不起。 也有少数不认得萧阿娇的,还想阴阳怪气几句,却被邻座刚结识的朋友提醒,点出了萧阿娇的身份,叫那些想要阴阳怪气的一脸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欧阳锋与林朝英随萧阿娇进了大帐,只见帐中烛火通明,主座上坐着完颜铁树,正手持玉杯敬酒。 见得欧阳锋、林朝英进来,完颜铁树温文一笑,对帐中众人介绍道: “这二位,就是在下方才提过的鲁智深鲁少侠,与林黛玉林女侠。诸位前辈,莫看鲁少侠与林女侠年轻,功力却甚是深厚精纯。此番前来助剿的民间义士,除却帐中诸位英雄,余者皆非鲁少侠与林女侠对手。” 介绍了二位一番,完颜铁树又延请欧阳锋、林朝英入座,并给他们一一介绍帐中诸人。 “这位便是黄河帮主,‘黄河龙王’越西鸿越前辈……” 听着完颜铁树介绍,欧阳锋特意多打量了几眼那位坐在宾客首席的“黄河龙王”越西鸿。 此人看着四十多岁年纪,肩宽背阔,方脸鹰鼻,两眼精光四射,神情倨傲凌厉,予人咄咄逼人之感。 其一双手掌格外宽厚粗大,掌上皮肤呈青黑色泽,像是两块铁铸的小方碑,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他一身功夫都在掌上。 除这位绰号有些犯欧阳锋忌讳的“黄河龙王”,帐中其他所谓武林名宿,也都在完颜铁树一一介绍下,被欧阳锋与林朝英对上了名号。 坐在越西鸿下首的,是个容貌平平,身量中等的中年汉子,左脸有一块青色胎记,正是越西鸿师弟,黄河帮副帮主,据说水性惊人的“青蛟”司徒青。 这司徒青在欧阳锋和林朝英进来之前,一直盯着对面席上一個身材娇小,姿容佼好的女子瞧着,眼神甚是猥琐。 据完颜铁树介绍,那女子正是崆峒双煞之一,“飞鹰”孙彤。 此女与崆峒双煞的“虎君”祝成乃是夫妻,那虎君祝成身材高大,目测身高接近两米,上臂足有寻常壮汉大腿粗细。 可这外形如此威猛,绰号也相当霸气的壮汉,对于司徒青投注自己妻子的猥琐眼神却是视而不见。而那孙彤竟也当着邻座丈夫的面,频频与那司徒青眉来眼去。 不过,当林朝英进来之后,那司徒青立刻转移目标,盯着林朝英瞧个不停。 但林朝英可不会给他好脸色。 察觉他猥琐视线后,立刻凤眸含煞瞪了回去,那冷冽眼神杀机凛凛,竟令那司徒青一个激灵,讪讪收回了视线。 除越西鸿、司徒青师兄弟,虎君祝成、飞鹰孙彤夫妻,帐中高手还有那位京兆名宿,“铁胆神拳”侯老爷子。 此老红脸白须,面相威武,身量也是高大威猛,年纪看上去已不下六旬,纵是吃酒之时,手里也握着两枚鸡蛋大小的铁胆不停旋转。 最后一位是个三十来岁,清瘦俊朗的青衫男子,手边摆着一口鲨皮鞘长剑,留着一把好须髯,形貌气质不似剑士,倒像一位文人墨客。 这位,正是“长白一剑”金克宋,其姓名一听就知大有深意。 欧阳锋本就不惯与生人多说,此行又别有用心,听完介绍,对一众所谓前辈名宿举杯致敬过后,便自顾自喝酒吃席,听着其他人高谈阔论。 坐在他隔壁席位的林朝英,当然也不喜帐中这些为女真人卖命的高手名宿,也只是默默喝酒吃肉——有辨毒之能的欧阳锋给过她暗示,酒肉没问题,可以放心吃喝。 见二人并不主动与他人攀谈,完颜铁树便想把话题牵扯到二人身上,深挖一番二人根脚,以免真惹到了什么隐世高手的弟子。 然而还没等他将话题牵扯过去,帐外便响起一阵嘈杂喧闹。 “小子你做甚?这大帐可不是你能进去的!” “方才虽然也进去过一个后生晚辈,但那位有铁树公子的贴身婢女阿娇姑娘亲自引领,你小子又是什么东西?也敢进大帐吃席?” “站住,听到没有?给爷站……啊!” 惨叫声陡地响起。 接着嘈杂喧闹轰然变大,其后又接连响起剑器铮鸣声、利刃破空声、拳掌碰撞声、人体倒地声,以及一声声痛呼闷哼声。 帐中诸人一阵诧异,完颜铁树也是微微皱眉,刚待吩咐侍立身边的萧阿娇出去察看情况,大帐门帘便被掀开,众所瞩目之下,一位青衫玉带,身姿修长,剑眉星目,手提长剑的潇洒少年,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看到这少年,众人皆是一阵惊诧。 倒不是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来头,事实上,帐中诸人没有一个认得他。 之所以惊诧,乃是因为这少年实在太年轻。 “鲁智深”已经够年轻了,瞧着还不满二十,可现在进来的这位潇洒少年,看着更是年少,怕是最多只有十六七岁。 偏偏就是这么一位无人识得,年轻过份的少年,面对这满帐前辈名宿,竟无半分怯场。 他唇角含着一抹略显张扬傲气的笑意,环顾帐中,无论见到谁,眼神皆是波澜不惊,看到个别人等,眼中甚至还不经意流露一抹轻蔑。 随后,他冲着上首的完颜铁树随意拱了拱手,道一声: “不请自来,闹出事端,得罪此间主人了,在下自罚三杯。” 说着,又旁若无人地来到那“长白一剑”金克宋席前,一把抓起他席上的酒壶,也不用酒杯,就这么一仰脖子,把一壶酒喝得干干净净。 “好个潇洒少年郎!” 金克宋拊掌赞道,似是激赏少年豪气,眼中却闪过一抹阴郁。 这时萧阿娇已出帐察看一番,回来附在完颜铁树耳边小声说道: “公子,那少年打伤了十来人,不过都只是点到为止,剑伤不过皮肉,拳掌亦未伤及筋骨经脉。” 完颜铁树微一颔首,又露出那温文随和的笑容,看着少年柔声说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不知少侠高姓?出身何派?来自何方?” “我姓黄。” 少年把酒壶往金克宋桌案上轻轻一顿,眼睛都没扫金克宋一眼,淡淡说道: “来自东海桃花岛,无门无派。” 65,恰东邪少年 “来自东海?” 被无视的金克宋故作诧异: “那你岂不是宋国臣民?” 潇洒少年冷哼一声,斜睨他一眼,不悦道: “赵家废物,何德何能配得黄某称臣?” 此言一出,众人容色稍霁,金克宋面上带笑,眼神却更显阴郁。 完颜铁树则是哈哈一笑,拍手道: “说得好!赵家就是一群向我完颜家卑躬屈膝的废物!来人,给黄少侠上座!” 很快,就有侍女进帐,给潇洒少年上了席位,又布上佳肴美酒。 少年大方落座,自己斟酒,提筷吃菜,仍是毫不怯场。 完颜铁树也没有马上询问那少年来意。 在他看来,这看着最多十六七岁的少年,只怕也是学了一身武功,打遍乡间无敌手,便觉自己很了不起,特意前来北地扬名——江南柔弱,难出豪杰,哪像北地英豪辈出? 毕竟连少林这等号称天下武宗的名门,都在北地大金治下嘛。 而少年这番张扬狂傲的作派,以完颜铁树之见,纯是为了引人瞩目,打响名声。 像这样的少年郎,你越是与他较真,他越是得意张扬。 须得先晾他一晾,等时机合适再激他一激,就能轻易使之为己所用。 当下完颜铁树只敬了少年一杯酒,便又继续与众人闲聊,正想再次将话题牵扯到“鲁智深”与那“林黛玉”身上,那“铁胆神拳”侯老爷子也不知与越西鸿聊了些什么,突地把桌子重重一拍,沉声道: “可怜我五个儿子,为报效朝廷,身先士卒,舍生忘死剿杀王氏匪帮,却尽被那匪首王害风所杀。我与王匪不共戴天!此次若不能将之碎尸万段,老夫死也不能甘心!越帮主,你若助我报此血海深仇,老夫愿以千金相酬!” 越西鸿刚待答话,那潇洒少年忽而嗤地一笑,说道: “好一个身先士卒,好一个舍生忘死。可我怎么听说,侯老爷子你五個儿子,乃是因为杀良冒功,残杀太多无辜乡民,激怒了那王害风,以至王害风一夜奔袭二百余里,亲手斩下了他们首级?” 此言一出,帐中霎时一静。 所有人都一脸错愕地瞧着黄姓少年,不知这少年哪来的胆子,竟敢当众揭老侯的老底。 侯老爷子也是僵住,老脸肉眼可见地涨得通红。 随后他嘭地一声拍碎面前桌案,站起身来,指着黄姓少年怒骂: “黄口小儿,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老夫面前出言不逊!” 黄姓少年微微一笑,作无辜状: “我只是实话实说。怎么,大金国已经不能说实话了么?” “你……” 侯老爷子暴怒,正待挥手掷出铁胆,把少年狗头砸烂,金克宋起身拦住他,劝解道: “好了,老爷子一把年纪,何必与口无遮拦的少年人一般计较?黄少侠,伱也稍微积点口德,侯老爷子年纪都够当你爷爷了,你……” “听说你姓金?”黄姓少年忽地说道:“可我怎么觉着,你应该姓赵?” 金克宋一怔,强笑道:“黄少侠此言真是……” 黄姓少年斟了杯酒,一口饮尽,悠然道: “靖康二年,金兵攻克汴京——说攻克也不太妥当,唔,应该说赵佶、赵桓父子,亲手把汴京送给了金兵,不仅送了汴京城,还助金兵掠获无数女子财货,连自家妻妾女儿都一并拱手送上……后来赵佶被送到了五国城,据说在那里过得甚是惬意,生下了四子八女……” 他看着金克宋,笑道: “阁下这年纪,应该是赵佶的孙儿吧?金克宋……呵,看来阁下还真是深恨大宋,竟是想要助金灭宋。可是阁下最该恨的,难道不该是你的亲爷爷赵佶,和完颜女真么?” 金克宋死死盯着黄姓少年,眼神阴厉,脸色铁青,彻底撕下伪装: “黄口小儿,你这是在找死!” 那崆峒双煞的“飞鹰”孙彤娇笑一声,语带惋惜地摇头: “可惜了这么俏俊的小哥儿,竟长了一条毒舌,平白无故得罪两位前辈高人,甚至连铁树公子都一并得罪啦……” 黄姓少年嗤笑一声: “崆峒双煞,男好食人,一年要活吃十几副少女心肝,女好采补,每月都要害死至少一个健男。你们这二位,当真是一对寡廉鲜耻、毫无人性的天作之合。” 他骂得兴起,又骂起了越西鸿师兄弟: “黄河龙王越西鸿,为夺得帮主之位,弑杀师父,凌虐师妹,夺位之后,三年之内,陆续暗算七位长老,二十年来,把原本还算正经的黄河帮,打理成黄河第一匪帮,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青蛟司徒青,生性好淫,唯师兄马首是瞻,助其弑师夺位,参与凌辱残杀师妹,还败坏过不知多少良家女子清白,人面兽心,莫过于此。” 之后视线扫过欧阳锋、林朝英,发现这俩面生,没掌握他们的情报,找不到喷点,就又看向座上那已面无表情,眼神阴沉,再也维持不住温文人设的完颜铁树,朗声道: “完颜铁树,少年时因修炼一门阴狠毒辣的绵掌功夫岔气走火,伤了外肾,不能人道,遂心智扭曲,最好虐杀,尤其嗜好虐杀健硕男子,发泄嫉妒……” “够了!” 完颜铁树冷哼一声,厉喝道: “你究竟是何人?谁指使你来闹事的?你同党何在?” “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哦对了,我只说了姓氏,却忘了告诉你们我的名字。” 少年又饮一杯酒,悠然道: “我叫黄药师,上月刚满十六,论年纪,确实比你们小了许多,但论本事,与我相比,你们的年纪,怕是都长到了狗身上。” 越西鸿怒极而笑: “区区一个刚满十六,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也敢在此大放厥词?你师长是谁?谁在给你撑腰?” 少年轻笑一声,说道: “都说过我无门无派了。我游历关中,欲寻访武学名家印证所学,听说完颜银树征召民间高手,围剿起事十多年,至今仍未被剿灭的王害风,于是孤身至此,想瞧瞧此次究竟出动了怎样的英雄豪杰。结果来了一看,尽是些猪狗禽兽…… “咦,你们为何都沉着脸?看上去很是生气?我如实道来而已。所以大金国难道真的已经不兴说实话了么?这可不好,若人人都不能说实话,这大金国呀,我看要完。” 他又喝一杯酒,笑道: “话说回来,你们这些人,都是所谓的武林名宿、前辈高人,该不会想要群起围攻我吧?” “……” 帐中再次变得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眼看气氛越发凝重时,众人忽听那“林黛玉”噗嗤一笑,对旁边的“鲁智深”说道: “这少年比你还狂。” “我本就不狂。”那鲁智深道:“在西域时,我的敌人都只说我霸道狠毒。” 说罢,又对众人郑重道: “众位,你们左一个黄口小儿,右一个乳臭未干,莫不是在欺他年少?十六岁又怎样?我十六岁时,已经杀人如麻,无人能挡了。而你们面前这一位……” 你们面前的这一位,更是一位并不如何专注武学,对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奇门五行、数算韬略,乃至农田水利等几乎所有门类皆有涉猎,且无一不精,却依然可以跻身天下五绝的超级天才。 这种天才的世界,你们这些庸碌之辈,又岂能理解? 66,西极龙王 后面那番话欧阳锋并未说出来。 因现在的黄药师,还只是一个上月刚满十六岁的少年郎,还不是天下五绝之一。 不过尽管如此,他话里话外表达出来的偏向也很明显了。 “鲁智深,你什么意思?”铁胆神拳侯老爷子怒道:“你要为这姓黄的小子张目?” 鲁智深? 黄药师眨眨眼,看着欧阳锋面露异色,显是知道梁山众将的名号。 这时那长白一剑金克宋也阴恻恻说道: “鲁少侠,黄小子刚满十六,你瞧着也未过二十,莫不是少年意气,与他惺惺相惜?” 欧阳锋喝了杯酒,淡淡道: “我自西域不远万里入关,本是想一会天下英雄。原以为在座诸位,哪怕投效金人,也是因宋廷有错在先,是宋廷向金廷俯首称臣,将中原正统拱手让予金国,还彻底抛弃北人,令你们别无选择,为光宗耀祖只能给金廷效力。就像北地读书人,只能参加金国科举一样。 “宋廷懦弱,废池乔木,犹厌言兵,北人无奈,空负本领,报国无门,这我都能理解。我也曾觉得,你们纵然人品有瑕,至少武功都还说得过去,虽非英雄,勉强也能称一声北地豪杰。可没有想到……” 他接过林朝英递来的酒杯,又满饮一杯,继续说道: “原来在座所谓前辈名宿,尽是猪狗一般的东西。” 他眼神宁静,语气平淡,不似少年黄药师那般阴阳怪气。 但他这平静淡定,却令众人比被黄药师指名道胜揭破老底时还要愤怒。 因他这姿态架势,就好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判官,正在为众人“盖棺定论”,大有一言定死众人生平之势。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狂的吗? “鲁、智、深!” 欧阳锋一番话叫所有人的恨意都集中到了他身上,那铁胆神拳侯老爷子厉喝一声,抖手打出一枚铁胆,直奔欧阳锋面门而去。 这一次,没人再阻止老家伙出手。 而在侯老爷子铁胆出手之前,瞧见他手肘微微一动,黄药师便已提前预判,手掌闪电般按到剑柄上,本待出剑帮欧阳锋截下铁胆。 可电光火石间瞥见欧阳锋邻座的林朝英唇角含笑,神情自若,浑无半分担心,便也暂且按捺,想瞧瞧这位“天孤星鲁智深”究竟有何恃仗,竟敢在金人帐中为他张目。 嗖! 银光一闪,破空声中,几乎只是一个刹那,那铁胆便已飙射至欧阳锋面前。 面对这足以力毙牯牛的突脸一击,欧阳锋端坐席上,腰身纹丝不动,只是轻飘飘一抬手,以似缓实疾的手法,指尖在铁胆上轻轻一拨,那铁胆便滴溜溜一转,竟然凭空调转方向,循原路飞射回去,且去时比来时更快三分! 正是移花接玉。 侯老爷子万没料到欧阳锋还有这手,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得亏他是成名多年、身经百战、功力深厚的前辈名宿,见势不对,猛施一個“铁板桥”后仰闪避,这才险险避过铁胆。 可饶是如此,那铁胆也擦过了他额头,令他额头如遭重击,浮出一道浮肿红痕,人也把持不住铁板桥的架子,直接躺摔在地,沾了满身酒水油污,前辈名宿的体面霎时荡然无存。 见成名多年的京兆名宿“铁胆神拳”侯老爷子,在施展了成名功夫且抢先出手的情况下,竟被“鲁智深”这年不满二十的后生晚辈,用一手极神奇的功夫打得如此狼狈,大帐之中霎时又是一静。 黄药师眉头一扬,饶有兴趣地瞧着欧阳锋。 其他人则震惊错愕,难以置信。 林朝英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自兴庆府前来关中的这一路,她与欧阳锋切磋不知多少次,早已领教过他“移花接玉”的厉害。 主座上的完颜铁树则脸色铁青,眼里满是羞恼。 此时他哪里还不明白,此前这“鲁智深”与他对掌时,实是隐藏了不知多少实力。因为就算是他,面对侯老爷子那一发铁胆,也是只能闪避,万不可能随手一拨,就把铁胆拨飞回去。 想到自己在大哥面前,信誓旦旦保证“鲁智深、林朝英”乃是为扬名立万而来,断不可能隐藏功力,完颜铁树便觉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灼痛,像是被人劈面抽了一掌。 他啪地一声捏碎玉杯,紧盯着欧阳锋,厉声道: “你究竟是谁?” 欧阳锋不再隐瞒,淡淡说道: “我复姓欧阳,单名一个锋字。” “欧阳锋?” 完颜铁树瞳孔剧震: “未满十七便率一十八骑突袭高昌王城,血洗少监府,转战三千里,杀得西域诸部闻风丧胆的白衣修罗、血手夜叉、西极龙王欧阳锋?未满十八又率五百骑扑击高昌王城,一战破王都、擒王族,全歼西辽上千具装甲骑的高昌国白驼公,欧阳锋?” 他这一串贯口,听得欧阳锋自己都有点发怔。 我明明只生俘了一百具装甲骑、两百轻骑,什么时候全歼过上千西辽具装甲骑了? 林朝英此时也终于动容,一脸讶异地瞧着欧阳锋。 她对欧阳锋的本领了解颇深,可还真没想到,这个在她看来,虽然有点心狠手黑、摸尸熟练,不似善类,但义气深重、慷慨豪迈的小老弟兼心上人,居然还有着“白衣修罗、血手夜叉、西极龙王”这等杀气腾腾又威风凛凛的称号,居然还做出过十九骑转战三千里,五百骑攻灭一国的威风事迹。 他今年不是只有十八岁吗? 所以他方才自称十六岁时就已杀人如麻,无人能挡,还真没有夸大? 黄药师则听得两眼发光,看着欧阳锋的眼神里满是钦佩,又隐约有点不服…… 而其他人,听了完颜铁树这番话,也是个个一脸震撼,万没想到,这位不满二十的白衣少年,做过的大事,竟比他们这些成年多年的老前辈,都要轰轰烈烈不知多少倍,且名号还如此凶恶威风。 灭国! 杀西辽大员,斩西辽铁骑! 这种事情,他们这些地地道道的江湖人,平常想都不敢想啊! 众人震撼之时,略微怔忡的欧阳锋回过神来,摇头说道: “不愧是大金国,对西域消息竟也如此了解……” 完颜铁树冷声道: “西域再往西,便是我大金宿敌西辽。前几年那西辽还曾不自量力,借道西夏,前来攻打过我大金。那一战,高昌国也曾出兵助粮,为西辽爪牙。既如此,我等怎会不重视西域情报?别忘了,伱面对的是幅原辽阔,朝廷富强,人口五千余万的大金,不是那本部人口才寥寥四十余万,又多面受敌,只能听凭你糊弄的残辽。” 欧阳锋缓缓颔首: “我本已足够重视金国,不过在情报方面,确实有点小瞧金国了。但即便如此,你又能奈我何?” 完颜铁树阴柔一笑: “你若远在西域,我自是奈何不了你。毕竟大金与高昌之间,不仅有山水大漠,还隔着西夏、蒙古诸部。可你太狂妄,居然不知死活跑到关中,还在我军营寨中主动招惹我,嘿……你这位西极龙王,今日要被我完颜铁树扒皮抽筋了!” 67,少年自有少年狂【求订阅,求月票】 “扒皮抽筋?” 欧阳锋看着完颜铁树,神情平静,眼神深邃,缓缓说道: “试试?” “拿下他!”完颜铁树喝道:“杀欧阳锋者,赏金千两,官封巡捕使!” 这封赏一出,帐中诸人尽皆动容。 连丢了大脸躺在地上装昏的侯老爷子,都一个鲤鱼打挺腾身而起,半蹲着抬起老脸,目光炯炯地盯着欧阳锋。 巡捕使乃是州职。 虽然只是主管捕盗缉私等治安工作的地方官,但偌大一个大金,也就一百多个州,能够成为一州巡捕使,对这些江湖人来说,已经可以算是光耀门楣了! 要知道,在这大金国,连懂得兵法韬略,能够考中武举甲科的汉人,都只能做个小吏,他们这种不懂兵法,只有个人武功还不错的江湖人,又能有多少这等做上州级官员的机会? 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至于完颜铁树许诺的封赏能否实现…… 肯定没问题,铁树公子和他两位兄长,可是正经的大金宗室,还是宗室里有数的高手。 他们许诺的封赏,一定可以实现! 当下那金克宋二话不说,呛一声拔出长剑,第一个朝欧阳锋出手。 林朝英正待出剑阻截,黄药师轻哼一声,倏地一动,以一种极飘逸潇洒的身法,瞬息横挡在金克宋身前,旋即长剑出鞘,星星点点的剑光宛似流星雨落,笼罩金克宋上身要穴。 少年黄药师现在的心情很是不爽。 本来他旁若无人闯进帐中,视满帐禽兽如无物,痛痛快快把他们骂了个遍,接下来正想再一显身手,叫这些年纪都活到了狗身上的老家伙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自古英雄出少年,结果那欧阳锋横插一杠,几句话就把仇恨和关注全接了过去。 偏偏欧阳锋做的事情还都令人不得不服,名号也一个比一个凶恶威风——可怜他黄药师,除了去年占据桃花岛后,自封了一个“桃花岛主”,至今都还没有一个像样的称号呢。 现在所有人都盯着欧阳锋,那完颜铁树也发了重赏要欧阳锋首级,而他黄药师明明是先挑事的,结果却落的个无人问津…… 这让天性傲气,自恃才高,甚至有些目无余子的少年东邪实在不能忍。 欺我年少无视我? 便叫你们瞧瞧我的厉害! 铛铛铛铛…… 黄药师一阵疾风骤雨似的快攻,剑剑不离金克宋要害。 金克宋身为成名已久的北地剑术名家,一手“长白剑法”本来以攻势凌厉、杀伐狠辣著称,可此刻在少年快攻之下,他竟只能不停招架,虽不至于被杀得手忙脚乱,却也丝毫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更令金克宋震惊的是,这少年的功力竟也如此精纯,竟是毫不畏与他双剑碰撞—— 通常来说,年轻剑手跟前辈名宿比拼剑术,哪怕天赋惊人,剑术超越了前辈,也会尽可能避免双剑碰撞,尽量以剑术取胜,免得被前辈仗着功力硬吃,将长剑震脱手乃至震断剑身。 可黄药师这位刚满十六岁的少年,论功力深厚要比他金克宋略逊一筹,可其功力之精纯凝炼,竟远在金克宋之上,因此根本不惧剑锋硬碰。 铛铛铛铛…… 连绵不绝的金铁碰撞声中,少年一手背负,一手持剑,身形飘忽,宛若穿花蝴蝶般翩然穿行于双剑碰撞时,那雨点般纷飞迸溅的绚丽火星之中,其精妙剑术、飘逸身法,直叫帐中众人瞧得目炫神迷——虽少年是敌,可在场皆是武人,看到如此精彩的剑术,谁又能无动于衷? 便是本身剑法卓绝的林朝英,都不禁连连颔首,对黄药师剑术大是赞叹。 少年姿态从容,一招一式挥洒自如,金克宋却渐渐脸色铁青,额冒冷汗。 倒也不是快要落败。 以金克宋的功力、剑术,如果这少年剑术技止于此,那么再斗上百来招,他也尽可能守得住。 只是,他堂堂一个年逾三旬,成名十余载的剑道前辈,今日众目睽睽之下,竟被一个年纪还不到他一半的少年打得全程守势,连反击一剑都做不到…… 这叫他金克宋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金克宋紧咬牙关,正待凝聚毕生功力,拼死反击一手,黄药师剑势忽地一变。 他之前的剑势,已经是快如疾风骤雨。 此时剑术变招之下,剑势居然再快三分,直如桃林之中狂风骤起,漫天都是缤纷落英。 金克宋大惊,没想到少年之前竟还留了力,直至此时,才算是用出了真正的看家剑法! 一时间,金克宋只觉自己四面八方都是灼灼剑影,虚实难辨,凛凛剑风令他眉心刺痛,毫毛倒竖,哪还有半点反击的心思? 只能竭尽全力谨守门户,抵挡黄药师那越来越繁复玄奇、变幻莫测的剑势。 又斗十余招,金克宋已隐有窒息之感。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陷进了蛛网的小虫,固然还可凭深厚功力和毕生剑术谨守一时,可最多三十招,恐怕就要被那天赋堪称恐怖的少年摸清剑路,寻出破绽,一剑封喉! 帐中其他人自然也瞧出了不对。 完颜铁树冷哼一声,说道: “都愣着干什么?不想要封赏了么?一起上!黄药师、欧阳锋,统统杀掉!林黛玉给本公子捉活的!” 帐中诸人,最年轻的也已年过三旬,个个都是成名多年的“前辈门宿”,但凡要点脸面,都不该去围攻黄药师这十六岁的少年,和欧阳锋这不满二十的小年轻。 不过这些人,本就是狼心狗肺、禽兽不如之辈,哪里会讲究颜面? 因此完颜铁树一声令下,那“青蛟”司徒青当即提起一把钢刀,怪叫一声,冲向黄药师,一口气连斩数刀。 司徒青能当上黄河帮副帮主,可不单是因为他无条件忠诚于他师兄越西鸿,也不单是因为他水性惊人。 他的武功,在这大帐之中,也是仅次于越西鸿、侯老爷子、金克宋,与崆峒双煞不相伯仲。 而他这手刀法,名为“长河刀法”,刀光滚动时,好似长河奔腾,一刀紧似一刀,煞是凶狠凌厉,饶是以黄药师的武功,也不得不暂避锋芒,攻向金克宋的剑势不免为之一缓。 这一缓,金克宋顿感压力大减,先是大松一口气,旋即眼神一冷,暗自酝酿绝杀。 不过黄药师剑法太过高深精妙,身法亦太过迅捷飘渺,饶是司徒青加入围攻,他依然能够从容应对,不落下风,金克宋一时间也找不到施展绝杀剑术的好时机。 司徒青出手之时,那虎君“祝成”也一把抄起面前案几,猛地砸向林朝英。 之后戴上一双有着寸长利爪的黑铁手套,大步冲出,两米高的身形宛似猛虎下山,以独门绝技“虎步拳”扑向林朝英。 林朝英刚刚一掌击碎砸来的案几,祝成便已扑至她面前,双爪齐出,一抓她面门,一抓胸膛。 同时孙彤身形倏地越过祝成头顶,脚尖在祝成肩头轻轻一踏,借力纵至林朝英身后,于空中一个翻折,好似俯冲扑食的雌鹰,一双手爪狠狠抓向林朝英后颈。 她手上也套着一双手套,乃是一双薄薄的白色手套。 这手套乃是以极细极韧的“白金丝”织成,虽看似轻薄柔软,实则刀枪水火皆不能伤。 有这双手套,辅以孙彤二十年功力的鹰爪功,纵是钢刀铁剑,她亦可一折而断。 面对两人夹击,林朝英不慌不忙,步踏凌波,身似惊鸿,翩然穿过两人虎爪、鹰爪合击,同时长剑出鞘,剑光一展,将祝成、孙彤二人同时圈入剑光之中。 祝成、孙彤虽各有一双不惧利器的手套,也试图以虎爪、鹰爪锁拿折断林朝英长剑,可根本碰不着她飘渺无踪、来去如电的剑光。‘ 一时间,夫妻两个竟被林朝英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祝成甚至一个不慎,被林朝英一剑擦过肩膀,削出一条不浅的血口。 完颜铁树见状,给了萧阿娇一个眼色,萧阿娇立刻拔出长剑,加入战团,以相当不错的剑法,为祝成、孙彤分担下巨大压力。 林朝英以一敌三,游刃有余,黄药师一对二也不显压力。 而此时帐中,还有越西鸿、侯老爷子、完颜铁树尚未出手。 这也是帐中武功最高的三人。 他们的注意力,自是全部集中到了欧阳锋身上。 完颜铁树早听过“西极龙王欧阳锋”在西域的威风。 虽他原本并不觉得,就西域那点可怜的人口,能够养出多大的蛟龙。那欧阳锋的战绩,恐怕只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辞。 可方才欧阳锋轻易拨回侯老爷子铁胆,令侯老爷子险些自食其果的事实,已然证明了“西极龙王”的名声绝非虚妄,而是实至名归。 所以完颜铁树此时已丝毫不敢小视欧阳锋,已将他视为敌对三人之中,最该重视之人。 侯老爷子自不必说,方才在欧阳锋手下丢了大脸,此时自是要把场子找回来。 更何况,他也贪图完颜铁树开出的赏格,想要为自家挣下那巡捕使官职——他五个儿子虽已被那王害风杀了个精光,但他今年只有六十出头,身体仍是龙精虎猛,仍然能够夜御数女,当官之后,还可以再娶妻纳妾,开枝散叶。 至于越西鸿…… 这位“黄河龙王”觉着,欧阳锋“西极龙王”的称号太狂妄了,已是大大触犯了他的忌讳——不满二十的少年人,在西域逞逞威风倒也罢了,居然还敢来中原充“龙王”? 谁给你的恃仗! 于是当司徒青、崆峒双煞、萧阿娇纷纷出手之时。 越西鸿双掌猛一推面前案几,那案几顿时贴地滑行,飞速撞向欧阳锋。 欧阳锋见状,也一掌推出自己面前案几,两张案几高速滑行着撞到一起,嘭地一声撞成粉碎,桌面上的瓷盘锡壶也纷纷爆成齑粉,酒水汤汁四面溅射,足见两张案几之中,俨然蕴含着足以将人撞至骨断筋折的巨力。 越西鸿小小试探一手,冷哼一声: “好功力,难怪如此狂妄。可惜你来错了地方,今日已是必死无疑!” 话音一落,越西鸿长身立起,一步掠出,小铁碑似的手掌猛地拍出,以赖以成名的“龙门搏浪掌”悍然轰向欧阳锋。 掌出之时,风声乍起,掌力好似黄河浪涌,泥沙俱下,以不可阻挡之势,要摧垮面前的一切。 见他掌力惊人,欧阳锋终于眼睛一亮,喝一声: “来得好!” 倏地起身,气势勃发,宛似平地崛起一头巨象,同时一掌横推,仿佛巨象跺足甩鼻,迎着越西鸿手掌击去。 嘭! 欧阳锋、越西鸿双掌对撞,爆出闷雷似的震鸣,汹涌气浪自二人掌中逸出,八方横扫,令欧阳锋衣袍猎猎,长发飞扬。 但他身躯纹丝不动,晃都没晃一下。越西鸿却是身躯一震,微微后撤了半步。 以掌力称雄二十余年的越西鸿,居然在对掌时落了下风! 这结果,连越西鸿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瞪大双眼,怒吼一声,催鼓生平劲力,双掌齐出,运起“龙门搏浪掌”最精髓的“凌冰劲”,狠狠轰向欧阳锋胸膛。 这一掌,真有几分黄河凌汛,势不可当的气势。其掌力暴烈无比,又有锋锐阴寒的暗劲潜藏,一旦打入敌人经脉之中,足可令敌经脉破碎,气血凝结,死得惨不堪言。 可惜,如此凌厉的掌力,却不幸碰上了欧阳锋。 欧阳锋毫不退避,双掌齐出,一招“震惊百里”,再次与越西鸿硬撼掌力。 震者,雷也。 震惊百里,乃是指声威撼动百里的雷霆,因而此招乃是降龙十八掌中,威力最大的一掌。 轰隆! 双掌对双掌,震雷对凌汛,劲力对轰之声,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地一震,狂暴气浪轰然横扫,令整座大帐都随之震颤,像是遭了风暴席卷,似随时可能被连根拔起,吹到天上。 这一掌对撞,甚至令另两个战团都微微停滞了一刹,所有人都难掩惊讶地朝这边看了一眼,方才继续交手。 而对撞之下,欧阳锋除了袍袖长发被劲风席卷地向后飘扬,身形却仍是纹丝不动,只脚下地面微微沉陷寸余。 越西鸿则蹬蹬蹬连退三步,老脸涨得通红,双掌微微颤抖,胸膛好一阵气血翻腾。 刚刚压下翻腾的气血,他神情便是骤变。 因欧阳锋居然踏前一步,主动向他出掌了! 越西鸿哪还敢再和他拼掌? 连忙施展步法挪移闪避,同时低喝一声: “侯兄助我!” 侯老爷子早就按捺不住,低喝一声,踏入战场,臂似钢鞭,拳如铁锤,以放长击远、大开大阖、刚猛凌厉,又不失机巧变化的通臂劈挂拳向着欧阳锋连环轰砸。 见侯老爷子出手,越西鸿松了口气,也施展出黄河浪潮般绵密汹涌,潜流深藏的搏浪掌法。 欧阳锋施展新创的“万里独行”轻功,以不算太熟练的新步法挪移闪避,竟是借两大“前辈名宿”压力,临阵完善新创的轻功。 同时他双手拳掌迭出,开山掌、通臂六合拳、降龙十八掌、移花接玉掌随心施展,挥洒自如。纵新创轻功用得不熟,却也凭能轻重刚柔随心变化的拳掌功夫,并不怎么费劲地接下二人围攻。 见欧阳锋面对两大高手围攻,竟还不落下风,完颜铁树也终于按捺不住,亲自出手。 他身形一闪,疾掠至欧阳锋侧后,一记悄无声息的绵掌印向欧阳锋后腰。 正应对侯老爷子、越西鸿围攻的欧阳锋,反手一掌“神龙摆尾”,就将完颜铁树迫开。 完颜铁树冷哼一声,向着欧阳锋连攻数十掌,作出全力围攻欧阳锋之势,之后身形忽地一个弹射,轻烟般掠至黄药师那边战团,再发一招绵掌,偷袭黄药师后腰。 黄药师仿佛脑后有眼,斜刺里踏出一步,避开完颜铁树暗算的同时,长剑自肋下穿出,反刺完颜铁树心口。 已暗中蓄势好一阵的金克宋趁此时机,终于催动了他酝酿许久的绝杀,长剑猛地直刺而出。 此招乃是自“中平枪”化用而来,剑招虽平平无奇,但运劲发力的法门颇为精妙,乃是“长白剑法”中的绝杀剑术。 此时金克宋蓄势已足,骤然施展,剑光竟好似一道闪电,以惊人的疾速,噗地一声,正中黄药师心口。 “得手了!” 金克宋狂喜。 可脸上刚浮出一丝笑意,就见黄药师嘴角上扬,眼里浮出一抹嘲弄,亮出一直负在背后的左手,袖口滑出一枝碧绿玉箫,宛似灵蛇吐信,噗地一声,正中催动完杀招,尚未彻底回气,反应慢了半拍的金克宋心口膻中穴。 玉箫本身当然没有杀伤力。 但箫管中激射的锋锐真气,轻易便击破了金克宋护体真气,重创了他膻中要穴。 “出杀招的意图那般明显,我若不愿,伱又岂能刺中?卖个破绽而已。蠢成这样,倒也真是赵佶的孙辈……” 金克宋口喷鲜血,委顿在地时,听到了黄药师这句嘲讽。 同时也看到了黄药师那被他一剑刺破的青衫下,似有一件满是小刺的暗金软甲…… 就在黄药师击倒金克宋的同时,欧阳锋脊背一拱,以肩胛硬接侯老爷子一记劈拳。 侯老爷子这如同抡下大锤的一拳,结结实实劈在欧阳锋肩胛上,发出一记擂鼓般的重响。 欧阳锋若无其事,肩膀像是被侯老子拳劲推动一般,猛地往前一递,一掌推出,掌心爆出嘭一声爆鸣,如同炸出了一道“掌心雷”。 爆鸣声中,无形掌力狂飙而出,好似苍龙出海,直击正面的越西鸿。 越西鸿见势不对,一边闪身疾退,一边双掌并出,迎击那扑面而来的隔空掌力。 欧阳锋掌力本就强过越西鸿,这一道隔空掌力,更是在以“金刚不坏体”扛住侯老爷子劈拳伤害的同时,又以“移花接玉”挪移了此拳大半劲力,融合进自身掌力之中。 是以他这一道劈空掌力,相当于是他与侯老爷子合力发出,威力比先前那招“震惊百里”还要强上数成。 嘭! 震耳轰鸣声中,越西鸿双掌与隔空掌力一碰,霎时滑退两丈有余,不仅两脚将地毯生生犁出两道裂痕,后背还将帐蓬撞出了一个破洞。 他将将稳住势子,胸膛忽又一阵气血翻沸,喉头更是涌上一股逆血。 他原想憋住这口血,可脸庞憋得发紫都没能忍住,终究噗地一声,把血喷了出来。 这一口血喷出来,内伤是变轻了,可胸膛一口真气也泄了,脸色霎时黯淡下来,身形摇摇欲坠,已然暂时丧失了战力。 见越西鸿竟遭重创,侯老爷子不敢恋战,赶紧抽身后撤,同时抖手一甩,又掷出一枚铁胆,直奔欧阳锋后心。 欧阳锋头也不回,反手一拂大袖,以“流云飞袖”的手法施展“移花接玉”,袖口一扫铁胆,那铁胆又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射回去,直袭侯老爷子胸膛。 这次侯老爷子有所防备,赶紧伏身闪躲。 铁胆擦着侯老爷子后脑掠过,刮得他毛发倒耸、头皮发凉,可还不等他庆幸,背后就响起咔嚓一声脆响,跟着又响起一声惨叫。 回头一瞧,就见飞鹰孙彤竟给铁胆射中左肩,整个肩膀都塌了下来,显是肩骨已然粉碎。 孙彤、祝成、萧阿娇三人联手,也才勉强抵住林朝英攻势。 此时孙彤被铁胆击碎肩骨,三人联手之势顿时现出破绽,林朝英一脚凌波微步,穿过萧阿娇、祝成攻势,欺至孙彤身侧,一剑刺向她左肋。 孙彤左肩粉碎,左臂已废,哪还能抵挡此剑?身法也因肩伤失衡,闪避不及,被林朝英疾风惊电般的一剑刺入软肋,顺势洞穿心脏。 击杀孙彤的同时,林朝英左手以“天罗地网势”轻轻一抄,就把那双白金丝织成的手套从孙彤手上抹了下来。 “手套不错,归我了!” 林朝英含笑说着,把手套往怀里一放,又一剑逼退狂怒攻来的祝成,再连环三剑轻松接下萧阿娇快攻。 战至此时,金克宋、越西鸿先后重创,丧失战力,孙彤更是中剑身死,三处原本勉强还能支撑的战团各缺一人,顿时呈现溃败之势。 求月票! 67,少年自有少年狂【求订阅,求月票】 “扒皮抽筋?” 欧阳锋看着完颜铁树,神情平静,眼神深邃,缓缓说道: “试试?” “拿下他!”完颜铁树喝道:“杀欧阳锋者,赏金千两,官封巡捕使!” 这封赏一出,帐中诸人尽皆动容。 连丢了大脸躺在地上装昏的侯老爷子,都一个鲤鱼打挺腾身而起,半蹲着抬起老脸,目光炯炯地盯着欧阳锋。 巡捕使乃是州职。 虽然只是主管捕盗缉私等治安工作的地方官,但偌大一个大金,也就一百多个州,能够成为一州巡捕使,对这些江湖人来说,已经可以算是光耀门楣了! 要知道,在这大金国,连懂得兵法韬略,能够考中武举甲科的汉人,都只能做个小吏,他们这种不懂兵法,只有个人武功还不错的江湖人,又能有多少这等做上州级官员的机会? 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至于完颜铁树许诺的封赏能否实现…… 肯定没问题,铁树公子和他两位兄长,可是正经的大金宗室,还是宗室里有数的高手。 他们许诺的封赏,一定可以实现! 当下那金克宋二话不说,呛一声拔出长剑,第一个朝欧阳锋出手。 林朝英正待出剑阻截,黄药师轻哼一声,倏地一动,以一种极飘逸潇洒的身法,瞬息横挡在金克宋身前,旋即长剑出鞘,星星点点的剑光宛似流星雨落,笼罩金克宋上身要穴。 少年黄药师现在的心情很是不爽。 本来他旁若无人闯进帐中,视满帐禽兽如无物,痛痛快快把他们骂了个遍,接下来正想再一显身手,叫这些年纪都活到了狗身上的老家伙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自古英雄出少年,结果那欧阳锋横插一杠,几句话就把仇恨和关注全接了过去。 偏偏欧阳锋做的事情还都令人不得不服,名号也一个比一个凶恶威风——可怜他黄药师,除了去年占据桃花岛后,自封了一个“桃花岛主”,至今都还没有一个像样的称号呢。 现在所有人都盯着欧阳锋,那完颜铁树也发了重赏要欧阳锋首级,而他黄药师明明是先挑事的,结果却落的个无人问津…… 这让天性傲气,自恃才高,甚至有些目无余子的少年东邪实在不能忍。 欺我年少无视我? 便叫你们瞧瞧我的厉害! 铛铛铛铛…… 黄药师一阵疾风骤雨似的快攻,剑剑不离金克宋要害。 金克宋身为成名已久的北地剑术名家,一手“长白剑法”本来以攻势凌厉、杀伐狠辣著称,可此刻在少年快攻之下,他竟只能不停招架,虽不至于被杀得手忙脚乱,却也丝毫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更令金克宋震惊的是,这少年的功力竟也如此精纯,竟是毫不畏与他双剑碰撞—— 通常来说,年轻剑手跟前辈名宿比拼剑术,哪怕天赋惊人,剑术超越了前辈,也会尽可能避免双剑碰撞,尽量以剑术取胜,免得被前辈仗着功力硬吃,将长剑震脱手乃至震断剑身。 可黄药师这位刚满十六岁的少年,论功力深厚要比他金克宋略逊一筹,可其功力之精纯凝炼,竟远在金克宋之上,因此根本不惧剑锋硬碰。 铛铛铛铛…… 连绵不绝的金铁碰撞声中,少年一手背负,一手持剑,身形飘忽,宛若穿花蝴蝶般翩然穿行于双剑碰撞时,那雨点般纷飞迸溅的绚丽火星之中,其精妙剑术、飘逸身法,直叫帐中众人瞧得目炫神迷——虽少年是敌,可在场皆是武人,看到如此精彩的剑术,谁又能无动于衷? 便是本身剑法卓绝的林朝英,都不禁连连颔首,对黄药师剑术大是赞叹。 少年姿态从容,一招一式挥洒自如,金克宋却渐渐脸色铁青,额冒冷汗。 倒也不是快要落败。 以金克宋的功力、剑术,如果这少年剑术技止于此,那么再斗上百来招,他也尽可能守得住。 只是,他堂堂一个年逾三旬,成名十余载的剑道前辈,今日众目睽睽之下,竟被一个年纪还不到他一半的少年打得全程守势,连反击一剑都做不到…… 这叫他金克宋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金克宋紧咬牙关,正待凝聚毕生功力,拼死反击一手,黄药师剑势忽地一变。 他之前的剑势,已经是快如疾风骤雨。 此时剑术变招之下,剑势居然再快三分,直如桃林之中狂风骤起,漫天都是缤纷落英。 金克宋大惊,没想到少年之前竟还留了力,直至此时,才算是用出了真正的看家剑法! 一时间,金克宋只觉自己四面八方都是灼灼剑影,虚实难辨,凛凛剑风令他眉心刺痛,毫毛倒竖,哪还有半点反击的心思? 只能竭尽全力谨守门户,抵挡黄药师那越来越繁复玄奇、变幻莫测的剑势。 又斗十余招,金克宋已隐有窒息之感。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陷进了蛛网的小虫,固然还可凭深厚功力和毕生剑术谨守一时,可最多三十招,恐怕就要被那天赋堪称恐怖的少年摸清剑路,寻出破绽,一剑封喉! 帐中其他人自然也瞧出了不对。 完颜铁树冷哼一声,说道: “都愣着干什么?不想要封赏了么?一起上!黄药师、欧阳锋,统统杀掉!林黛玉给本公子捉活的!” 帐中诸人,最年轻的也已年过三旬,个个都是成名多年的“前辈门宿”,但凡要点脸面,都不该去围攻黄药师这十六岁的少年,和欧阳锋这不满二十的小年轻。 不过这些人,本就是狼心狗肺、禽兽不如之辈,哪里会讲究颜面? 因此完颜铁树一声令下,那“青蛟”司徒青当即提起一把钢刀,怪叫一声,冲向黄药师,一口气连斩数刀。 司徒青能当上黄河帮副帮主,可不单是因为他无条件忠诚于他师兄越西鸿,也不单是因为他水性惊人。 他的武功,在这大帐之中,也是仅次于越西鸿、侯老爷子、金克宋,与崆峒双煞不相伯仲。 而他这手刀法,名为“长河刀法”,刀光滚动时,好似长河奔腾,一刀紧似一刀,煞是凶狠凌厉,饶是以黄药师的武功,也不得不暂避锋芒,攻向金克宋的剑势不免为之一缓。 这一缓,金克宋顿感压力大减,先是大松一口气,旋即眼神一冷,暗自酝酿绝杀。 不过黄药师剑法太过高深精妙,身法亦太过迅捷飘渺,饶是司徒青加入围攻,他依然能够从容应对,不落下风,金克宋一时间也找不到施展绝杀剑术的好时机。 司徒青出手之时,那虎君“祝成”也一把抄起面前案几,猛地砸向林朝英。 之后戴上一双有着寸长利爪的黑铁手套,大步冲出,两米高的身形宛似猛虎下山,以独门绝技“虎步拳”扑向林朝英。 林朝英刚刚一掌击碎砸来的案几,祝成便已扑至她面前,双爪齐出,一抓她面门,一抓胸膛。 同时孙彤身形倏地越过祝成头顶,脚尖在祝成肩头轻轻一踏,借力纵至林朝英身后,于空中一个翻折,好似俯冲扑食的雌鹰,一双手爪狠狠抓向林朝英后颈。 她手上也套着一双手套,乃是一双薄薄的白色手套。 这手套乃是以极细极韧的“白金丝”织成,虽看似轻薄柔软,实则刀枪水火皆不能伤。 有这双手套,辅以孙彤二十年功力的鹰爪功,纵是钢刀铁剑,她亦可一折而断。 面对两人夹击,林朝英不慌不忙,步踏凌波,身似惊鸿,翩然穿过两人虎爪、鹰爪合击,同时长剑出鞘,剑光一展,将祝成、孙彤二人同时圈入剑光之中。 祝成、孙彤虽各有一双不惧利器的手套,也试图以虎爪、鹰爪锁拿折断林朝英长剑,可根本碰不着她飘渺无踪、来去如电的剑光。‘ 一时间,夫妻两个竟被林朝英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祝成甚至一个不慎,被林朝英一剑擦过肩膀,削出一条不浅的血口。 完颜铁树见状,给了萧阿娇一个眼色,萧阿娇立刻拔出长剑,加入战团,以相当不错的剑法,为祝成、孙彤分担下巨大压力。 林朝英以一敌三,游刃有余,黄药师一对二也不显压力。 而此时帐中,还有越西鸿、侯老爷子、完颜铁树尚未出手。 这也是帐中武功最高的三人。 他们的注意力,自是全部集中到了欧阳锋身上。 完颜铁树早听过“西极龙王欧阳锋”在西域的威风。 虽他原本并不觉得,就西域那点可怜的人口,能够养出多大的蛟龙。那欧阳锋的战绩,恐怕只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辞。 可方才欧阳锋轻易拨回侯老爷子铁胆,令侯老爷子险些自食其果的事实,已然证明了“西极龙王”的名声绝非虚妄,而是实至名归。 所以完颜铁树此时已丝毫不敢小视欧阳锋,已将他视为敌对三人之中,最该重视之人。 侯老爷子自不必说,方才在欧阳锋手下丢了大脸,此时自是要把场子找回来。 更何况,他也贪图完颜铁树开出的赏格,想要为自家挣下那巡捕使官职——他五个儿子虽已被那王害风杀了个精光,但他今年只有六十出头,身体仍是龙精虎猛,仍然能够夜御数女,当官之后,还可以再娶妻纳妾,开枝散叶。 至于越西鸿…… 这位“黄河龙王”觉着,欧阳锋“西极龙王”的称号太狂妄了,已是大大触犯了他的忌讳——不满二十的少年人,在西域逞逞威风倒也罢了,居然还敢来中原充“龙王”? 谁给你的恃仗! 于是当司徒青、崆峒双煞、萧阿娇纷纷出手之时。 越西鸿双掌猛一推面前案几,那案几顿时贴地滑行,飞速撞向欧阳锋。 欧阳锋见状,也一掌推出自己面前案几,两张案几高速滑行着撞到一起,嘭地一声撞成粉碎,桌面上的瓷盘锡壶也纷纷爆成齑粉,酒水汤汁四面溅射,足见两张案几之中,俨然蕴含着足以将人撞至骨断筋折的巨力。 越西鸿小小试探一手,冷哼一声: “好功力,难怪如此狂妄。可惜你来错了地方,今日已是必死无疑!” 话音一落,越西鸿长身立起,一步掠出,小铁碑似的手掌猛地拍出,以赖以成名的“龙门搏浪掌”悍然轰向欧阳锋。 掌出之时,风声乍起,掌力好似黄河浪涌,泥沙俱下,以不可阻挡之势,要摧垮面前的一切。 见他掌力惊人,欧阳锋终于眼睛一亮,喝一声: “来得好!” 倏地起身,气势勃发,宛似平地崛起一头巨象,同时一掌横推,仿佛巨象跺足甩鼻,迎着越西鸿手掌击去。 嘭! 欧阳锋、越西鸿双掌对撞,爆出闷雷似的震鸣,汹涌气浪自二人掌中逸出,八方横扫,令欧阳锋衣袍猎猎,长发飞扬。 但他身躯纹丝不动,晃都没晃一下。越西鸿却是身躯一震,微微后撤了半步。 以掌力称雄二十余年的越西鸿,居然在对掌时落了下风! 这结果,连越西鸿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瞪大双眼,怒吼一声,催鼓生平劲力,双掌齐出,运起“龙门搏浪掌”最精髓的“凌冰劲”,狠狠轰向欧阳锋胸膛。 这一掌,真有几分黄河凌汛,势不可当的气势。其掌力暴烈无比,又有锋锐阴寒的暗劲潜藏,一旦打入敌人经脉之中,足可令敌经脉破碎,气血凝结,死得惨不堪言。 可惜,如此凌厉的掌力,却不幸碰上了欧阳锋。 欧阳锋毫不退避,双掌齐出,一招“震惊百里”,再次与越西鸿硬撼掌力。 震者,雷也。 震惊百里,乃是指声威撼动百里的雷霆,因而此招乃是降龙十八掌中,威力最大的一掌。 轰隆! 双掌对双掌,震雷对凌汛,劲力对轰之声,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地一震,狂暴气浪轰然横扫,令整座大帐都随之震颤,像是遭了风暴席卷,似随时可能被连根拔起,吹到天上。 这一掌对撞,甚至令另两个战团都微微停滞了一刹,所有人都难掩惊讶地朝这边看了一眼,方才继续交手。 而对撞之下,欧阳锋除了袍袖长发被劲风席卷地向后飘扬,身形却仍是纹丝不动,只脚下地面微微沉陷寸余。 越西鸿则蹬蹬蹬连退三步,老脸涨得通红,双掌微微颤抖,胸膛好一阵气血翻腾。 刚刚压下翻腾的气血,他神情便是骤变。 因欧阳锋居然踏前一步,主动向他出掌了! 越西鸿哪还敢再和他拼掌? 连忙施展步法挪移闪避,同时低喝一声: “侯兄助我!” 侯老爷子早就按捺不住,低喝一声,踏入战场,臂似钢鞭,拳如铁锤,以放长击远、大开大阖、刚猛凌厉,又不失机巧变化的通臂劈挂拳向着欧阳锋连环轰砸。 见侯老爷子出手,越西鸿松了口气,也施展出黄河浪潮般绵密汹涌,潜流深藏的搏浪掌法。 欧阳锋施展新创的“万里独行”轻功,以不算太熟练的新步法挪移闪避,竟是借两大“前辈名宿”压力,临阵完善新创的轻功。 同时他双手拳掌迭出,开山掌、通臂六合拳、降龙十八掌、移花接玉掌随心施展,挥洒自如。纵新创轻功用得不熟,却也凭能轻重刚柔随心变化的拳掌功夫,并不怎么费劲地接下二人围攻。 见欧阳锋面对两大高手围攻,竟还不落下风,完颜铁树也终于按捺不住,亲自出手。 他身形一闪,疾掠至欧阳锋侧后,一记悄无声息的绵掌印向欧阳锋后腰。 正应对侯老爷子、越西鸿围攻的欧阳锋,反手一掌“神龙摆尾”,就将完颜铁树迫开。 完颜铁树冷哼一声,向着欧阳锋连攻数十掌,作出全力围攻欧阳锋之势,之后身形忽地一个弹射,轻烟般掠至黄药师那边战团,再发一招绵掌,偷袭黄药师后腰。 黄药师仿佛脑后有眼,斜刺里踏出一步,避开完颜铁树暗算的同时,长剑自肋下穿出,反刺完颜铁树心口。 已暗中蓄势好一阵的金克宋趁此时机,终于催动了他酝酿许久的绝杀,长剑猛地直刺而出。 此招乃是自“中平枪”化用而来,剑招虽平平无奇,但运劲发力的法门颇为精妙,乃是“长白剑法”中的绝杀剑术。 此时金克宋蓄势已足,骤然施展,剑光竟好似一道闪电,以惊人的疾速,噗地一声,正中黄药师心口。 “得手了!” 金克宋狂喜。 可脸上刚浮出一丝笑意,就见黄药师嘴角上扬,眼里浮出一抹嘲弄,亮出一直负在背后的左手,袖口滑出一枝碧绿玉箫,宛似灵蛇吐信,噗地一声,正中催动完杀招,尚未彻底回气,反应慢了半拍的金克宋心口膻中穴。 玉箫本身当然没有杀伤力。 但箫管中激射的锋锐真气,轻易便击破了金克宋护体真气,重创了他膻中要穴。 “出杀招的意图那般明显,我若不愿,伱又岂能刺中?卖个破绽而已。蠢成这样,倒也真是赵佶的孙辈……” 金克宋口喷鲜血,委顿在地时,听到了黄药师这句嘲讽。 同时也看到了黄药师那被他一剑刺破的青衫下,似有一件满是小刺的暗金软甲…… 就在黄药师击倒金克宋的同时,欧阳锋脊背一拱,以肩胛硬接侯老爷子一记劈拳。 侯老爷子这如同抡下大锤的一拳,结结实实劈在欧阳锋肩胛上,发出一记擂鼓般的重响。 欧阳锋若无其事,肩膀像是被侯老子拳劲推动一般,猛地往前一递,一掌推出,掌心爆出嘭一声爆鸣,如同炸出了一道“掌心雷”。 爆鸣声中,无形掌力狂飙而出,好似苍龙出海,直击正面的越西鸿。 越西鸿见势不对,一边闪身疾退,一边双掌并出,迎击那扑面而来的隔空掌力。 欧阳锋掌力本就强过越西鸿,这一道隔空掌力,更是在以“金刚不坏体”扛住侯老爷子劈拳伤害的同时,又以“移花接玉”挪移了此拳大半劲力,融合进自身掌力之中。 是以他这一道劈空掌力,相当于是他与侯老爷子合力发出,威力比先前那招“震惊百里”还要强上数成。 嘭! 震耳轰鸣声中,越西鸿双掌与隔空掌力一碰,霎时滑退两丈有余,不仅两脚将地毯生生犁出两道裂痕,后背还将帐蓬撞出了一个破洞。 他将将稳住势子,胸膛忽又一阵气血翻沸,喉头更是涌上一股逆血。 他原想憋住这口血,可脸庞憋得发紫都没能忍住,终究噗地一声,把血喷了出来。 这一口血喷出来,内伤是变轻了,可胸膛一口真气也泄了,脸色霎时黯淡下来,身形摇摇欲坠,已然暂时丧失了战力。 见越西鸿竟遭重创,侯老爷子不敢恋战,赶紧抽身后撤,同时抖手一甩,又掷出一枚铁胆,直奔欧阳锋后心。 欧阳锋头也不回,反手一拂大袖,以“流云飞袖”的手法施展“移花接玉”,袖口一扫铁胆,那铁胆又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射回去,直袭侯老爷子胸膛。 这次侯老爷子有所防备,赶紧伏身闪躲。 铁胆擦着侯老爷子后脑掠过,刮得他毛发倒耸、头皮发凉,可还不等他庆幸,背后就响起咔嚓一声脆响,跟着又响起一声惨叫。 回头一瞧,就见飞鹰孙彤竟给铁胆射中左肩,整个肩膀都塌了下来,显是肩骨已然粉碎。 孙彤、祝成、萧阿娇三人联手,也才勉强抵住林朝英攻势。 此时孙彤被铁胆击碎肩骨,三人联手之势顿时现出破绽,林朝英一脚凌波微步,穿过萧阿娇、祝成攻势,欺至孙彤身侧,一剑刺向她左肋。 孙彤左肩粉碎,左臂已废,哪还能抵挡此剑?身法也因肩伤失衡,闪避不及,被林朝英疾风惊电般的一剑刺入软肋,顺势洞穿心脏。 击杀孙彤的同时,林朝英左手以“天罗地网势”轻轻一抄,就把那双白金丝织成的手套从孙彤手上抹了下来。 “手套不错,归我了!” 林朝英含笑说着,把手套往怀里一放,又一剑逼退狂怒攻来的祝成,再连环三剑轻松接下萧阿娇快攻。 战至此时,金克宋、越西鸿先后重创,丧失战力,孙彤更是中剑身死,三处原本勉强还能支撑的战团各缺一人,顿时呈现溃败之势。 求月票! 68,长刀在手谁能当!【求订阅!求月票!】 就在帐中战局逐步落入欧阳锋、林朝英、黄药师掌控时。 忽听嗤啦一阵裂响,大帐蓦地四分五裂开来,只剩几根支撑大帐的木桩,零散伫立四周。 撕裂帐蓬的,正是黄河帮五虎八鹰。 他们各持一条铁爪锁链,勾住大帐一角,齐齐发力一撕,便令帐中诸人暴露在星光月华之下。 不知何时溜出了帐蓬的完颜铁树,此时正站在一个身着皮甲,脸颊狭长,肩膀奇宽,后背极阔,臂长过膝,手持铜胎铁脊弓的武将身边,指着欧阳锋说道: “二哥,那贼子就是西极龙王欧阳锋!” 臂长过膝的武将微一点头,举起铁脊长弓,弯弓如月,略一瞄准,便松开弓弦,射出一枝狼牙重箭。 咻! 凄厉尖啸声中,重箭幻作残影,激射欧阳锋。 这一箭,比侯老爷子的铁胆功夫凌厉了不知多少,便是金国“铁浮屠”的重甲,只怕都要被这箭射个对穿。 但欧阳锋不慌不忙,猛地一甩手,袖中蹿出一条细细黑索,啪地一声,正抽在箭头之上。 正是在西夏地宫得到的那条玄铁索。 玄铁这种好东西,欧阳锋当然不会丢掉。 此玄铁索虽长达五丈余,但它只有黄豆粗细,对折三次,也只有小指粗细,长度却可减到七尺,正好当腰带盘在腰上,还可延出一段藏进袖里,必要时当作武器。 此时面对那足以击破他六重金刚不坏体的狼牙重箭,欧阳锋便果断亮出了玄铁索。 铁索一抽之下,狼牙重箭箭杆粉碎,箭头打着旋飞射出去,砰地一声,撞在营地木栅栏上,将一根碗口粗的原木撞出茶杯大小的窟窿。 趁着那长弓武将一箭解围,越西鸿几乎是连滚带爬,蹿进了过来接应的五虎八鹰群中。 欧阳锋也不在意,玄铁索一卷,把地上自己的雪花镔铁刀卷进手中。 长弓武将此时又开弓放箭,对着林朝英射出一箭。 趁林朝英躲箭之时,已被她杀得左支右绌,剑伤累累的祝成、萧阿娇也赶紧撤开。 另一边,没了金克宋帮忙,已被黄药师杀得手忙脚乱、汗流浃背的司徒青,也不等那长弓武将帮忙,疯狂舞动单刀,拼着胸膛、肩膀各多出一条皮开肉绽的剑创,总算是拉开了与黄药师的距离,逃至黄河帮众人身边,大呼小叫着要一众师侄给他上药裹伤。 至于侯老爷子,早在大帐被撕裂时,就已溜到了完颜铁树和那长弓武将身边。 而金克宋也被一个黄河帮弟子抛出铁爪,钩住腰带拖了过去。 黄药师性子高傲,不屑补刀,竟是任凭金克宋被拖走。 至此,高手间的战事暂息。 一干所谓前辈名宿,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却还被两个不满二十的少年,加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杀得大败,一死两重伤,可谓丢尽了脸面。 黄药师舞了个剑花,还剑归鞘,悠悠然走到欧阳锋身边,好奇问道: “欧阳兄还练了横练硬功?” 欧阳锋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随口答道: “你不是也练了吗?” 黄药师将来的弟子陈玄风、梅超风都有一身不错的横练功夫,显然黄药师也是懂横练硬功的。 不过黄药师并不知欧阳锋深意,还以为他是见自己硬吃金克宋一剑,误会自己有一身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笑道: “我只是练着好玩,对那种笨功夫并不感兴趣,横练修为也不如何高深,刀枪不入仗的是一件宝甲。” 话一出口,又觉似有阴阳怪气之嫌,黄药师又含笑补充: “抱歉,我并不是说欧阳兄你的功夫笨,只是横练功夫并不适合我。” 欧阳锋倒是不以为意,淡淡道: “看出来了。你适合招法好看的花俏功夫。” 少年黄药师说话挺刺人的,欧阳锋便也小小刺了他一下。 二人说话时,方才在外吃酒的数十个武林人士,此时已是自各持兵刃,虎视眈眈将欧阳锋、林朝英、黄药师围在中间。 再外边,更是有数队铁甲金兵列阵围来,刀盾、长枪、弓弩俱全。 “被包围了啊……”黄药师轻声低语。 欧阳锋道:“伱既单刀赴会,且对帐中诸人阴暗私密都了如指掌,显是有备而来,可算好了如何突围?” 从黄药师入帐后的表现看来,他压根儿就没想过搞潜伏、做暗间,从一开始,他就打着光明正大搞事情的主意。 以黄药师的头脑,再是年少狂傲,也断然不会自陷死地。 欧阳锋笃定,他进来搞事之前,必定已经做好了准备。 见欧阳锋、林朝英都瞧着自己,黄药师呵呵一笑,说道: “两位放心,眼下局面尽在我意料之中。唔,两位仗义援手,倒是稍微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本只是想激那些老家伙一对一跟我交手,杀一杀他们的气焰,拖一拖时间而已。还真没想到金军帐中,竟还有两位真正的义士……”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夜色,笑道: “再拖一小会儿,时辰就快到了。话又说回来,倘若我真的只是年少鲁莽,并无准备,欧阳兄又待如何?” 虽黄药师只是假设,欧阳锋还是答道: “此地距山林不过百丈。我有横练,你有宝甲,我主攻,你断后,林姑娘护卫侧翼,以我三人武功,百息之内,足以突出金营,杀到山中。” 黄药师笑道: “可欧阳兄莫要忘了,此时围着咱们的,还有不少武林人士。这些武林人士若是出手拦截,拖住咱们,给金兵甲士争取到调度列阵的时间,咱们可未必能够顺利突围。” 欧阳锋淡淡说道: “越西鸿等高手皆已被我们打怕,余者都是些庸才。我若全力以赴,这些庸碌之辈,挡不住我一刀,也阻不了我半息。稍微多杀几个所谓‘民间义士’,这些为了荣华富贵而来的散兵游勇,自会一哄而散,再不敢挡在我前面。” 这位“西极龙王”,居然比我还狂的么? 黄药师心里嘀咕着,可一瞧欧阳锋神情,就见他面容平淡,眼神宁静,既不慷慨,也不激昂,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吃饭喝水一般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此时此刻,黄药师终于意识到,欧阳锋竟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认为,由他主攻,可以带着他黄药师和那位林姑娘突出金营。 难道他之前在大帐之中,即使面对越西鸿、侯老爷子、完颜铁树三大高手围攻时,也仍然未出全力? 黄药师正暗自思忖时,那完颜铁树见二人旁若无人地闲聊,顿时怒极厉喝: “欧阳锋,黄药师,你们已经插翅难飞,死到临头,竟还敢如此狂妄,欺我大金无人么?” 黄药师笑道: “不敢。堂堂大金岂会无人?不要脸皮、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的前辈名宿,不是正济济一堂么?” 此言一出,刚才还在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偏还被打得大败亏输的越西鸿、侯老爷子等人顿时脸色发黑,神情讪讪。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毛孩子。” 那手持铁脊长弓的武将沉声道: “侮我大金,本将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黄药师含笑说道: “未请教足下尊姓大名?” 长弓武将冷声道: “本将完颜铜树。” 黄药师恍然道: “哦!原来是主将完颜银树的二弟,这位铁树公子的二兄,失敬失敬。只不过……” 他皱着眉头,一副颇不理解的模样: “银树、铜树、铁树……你们这三兄弟,怎地一个比一个贱?你们家,莫不是靠收废铜烂铁起家的?” 完颜铁树额头青筋暴跳,完颜铜树也眼角连抽,怒意上涌,正要喝令众武林人士上前围杀,浮桥方向,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警钟铛铛声。 听到这急促钟声,完颜铜树、完颜铁树齐齐侧首,看向河岸那边,众武林人士也颇有些惊疑不定。 黄药师则微微一笑,对欧阳锋、林朝英悠然说道: “时辰到了……” 话音方落,有金兵飞马而来,惶然禀报道: “二将军,浮桥突然起火,火势凶猛,扑不灭了!” 浮桥起火? 完颜铜树虽惊不乱,喝问: “火是如何烧起来的?有火船自上游顺流冲撞?还是有人纵火?” 那飞马来报的金兵满头大汗,惶惶道: “没,没见到火船,也,也没见到有人纵火……有人看到,浮桥之上,突然无故蹿起至少十处火点,数息之间便蔓延开来……” 没有火船也没人纵火? 那大火难道是天谴不成? 完颜铜树正待喝斥,营地之中,忽又响起一阵喧哗。 喧哗四起之下,众人只觉营地越来越亮,朝着光源望去,就见营中不知何时,竟燃起了多处火头,且火势起得极快,数息之内,就已变成了冲天烈焰。 完颜铜树、完颜铁树看到起火方向,心中更是大震——军营本就最怕夜里起火,而此时那冲天焰光所在,竟是营地屯积粮草、军械之处,这局面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这还不算,当营中大火起时,营地之外,忽又响起震天喊杀声,中间还夹杂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浮桥起火,难以扑灭,眼见就要被烧毁,两岸军营彼此不能相顾,已经令营中金兵人心惶惶,粮仓军械再遭火焚,又有喊杀声、惨叫声乍起,一系列的变故,直如火上浇油,令整个金兵营地彻底大乱。 不知多少金兵没头苍蝇般到处乱窜,虽有军官大声呵斥,试图聚拢兵士,但收效甚微。 就连跟随完颜铜树前来围剿欧阳锋三人的几队金兵,也不停侧首四顾,交头接耳,被营中变故搅乱了心神。 见黄药师面含微笑,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就差拿把羽扇摇一摇了,欧阳锋说道: “所以黄兄弟早与王害风义军有联系?今晚单刀赴会,乃是为将营中高手注意,全数吸引在你身上,给王害风义军创造袭营的机会?” 黄药师微微一笑,悠然道: “若只是为了捣乱,黄某也没必要走这一遭。此行正是为了里应外合,破营斩将!” 林朝英好奇问道: “那浮桥和营中的火,究竟是谁放的?” 黄药师笑道: “一些自己制作的火药机关罢了,早已预埋在浮桥和粮仓、军械库中,时辰一到,便会自行发动。旁门杂艺,不值一提。” 嘴上说着“不值一提”,可终究还是少年心性的黄药师,眼里难免隐含几分得意。 这时,听到那喊杀声已漫入营中,越来越响亮,营中嘈杂也愈发鼎沸,黄药师抽出宝剑,笑道: “欧阳兄,林姑娘,我三人再联手一战,将那完颜兄弟和这些金人走狗留下如何?” 欧阳锋颔首道: “好。” 此时河这边的金营之中,秩序最好的,估计就只剩下完颜铜树带来的几队金兵,以及仍然围在欧阳锋三人周围的武林人士们。 虽然他们此时也已惶恐不安,但至少在完颜铜树、完颜铁树带领下,还没有一哄而散。 而完颜铜树兄弟两个此时也已陷入两难。 欧阳锋、黄药师、林朝英武功太高,眼下这点人马,未必能困死他们。完颜铜树原本的计划,是驱使武林人士先行围杀,消耗三人功力体力,并拖延时间,让他从容调兵。 如此一来,就算一众武林人士被三人斩尽杀绝,他们三人的功力体力也要消耗甚巨,而他完颜铜树则能趁机调兵布阵,将三人彻底围死。 可是现在营地已然大乱,除了身边这几队不足百人的甲士,后继甲兵显然已无法调来。 虽近百有着强弓劲弩的甲士,加上数十武林人士,若肯不惜代价,也有极大可能困住那三人,但以此时营中的状况,女真甲士在兄弟两个弹压下,或还肯舍生忘死前仆后继,可那些只为荣华富贵而来,没有半点忠心之心的“民间义士”,又怎么可能不惜代价? 说不定只消被杀上三五个,剩下的就要一哄而散。 所以完颜兄弟现在最理智的选择,乃是放欧阳锋三人离开,自己带着尚有秩序的甲士、武林人士,前去阻截突入营地的义军,给营中兵马争取到集结的时机。 然而完颜铜树想做这理智选择,可欧阳锋三人,却并没有给他们机会。 锵—— 利器铮鸣声中,欧阳锋长刀出鞘,气势勃发,身形一纵,刀举过顶,一招“白虎跳涧”横越三丈,雪花镔铁刀在遍及整个营地的焰光映照下,挥出一弯冷月的寒芒,照着一个手提九环大刀的武林人士当头劈下。 啊! 那武人被欧阳锋气势所慑,刀光临头方才反应过来,破嗓大叫着勉力举刀格档,却听铛一声脆鸣,冷月刀光一刀将他九环大刀劈断,刀势毫不停歇,又将他从头到胯劈成两半! 两片尸身左右分开时,欧阳锋自其中一穿而过,刀光左右一分,好似舒展开两片银光羽翼,噗噗两声,又把前方两个武人首级斩落。 一口气连杀三人,欧阳锋脚步不停,直奔完颜铜树而去。 他既出手,林朝英、黄药师自不会闲着,也是相续出手。 林朝英脚踏凌波微步,迅如疾风,翩若惊鸿,转眼追至欧阳锋身后,长剑一递,剑尖轻颤,分光吐蕊,便将左侧两个反应过来本能向着欧阳锋挥出刀剑的武人挡下。 黄药师亦施展飘逸轻疾的身法,紧跟在林朝英身后,出剑挡住右侧武人。 欧阳锋有林朝英、黄药师照应侧后,不管不顾,大步前冲,长刀猛斩,每出一刀,必能带出一蓬血雨,当真如他所言,一刀一个,无人能阻他半息。 只杀得数人,其他武林人士果如欧阳锋所言,如梦初醒般一哄而散,再无人敢挡在三人身前。 就连黄河帮那五虎八鹰,见营中局势不妙,欧阳锋势不可当,也在司徒青带领下,假装照应身负重伤的越西鸿、金克宋,大呼小叫朝着河岸方向撤离——他们个个水性极佳,浮桥毁了也无妨,可以轻松泅渡到对岸营寨中。 那崆峒双煞的“虎君”祝成倒是想要为妻报仇,斩了林朝英。 可见到营中处处起火,喊杀喧天,一片大乱,颇有大势已去的感觉,便也只能抱起孙彤尸首,恨恨瞪了林朝英一眼,转身就走。 一时间,民间义士卷堂大散,还留在完颜兄弟身边的,只剩下一个侯老爷子,连完颜铁树的婢女萧阿娇,都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而完颜兄弟见欧阳锋好似下山猛虎、入海蛟龙,尽显传说之中“万夫莫敌”的西极龙王威风,不由齐齐色变。 “适才帐中,他竟然还未出尽全力!”完颜铁树咬牙低喝。 “挡住他!” 完颜铜树沉声下令,众甲士顿时列阵挡到两兄弟前方,弯弓张弩,对准突袭而来的欧阳锋三人。 完颜铜树也拉开铜胎铁脊弓,搭上一枝狼牙重箭,对准手提长刀,大步而来的欧阳锋。 嘭! 弓弦声响,飞矢群发,咻咻厉啸朝着欧阳锋三人射去。 欧阳锋右手提刀,左袖滑出玄铁细索,抖腕疾抡,玄铁索风扇般高速旋转,在身前形成一道残影屏障。攒射而来的箭矢撞在铁索屏障上,纷纷迸成碎末,偶有几枝从上方吊射下来的漏网之箭,也被黄药师、林朝英轻松截下。 完颜铜树倒是箭术惊人,射出的重箭竟然捕捉到一刹即逝的时机,寻隙越过玄铁索拦截,直射欧阳锋膝盖,却被他一刀磕开。 三人轻功何其之快? 列阵以待的金兵甲士都只来得及射出一矢,莫说强弩,便是长弓都没来得及装上第二枝箭,欧阳锋便已一马当先,突至金兵阵前。 方至阵前,一排长枪自前排盾阵缝隙中突刺而出,有刺面门,有刺脖颈,亦有刺胸腹、两肋、大腿的。 武林人士,最怕就是结阵而战的甲兵。 因为除了箭矢威胁,这种排枪攒刺也是威胁极大。毕竟一个人武功再高,也断无可能同时刺出数枪,出手时总有个先后次序。 而列阵甲兵排枪齐刺,却是在同一时间,数道攻击便从多方而来,叫人防不胜防。 若只有当面一排甲兵还好,若是被四面合围,那就是四面八方都有排排枪矛照着身体各处同时攒刺,等闲高手根本招架不住。 当然眼下前方那不足百人,前后亦只四排的单薄阵列,还远不足以挡下欧阳锋。 数杆长枪同时突刺之时,他抡起玄铁索狠狠一抽,细长铁索嗡地扫过,啪啪几声,便将枪头悉数抽偏,巨力更是震得枪杆剧烈弹抖,令那几个出枪的金兵甲士虎口迸裂,指掌酥麻,再也握不住枪杆。 欧阳锋趁机前掠,突至盾墙之前。 正当面几个刀盾手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将单刀自盾缝隙中刺出,狠狠扎向欧阳锋。 欧阳锋又是反手一抡,玄铁索横扫而出,打飞那几口单刀的同时,重重抽击在盾牌之上,狂暴巨力配合玄铁索的坚韧,竟是一击将那好几面盾牌轰得支离破碎,持盾甲士亦身不由己向后仰倒。 虽被后方袍泽抵着后背没有彻底倒下,但他们也是空门大开,再无力阻挡欧阳锋突进。 锵—— 又一记悠长的刀锋铮鸣响起,欧阳锋横刀一斩,雪花缤铁刀横向拉出一道雪亮光弧,精准切入几个甲士脖颈,一口气斩下数颗首级。 列阵金兵虽皆是甲士,但此营金兵终究没有“铁浮屠”那样的重甲。颈部虽然也有护项,但皮革护项相对薄弱,哪里挡得住欧阳锋雄浑内力和狂暴巨力加持下的雪花镔铁刀? 一刀斩飞数颗首级,欧阳锋如一头发狂的巨象,左手玄铁索疯狂抽打,右手镔铁刀横扫狂劈,不时弹出一脚,轰飞一个甲兵。 随着他打开缺口,林朝英、黄药师也紧跟突进,两口长剑一左一右,专刺眼睛、眉心、脖颈等或无甲胄遮掩,或是防护相对薄弱之处,直将众金兵杀得惨叫连天,接连翻倒,不足百人的小小战阵,转眼就要土崩瓦解。 完颜铁树脸色铁青,对着跟在他身边的侯老爷子暴吼: “愣着作甚?还不速速上前拦住他们!” 拦住……他们? 侯老爷子一阵窒息。 这三小年轻一个赛一个凶猛,老头子我连其中任意一个都招架不住,你居然要我上去挡住他们三个? 侯老子爷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应道: “遵命!” 以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大步向着破阵而来的欧阳锋三人掠去,跑了两步就偏离方向,绕开三人,没入夜色之中。 完颜兄弟:“……” 求月票喽! 69,化骨绵掌与火焰刀【加更!】 “完颜铁树,你死期到了。” 低喝声中,欧阳锋带着一股血雨破阵而出,镔铁长刀飒飒铮鸣,直指完颜兄弟。 黄药师、林朝英则继续剿杀残敌,将那已伤亡不少的百人小阵分割得更加支离破碎,免得残兵结阵再战。 “拦住他。” 完颜铜树低喝一声,靴尖一点地面,面向欧阳锋朝后疾退,完颜铁树一咬牙关,从地上挑起一口单刀,迎着欧阳锋冲去。 冲锋之时,他略微绕了一下,攻向欧阳锋侧翼,而就在他让开身位之时,后退中的完颜铜树弓开半满,先是连珠四箭,四枝轻箭首尾相衔,笔直一线射向欧阳锋。 连珠四箭射出,完颜铜树又搭上一枝重箭,缓缓张弓,却引而不发,遥指欧阳锋要害,给他施加压力。 欧阳锋长刀一卷,刚刚磕飞四枝相继来袭的轻箭,完颜铁树已冲至他侧面,单刀泼风乱斩,施展出一门有攻无守,似乎招招都在追求与敌偕亡的疯狂刀法。 然而看似不顾一切舍命相搏的完颜铁树,却始终没有挡住完颜铜树箭路,令完颜铜树得以箭在弦上,遥遥瞄准,持续给欧阳锋施加压力。 老实说,完颜兄弟这手配合打得相当不错。 换作其他高手,如越西鸿、侯老爷子、金克宋,面对眼下这状况,十成精力倒有五成要放在完颜铜树身上,提防他突施冷箭。 而即使以越西鸿的武功,若只以五成精力应对仅比他略逊一筹的完颜铁树狂攻,也是不出十招就要落入下风,最后不是被完颜铁树快刀斩杀,就是被完颜铜树一箭狙死。 可惜兄弟俩这套打法,却不幸遇上了欧阳锋。 完颜铁树那不顾性命似的疯狂快攻,在用惯了快刀的欧阳锋眼中,简直处处都是破绽。至于其不想遮挡完颜铜树箭路的想法,更只是一厢情愿。 “太慢了。” 欧阳锋淡淡说着,倏地踏出凌波微步,轻松避开完颜铁树快刀乱斩,同时一步转至完颜铁树身侧,以他身躯挡住了完颜铜树箭路。 完颜铁树还想再次让开身位,可欧阳锋步踏凌波,身似幽魅,如影随形,始终将完颜铁树当作盾牌,完颜铜树那引而不发的远程威胁,顿时变成一个笑话。 “你掌法还算不错。可你的刀法,简直不堪入目。” 欧阳锋淡淡说着,长刀一横,倏地连斩九刀,前八刀每一刀都精准斩在完颜铁树刀法破绽处,逼得他不得不回刀守御,所谓“有攻无守、与敌偕亡”的亡命刀法顷刻告破。 前八刀便已逼得完颜铁树手忙脚乱,待第九刀斩出时,完颜铁树终是跟不上欧阳锋刀法节奏,没能挡住这奇快无比的一刀,被刀光唰一下掠过胸膛。 也是完颜铁树武功够高,反应够快,刀光及体的一霎,他竟是猛地吐气含胸,令胸膛往下一陷,险险避开了开膛破腹之祸。 即便如此,他胸襟亦被刀光剖开,胸膛之上,横出一道尺许长的深深刀痕。 完颜铁树胸膛剧痛,血流如注,一时亡魂大冒,一把将手中单刀掷向欧阳锋,趁他格开单刀时以毕生修为全力施展轻功,向着完颜铜树飞掠过去,同时嘶声大叫: “大哥在做甚?怎还不出手?” 完颜铜树也很奇怪。 营中已经乱成这样,敌军已然突入营地,大肆纵火袭杀,身为主将,亦是营中第一高手的大哥,为何还未出面弹压? 难道大哥那边,也遇上了强敌? 不过眼下情形,也顾不上想那许多,见欧阳锋从容迈步,身法却快如闪电,竟只一步就追至完颜铁树身后,完颜铜树果断松开弓弦,射出了那枝蓄势已久的重箭,直击完颜铁树胸膛。 完颜铁树始终紧盯着兄长动作,重箭堪堪离弦,他便一个前扑翻滚,提前避开当胸射来的重箭。 于是重箭的目标,就变成了紧追其后的欧阳锋。 这一箭还有点战术配合的意思。 因为之前完颜铁树挡在欧阳锋身前,遮蔽了他的视野,当完颜铁树突地前扑翻滚时,那重箭就似凭空出现在欧阳锋身前,打出了突如其来的效果。 可惜这点小伎俩,对于饱受怜星“偷袭训练”的欧阳锋来说,压根儿不值一哂。 重箭来袭之时,他不假思索将长刀一横,以刀身为盾挡在箭锋之前,重箭虽将镔铁长刀射得火花迸溅,刀身震颤,欧阳锋步伐亦被箭矢巨力所阻,顿了一顿,可终究还是徒劳无功,没能伤到欧阳锋分毫。 甚至已趁机连滚带爬逃两丈开外的完颜铁树,也终究没能逃脱。 挡下重箭之后,欧阳锋左手一抬,袖口激射出玄铁黑索,一下飞出两丈开外,唰地一声,死死缠在完颜铁树脚踝上。 欧阳锋再一抖一拽玄铁索,完颜铁树顿时身不由己凌空飞起,向着欧阳锋倒撞过来。 “啊……二哥救我!” 完颜铁树嘶声呐喊,同时在空中拧腰旋身,双掌齐出,狂轰向欧阳锋胸膛。 他有一手“化骨绵掌”。 此掌法据传是多年以前,大金尚未崛起之时,一位人称“星宿老仙”的绝世高手所创,一旦将掌力打入人体,该人骨骼会在顷刻之间化为齑粉,身体没了骨骼支撑,转眼就要变成一滩烂肉。 且这化骨绵掌,劲力阴柔,如针似刺,最擅渗透,专克横练硬功。那欧阳锋横练功夫纵是强到可以若无其事承受侯老爷子重拳一击,也要被“化骨绵掌”所克,化去一身钢筋铁骨。 然而。 完颜铁树掌法虽强,可先前大帐之中,他与越西鸿、侯老爷子三人围攻,欧阳锋还是赤手空拳,他都没能打中欧阳锋一掌,更何况现在这种局面? 面对完颜铁树搏命一击,欧阳锋半点机会不给,哂然一笑,刀光一闪,噗地一声,就将完颜铁树双手齐腕斩落。 啊! 完颜铁树刚发出半声惨叫,欧阳锋已一步迈出,沉肩一撞,肩头狠狠撞中完颜铁树胸膛。 咔嚓! 清脆骨裂声响起,完颜铁树胸骨尽碎,眼珠暴突,口鼻喷血,身形又向后抛飞出去,尚未落地,就已彻底咽气。 “老三!” 完颜铜树目眦欲裂。 但单是一个欧阳锋,就已经不可阻挡,另一边的林朝英和黄药师也已解决大半甲兵,剩下的甲兵皆已丢盔弃甲亡命奔逃,二人没去追击溃兵,已向着这边赶来,完颜铜树顿时战意全无,连三弟被杀的仇都顾不上了,转身就逃。 然而他想逃,欧阳锋甚至黄药师都不愿放。 溃兵可以不理,但将领必须得杀。 当下黄药师似要与欧阳锋竞速一般,全力施展轻功,向着完颜铜树追去。 完颜铜树最擅射术。 身为神射手,他深知对于射手来说,距离就是生命,因此他除了射术,以及几招保命的近身功夫之外,将所有的精力都耗用在了苦练轻功之上。 他本身又是手长脚长的高瘦身材,这身形练轻功也相当适宜,因此完颜铜树的轻功还当真不弱。 他竭尽全力奔逃,不时回头射上一箭,或以乱兵作障碍,一时间竟很是逃了一阵。 他甚至一直逃到了中军大帐处。 看到中军大帐,完颜铜树扬声高呼: “大哥救我!” 话音刚落,那中军大帐便嘶啦一声裂开一个大洞,一条高壮魁梧的身影倒飞出来,落地之后虽未倒下,却也踉跄后退好几步,方才勉强站稳脚跟。 瞧见那倒飞出来的高壮身影,完颜铁树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因那人,正是三兄弟的长兄,营中主将兼最强高手,完颜银树! 而瞧他方才撞破大帐倒飞出来的模样,明显是被人打了出来。 究竟是谁,能够打飞兄长? 完颜铜树震惊之时,就见那被完颜银树撞破的大帐破洞之中,缓缓走出一条高大身影。 营中四下焰光冲天,已是亮如白昼,那高大身影甫一步出大帐,其身形相貌便给完颜铜树以及紧追他而来的欧阳锋、林朝英瞧了个清清楚楚。 这是位身着深灰长袍,手提长剑,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 他留着一部飘逸长须,面上有着深深的疲惫之色,但眼睛大而明亮,给人一种目蕴电光、气势不凡的感觉。 看清那人相貌。 完颜铜树一颗心霎时沉到了谷底,难以置信地低语: “王害风?竟是王害风?这,这如何可能?”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为何营中大乱之时,大哥却未能第一时间出面弹压,原来竟是被匪首王害风缠住了。 但正如完颜铜树所说,这又如何可能? 王害风现在,怎可能还有力气出手? 半月之前,完颜三兄弟抓住王害风为其手下断后的机会,率三百甲士以及十余来自中都的女真高手于一险要山隘设伏,布下机关陷阱,施放毒火毒烟,一度将王害风逼入绝境。 虽最终未能留下王害风,且己方伤亡不轻,那十余女真高手全灭,甲士伤亡数十,却也将王害风重创。 其不仅中了完颜铜树一箭,被弩矢射中数次,给女真高手们拼死打中数记拳掌,还被完颜银树一记重拳打中后心,正常情况下,王害风应该只剩半条残命才对。 也正因王害风受伤不轻,其匪帮才会被完颜银树兵马死死咬住,最终被围困在这周祖陵山上。 可是现在,王害风居然又变得活蹦乱跳,除了面有倦色,竟看不出丝毫重伤未愈的迹象,甚至还打飞了完颜银树…… 在这一刻,完颜铜树不禁想起了关于王害风的一些传说。 据说,此贼从道经之中,得到了一门神奇内功。此内功,不仅令他武功狂飙突进,还令他可以不惧伤势,受再重的伤也能飞快痊愈。 完颜铜树原本并不信这传说。 人又不是神仙,受伤就得养,哪有不怕受伤的人? 武功再高,一旦遭了重创,尤其受了沉重内伤,一样要花费极长的时间慢慢养伤。 若运气不好,损了经脉,伤了元气,武功都会退步,甚至功力尽失都不罕见。 王害风凭什么能违背这常理? 然而此刻,眼前所见,却令完颜铜树不得不信那传说。 王害风确实只用区区半月,便养好了那正常来说,至少也要躺上小半年才能痊愈的重伤。 并且武功似乎没有丝毫退步,大哥仍如上次围杀时一般,单对单仍不是他的对手! 完颜铜树情知不妙,可回头一瞧,就见欧阳锋、黄药师、林朝英已缓缓围了过来,与那王害风默契合围,分守四方,将他与大哥的退路彻底封堵。 这时,黄药师已经远远地与王害风打起了招呼: “王兄,这位乃是威震西域的西极龙王欧阳锋,这一位是林姑娘。欧阳兄与林姑娘不仅助黄某顺利完成计划,还斩了完颜铁树与那飞鹰孙彤,重创黄河龙王越西鸿。金营大乱至此,多赖欧阳兄与林姑娘援手。” 王害风闻言,冲着欧阳锋、林朝英拱手说道: “多谢二位仗义援手,王某感激不尽。” 欧阳锋略显好奇地打量一眼这位在其它世界线,于华山论剑之时,在拳脚、内功、兵刃等所有项目上,都令其他四绝心服口服的“中神通”,再瞧瞧林朝英、黄药师,忽然觉着眼下这阵容,未免有些过于豪华。 得亏洪七在兴庆府外就与他与林朝英分别,要不然再加一个洪七,那这阵容简直突破天际。 而即便没有洪七,完颜三兄弟能败亡在眼下这种豪华阵容之下,也足以含笑九泉了。 心里转动着这微妙念头,他对着王害风微一颔首,说道: “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林朝英也还了一礼,说道: “久闻王头领大名,今日联手抗金,不胜荣幸。” 黄药师笑道: “金营虽破,但还有两员金将未斩。客套话先别说了,速战速决,斩此二贼。” 王害风缓缓颔首,“好。” 话音一落,那高壮魁梧的完颜银树沉声说道: “尔等莫不是要以多欺少?” 刚刚才被完颜铁树等人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围攻了一通的黄药师哈地一笑,正待讥讽两句,欧阳锋忽然说道: “此人便是金营主将完颜银树?也是金营之中,武功最高之人?” 王害风道:“不错。” 欧阳锋道:“既如此,不妨把他交给我。王头领且去指挥义军,扩大战果。黄兄弟亦去助战。至于那完颜废铜,交给林姑娘就是。” 他这安排明显更合理,有王害风带队作战,黄药师助战,不仅能将战果最大化,亦可令义军伤亡减少许多。 只是…… 王害风以征询的眼神看向黄药师,不确定欧阳锋、林朝英的武功,是否能敌得过完颜兄弟。 黄药师笑道: “欧阳兄、林姑娘武功皆在我之上,胜此二人不难。” 黄药师一手策划了今夜袭营之战,各种纵火机关亦是由他亲手制作并布置,大胜之下,王害风很信任黄药师的判断,对着欧阳锋、林朝英拱手道: “如此,王某多谢二位了!” 说罢,果是毫不恋战,离开中军大帐,前去带领义军。 黄药师对欧阳锋、林朝英颔首一笑,也随王害风离开。 中军大帐处,只剩下欧阳锋、林朝英与完颜兄弟对峙。 “高昌白驼公,西极龙王,欧阳锋?”完颜银树凝视欧阳锋,沉声说道。 欧阳锋淡淡道:“是我。” “果然英雄出少年!” 完颜银树赞叹一句,忽道: “只是欧阳少侠的选择,未免太不明智。我大金如今圣天子在上,国势蒸蒸日上,王害风祸乱十余年,不仅屡战屡败,麾下乱民越战越少,还民心尽失。今日就算侥幸击败了本将,来日也必将被更强的大将剿灭。欧阳少侠选择站在王害风一边,何其不智?” “哦?”欧阳锋眉头一扬,“伱想说降我?” “非也。” 完颜银树道: “本将只是在对欧阳少侠阐明形势。欧阳少侠如此年少,便可威震西域,灭军夺国,武功、心智都是上上之选,当能明白本将所言,句句属实。既如此,又何必行徒劳无功之事?”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只要欧阳少侠愿与本将相安无事,本将可以承诺,先前恩怨,一笔勾销。且今日之后,本将会上书天子,恳请天子降下旨意,与高昌约为盟国。西辽若再欺压高昌,我大金必不会坐视。” 欧阳锋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说完了吗?” 他把刀鞘往地上一插,又将长刀归入鞘中,向着同样赤手空拳的完颜银树行去,说道: “听说你是这营中武功最强之人,希望不要令我失望。” 完颜银树没料到他竟如此冥顽,竟是对他那番说辞置若罔闻,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火。 但形势不由人,他还是保持着一位将领的基本素养,强抑怒火,沉声说道: “阁下还年轻,一时冲动可以理解。但阁下不是普通江湖人,阁下还是高昌国公,做事之前,难道不想想高昌国与阁下的家人么?” 欧阳锋冷冷道: “废话真多。” 话音一落,他一脚踏出,地面轰地一震,好似一头发狂的大象,向着完颜银树狂冲过去,同时左手画弧,右手直击,一招“亢龙有悔”,掀起层层气浪,悍然轰向完颜银树。 完颜银树不意他说动手就动手,顿时再也抑不住怒火,勃然怒喝: “竖子欺本将无勇否?” 沉腰扎马,一拳直击,沙钵大的拳头排开空气,风声雷动,迎着欧阳锋手掌狂轰过去。 就在欧阳锋动手之时。 林朝英也二话不说,身似轻风,仗剑直取完颜铜树。 完颜铜树亡魂大冒,闪身疾退,退行之中弓开半满,轻箭连珠,疯狂射向林朝英,试图阻止她靠近。 他射术与轻功虽强,但近战功夫稍逊,只与那崆峒双煞差不多。 若有近战好手为他抵挡强敌,那他就是战场上最大的威胁,连王害风都曾被他射中过一箭,普通武功好手在他面前,更是如同箭靶一般,只能被他肆意射杀。 可现在无人配合,只能独自面对林朝英,完颜铜树一身神射,根本没有发挥机会,那连珠快箭不是被林朝英以凌波微步闪开,就是以长剑挑飞,几个呼吸之间,就已被林朝英逼近至七步之内。 完颜铜树再无开弓之机,只能弃掉铁脊长弓,拔出佩刀,与林朝英近战。 甫一交手,他便给林朝英那绵密如网的剑光缠住,像是一只陷入蛛网的小虫,虽竭力挣扎,却也难逃末路…… 另一边。 完颜银树奋起全力,一拳轰在欧阳锋手掌上。 他一身至阳至刚的雄浑内力,加一副意外成就的横练之躯,最擅长就是这种硬碰硬的打法。 在他看来,这欧阳锋名气虽大,可毕竟年轻,就算天赋异禀,又能有多深的功力? 年轻人,就该老老实实以轻功身法、兵刃武技对敌,学老前辈拼功力,你有那个实力么? 然而。 当双方拳掌硬撼,爆出一记闷雷似的轰鸣,炸出一道狂飙似的劲风,将两人衣襟吹得猎猎作响,将地面浮尘卷得四面飞扬,完颜银树却是脸色骤变。 他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汹涌而来,且此掌力之中,赫然还混融了部分他自己那刚猛无俦的拳劲! 轰隆! 掌力震爆,完颜银树连退三步,胸中一口真气都险些被震散。 他满脸震惊看着欧阳锋,这竖子,真是个不满二十的年轻人? 欧阳锋面容平静,身形纹丝不动,只双脚略有沉陷,但他连换气都不用,再次踏前一步,又对着完颜银树一掌轰出。 完颜银树试出欧阳锋掌力,本不想再与他对掌——林朝英就曾说过,敌人不是傻子,与欧阳锋对上一掌之后,察觉他掌力凶猛,定不会再与他硬拼,必会立即改变打法。 但这前提是,对手的轻功,得要高明到可从欧阳锋追袭下逃开,或有帮手围魏救赵,迫使欧阳锋不得不先招架围攻。 然而现在,这两个条件完颜银树一个都没有。 他并不擅长轻功,此时又是单打独斗,无人围攻欧阳锋,给完颜银树创造脱身换打法的机会,因此当欧阳锋再次横掌推来时,完颜银树也只得暴喝一声,硬着头皮出拳硬碰。 轰轰轰…… 一连对撼十余招,欧阳锋一步一掌,酣畅淋漓,衣袖飘舞,神采飞扬,完颜银树步步后退,两手发抖,苦不堪言,甚至一口逆血都已涌至喉头。 眼见不妙,完颜银树一口咬破舌尖,以剧痛激起全力,无视欧阳锋当胸轰来的一掌,撮掌为刀,一记手刀狠狠搠向欧阳锋胸膛。 对拼拼不过,想逃逃不开,那就仗横练硬吃掌力,且看你这竖子,敢不敢与我两败俱伤! 嘭! 欧阳锋手掌重重印在完颜银树胸膛,而完颜银树手刀距离欧阳锋心口尚差一寸。 但就在完颜银树被爆发的掌力轰飞的同时,他五指指尖突嗤地一声,绽出三寸长的炽烈刀气,一击刺破欧阳锋衣衫,正中他胸口。 完颜银树吐血抛飞,直抛出两丈开外,方才重重坠地。 落地之后,他又呕了两口血,这才一手撑地,一手按胸,半跪着支起身子,恶狠狠地看向欧阳锋。 见欧阳锋怔在原地,手按心口一动不动,完颜银树以为他已遭重创,又唾出一口血沫,嘿嘿一笑: “竖子,本将的‘火焰刀’滋味如何?” 话音刚落,一动不动的欧阳锋忽地一弹指,一道无形气流飙射而出,噗地没入地面,将地面斩出一道深深裂痕,裂痕边缘,赫然有着些微烧灼痕迹。 他竟是以金刚不坏体配合移花接玉,几息之间便将那打入他经脉的火焰刀气逼了出来! 至于被刀气轻伤的经脉,以欧阳锋历四次“易筋洗髓”后的经脉强度,这点轻伤根本无足轻重,最多一夜便可恢复如初,甚至此时都不会影响他的战力。 又吐出一口混杂着最后几丝异种真气的浊气,欧阳锋好奇地看向完颜银树: “火焰刀?” 见他居然若无其事,完颜银树冷笑顿止,骇然失声: “怎么可能?” “我横练功夫也很强。”欧阳锋随口解释,又问:“你从哪里学来的火焰刀?” 完颜银树恨声道:“说出来你就饶我不死?” “怎么可能?”欧阳锋失笑:“你们三兄弟,今日都得死在这里。” “哼,本将岂会令你如愿!” 完颜银树如此说着,却似出自本能一般往中军大帐瞥了一眼——小子,火焰刀秘藉就在大帐里,甚至连我三弟的化骨绵掌秘藉也在,你都拿去修炼吧! 那两门武功都只是残谱,一个修了就要像我一日每日遭受真气焚身之苦,一个练了就会和我三弟一样变得不能人道,你尽管去修炼吧,我们兄弟在地下等着看你下场! 完颜银树心中狞笑着,两脚猛一蹬地,身形腾空而起,一记火焰刀,猛刺欧阳锋心口。 但这困兽搏命的一击毫无意义。 欧阳锋随手一格,挡开完颜银树手刀,再一掌拍落,轰地一声,将他头骨拍成粉碎。 【七千字加更求月票!】 求月票喽! 70,斩获不止绝学 一掌拍死完颜银树,侧首一看林朝英,就见她正一手提剑,一手提着一张铁脊长弓,在旁含笑瞧着他。 至于完颜铜树,自是已然毙命林朝英剑下。 “这张弓似乎很不错。” 林朝英把长弓抛给欧阳锋,“你既上过战阵,斩过辽骑,应该也会骑射吧?” 欧阳锋接过长弓,稍稍试了试弓力,赞道: “好弓!不愧是金国,制弓手艺比西域强出太多。我在西域,一直没能找到一张合用的硬弓。” 把长弓往肩上一挎,又接过林朝英递来的箭囊挎在腰上,对林朝英含笑说道: “林姐姐有心了。” 林朝英莞尔道: “怎不叫林姑娘了?” 此前人多之时,他可是一直叫着她“林姑娘”。 “不是说好私下里叫林姐姐的么?” 欧阳锋笑了笑,举步朝中军大帐行去: “大帐里有好东西,进去搜搜。” 两人刚刚走进一片漆黑的大帐,尚在适应帐中黑暗,一点烛光便倏地亮起。 一身黑衣,背负长剑的萧阿娇举着一枝蜡烛,腰带上挂着一个淌着血的大包裹,从大帐内室出来,出现在二人面前。 “阿娇姑娘?”欧阳锋稍显意外:“姑娘要为完颜兄弟报仇?” “不。”萧阿娇摇了摇头,对着欧阳锋、林朝英躬身一拜,“我是来感谢二位的。多谢二位杀了完颜兄弟,为我家报得大仇。” 林朝英奇道:“你不是完颜铁树的婢女么?怎会与他们兄弟有仇?” 萧阿娇平静说道: “我是大辽萧氏后人。因金国海陵王完颜亮正陵六年的契丹大起事,当今大金皇帝异常厌恶契丹人,对契丹人极尽打压,甚至把耶律姓和萧姓改成移刺、石抹这两个羞辱之姓。家父不堪受辱,密谋起事,不慎被叛徒出卖,惨遭灭门。 “当时带队抄家灭门的,正是完颜三兄弟。幸家父谋事之前,担忧事败,早早将我送走,我方才侥幸逃过一劫。后来我学了武功,诈称汉人,费尽心机混到完颜铁树身边,欲伺机报仇,可哪知完颜铁树竟不能人道,并不需要我侍寝,我武功又不及他,一直没能寻到报仇的机会……” 欧阳锋也不知她所言是真是假。 不过此前她不曾与完颜兄弟同生共死,一早就溜得无影无踪倒是事实,当下不置可否地微一颔首,说道: “我们并非为阿娇姑娘报仇而来,此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萧阿娇道:“你们虽非为我报仇,但帮我杀尽仇人却是事实。” 她取出两卷绢帛,递给欧阳锋: “欧阳公子是要寻找这两样秘藉吧?” 欧阳锋接过两卷绢帛,展开一看,果是“火焰刀”与“化骨绵掌”秘藉,只是两卷绢帛颇显古旧,还有多处缺损,已然失却了不少关键。 萧阿娇道: “这两卷秘藉都是残谱,完颜银树强修火焰刀,虽武功有成,但每日都要承受真气焚身之苦,直至于藏地寻到密宗双修法,以修炼阴柔内功女子为炉鼎,方才勉强化解真气阳火。但炉鼎用不了多久,便会被采补至死,因此须得长期更换。” 她看了林朝英一眼,低声道: “那完颜铁树试出林姑娘身具极精纯的阴柔内力,本已预备对二位下手,已经给我安排了对付林姑娘的任务,没想到倒是被二位先下手为强了。” 欧阳锋看着萧阿娇,淡淡道: “倘若我们没有先下手,萧姑娘该如何?” 萧阿娇略一犹豫,委婉道: “家仇未报,我尚不能失去完颜铁树信任。” 这是承认会按照完颜铁树安排,对林朝英下手了? 这姑娘看来完全没有善恶之念,一心只想报仇。 不过既是未遂,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始行动,欧阳锋也好,林朝英也罢,也都懒得与她计较,林朝英只笑说了一句: “萧姑娘倒也坦诚。” “仇家已死,我于此世间,已别无所求,生死都不在意了。” 萧阿娇摇摇头,又提醒欧阳锋: “化骨绵掌也不能修炼。完颜铁树正是因修炼此功,伤了外肾,变得有如阉人一般。” 欧阳锋微一颔首,“多谢萧姑娘提点。不知萧姑娘接下来欲去往何处?” 萧阿娇轻轻一拍腰间那个不断淌血的包裹,说道: “这是完颜铁树的首级。接下来,我还将斩下完颜银树、完颜铜树首级。之后,我会带着完颜兄弟的首级,回家乡去祭拜我父母族人。再之后……” 她眼中浮出一抹茫然,轻声道: “再之后便一切随缘了。” 说罢,对着欧阳锋、林朝英行了一礼,将蜡烛放到烛台上,迈步走出帐外,斩完颜银树、完颜铜树兄弟首级去了。 欧阳锋、林朝英目送她出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一阵,林朝英问道: “伱该不会想练那‘火焰刀’和‘化骨绵掌’吧?” 欧阳锋笑了笑: “放心,我不会练残谱的。” 他当然不会冒险修炼残谱。 因他可以修炼完整的。 有现成的残谱在手,他只需催动通天宝鉴,消耗一次“映照功法”,对着残谱映照一次,就能将残谱彻底补完,且连其中暗语都可解开,保证没有任何隐患暗雷。 话说回来,那火焰刀残谱后面,竟还附着一卷密宗欢喜禅…… 欧阳锋迅带合上两卷绢帛,往怀里一塞,又对林朝英说道: “我还想去对岸营寨走一趟。” 林朝英道: “为何?对岸营寨可没乱起来,虽因浮桥被毁,无法支援这边,但那边的甲兵想必早已披挂齐整,严阵以待,中间又横着一条河,王害风的义军也过不去。” “我能过去就行。”欧阳锋道:“金克宋的剑法、司徒青的刀法、越西鸿的掌法,甚至老侯的拳法都不错,我想跟他们聊聊,看能不能请他们教教我,给我华山派武学增加一点底蕴。” “……”林朝英无语。 …… 对岸营寨果如林朝英所言,上千甲兵以及两千辅兵,早在营中将官指挥下,披挂齐整,严阵以待。 至于抛下完颜三兄弟,逃回这边的高手们,皆已被杀得胆寒,躲在营寨后方舔舐伤口。 越西鸿面如金纸,盘膝而坐,正自运功治疗内伤,帐外忽然响起几声闷哼。紧接着门帘一晃,一个穿着金兵辅兵袍服,身形瘦削的男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越西鸿睁眼瞪着那人,刚说一个“你”字,就听那人身上一阵噼啪脆响,跟着身形膨胀,足足拔高半尺有余。 看着那熟悉的形体相貌,越西鸿两眼暴突,刚待发声大叫,就在那男子冷眼一瞥之下,主动捂住了嘴巴。 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哪还有此前晚宴大帐之中,那凶横凌厉的“黄河龙王”风范? 欧阳锋拖了把椅子,坐到越西鸿对面,淡淡道: “越帮主的龙门搏浪掌很不错,刚猛凌厉又不失变化精妙,那‘凌冰暗劲’也颇为可观,已勉强够得着‘绝学’门槛了。我欲向越帮主请教,还望不吝赐教。” 越西鸿咽口唾沫,低声道: “敢问……完颜三兄弟如何了?” 欧阳锋道: “明日金兵过河,或可找到三具无头尸身。” “……” 越西鸿喉头一阵滚动,又问: “我,我若说了,能否活命?” 欧阳锋沉默一阵,反问他: “黄河帮的弟子,都很擅长操舟行船?” 越西鸿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连忙答道: “我黄河帮本就是船运起家,帮众弟子个个水性精熟,无论大船小船,都……” 欧阳锋打断他话头: “你今日能活。但将来某天,若见到我欧阳家的旗,整个黄河帮,都要乖乖为我效力。否则……我还不满二十,未来五十年甚至更久,整个武林,都将是我的天下。我若想杀谁,哪怕那人逃到天涯海角,都必死无疑。” 越西鸿连连点头: “欧阳公子放心,只要公子的大旗出现在中原大地,整个黄河帮,自我以下,都将唯公子马首是瞻!” 欧阳锋又道: “我虽不是什么嫉恶如仇的大侠,但我手下自有规矩。你此前的恶习都得改掉,黄河帮欺男霸女的风气也要改。将来我若再听到黄河帮还有从前的种种恶行,我一样会要你们的命。还有,你的外号要改,以后便改称黄河蛟王。你那五虎弟子,也改做黄河五鬼吧。” “一定,一定!我等恶习也好,绰号也罢,都照着欧阳公子的要求改了!” 越西鸿武功虽高,但他这等为求荣华富贵,不惜攀附女真权贵的家伙,哪来风骨可言? 加之早被欧阳锋打到彻底胆寒,此时又听说连完颜三兄弟都变成了无头尸身,对欧阳锋的要求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只是连连点头,唯恐他暴起杀人。 之后又小心翼翼问道: “我师弟司徒青……” “男人好色无妨,只要养得起、顶得住,娶一百个、一千个也都由他。但他嗜好淫虐,败坏了许多良家女子清白,这毛病我忍不了。”欧阳锋淡淡道:“他必须死。” 越西鸿眼角微跳两下,叹道: “只求欧阳公子……给我师弟一个痛快。” 欧阳锋瞥他一眼,知此人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哪怕师弟对他再是忠心耿耿,他为求自保,也不会为师弟出头。 这种人,利用可以,却断不可引为心腹,必要时,还得给他上点手段。 只可惜西夏地宫里并没有“生死符”。 不过似乎可以研制一些“三尸脑神丹”、“豹胎易筋丸”之类的补品,专门用来赏赐这种有些利用价值的恶人? 心中这般想着,欧阳锋淡淡说道: “我杀人没那么多花样。现在,可以说说你的龙门搏浪掌了。你师弟司徒青用的那套刀法,你应该也会吧?与我一并说来。” …… 午夜。 金克宋行气疗伤结束,遭黄药师重创的膻中穴勉强舒服了一点,刚一睁眼,就瞥见一道身影坐在榻边,正就着油灯光芒翻阅着一本书册。 他怔了一怔,正奇怪何人会在自己帐中,可看清那人脸庞,金克宋顿时失声叫道:“欧——” 刚说出一个“欧”字,就见那人冷眼瞥来,金克宋霎时哑了嗓子,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他额头冷汗如雨,脸色苍白如纸,颤声道: “你,你是来杀我的?” 欧阳锋摇摇头: “黄药师嘴巴可不留情。他把所有人的阴私揭了个遍,连各人做过的恶事也都一一抖落出来,唯独到你时,只说你数典忘祖,恨错了对象,却并未说你做过何等恶事。” 金克宋惨笑: “身为赵佶之孙,本身就是一种罪。” 欧阳锋淡淡道: “但你无法选择出身,错并不在你。你也不曾享受过任何赵佶子孙的好处,不曾尝过一天皇家富贵。我猜你幼时甚至曾因出身饱受欺辱。但即便如此,你取金克宋这种名字,甘为女真爪牙,乃至想助金克宋……这就真恨错对象了。你非稚童,个中道理,你当明白。” 金克宋沉默不语。 欧阳锋道: “好了,我此行也不是来与你谈心的。你剑术不错,身上可带了剑谱?” 金克宋冷冷道: “杀了我,直接搜身不就是了?” 欧阳锋认真道: “你想死的话,我并不介意成全你。但我想,你一定很想看到金国、宋国灭亡。” 金克宋霍地看向欧阳锋,只觉此子简直…… 金国可是五千余万人口,拥兵百万的上国。 宋国亦是人口八千余万,富庶无比,兵甲如云的强国。 你一个西域高昌国的国公,与两国之间,还隔着一个带甲十万的西夏,你凭什么…… 金克宋很想呵斥欧阳锋异想天开,胡言乱语,不知天高地厚,可瞧着他平静深邃的眼神,金克宋心中不知怎地,竟也腾起一抹荒谬希望,燃起一道不切实际的小小火苗。 “你此言……当真?” “快则五年,慢则十年,西夏便会改国号,国主也将改姓。” “我……有生之年能看到金、宋灭亡?” “你今年不到四十,当然可以看到。” “好!” 金克宋自怀中摸出一本册子,递给欧阳锋: “这是长白剑法的剑谱,里面还有我练剑的心得感悟。” 欧阳锋接过剑谱,翻了几下,抛给他一只瓷瓶: “这是我配的疗伤药,对你的伤势有些帮忙。能让你好得快一点。” 顿一顿,又问:“知道祝虎跑到哪里去了吗?” “那个食人魔?”金克宋皱眉道:“你不会连他也想招揽吧?” 他虽与祝虎、孙彤同处一营,但也就是这几天才刚刚结识,此前双方并无交情,甚至崆峒双煞的恶行,他也是听黄药师说了才知道。 与食人魔共事,金克宋觉着自己接受不了。 “不。”欧阳锋摇遥头:“以食人为乐,我不能忍。他的武功也不算绝艺。我只是对他那对黑铁手套感兴趣,不仅铸造手法精妙,材质也相当不错,似乎融入了少许玄铁?” “祝虎没在营里。”金克宋道:“或许是找地方葬他妻子去了?” 欧阳锋淡淡道:“也可能是吃他妻子去了。” 金克宋脸色一黑,只觉胸口一阵作呕。 欧阳锋站起身来,轻轻一拍他肩膀,“以后,你可改叫‘赵克宋’。比金克宋好听。” 金克宋点点头,看着欧阳锋离去的背影,不知怎地,竟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 71,华山开派! 次日。 周祖陵山。 欧阳锋屹立山坡,林朝英、黄药师一左一右,与他并肩而立,看着山下马岭河上,那顺流而下的一条条木筏。 木筏上,堆满了兵甲军械等各种缴获,亦有大量义军伤员。 在欧阳锋三人面前以真名“王中孚”自称的王重阳,站在一条竹筏上,向着山上的欧阳锋三人深深一揖,持续好一阵,方才缓缓直起腰身。 欧阳锋三人也远远回了一礼,目送义军队伍远去。 “黄兄弟怎不跟着去了?” 欧阳锋看了黄药师一眼,问道。 “此战虽大获全胜,但王兄的义军终究不能成事,跟着去又有何意义?” 黄药师背负双手,悠然说道: “还是跟着你们去华山,看你们开宗立派更有趣一些。” 林朝英道: “你为何如此笃定王头领不能成事?” 黄药师看向欧阳锋,说道: “欧阳兄以为呢?” 见这小老弟似有考校之意,欧阳锋淡淡道: “不得时势,大事难成。” 他其实是想说王重阳缺乏群众基础的,不过想想还是换了种说法。 “不得时势,大事难成么?” 林朝英若有所思。 黄药师则是赞许地看了欧阳锋一眼,似是对他的脑子能跟上自己的节奏颇感欣慰,口中说道: “当今金帝完颜雍,是一颇有作为的皇帝。其人虽对契丹、汉人等非女真族裔防范极深,但治国理政很有一套。他并不主动发起战事,自隆兴议和之后,宋金之间已经多年未战。同时也与西夏、高丽都保持友好。 “他本人厉行节俭,不尚奢华,对官吏则是打击贪腐,崇尚廉治,于民间则休养生息,重农劝桑,大力鼓励手工产业,他不仅兴修水利,甚至还大规模治理了黄河…… “总之,自完颜雍继位,二十多年治理下来,金国国力可谓蒸蒸日上,各族百姓日子也都还过得去,比起南边宋国都不算差了。 “纵然权贵压榨小民难以避免,女真欺压汉民、契丹等族也是常有之事,以至小规模民乱不断,但以当下时局,真无法掀起足以动摇女真根基的大起事。毕竟,宋国那边,大大小小的民乱也是从未断过,可赵家不还是安安稳稳坐在龙椅上? “依我之见,金国也好,宋国也罢,至少以目前的时局,几无可能因内乱改朝换代。再过几十年,等两国都腐朽不堪,无可救药,出现王朝末年景像,那时内部起事或许能够成事。现在却还是太早了些。” 说到这里,黄药师轻叹一声,说道: “我观王头领麾下义军将士们,其实也已失却心气了。昨夜奋战,只为死中求活,大胜之后,固然人人欣喜,可庆幸的也只是能够逃出生天,并没有因此变得战意昂扬……” 欧阳锋默然颔首。 黄药师方才那番话,其实就是在说缺乏群众基础。 老百姓可不会管什么华夷之别。 金国老爷会压榨百姓,宋国老爷难道就慈悲了么? 既然金也好,宋也罢,老爷们都是一丘之貉,那么并没有沦落到水深火热,日子还能过得下去金国百姓们,谁又会冒着杀头抄家的风险,跟随王重阳造金国的反呢? 时局如此,王重阳也是无可奈何,躲进活死人墓自闭,或许已是他注定的结局。 三人沉默一阵,林朝英忽然问道: “欧阳,尚未与王头领见面时,伱就几次提起过他。此次见面,怎没与他切磋武功?” 欧阳锋摇摇头: “王头领有伤在身,此时与他切磋,胜之不武。” 黄药师亦道: “我三天前潜入周祖陵山,初见王兄时,他身上伤势还相当沉重。但昨夜就已能上阵作战,甚至力压那完颜银树……以我观之,王兄当是用了一门极霸道的内功,强行恢复了内伤。此举大逆常理,虽令他伤势飞快痊愈,却也在损耗他的元气,或会妨碍他的寿数。” 欧阳锋缓缓颔首,“王头领抗金多年,不知受过多少次伤。若时常以这种方式自愈,那他的寿数……”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王重阳的“先天气功”确实霸道,欧阳锋记得,这既是一门可以养生的内功,亦是一门可以极限激发潜能,使人武功狂飙突进的霸道内功。 一灯修炼先天功之后,注重养生,很少与人动手,连女色都不近了,所以能活到三论还老当益壮,内力也养成了三论第一。 而王重阳,很可能是因为抗金多年,频繁受伤,又因形势紧迫,不仅没时间养生,还不得不时常以先天功激发潜能,恢复伤势,提升武功,以至于后来哪怕内功练到天下第一,却也只活到了五十八岁。 以王重阳现在的状态,欧阳锋若与他切磋时打得兴起出了重手,说不得又会令王重阳再折寿一两年。 三人一边随口闲聊着,一边目送王重阳义军远去。 直至最后一只木筏消失在视野,三人方才准备下山,去庆州县与抱琴、何松等人汇合。 将行时,欧阳锋从一棵大树下拎起铁脊长弓挎上,又往腰里系上箭囊,之后提起雪花缤铁刀,又提起了一只小包裹。 瞧着身上满满当当的挂件,欧阳锋心里有些无奈: 这出门在外的,若是有储物戒指、储物袋之类的东西该多好? 也不知哪个世界能弄到这种好东西…… 正思忖时,黄药师瞧见小包裹一角露出一截黑铁指套,不禁好奇问道: “这不是那虎君祝成的黑铁手套么?欧阳兄你找到祝成了?” 听他这一说,欧阳锋微微一滞,脸上浮出一抹极微妙的表情。 昨夜他在一道河汊找到祝成时,那位食人魔果然正在做着烤肉。 而食材也恰如欧阳锋所料。 饶是欧阳锋杀人如麻,从不会为血腥杀戮动容,可看到烤架上的食材时,他还是好一阵肠胃翻腾,恶心欲呕,赶紧抢在祝成开餐前几掌轰杀了他。 单对单的话,连完颜银树都只扛住欧阳锋十多掌,就被震得五内如沸,不得不冒险作亡命一搏,更何况祝成? 那位崆峒双煞的虎君,只坚持了六掌,就被欧阳锋活生生震碎了五脏六腑。 此刻。 听得黄药师提起祝成,欧阳锋难免又想起昨晚找到对方时的情形,心里不禁又涌出些微妙不适。 见他神色不对,林朝英关切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 欧阳锋摇摇头,瞥了黄药师一眼,心说昨晚真该拉着这家伙一起去找祝成,让他也开开眼界的,可惜了…… 黄药师并未意识到欧阳锋的险恶想法,兴致勃勃地说着: “欧阳兄、林姑娘,你们那华山派的门规可想好了?要不我来帮你们参详参详?唔,门规第一条,欺师灭祖,背叛师门,立杀不饶。第二条,不听师父的话打断一条腿,惹师父生气两条腿统统打断,逐出师门。第三条……” “……” 欧阳锋、林朝英对视一眼,无话可说。 …… 七天后。 华山,桃林坪。 看着漫山绚丽桃花,少年黄药师不禁神采飞扬,朗声说道: “这地方好!地又平,又有水,还漫山都是桃花。此地桃林之美,已堪比我的桃花岛了。华山派建在此地,再合适不过!” 林朝英笑道: “你那东海桃花岛,怎比得过我们华山桃林坪?传说陶渊明写下桃花源记,就是在游华山时,见到桃林坪桃花盛开的美景得了灵感呢。” 黄药师背着双手,傲然道: “呵,林姑娘没去过桃花岛,自是不知我的岛有多美,岛上桃林称一句天下无双也不为过。” 林朝英也不与这个才十六岁的傲气少年争执,只含笑说道: “是么?将来有空,倒是要过去瞧瞧。” “林姑娘与欧阳兄若去,黄某不胜欢迎。” 又看向一直默不作声,欣赏桃林美景的欧阳锋,“欧阳兄,你觉此地如何?” “此地风光甚好。”欧阳锋道:“但此地乃华山要道,游客要登山游览,皆需从此经过。在此开派,怕是不得清静。” 自古华山一条道,想要上华山,就得打此过。 所以,在这里开家黑店,赚赚过路费还可以,但开宗立派就不太适合。 也不知笑傲时代的华山派,究竟是在哪里造的屋子…… 欧阳锋心中思忖着,对二人说道: “再找找吧,还需寻个不受行人吵扰的僻静之处。” 当下三人又继续登山寻找,花费半日时光,总算在一处远离要道的僻静之处,找到了一块还算合适的地域。 此地没有大块平地,但有十多块高低不一,错落有致的小块平地。 这些平地,可以平整了造些房屋、练功场等等,彼此之间可以修木梯或是凿石阶相连。 在此地七八里外,有一条落差十来丈的小瀑布,正好让弟子们每天往来挑水,既解决生活用水,又可在崎岖山路上锻炼轻功脚力。 “可惜风景太差,远不如桃林坪。” 黄药师对此地稍有些嫌弃。 欧阳锋道: “是不如桃林坪,但勉强也可入眼。重点是适合作宗门驻地。将来想要扩建,周围也有适宜之地。” 林朝英问他: “确定选这里了吗?” 欧阳锋点点头: “就选此地。” “那回去和抱琴、何松他们汇合,明日一早便带工具过来开工?” “好。对了,还有件事,想与你商议。” 见欧阳锋语气郑重,林朝英笑道: “何事如此郑重其事?” 欧阳锋道:“我们这华山派,需要一个天赋过人的开山大弟子。” “小黄?”林朝英侧首看向黄药师。 “不可能!”黄师药怒视林朝英:“我拿你们当好友,你们居然想做我师父师娘?天底下哪有你们这种朋友!” 师父师娘? 林朝英给他这话闹了个红脸,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欧阳锋却是若无其事,说道: “莫要生气,林姐姐说笑而已。你做我华山派长老如何?” “长老?”黄药师摇头:“不做。我可不想做什么长老,为你的门派劳心劳力。” “那做个挂名的客卿长老可好?无需你劳心劳力,有好处分你一份,有难处也不会连累你。你若遇上华山弟子遭难,心情好时,随手搭救一下。心情不好,装作没瞧见也由得你。” “还有这种好事?”黄药师思忖一阵,郑重点头:“好,我便做你家的客卿长老了。不过将来我自己若想开派收徒,你们可不能借口我是华山客卿长老妨碍我。” 欧阳锋道:“客卿长老只是挂个名,帮我家涨涨声势而已,不会妨碍你自己开山立派的。” 黄药师道:“既如此,我若开派,你也须得给我挂名涨声势。” 欧阳锋痛快应下:“当然可以。” 说罢此事,欧阳锋又继续说起华山派开山大弟子的事: “我观林姐姐你那位侍女抱琴,似乎天赋过人,根骨极佳。你也是华山副掌门,能否放她入华山门下,做华山派开山首徒?” 抱琴身为古墓派二代掌门,不仅个人武功极高,连老毒物欧阳锋都被她点中过穴道,教徒弟的能力也相当厉害。 欧阳锋觉着,由抱琴来做华山开山大弟子,是能够撑起华山派门面的。 林朝英笑道: “抱琴那丫头性子娇憨,不够稳重,做开山大弟子能行么?” “抱琴年纪尚小,不够稳重很正常。待她长大些,自会沉稳起来。” 林朝英笑道:“抱琴这倒是一步登天了。走吧,去告诉她这喜讯。” 当下三人施展轻功,回到山下,与等在山下镇子客栈里的抱琴等人汇合。 “啊?我?华山派开山大弟子?” 当抱琴听了欧阳锋的打算,顿时呆住。 何松、高虎等则纷纷上前道喜,有些嘴乖的小机灵鬼,已经满口子叫她“大师姐”了。 “怎么,觉着担不起这担子?”见她发愣,林朝英含笑问道。 “这倒不是……” 抱琴虽然长得憨态可掬,一脸稚气,可胆子却是大得很。 她都敢带着何松、高虎等人去县衙冒称华山派,骗取县衙文书,甚至准备混进金营搞事情了,又怎会不敢担当华山派开山大弟子? “只是……” 她捏着衣角,瞥了小姐一眼,扭扭捏捏地说道: “只是我若做了大弟子,那以后该如何称呼小姐、姑爷?” “……” 林朝英又是脸颊泛红,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说道: “又胡说什么?以后你叫欧阳公子掌门,叫我副掌门就是!” “哦。”抱琴憨憨应了一声,心说真没事话你脸红作甚? 看来夫人生前为你置办的嫁衣、嫁妆,不久之后,或许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黄药师也觉着林姑娘性子忒别扭。 明明对欧阳兄情根深种,偏偏不肯坦承承认——他为何能确定?就因自完颜铁树帐中初见起,他就敏锐察觉到,林姑娘一有闲瑕,目光就往欧阳锋身上飘,可以说是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哪怕黄药师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十六岁小郎君,都看出林朝英不对劲了,偏她自己还在扭扭捏捏。 这种性子,若是碰上个同样别扭的男人,两人到死都成不了。 又商议一阵明日之事,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欧阳锋打坐一阵,算算时间,又到了与杨玉环见面之时,便将意识沉入通天宝鉴之中。 “半月前,李隆基又想召我进宫,还找了个考校我道法的借口,幸好我机灵,装病糊弄过去了,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老东西勉强按捺了一年多,如今越来越急不可耐了!” 通天幻境,杨玉环神情幽怨地瞧着欧阳锋,幽幽道: “欧阳小弟,你再不接我走,姐姐可就要被半百老汉玩弄了!” 欧阳锋看着眼前只以红绸裹胸,露出有着人鱼线的柔嫩小腹,水滴状的可爱肚脐,下着也只一条薄纱花笼裙,内里虽有条裈裤,但整段雪白大腿都几乎一览无遗的杨玉环,一时有点出神,不知怎地,想起了那门密宗欢喜禅功。 以后更新还是上午八点到九点这个时间。今天两更也有九千字了,求月票! 72,杨玉环的大危机 杨玉环一番话说完,见欧阳锋不言不语,只略显失神地瞧着自己,心里虽然得意非常,面上却还是佯嗔道: “欧阳小弟,姐姐可是在与你说话呢!你怎像是没听到似的?” “嗯?”欧阳锋回过神来,问道:“你方才说,李隆基按捺不住了?” “没错!那老东西忍了一年多,终于忍不住要对我下手了!我可以装病蒙混一次两次,但不可能一直这么蒙混下去。” 杨玉环言语之间,对李隆基已浑无半点敬意。 这一是因李隆基的作为实在令人不耻,二是因身在通天幻境,大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她连幻境主人都敢调戏,说说李隆基又怎么啦? 第三点原因,自是她结识欧阳锋已有一年又七个月,既有这位“神仙小弟”做靠山,自己也修习了“武功”这种“仙术”一年又七个月,已经有了自保的底气。 不过再有底气,“神仙小弟”毕竟不在她身边。 因此面对那位年轻时英明神武,再造大唐,令大唐再度兴盛,威加四海,年过五旬后变得极端冷酷,残暴无情,一日杀三子的大唐天子,杨玉环内心深处还是有点发怵的。 “老实说,李隆基忍到现在才准备对你下手,其实都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 欧阳锋对此倒无意外,缓缓说道: “以你现在的武功,已经可以轻易打死他了。李隆基现在死,仍可在青史之上,留下不朽美名。倘若再晚死些年头……” 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杨玉环一阵无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是可以打死皇帝,但打死他之后呢?就算我能跑掉,我家族也要被连根拔起,阖族诛灭。” 以她如今的功力,一腿踢死一个铁甲禁卫都毫不费力,更别提李隆基那半百老汉了。 而弑君之后,以她轻功想要逃跑也并不困难。 至少以长安宫城、皇城,乃至外城的城墙高度,都已困不住如今的她。 可她并非无牵无挂的孤家寡人,她还有家族亲眷。 打死皇帝之后,她能跑,她的家族亲眷又该怎么办? 欧阳锋沉吟一阵,说道: “那么不弑君,直接潜逃如何?” 杨玉环摇摇头,“我若潜逃,我家恐怕还是要被李隆基治以重罪。” 欧阳锋沉吟许久,说道: “我可以教你配一种假死药,诈死脱身……” 刚说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不行,除非我亲自操办,否则很可能出现意外。” 这种假死药,是他和怜星一起研究那残缺的星宿毒经,以及移花宫收藏的各种毒术所得,服食之后,能令人心跳、脉博、呼吸全部停止,陷入体温冰冷、肢体僵硬的假死状态。 此假死状态可维系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之后,必须以解药唤醒,否则就会真的死掉。 所以欧阳锋才说,此事必须由他亲自操办。 一是假死药的配制难度极高,对各种材料的剂量控制必须精细入微,稍有差池,假死药就会变成真正的致命毒药,又或全无效果。解药同样如此。 二是这种诈死欺君的行为,杨玉环恐怕找不出敢与她合谋者。那没有合谋协助者,谁来用解药唤醒她? “欧阳小弟,究竟该怎样才好啊?姐姐可不想侍奉那为老不尊、罔顾人伦的老东西……” 杨玉环拉住欧阳锋胳膊摇来晃去,那只以单薄红绸束着的浑圆硕果,不时与他手臂挨挨蹭蹭,那绵弹柔软的美妙触感,令欧阳锋心中又腾起丝丝火焰。 “别急,我有办法帮到你。” 欧阳锋心中暗叹,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动用那耗费通天灵种一年成长度,临时降临七日的血亏办法了。 听他说有办法,杨玉环眼睛一亮,问道: “你待如何帮我?” 欧阳锋沉吟一阵,缓缓说道: “你之前装病,是以内力弄乱脉象,蒙混过去的?” 杨玉环得意点头,“不错,正是如此。李隆基派来的太医都没看破我的伪装,只说我脉象古怪,他才疏学浅,探不出我究竟害了什么病。” 欧阳锋道: “那么接下来,你继续用此手段装病,我再教你一门‘龟息功’,你可以此功频频伪装昏死,以此诈作病情日益严重。一月后,到下次进入幻境之时,你可手握通天灵种依附的灵器,不断默诵我的姓名,届时我便会降临到你面前,助你诈死脱身。” “龟息功”乃逍遥派的一门辅助功法,用来装死,可轻易瞒过同级别高手。李秋水就曾以此功诈死骗过童姥。 且此功对功力要求也不高,杨玉环如今的功力已可以修习,且一口气龟息半刻绝无问题。 杨玉环关注的重点却并非“龟息功”。 听说欧阳锋将降临她面前,她顿时眼睛一亮,问道: “你能从天外降临到我身边?是真身降临,而不是幻境之中的幻像?” 欧阳锋颔首道: “不错。” 杨玉环顿时欢呼一声,纵身跃至欧阳锋怀中,两手搂着他肩膀,双腿盘到他腰上,激动地脸颊酡红,两眼红光,声音亦兴奋地颤抖起来: “相识一年多,你这天外神仙,终于肯下凡见我了!” 欧阳锋双手兜着她绵软弹手的饱满臀瓣,无奈说道: “我非神仙……” 杨玉环嘻嘻一笑: “还想骗我么?你若不是神仙,怎会有天外幻境这等神奇所在?又怎会有‘轻功、内力’这等强大仙术?我修习一年多,身上也没长出疙瘩肉,力气却已比禁军力士还大,尤其腿劲,轻轻一跃就是一丈多高,随意一脚,就可踢碎木桩,踏碎石砖。这可是连那些奇人异士都做不到的。” 欧阳锋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摇头说道: “我或许正走在修行之路上,但离神仙,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不管,反正在我看来,你就是神仙。” 说着,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冲他妩媚地眨了眨眼: “待你下凡见我,我便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惊喜? 欧阳锋微微一怔,托着杨玉环臀瓣的双手不自觉地加重力道,令杨玉环轻哼一声,凤眸之中波光迷离,凑到他耳边幽幽说道: “你弄疼我啦。不过,等你真身到了,姐姐可以由你肆意揉捏哦……” 欧阳锋深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心头躁动,将杨玉环放了下来,说道: “先别说这些,准备练功了。龟息功之外,我这月还得了一门更厉害的轻功,正好教给你。” 杨玉环见他说起武功,也收敛媚态,好奇问道: “更厉害的轻功?是什么?” 她练武这么久,已经尝到了甜头。 因这是完全属于自身的强大,比需要依附他人才能得到的权势更有安全感。 “此轻功名为‘凌波微步’,乃是以易经六十四卦为基础。你应该懂易经吧?” “当然懂啦,周易可是道家源流,我修道这么久,又怎会不懂易经六十四卦?每个卦象都倒背如流呢。” “如此甚好,修炼凌波微步便可事半功倍。另外,这也是一门可以由外而内,衍生内力的轻功。其衍生的内力,精纯远超蜻蜓点水提纵术修出的内力,可以轻易同化你现在的内力……” 欧阳锋将“凌波微步”的特性大略介绍一遍,便开始指导她修行。 先教“龟息功”,再传“凌波微步”。 杨玉环得到“通天灵种”已有一年零七个月,虽通天灵种功效不如珍霖甘露,但这么长时间潜移默化,她本就不错的根骨秉赋也提升不少,悟性亦有所提升。 她本就聪慧,悟性再增,学纯辅助的“龟息功”只用了片刻。 学凌波微步时,因她对易经六十四卦倒背如流,基础扎实,因而也是飞快入门,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已能配合呼吸吐纳,走得像模像样。 且姿态之美,更是宛若凌波洛神、飞天神女,令人目眩神迷。 又过两个时辰,见她已将凌波微步练熟,只等以后不断精进,欧阳锋便叫她停下,打算再传她一门腿功。 “这门腿功,名为‘追命十三腿’,乃是比‘如影随形腿’更加精妙凌厉的腿法……” 这门“追命十三腿”,乃是欧阳锋为华山派准备的第二门功夫,是从逍遥派腿功、大食教门弹腿功、少林如影随形腿,以及怜星与他交流过的几种腿功中吸收理念,截取精华,又融入他自身武道感悟、实战心得开创。 连那“跳涧虎”薜武的腿法精华都有所吸收,甚至还融合了“神龙摆尾”这招降龙掌法的部分拳理。 开创此腿法时,正是从庆州县前往华山的途中。 欧阳锋没有闭门造车,邀林朝英、黄药师一起参详。 这两位的武学天赋自不必多说。 黄药师如今虽还未创出“旋风扫叶腿”,但他将来能创出这门绝艺,足证他在腿功方面也极具天赋创意。 三人协力之下,从庆州至华山的七日路途,这门追命十三腿便已成功创出,且非草创雏形,而是一门已经相当完善的腿功绝艺,从入门到进阶,各种练法、打法、杀招一应俱全。 这一番创功,极擅开创的黄药师贡献巨大。 当然他也收获巨大,不仅学到了他参与创功的追命十三腿,对逍遥派腿功、轻功,大食教门弹腿功、如影随形腿,乃至“神龙摆尾”的精要他也都大有所获,短短七日,他的拳脚功夫、轻功俱都大有提升。 另外,在听欧阳锋说起逍遥派轻功、腿功等武学精要时,黄药师的表情稍微有些讶异,感觉似是接触过类似的功夫——这就让欧阳锋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黄药师再是天才,以他当下的年纪,也不可能在出身书香门第,没有任何武功底蕴的情况下,凭空自创各种功法,平白拥有一身高深武艺。 所以黄药师十六岁就拥有如今这身功夫,至少也是得到过一些领他入门的基础功法,说不定就是逍遥派的武学残篇。 当然欧阳锋也不会去打探黄药师的际遇,心中有数就可。 总之这门“追命十三腿”,凝聚了欧阳锋、林朝英、黄药师的武学智慧,融合了诸多武功精要,已经是一门堪称独步武林的腿功绝艺了——至少在这个世界,甚至拿到绝代双骄世界,都可以在腿法方面称作“独步武林”。 取名时,欧阳锋想到了某个以腿法、功轻知名的捕快,又想到了燕十三的夺命十三剑,恰好这套腿法又有十三招,所以便将之取名为“追命十三腿”。 此刻,欧阳锋先给杨玉环演练了一遍腿法,待她记下招式后,又详细为她讲解招式变化、运劲发力的精要等等细节。 杨玉环练了一年多轻功、腿法,根基扎实,悟性又有提升,因此学得极快,小半个时辰便将追命十三腿的招式变化,以及各种运劲发力的精要记得滚瓜烂熟。 当然记下归记下,想要真正学会、练成,还是得勤修不辍。 要能将招式变化、运劲发力练成肌肉记忆,可以在实战之中,依据形势不假思索,宛若本能一般随意挥洒,才算是真正练成。 平时练得再熟,若到了实战之时,面对敌人的攻防变化,还得先想一想该怎么出招,又或是只会将招式“一二三四”依序施展,那便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所以待杨玉环记下之后,欧阳锋等她练了个把时辰,便以例常的压力训练法,与她展开对战,逼迫她在实战之中快速提升。 不知不觉,十二时辰一晃而过。 照例被打得苦不堪言的杨玉环,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大腿,依依不舍与欧阳锋告别: “欧阳小弟,下月幻境相会之期,我就要依你所言召唤你了。到时你可不许爽约。要不然,我便再不理你了。” 欧阳锋神情认真,郑重说道: “放心,届时我一定降临。” 这一晚,欧阳锋离开幻境之后,又做了一场不可言说的好梦。 对杨玉环承诺的惊喜,心里也有了颇多期待。 …… 次日一早。 欧阳锋、林朝英、黄药师带着抱琴、何松、高虎等十多人,携各种建设工具上山,前往昨日选定的建派地址。 看着众人吭哧吭哧扛着大大小小的工具、材料爬山的情形,再瞧瞧自己身上那琳琅满目的挂件,欧阳锋心中再次涌出一种迫切的渴盼。 好想有个储物道具啊…… 也不知杨玉环那边的大唐世界,是否有类似术法或是道具。 到了山上,众人开始伐木除草,清除石砾,平整土地,林朝英、黄药师也是扎上裤脚,卷起袖子,抡着铁锹、锄头干活。 欧阳锋则拎着雪花镔铁刀,一刀一棵地伐木。 每伐倒一棵大树,何松、高虎等便喊着号子,将树拖走,削去枝叶,留下主干,准备将来做建材。 有时遇上大块石头,三位高手便会出力将之搬走。 有三大高手亲自出手,工程进度相当快,至日落时分,十多块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的平地,便皆已平整出来。 又洒上欧阳锋配置的除虫药粉,驱走虫蚁,再点上篝火,扎上帐蓬,众人便开始吃饭歇息。 吃过干粮,欧阳锋正式宣布,收抱琴为华山派开山大弟子。 抱琴四岁多时便被父亲卖到林家,早忘了自己姓什么,林朝英作主,许她姓林——当年初至林家时,抱琴还只是个怯生生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说是林朝英的侍女,其实倒是林朝英一直在照顾着她。 在抱琴心目中,林朝英不仅是她的大小姐,还宛若她的母亲一般。 因此可以正式冠以林姓,对抱琴来说,比做华山派开山大弟子还要令她开心。 当下抱琴拜了欧阳锋、林朝英,又因陋就简给以山泉代茶,二人敬了茶水。 抱琴入门之后,何松、高虎等人也得欧阳锋允许,上前拜了掌门、副掌门,又依年齿论序,年纪最长的何松为二弟子,高虎为三弟子,其他人依例。 虽为华山弟子,欧阳锋却没叫他们拜师,因他现在还没打算收亲传弟子。 即便如此,武功方面,他还是当场就把华山第一功“万里独行”,和第二功“追命十三腿”传了下去。 各人悟性有高有低。 悟性高如抱琴,一听就能明白,一练就可上手。 何松、高虎二人能在没有明师教导的情况下,凭着在武馆学到的江湖把式,由外而内练出一点喽罗级的内力,天赋也还算可以,听欧阳锋讲解一遍,又请教一些疑难,再向抱琴请益一番,也都学了个明白。 至于其他人,所获有多有少,不过欧阳锋就没打算仔细教了。 有事请找大师姐,反正抱琴很擅长带徒弟。 一众新鲜出炉的华山弟子,聚在篝火前,围着大师姐大献殷勤,一个个向她讨教。 抱琴也很享受这样的氛围,来者不拒,有问必答,极有耐心。 瞧她这大师姐做得有模有样,原本担心她不够稳重的林朝英,也不禁欣然而笑。 “林姐姐,黄贤弟,咱们也来论论。这华山派的轻功、腿法已立,接下来该再创一门拳掌功夫、兵刃功夫了。” “拳掌的话我倒有些想法。”黄药师道:“咱们可以把刀法、剑法,化用到掌法,如此一来,练好了拳掌,再练兵刃便可事半功倍……” 林朝英颔首赞许,“此议不错。武林之中,不少拳掌功夫,都是从大枪、大锤、刀剑之中化用而来,我们亦可如此。” 当下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欧阳锋还取出了赵克宋的“长白剑诀”,以及越西鸿给他的“长河刀法”,给林朝英、黄药师参详,至午夜时,对于华山第三功的拳掌功夫,也稍许议出了些雏形。 天色已晚,弟子们皆已歇息,三人也不再讨论,黄药师自回帐中打坐,欧阳锋也待回帐练练蛤蟆功,养一养真气,林朝英忽地叫住他,稍显扭捏地说道: “那个……今日抡了一天锄头,浑身都是汗水泥尘,我想去瀑布那边……总之,你可否帮我望望风?” 73,易筋锻骨篇! 晚风清凉,月华如霜。 距离宗门驻地七八里,落差十来丈的瀑布下,有一眼长年累月冲击出来的,不深不浅的清澈石潭。 林朝英站在石潭边,回首望去,就见与石潭有着将近两丈地势落差的下方,一块大石上,白衣如雪的欧阳锋正背对石潭,披沐月光,盘膝打坐。 望着欧阳锋的背影出神一阵,林朝英解开发髻,柔顺青丝顿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直垂腰际。 她在潭边坐下,除去鞋袜,探出晶莹足尖,浸入潭水之中。 正值春季,山涧潭水冰凉刺骨,但这点寒意,对内力精纯深厚的林朝英来说,自算不得什么。 她甚至挽起裤管,现出一双骨肉匀称、修长雪白的小腿,将双足都浸入潭水之中,惬意地眯起双眼,晃悠腿脚,搅起了水花。 泡了一阵脚儿,她又轻轻解开衣襟。 不多时,她便已衣裳褪尽,现出一身吹弹可破、晶莹玉润的柔嫩肌肤。 她单手掩着胸口,又回头瞧了欧阳锋一眼。 两丈的地势落差,令她可以居高临下将欧阳锋的背影一览无遗。 而欧阳锋想要瞧见她,却是得高高跃起。 但林朝英知道,欧阳锋不会那么做。 虽他已经看过许多,但自兴庆府之后,一路同行至关中,他对她一直谨守礼仪,从不逾矩,规矩地让林朝英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不够妩媚。 可她天生就不是妩媚性子。 那自创的“美女拳法”,用的最好的也是“红拂夜奔、红玉击鼓”等化用女侠、女将典故的招式,化用杨贵妃典故的“贵妃醉酒”,欧阳锋都说她用得不好。 此时看着欧阳锋一动不动,似连回头的冲动都没有半点,林朝英不禁暗自咬了咬牙。 她知道,以他功力,肯定能听到她解衣的动静。 倘若他回头偷瞧,她可能会稍微气恼,但看在他年少的份上,稍微训他两句也就罢了。 但现在他听到动静却无动于衷,这就令她非常气恼了。 “这呆小子!” 林朝英心里嗔怨着,回过头来,赌气一般跃进潭中,噗嗵一声溅起大片水花。 她好似一条雪白人鱼,在潭里游来游去,一双长腿用力踢腾着,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之后又游到潭边,站在齐腰深的潭水中,探头下望,却见欧阳锋还是一动不动,她心里顿时涌上一股邪火,一掌击在潭面上,掀起大片水花。 林朝英在暗恼不解风情的呆小子,却不知老僧入定般的欧阳锋也在暗暗叫苦。 他感知何其敏锐? 哪怕并不曾功聚双耳,刻意聆听,林朝英的许多轻微举动,也会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当听到她解衣时的悉悉索索声,他便不自觉地回想起了昨夜幻境之中,杨玉环的妩媚风情,继而又回忆起了兴庆府中,为林朝英疗伤时见到的美妙风光,再接着又想到了那一门密宗欢喜禅功…… 好吧。 欧阳锋现在确实“禅定”了。 不过他是在观摩通天宝鉴镜面上映照的功法秘藉,参悟那一门欢喜禅功,打算从中悟出些对双方都有益的道理,以后也好用于实践。 也正好用来分散注意,免得老是去回想曾经看到过的,林朝英的身姿。 再回想,他就要压不住了——他早已认清了自己,坦然承认了自己也好色,只是眼界高了些,不会为等闲美色动心。 但林朝英不是等闲美色。 她是当代武林第一美人。 未来颜值巅峰期的黄蓉、小龙女,也最多只能与她平分秋色。 虽林朝英不似杨玉环那般妩媚,但她也有独属她的风情。 那清冷飒爽的侠女英姿,同样有着非凡魅力。 这魅力,在此时此刻,此般情景,难免会让身强体壮、血气方刚,昨天又刚被杨玉环撩拨,还做了个好梦的两世童男想入非非。 其实倘若林朝英是杨玉环那样的热情奔放的盛唐女子,欧阳锋早就大步流星走过去,一个猛子扎进潭里,跟她一起沐浴了。 若是怜星那样与欧阳锋相交多年,默契于心的青梅竹马,他也可以坦然过去,站在潭边,默默欣赏怜星沐浴。 可林朝英这性子…… 欧阳锋吃不准自己若真的敢过去,会是个什么下场。 林朝英总不可能邀自己一起沐浴吧? 吃她几掌倒有可能。 所以,哪怕心火浮动,欧阳锋也只得老实坐着一动不动,对着通天宝鉴参禅悟道,为将来实战作知识储备。 林朝英不知他的苦楚,还在暗恼他不解风情,不过恼了一会儿,她又开始自我反省:欧阳毕竟年少,又是“元阳未失,童子之身”,所以他或许真的比我还要面薄? 作姐姐的,是不是该当主动一些? 林朝英渐渐若有所悟。 本想掌击潭面,溅些水花到欧阳锋身上,把他引过来,可临出手时又自怯了。 这位因为性格问题,在另一个世界线上,与同样有着性格问题的王重阳纠结一生,也未得正果的武林奇女子,虽然因着欧阳锋的年龄,以及庆兴府时那意外的亲密遭遇,渐渐有了些不同的心境,但想要她主动迈出这第一步,却还需再养养勇气。 今天,她却是没这勇气了。 …… 次日一早。 欧阳锋带着抱琴等华山弟子练了一个时辰武功,众人便开始劳动,切割木板,采石伐竹,准备制造房屋。 到了休息时,大师姐抱琴为师弟们解惑,欧阳锋、林朝英、黄药师则又聚在一起,讨论创功。 昨夜的事情,似未对林朝英造成任何影响——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可观察力极敏锐的黄药师却发现,林朝英的视线,粘在欧阳锋身上的次数更多,时间也更久了。 “也许数月之内,就能喝上喜酒了?” 黄药师这般想着,对这顿喜酒,倒也有些小小的期待。 他活到十六岁,还没喝过朋友的喜酒呢。 数日之后。 三人又协力创出一门新功法,取名“太华大九式”。 这门华山第三功,虽只九式,却可将刀、剑、鞭、锏、锤、枪等各种兵刃功夫,化用到拳掌指爪之中。正因此,这门武功,理论上可以拥有无穷变化。 也正因这门武功立意太高,即使合欧阳锋、林朝英、黄药师三人之力,现在也只草创出一点雏形。 不过有这点雏形,能把弟子们领进门就够了。 将来他们见识多了,大可自己去化用各种兵刃功夫,将之不断完善。 未来说不定每一个华山弟子的“太华大九式”,都会因各自的感悟,以及擅长的方向不同,拥有不同的变化。 除此之外,练好这门“太华大九式”之后,再修练进阶的兵刃功夫,亦能事半功倍。 不知不觉,众人已在华山呆了七日,建起了一些简单的木屋、竹楼。 这些都是用新鲜木料、竹料做的,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形。 不过也无谓了,能住人就行,将来自会慢慢完善,修起土坯青砖的大瓦房,建起更加精致的竹亭木楼。 第七天晚上,欧阳锋住进了一栋两层小竹楼。 床是没有的,只有地铺。 欧阳锋却也不介意,他在西域时,就已习惯了露宿野外。 当初带着十八狼骑转战三千里,可是连顶帐篷都没有,所有人都只一条毡毯而已。 如今头上有屋顶,四面有墙壁,能够遮风挡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些可都是他们自己一手一脚搭建起来的,住在自己的劳动成果里,也别有一番满足。 今晚也是与怜星幻境相会的日子。 欧阳锋打坐一阵,算算时间,便将意识投入通天幻境,见到了如今离年满十八已只差小半年,成长得愈发娇美俏丽、楚楚动人的怜星。 将近五年青梅竹马,幻境相会已成每月惯例,两人早已默契于心,见面之后,相视一笑,又较量起了武功。 怜星近年来“明玉功”的修行进度有所减缓,尤其是修成第七重之后,朝第八重迈进时,进境格外艰难。 这倒不是因她与欧阳锋相识,坏了她“明玉无瑕”的心境。 当然心境是有些影响,但“通天灵种”给她的辅助,足以弥补这影响。 之所以进境缓慢,纯是因为明玉功就是如此。 这一门顶尖神功,本来就极难修行,怜星、邀月能在少女时代就修成前六重,二十岁前修成第七重,本来就已是古今罕见的天赋。 至于第七重到第八重,那就是极耗时光的水磨功夫。心无旁骛的邀月,在第七重之后,修炼进境也就跟怜星差不多,同样缓慢艰难。 对此怜星倒也心态极好,并未急于求成,也没有得失之心,只每日例常修行,点滴打磨修为,进境虽缓,却也一直没有停滞。 不过明玉功七重的怜星,在功力方面,已不再对欧阳锋具备优势。 欧阳锋虽一直只以“蛤蟆功”积聚真气,但他已历四次“珍霖甘露”易筋洗髓,功力进境已堪称神速,就算只练蛤蟆功,他真气的精纯深厚,也已不逊怜星的七重明玉功。 所以,自从欧阳锋悟出自己的武道神韵,且修习“移花接玉”之后,两人幻境交手,怜星就变成了败多胜少。 今日也不例外。 欧阳锋这月又陆续得了凌波微步、万里独行、追命十三腿、太华大九式等武功,还参悟了一番白虹掌力、火焰刀、化骨绵掌,功力虽然没有特别大的提升,但武艺比起二人上月幻境相见时又强出了许多,并且这些功夫,还都是怜星从未见过,完全不熟的新功夫。 所以交手不过百余招,怜星便给欧阳锋一脚“追命十三腿”踹飞了两丈多远…… “也就是我这傻瓜了。换个别的女孩,你这辈子都休想讨得人家欢心。” 怜星揉着被踹疼的臀儿,鼓着脸颊,气呼呼瞪着欧阳锋。 欧阳锋知她并没有真个生气,但还是稍微检讨了一下,待她面露笑颜,方才问她: “你觉着我施展的两门新轻功如何?” 怜星赞道: “都很厉害。尤其是那一门步法,虽然没有提纵飞跃之能,但挪移闪避堪称天下无双。” 欧阳锋笑了笑,说道: “这是我上月新得的步法,名为凌波微步。此功以易经六十四卦为基础……” 却是已对怜星讲解起了步法。 两人之间早已没有任何保留。 欧阳锋不仅学到了“移花接玉”,就连“明玉功”的许多精要,他都已经知之甚详,只是并未问过具体心法罢了。 但他知道,只要他开口,怜星便一定会将明玉功心法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怜星本就轻功极强,与林朝英比都不相上下,又懂得易经卦象,学凌波微步自是极快,不消半个时辰,她便已能踏出翩跹曼妙,又迅若幽魅的步伐。 之后两人时而交流武功,时而说着各自趣事,不知不觉,十二个时辰便已将尽。 “欧阳锋,你我何时能在现世相会呢?我在移花宫山林间种下的桃林,已经能开出很美的花了。我希望有一天,能与你一起,在我亲手栽种的桃林里漫步赏花……” 临别之前,怜星背着手儿,扑闪着长长的睫毛,纯真灵动的明眸饱含期待地看着他。 “莫急,快了。” 欧阳锋含笑说道: “通天灵种已经成长了将近五年。我有预感,距离我们现世相见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与怜星相会于现世的日子,其实并不能确定。 不过身为通天宝鉴之主,欧阳锋已能模糊地感知到,怜星得到的那枚通天灵种,已经成长得相当茁壮,或许距离开启时空之门,已经并不遥远。 …… 次日一早。 欧阳锋把后继建设、教授弟子之事拜托给林朝英与黄药师,自己下山前往华阴县城。 他要前去采买药材,配置假死药。 然而华阴县城里的药材品类不够齐全,欧阳锋只得去往华山以西两百多里外的长安,总算在长安城里凑齐了药材。 之后又在长安找客栈住了一日,精心配置出了假死药和匹配的解药。 返回华山后,欧阳锋继续参与建设宗门驻地,教授弟子,与林朝英、黄药师交流武功,日子就这般波澜不惊地过去,不知不觉,就到了与杨玉环约定之期。 欧阳锋借口闭关,对林朝英、黄药师嘱托一番,便寻了个山洞,用大石将洞口封死,便盘坐山洞之中,静待杨玉环召唤。 燃烧通天灵种一年的成长进度,只能换得七日降临,虽然血亏,但在李隆基逼迫之下,也是别无选择。 等候之时,通天宝鉴微微一亮,却是又得了一次“映照功法”的机会。 其实自得到十层龙象般若功,全套九重金刚不坏体之后,欧阳锋就没再每月一次映照功法,而是隔月映照一次,存下一次。 不算今天这次,他也已存下了三次“映照功法”。 本来他是打算把今天这次也存着,等去了盛唐世界,瞧瞧能否映照出什么异人术法。 可不知为何,他今日却有种强烈的冲动,不假思索便将这次映照功法用掉了。 等到“通天宝鉴”镜面一阵光影闪烁,又静止下来时,看见镜面之上显示出来的今日映照所得,欧阳锋顿时微微屏住了呼吸。 易筋锻骨篇! 今日所得,赫然是《九阴真经》那篇堪称核心神技的“易筋锻骨篇”! “易筋锻骨篇”有多神奇? 郭靖、黄蓉、洪七流落荒岛,只修炼“易筋锻骨篇”短短十来天,将之练到“第二段”,功力便能陡增两成。武技没有任何变化,可招式威力却陡然巨增。 只这一点,便可证明“易筋锻骨篇”拥有不可思议的辅助功能,至少激发潜力、增强功力的效果是一定有的,其似乎还可以疗伤,还可潜移默化改善人的根骨资质。 欧阳锋资质已经够好,但谁也不会嫌弃自己资质太高。 尤其这易筋锻骨篇,还可以多人分享,共同参详。 这对欧阳锋来说,就是最为宝贵的一点了。 深呼吸一两次,按捺下心中兴奋,欧阳锋一边观摩参悟镜面之上映照出的易筋锻骨篇心法,一边继续等待。 …… 长安,皇城,太真宫。 杨玉环闭紧门窗,一手握着黑檀木梳,一手按着胸口,深深吸了口气,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地默诵起欧阳锋的名字。 默诵他姓名时,她也难免好奇他降临的方式。 是乘着风翩然而至,还是脚踏祥云,又或骑乘仙鹤从天而降? 无论哪种方式,身为世外仙士,他的降临,一定会很神奇。 正胡乱猜测时。 黑檀木梳忽然射出一抹晶莹灵光。 灵光一闪之后,卧室之内,忽然平空出现了一轮明月。 它静静悬浮在卧室空中,洒下皎洁如霜的光华,将整间卧室映得一片通明。 杨玉环手掌紧按胸口,抿唇屏息,目不转睛地仰望着那轮明月,美眸之中,满是震撼。 明月给她的感觉很是奇异。 它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又似乎远在另一重天地,可望却永不可及。 随后,就在她凝视之下,那奇异的明月之中,忽地浮现出一道身影。 【今天两章,有一万字,求月票!】 75,李隆基必须死! “纳物符、降龙道音,还有……” 欧阳锋搂了搂怀里清凉软嫩的娇躯,感觉已是不虚此行。 心情有些振奋,左右睡不着,欧阳锋披衣下榻,来到窗前,打开窗子,朝外望去,就见不远处有一湖,湖上廊桥横架,沟通两岸。 而对岸则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华美宫殿。 有水车在湖岸边不停旋转着,将湖水提至高处,又通过一种木制传动机械,把湖水运至殿顶,浇落到殿顶之上。之后湖水便顺着殿顶檐沟淌下,形成一挂水帘,复又回归湖中。 那无疑是一种古典制冷手段。 欧阳锋瞧着远处那华美宫殿,功聚双耳,仔细聆听。 虽然距离甚远,中间还有一湖相隔,可以他现下功力,当有风从那边吹来时,还是勉强捕捉到了些许丝竹谑笑之声。 听着那似在狂欢饮宴的动静,欧阳锋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即使以大唐当下的国力,能在现在这午夜过半,离天亮仅止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段,仍然在这唐皇大明宫中,通宵达旦点灯欢宴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随后,一双雪白玉臂便自后方环抱在欧阳锋腰上,继而那饱满丰盈的温软玉团儿,也紧紧贴到了他背上。 杨玉环将脸颊也贴在他背上,小猫般轻轻摩挲着,嗅着他的气息,喃喃问道: “怎地不睡了?” “睡不着。” 欧阳锋反手搂着她的纤腰,问道: “你怎也起来了?” “你刚下榻,我就醒啦。” “不累吗?” “有一点。不过呢,姐姐好歹也修炼了这么久的武功,又有‘通天灵种’傍身,可不是那般娇滴滴不堪风雨摧折哦。” 说着,她交扣在欧阳锋小腹的纤手,又向下移动,想要作恶。 欧阳锋一把按住她柔荑,说道: “莫再撩我,今晚已经够了。” 杨玉环吃吃笑道: “真的够啦?” 欧阳锋不答。 其实是没够的。 杨玉环这等媚骨天成的恩物,便是与她在一起纠缠一天一夜,恐怕都没个够。 不过欧阳锋毕竟心志过人。 纵然两世童男初次开戒时,稍微欲罢不能,但到了此时,他已可以克制欲念了。 深深吸了口气,欧阳锋看着湖对岸的宫殿问道: “这湖,是太掖池吧?那依水而建的宫殿又是什么所在” “那是‘含凉殿’,因依着太掖池,又有水扇机关消暑,夏季时很是清凉。”杨玉环道:“含凉殿的水扇机关今年春末方才建好,老东西刚入夏就住进来了。” 欧阳锋道:“他住进含凉殿之后,就迫不及待召你过去侍奉?” “嗯。幸亏我练了内力,可以弄乱脉象装病,要不然……” “今年已是天宝元年了吧?” “对,今年正月改元天宝。” “天宝……” 欧阳锋轻念一句,知道李隆基已经开始准备享受了。 开元年是奋斗的年头,李隆基开元年间奋斗二十多年,终于令大唐再次伟大,于是觉着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接下来就该尽情享受成果了。 含凉殿的水扇消暑机关,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项目。 甚至通宵达旦的饮宴,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享受。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因这句诗,后人对杨贵妃颇多责备,认为她只为贪食便如此耗费人力物力,是大唐败坏的根源之一,可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早在杨玉环进宫做贵妃之前,皇家快递特供生鲜食材,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比如河间的“贡糖蟹”,每年秋冬螃蟹肥美时,河间百姓便连夜举火开凿冰层,用老犬肉钓蟹,钓到蟹后立刻用毛毡包裹起来,以驿马快马加鞭昼夜兼程,趁螃蟹鲜活时运抵长安。 从捕蟹到运蟹,都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而河间到长安,足有两千多里。 纵使快马昼夜兼程,纵使秋冬气候寒凉,螃蟹能活很久,运送途中也会有大量损耗。 因此这种贡糖蟹,运抵长安之后,一只,便价值“百金”。 而李隆基,秋冬就能吃到这种螃蟹。 所以,杨玉环虽然的确有着令百炼钢变绕指柔,可用一身媚骨将英雄气消磨一空的倾世魅力,可李隆基若是自己生性节俭,不尚奢侈,又懂得节制,怎么可能轻易把大好江山败坏成那般模样? 大唐败坏,杨玉环当然有责任,但若说大唐因她而败坏,那还真是太高看她了。 因那一首诗,杨玉环算是替本就奢糜无度的李隆基背了大锅。 除了奢糜,天宝年的李隆基,还在治国理政上玩了太多骚操作,盛唐在最鼎盛时突然急转直下,瞬间崩塌败坏,李隆基那令后世人感到迷惑窒息的种种花式操作,可以说当居首功。 这位帝王,活在开元年间就好。 天宝年的李隆基,实属多余。 他若死在开元末或是天宝初,太子李亨…… 好吧,太子现在还叫“李绍”,尚未改名“李亨”,总之若太子继位,大唐大概率有救。 毕竟太子和他后来的继承人,虽然都多多少少有点毛病,可治国方面也算是有些作为。 最重要的是,论起花式整活,他们真的是拍马也赶不上李隆基。 以大唐的国力,其实只要不摊上个花式整活的帝王,还真就不会沦落到那种境地——在帝国盛世,在并无强大外敌入侵的情况下,一国帝都居然被自己纵容出来的叛军攻破…… 古往今来,及至后世,华夏大地哪个大一统王朝,发生过这种丑闻? 大唐还真的是独一份。 而李亨和他的继承人,哪怕不是什么中兴明主,并没有力挽天倾,再造大唐的能力,可只要交给他们的摊子不算太烂,他们其实是可以做个合格的守成之君的。 所以。 倘若已经完成了让大唐再次伟大这个历史使命的李隆基,在刚刚准备大肆享受成果的天宝初年,就突然暴毙…… 这似乎对大唐,对他本人的历史名声,都是件天大的好事? 并且,杨玉环好像也就无需以诈死计离开长安那么麻烦,可以安心做她的女冠了? 欧阳锋静静看着湖对岸的含凉殿,眼神宁静,深邃如渊。 他轻握着杨玉环的玉手,问道: “你是奉李隆基旨意,出家修道的吧?” “嗯,老东西以为窦太后祈福的名义,敕令我出家修道。” 窦太后是李隆基的母亲,当今太子的祖母。 如此一来,当李隆基死后,杨玉环的女冠身份,就有李隆基遗旨,以及窦太后两重保障。 而李隆基将死在其威望正隆之时。 他不会再有机会,变成那个昏庸腐朽,败坏江山,狼狈出逃,丢掉帝都,威望扫地,以至于毕生笼罩在他阴影下的太子,都敢将他软禁的老糊涂。 这种情况下,威望远远不如李隆基的当今太子,继位登基之后,也绝不敢推翻李隆基的遗旨,对杨玉环做点什么。 甚至还得继续出钱,供奉杨玉环修行,以示敬奉先皇遗旨,孝顺祖母。 如此杨玉环自是能继续做个逍遥女冠,悠然修行。 将来甚至可以稍微展露一下她的“仙术”,比如一纵两三丈高,一脚踢碎大木桩,凌波微步踏出重重残影之类的。 有此“异术”傍身,她完全可以号称是修道有成,今后说不得还会如张果、叶法善、罗公远一般,被未来皇帝奉为上宾。 渐渐理清了思路,欧阳锋淡淡说道: “你现在‘太真道人’的身份其实很好用。我想,你或许无需诈死跑到扬州去。” “嗯?”杨玉环不解道:“但这很难做到吧?我毕竟不可能一直装病……” “并不难。”欧阳锋看着远处的含凉殿,淡淡说道:“只要李隆基一死,所有的麻烦,都将迎刃而解。” 杨玉环娇躯蓦地一颤,显然被他这话吓到了。 弑君…… 古往今来,敢做这种事的又有几人? 连末代皇帝,都不一定有人敢下手弑杀,更何况李隆基这种英明神武、威加四海的盛世帝皇? “不必担心。”欧阳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轻声说道:“交给我就好。” 杨玉环娇躯颤抖着,环抱他腰上的双手不自觉地越来越紧。 但最终,她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嗯了一声。 他是天外降下的神仙。 他要杀皇帝,哪怕那是李隆基,又有什么为难的呢? 想到这里,她忽地轻松下来,身躯不再颤抖,心里则升起一股莫大的骄傲满足: 他要为我弑君! 他要为了我,杀掉李隆基! 一时间,无边的幸福包裹了她,甚至令她隐隐有些眩晕。 她倚欧阳锋背上,撑着那因眩晕而欲瘫软的身躯,呢喃道: “好弟弟……姐姐这一生一世,都任凭你揉捏……” …… 不知不觉,已至黎明之前,最黑暗的那段时光。 含凉殿中,仍是灯火通明。 不过今晚的饮宴,却已接近尾声。 李隆基已离开了饮宴的殿堂,正在高力士搀扶下,前往含凉殿中的寝殿休息。 今年五十七岁的李隆基,已不复年轻时的精力充沛。 虽然身子骨还算健壮,精力也比同龄人更好些,可如此通宵达旦饮宴之下,他脸上仍然难掩疲色。 同时还有些烦心的样子,似乎方才饮宴时的欢愉,只是暂时让他忘却了烦恼,宴会一散,便又烦上心头。 高力士太了解李隆基,一看他神情,就知皇帝在想些什么,柔声问道: “陛下可是在担忧杨太真的病情?” 李隆基默然颔首。 含凉殿很好,值此暑气渐盛之时,住在这殿中很令他惬意,尤其夜里饮宴,更是清凉如春,不觉丝毫烦热。 可惜,身边没有一朵妩媚可人的解语花。 想到杨玉环的妩媚身姿,无边风情,李隆基心头不禁又是一阵烦燥。 他不惜背负强夺儿媳的骂名,以帝王权威强令杨玉环出家修道,又强自按捺了年余,待至事态渐渐平息,风声渐小,含凉殿的消暑机关也做好了,年号也改成天宝了,正要好生享用成果,结果杨玉环却病倒了! 并且还是查不出病因,动辙昏死过去,呼吸脉搏近乎断绝,身体亦渐渐冰凉,好一阵才能回过气来的怪病。 这一个月来,她这怪病发作地愈加频繁,医官不仅诊不出病因,不知该如何医治,甚至连此病是否会传染都弄不明白。 李隆基原本还想找个杨玉环未发病的日子,亲自过去探视她,顺便好生受用一番,免得待她病死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就因为不明此病是否传染,他连这念头都不敢付诸实践。 眼看杨玉环随时可能病死,他一番筹谋就要落空,白白背负了一场骂名,这叫他心情如何好得起来? “陛下,凡俗医官治不好杨太真的病,何不请几位道门真人前来诊治一番?老奴听闻罗公远罗真人前日已至长安,不若……” 李隆基眼角微抽两下,叹道: “罗真人擅驱妖除祟、召龙致雨、天兵搬运、隐身遁形,却不会治病。” 高力士却道: “杨太真的病情太古怪,医官皆诊不出病因……那么,她会不会是中了邪?或是妖孽作祟?若真是如此,请罗真人出手,岂不正好对症?便是不成,那也是杨太真命薄,没有侍奉陛下的福份。” 李隆基闻言,轻轻舒了口气,道: “将军此议甚好,就照此行事吧。” 高力士是李隆基最信任的心腹。 他不仅信任高力士,还尊重这位宦官,对他以“将军”称之。 但高力士却很有分寸,从来都是以奴婢自居,笑着说道: “明日一早,老奴便亲自去请罗真人进宫……” 一路说着话,将李隆基送入寝殿,亲自伺候着李隆基睡下,高力士也在一个小隔间里合衣躺下。 原本,高力士在侍奉李隆基时,从来不会睡得太沉。李隆基但凡有一点动静,他便会立刻惊醒,随时响应李隆基的召唤。 可是今天却不知怎地,刚刚沾上枕头,他便已沉沉睡去。 不仅高力士睡死了过去。 寝殿里的侍女和其他小宦官们,也一个个哈欠连天,转眼就纷纷陷入熟睡。 当所有人都睡着之后。 一道白衣身影,落足无声,悠然步入寝殿之中。 含凉殿周围,也算得戒备森严,各要道皆有披挂铁甲的精锐禁卫扼守,还有一队队铁甲禁卫,不时在含凉殿周围交叉巡逻。 如此戒备森严,至少在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人能潜入含凉殿行刺。 可惜,今天来的刺客,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以欧阳锋的轻功,四下巡逻的禁卫也好,值守要道的禁卫也罢,没人能看到他的影子。 毕竟这个世界,没有拥有内家真气、神奇武功的武者,皇宫大内,也没有大内高手。 不像欧阳锋那个世界,临安那小小禁宫里,都有着能跟曲灵风同归于尽的大内侍卫,甚至说不定还藏着练了葵花宝典的太监。 所以欧阳锋甚至连件夜行衣都没换,就穿着自己的白衣,在黎明前的黑暗掩护下,轻松避过了所有禁卫的耳目,潜入了含凉殿中。 欧阳锋有想过,用当初血洗高昌少监府,斩首萧武隗的方式刺杀李隆基。 即正面突击含凉殿,一路破军杀将冲过去,再把李隆基一刀斩首。 但思忖再三还是放弃了。 高调斩杀萧武隗,悬首城门是为立威,震慑,令宵小之辈再不敢窥视白驼山庄。 那在这世界高调斩杀李隆基,对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仅没有任何实质意义,反而可能会闹得人心惶惶,乃至引发大唐朝野动荡。 甚至杨玉环都有可能受到牵连——他若开无双冲进来,以武功斩杀皇帝,那么除非把含凉殿内外所有人杀个精光,否则将来杨玉环宣称修道有成,展示武功时,难保不会引起有心人怀疑。 李隆基是必须死,可含凉殿的其他人,禁卫、太监、宫女等,跟他欧阳锋却没什么冲突。 所以,还是让李隆基死得体面点、安静点。 这样便不会有任何后患,也不会有任何无关之人受伤,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欧阳锋走到了李隆基床榻前。 随意瞥了榻上的老汉一眼,依据见过皇帝的杨玉环描述的形貌特征,确定这老家伙正是李隆基,欧阳锋轻轻一弹指,点在了李隆基眉心。 内劲渗入,摧其脑髓,李隆基眉心皮肉毫发无损,身子却已微微一抽,转眼便没了气息。 这个世界没有内功高手,也没人敢对皇帝解剖验尸,所以不会有人知道李隆基的真正死因。 而他死之前,又恰好通宵达旦饮宴狂欢。 这正好给了医官们一个再合理不过的死因。 比如,酒色过度,中风猝死。 李隆基死得如此平静体面,大唐朝野也不会有太大的震荡。 毕竟当今太子在四年之前,就已经被立为储君,且立储之时,连高力士都帮了当今太子一把。 所以太子继位,完全可以顺理成章,波澜不惊,没人能跟他争。 给大唐盛世多续了些年头,也成全了李隆基青史美名的欧阳锋,并没有在含凉殿多呆。 他事了拂衣去,深藏了身与名。 【今天两章又有万字,求月票喽!】 74,盛唐风月!异术奇符! 厅室之中,明月悬空。 皎皎明月之内,浮出一道白衣翩翩的挺拔身影。 看到那月中人影,杨玉环心中本能涌出一种明悟: 那身影与她之间,本隔着一重对于凡人来说,绝无可能逾越的永恒天堑。 但现在,那轮神奇的“明月”,以那皎洁如霜的月光,贯穿了那道永恒天堑,架起了一座通天之桥。 于是,月中的白衣身影只是一步迈出,便乘着月光,踏着月桥,宛如天外飞仙,翩然降临到杨玉环面前。 看着那真正来到自己面前,身姿挺拔、英武俊郎的白衣郎君,杨玉环再也按捺不住,激动欢呼一声,飞扑至欧阳锋怀中,习惯性的纵跃而起,双腿盘住他的腰,两手环住他的颈。 “欧阳小弟,你真的来了!” 她俏脸酡红,目光灼灼地盯着欧阳锋,吐息如兰,声音发颤,含嗔带怨: “乘着月光,自天外而来…你还说你不是神仙么?” 欧阳锋也不知该如何纠正她这已根深蒂固的认知,索性不再言语,只双手托着她的大腿,静静凝视着这有着倾国颜色的绝世佳人。 幻境之中,这般亲密接触其实已经发生过多次。 但在这真实世界,感触又有极大的不同。 幻境之中,再怎么真实,情绪再如何波动,意念投影而成的身体,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可是此刻。 倾国红颜近在咫尺,真实不虚的软玉温香就在怀抱,欧阳锋心中的火焰,顿时不可遏止地汹涌而出,肆意蔓延。 杨玉环感受到了欧阳锋体温的升高,乃至察觉到了他某种剧烈变化。 可她非但没有躲避,反将臀儿轻轻往下一坠,回应了那变化。 她腰臀款摆,隔着衣物轻轻折磨着他,一手搂着欧阳锋肩颈,一手轻抚他脸颊,吃吃笑道: “欧阳小弟,姐姐可是说过,只要你真来见我,我便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现在,惊喜来了哦!” 说罢,她一口吻住了欧阳锋的唇。 这一吻,令两世童男好一阵神思恍惚。 他本能回应着,托着她大腿的双手,也不觉挪移到了她臀瓣上。 一番热吻,就在杨玉环试图更进一步时,欧阳锋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仰头与她红唇分开,低声问道: “这里可还有旁人?” “这一层没人,楼下倒有人,老东西安排的几个女冠,还有两位女医官。” 杨玉环吐息灼热,凤眸朦胧,纤手探入他前襟,摩挲着他那雄壮胸膛,柔媚声音也变得有些轻颤,显是也被欧阳锋体态完美、挺拔雄壮的身躯拨动了心弦。 她眸光朦胧地瞧着欧阳锋,吃吃笑道: “这一月我用龟息功,假装昏迷了好几次,可把她们吓得不轻。” 以龟息功诈作昏迷时,体温会变得冰凉,呼吸、心跳、脉搏也会近乎完全停止,乍看跟死了差不多。 杨玉环用这一手装作病情越来越重,着实将医官吓坏了。李隆基原来还想亲自前来探视,可医官苦谏病因不明,恐会传染,李隆基到底怕死,没敢真个前来探望。 “所以楼下的女冠、医官,会随时关注你了?” “她们也怕被传染,只是隔一个时辰来看我一次,不敢呆在我身边呢。” 欧阳锋皱眉道: “一个时辰便上来一次?那你还敢如此?” “欧阳小弟,你是否太高估自己了?别看你指导我练武时,与我打上几个时辰都不累,可是…”杨玉环声音甜美,媚眼如丝,“有些战阵,与你这小童子想象的可不一样哦!一个时辰,已经很久,很久啦!” 这女人,又在调戏我,还小瞧我! 欧阳锋道: “不行。一个时辰来探一次,太烦人了。” 他虽未经人事,但懂科学,知道除非是正经双修,否则正常欢爱一个时辰确实很久,哪怕半个时辰也是绰绰有余。 然而若是想要彻底尽兴,那一个时辰便远远不够了。 这惊喜他期待了一月,今晚更是他两世以来初尝情事,虽然不必郑重其事搞什么仪式感,却也断然不会允许出现任何可能的干扰。 杨玉环幽幽问道:“那你待怎样?” 欧阳锋道:“我去让她们睡得更香一点。” 说罢,毫不犹豫放下怀中的杨玉环,向着楼下行去。 “呵,这都能放得下来,童子小弟还挺能忍的。倒要瞧瞧你能把持到何时。” 杨玉环轻哼一声,往胡凳上一坐,跷起二郎腿,晃悠着纤纤玉足,瞧着欧阳锋背影,打算等他回来时,好生拿捏他一番。 欧阳锋来到楼梯口,落足无声下了楼,循几人呼吸声找到楼下各房间里的几个女冠、医官,往每人房间里吹入了一些药粉。 此药粉有助眠功效,能令人舒舒服服睡个好觉,睡醒之后精神饱满,浑身轻松,乃是失眠患者的福音。 确定那几个女冠、医官皆陷入最深沉的好梦,欧阳锋又返身上楼。 回到杨玉环住处,落下门栓锁死大门,穿过门厅,绕过屏风,就见杨玉环斜坐榻上,罗裳半解,露出大红绣金鲤的抹胸,笼鸟裙亦提至膝头,现出修长笔直的雪白小腿。那对玲珑赤足一晃一晃的,颗颗珍珠似的晶莹足趾还调皮地一翘一翘,似在隔空撩拨。 杨玉环本想拿捏他一番,好生调戏调戏他,可刚刚说了句“欧阳小弟”,欧阳锋便大步流星而来,二话不说将她抱起,以极强硬霸道的姿态,抱着她向床榻行去,同时手上还不停动作着,几下功夫,她的笼鸟裙、小裈裤、半臂衫便脱落下来,抛了一地。 杨玉环轻呼一声,本待说话,又被欧阳锋堵住了嘴。 相识至今,已有一年又八个月,他屡遭她调戏撩拨,欺他未经人事,笑他是小小童子,欧阳锋已经忍了她好久,今天既已至此,便断然不会放过她。 … 不知过了多久。 杨玉环香汗淋漓,蜷伏在欧阳锋怀中,香软娇躯已没了一丝力气,神智也恍恍惚惚,不知魂飞何处。 歇了好一阵,她才终于回魂过来,一边享受着那兀自令她身心轻颤的余韵,一边凤眸迷离地看着欧阳锋那英武面容,已然爱煞了这个霸道威猛宛如猛虎,令她颠倒迷离的男人。 欧阳锋轻抚着她细腻嫩滑宛若凝脂的肌肤,看着这个终结了他两世童身,引导着他完成了蜕变的女人,与她波光朦胧的妩媚凤眸一对,心里刚刚平息的火焰,又倏地升腾起来。 杨玉环看到了他眼中的火焰。 她很得意他对她的贪恋。 于是她不顾骨酥体软,强提真气,撑起身子,轻轻一按欧阳锋双肩,止住他的动作,要他好好躺着,然后妩媚一笑,俯身轻吻一下他的嘴唇,再吻了吻他的下巴、脖颈,之后便沿着胸膛小腹,一路向下。 稍后。 欧阳锋轻轻倒抽了口气,本能抬手抚上了杨玉环秀发。 。 这一晚。 欧阳锋纵情享用,欲罢不能。 而杨玉环也明白了为何他说一个时辰还不够安全。 因他根本不知疲倦,仿佛有着无尽的体力与精力,令她一次又一次地震颤不已,神智恍惚,头脑空白。 从前做寿王妃时的经验不值一提。直至今夜,杨玉环才首次体会到了身为女子的欢愉。 从入夜不久到午夜过半,直至距离天明只剩两个时辰,两人方才停了下来。 欧阳锋搂着杨玉环柔若无骨、清凉嫩滑的娇躯,沉默半晌,忽然说道: “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杨玉环修习武功一年多,又有通天灵种潜移默化调理身体,恢复力也是极强,片刻前还是魂飞渺渺,奄奄一息,此时却已稍许恢复,虽身子还是疲乏无力,却还有精神抚着他脸颊调笑他: “不能再怎样?” 欧阳锋没好气地一掌拍在她满月般雪白浑圆的翘臀上,打出一声脆响。 “不能再像今夜一样没完没了。” 杨玉环嘻嘻一笑,“可是,今夜好像并非只我在没完没了哦。” 欧阳锋无言以对。 这一晚,只能说,双方都有些失控。 自我反省一阵,欧阳锋没再继续这话题,说起了正事: “我此次降临,只能停留七日,所以我们必须在七日之内,完成你诈死脱身之事。不过在此之前,你可想好脱身之后要去哪里?” 杨玉环道:“你不能带我走吗?” “暂时还不能。”欧阳锋摇摇头,“此次只能助你脱身。不过将来总有一天,我能带你离开。” 杨玉环并未有多么失望。 因为她已亲眼看到了欧阳锋跨越那凡人不可逾越的永恒天堑,真身降临在她面前的情形。 所以她相信,终于一天,他会带着她,前往真正的桃源仙境。 于是她往欧阳锋怀里缩了缩,轻声道: “那我便去扬州吧。听说扬州是长安之外,最繁华的城市,那里有无数海内外的新奇物事,我早就想去看看了。离开长安之后,我便前往扬州隐居修行,等你来接我。” “扬州确实是个好地方。”欧阳锋道:“等自长安脱身之后,我会教你一门更强的功法。” “什么功法?” “易筋锻骨篇,能助你快速提升功力,还可进一步提升你的根骨潜能。” 说着说着,杨玉环渐渐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欧阳锋虽也是操劳大半宿,但他功力深厚,体魄强横,仍自精力充沛,丝毫未觉疲惫乏力,便搂着杨玉环柔嫩娇躯,意念沉入通天宝鉴,准备来一次“映照功法”。 此方天地并无超凡武功,只有现实技击,最强的禁军勇士,也只能号称“十人敌”。 但传说又有奇人异士存在,张果、叶法善、罗公远等奇人异士,都曾在皇帝面前展示过异术。 因此欧阳锋对奇人异士们的术法颇有期待。 他存着三次“映照功法”,此刻便意念一动,发动了一次。 通天宝鉴镜面大放光明,走马灯似地闪烁起缭乱影像。 待至影像稳定,显出映照结果,欧阳锋凝神细观,神色渐渐变得古怪。 “纳物符?” 通天宝鉴映照出来的结果,俨然是一道符箓。 且此符名为“纳物符”,正是欧阳锋念叨了好些时候的储物道具! 此符以玉制成。 制成符胚之后,需建起一座祭坛,祈祀天地,借天地星辰之力,于符胚之中,开辟一方纳物空间。 功成之后,以意念收纳物品,凡触碰之物,只要大小不超过纳物空间极限,皆可收纳进去。 当然,收纳之物,仅限死物。若收容活物,则是甫一进入,便会瞬间暴毙。 看过纳物符说明,欧阳锋神情古怪,既有得偿所愿的欣喜,又有些诧异疑惑: “念叨了好几次储物道具,这次居然开门红,一次就抽到。有这收获,耗费一年的通天灵种成长度,便已不算血亏,更何况还可解决杨玉环的麻烦。只是,建祭坛、祈天地,沟通星辰之力,这法门,任何人只要得到,都可以依法炼制,对修为没有任何要求。那这就只是应用之‘术’,而非修行之‘道’啊!” 此纳物符,无论炼制还是使用,都没有修为方面的要求。 只要懂得炼制之法,就可以成功炼制出来。 这无疑只是一门纯粹的应用之术,而非修行之道。 “那些奇人异士,虽有种种看似神奇的本领,但连个‘百人敌’都没有,所以,难道他们都是只修术、不修道的术士?” 想起杨玉环说过的叶法善、罗公远召唤天兵神将,搬运物品的说法,欧阳锋不由怀疑,他们是不是炼了“纳物符”,并提前用“纳物符”把东西装在符里,再用障眼法或幻术制造出天兵神将的幻象,假装搬运物品,实际上是直接从纳物符里取出物品,糊弄皇帝。 欧阳锋心中疑惑,又寻思单只一道“纳物符”说明不了什么,还剩两次“映照功法”,不若再试上两次,且瞧瞧能映照出些什么。 当下他再次凝神于通天宝鉴,连续映照两次。 而所得结果,基本印证了他的猜想。 第二次映照出来的,是一道“胎息符”,炼制此符,亦是要建祭坛,祈天地,借天地星辰之力,符成之后,烧成符水饮下,可不饮不食,胎息十日,纵被深埋地下,亦可不死。 当然胎息状态跟假死状态不同,胎息状态宛若熟睡,却是不能用来诈死。 至于胎息的功用,除了用来炫技唬人,还可一定程度上延寿。胎息状态下,身体衰老、寿元流逝的速度,会降至正常状态的十分之一。即一口气睡上百年,也只相当于老了十岁。 但这个效果感觉也意义大不,就是一种苟活法门,因为睡着了什么都不能做,既不能涨修为,也无法长知识。唯一的价值,或许只在于能够看到未来的世界? 可对于矢志修行的人来说,这法门就真没什么意义了。 第三次映照出来的倒不是符箓,而是一门“降龙道音”。 修成此道音,可以一声呵斥,喝退真龙——说是这么说的,但此方天地,有没有蛟龙都还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那罗公远有童子之时呵退蛟龙的传言,但欧阳锋很怀疑,这是否又是耍了什么障眼法。 不过这“降龙道音”,倒是稍微有了点修行的影子。 此法入门,需在雷雨天气,雷霆炽烈之时,感天雷之音,用特殊的呼吸吐纳法门,捕捉吸纳一点雷音气机,养在肺经之中。 有了这一点雷音气机为引,此后就可不断以呼吸吐纳法门,壮大这点气机,雷雨天时修炼效果最佳。 待气机壮大到一定程度,便可以相应法门,发声斥呵。 欧阳锋揣摩之下,发现这“降龙道音”,并非“狮子吼”之类可将人活活震死的音波功,而是一种没有实体伤害,纯粹针对精神的震慑法门。 其号称对龙类有特攻,用来吓人也可以,遇上心志不坚、精神薄弱者,能收到奇效。纵是心志坚毅、精神强大之辈,受此道音,也难免要心神震荡,受些震慑。 只是蕴养雷音气机,对身体并没有太显著的改善作用,只能稍微壮大一些肺腑,强壮一点精神。虽有震慑威吓之能,可养生效果还比不上蛤蟆功。 因此,这“降龙道音”,依然只是一门应用之“术”,而非修行之“道”。 “三次都只抽出了应用之术,通天宝鉴没这么差劲。并不多可以认定,此方天地,有术而无道。奇人异士们,掌握的都只是术法。不过既有术法,那么其源流,将来倒是值得探究一二。另外,有些术法,也是相当实用的。” “胎息符”实用价值不大,欧阳锋勇猛精进,不会选这种方法苟活,但对别人或许有一定用处。 “纳物符”就非常实用了。 不仅行走江湖用得上,华山派的建设工程也用得上,将来行军打仗,用来运粮更是有着奇效,还不怕被人烧粮仓、断粮道。 至于“降龙道音”,完全可以融入武道之中,降龙十八掌配降龙道音,威力该能去到什么境地? 75,李隆基必须死! “纳物符、降龙道音,还有……” 欧阳锋搂了搂怀里清凉软嫩的娇躯,感觉已是不虚此行。 心情有些振奋,左右睡不着,欧阳锋披衣下榻,来到窗前,打开窗子,朝外望去,就见不远处有一湖,湖上廊桥横架,沟通两岸。 而对岸则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华美宫殿。 有水车在湖岸边不停旋转着,将湖水提至高处,又通过一种木制传动机械,把湖水运至殿顶,浇落到殿顶之上。之后湖水便顺着殿顶檐沟淌下,形成一挂水帘,复又回归湖中。 那无疑是一种古典制冷手段。 欧阳锋瞧着远处那华美宫殿,功聚双耳,仔细聆听。 虽然距离甚远,中间还有一湖相隔,可以他现下功力,当有风从那边吹来时,还是勉强捕捉到了些许丝竹谑笑之声。 听着那似在狂欢饮宴的动静,欧阳锋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即使以大唐当下的国力,能在现在这午夜过半,离天亮仅止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段,仍然在这唐皇大明宫中,通宵达旦点灯欢宴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随后,一双雪白玉臂便自后方环抱在欧阳锋腰上,继而那饱满丰盈的温软玉团儿,也紧紧贴到了他背上。 杨玉环将脸颊也贴在他背上,小猫般轻轻摩挲着,嗅着他的气息,喃喃问道: “怎地不睡了?” “睡不着。” 欧阳锋反手搂着她的纤腰,问道: “你怎也起来了?” “你刚下榻,我就醒啦。” “不累吗?” “有一点。不过呢,姐姐好歹也修炼了这么久的武功,又有‘通天灵种’傍身,可不是那般娇滴滴不堪风雨摧折哦。” 说着,她交扣在欧阳锋小腹的纤手,又向下移动,想要作恶。 欧阳锋一把按住她柔荑,说道: “莫再撩我,今晚已经够了。” 杨玉环吃吃笑道: “真的够啦?” 欧阳锋不答。 其实是没够的。 杨玉环这等媚骨天成的恩物,便是与她在一起纠缠一天一夜,恐怕都没个够。 不过欧阳锋毕竟心志过人。 纵然两世童男初次开戒时,稍微欲罢不能,但到了此时,他已可以克制欲念了。 深深吸了口气,欧阳锋看着湖对岸的宫殿问道: “这湖,是太掖池吧?那依水而建的宫殿又是什么所在” “那是‘含凉殿’,因依着太掖池,又有水扇机关消暑,夏季时很是清凉。”杨玉环道:“含凉殿的水扇机关今年春末方才建好,老东西刚入夏就住进来了。” 欧阳锋道:“他住进含凉殿之后,就迫不及待召你过去侍奉?” “嗯。幸亏我练了内力,可以弄乱脉象装病,要不然……” “今年已是天宝元年了吧?” “对,今年正月改元天宝。” “天宝……” 欧阳锋轻念一句,知道李隆基已经开始准备享受了。 开元年是奋斗的年头,李隆基开元年间奋斗二十多年,终于令大唐再次伟大,于是觉着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接下来就该尽情享受成果了。 含凉殿的水扇消暑机关,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项目。 甚至通宵达旦的饮宴,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享受。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因这句诗,后人对杨贵妃颇多责备,认为她只为贪食便如此耗费人力物力,是大唐败坏的根源之一,可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早在杨玉环进宫做贵妃之前,皇家快递特供生鲜食材,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比如河间的“贡糖蟹”,每年秋冬螃蟹肥美时,河间百姓便连夜举火开凿冰层,用老犬肉钓蟹,钓到蟹后立刻用毛毡包裹起来,以驿马快马加鞭昼夜兼程,趁螃蟹鲜活时运抵长安。 从捕蟹到运蟹,都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而河间到长安,足有两千多里。 纵使快马昼夜兼程,纵使秋冬气候寒凉,螃蟹能活很久,运送途中也会有大量损耗。 因此这种贡糖蟹,运抵长安之后,一只,便价值“百金”。 而李隆基,秋冬就能吃到这种螃蟹。 所以,杨玉环虽然的确有着令百炼钢变绕指柔,可用一身媚骨将英雄气消磨一空的倾世魅力,可李隆基若是自己生性节俭,不尚奢侈,又懂得节制,怎么可能轻易把大好江山败坏成那般模样? 大唐败坏,杨玉环当然有责任,但若说大唐因她而败坏,那还真是太高看她了。 因那一首诗,杨玉环算是替本就奢糜无度的李隆基背了大锅。 除了奢糜,天宝年的李隆基,还在治国理政上玩了太多骚操作,盛唐在最鼎盛时突然急转直下,瞬间崩塌败坏,李隆基那令后世人感到迷惑窒息的种种花式操作,可以说当居首功。 这位帝王,活在开元年间就好。 天宝年的李隆基,实属多余。 他若死在开元末或是天宝初,太子李亨…… 好吧,太子现在还叫“李绍”,尚未改名“李亨”,总之若太子继位,大唐大概率有救。 毕竟太子和他后来的继承人,虽然都多多少少有点毛病,可治国方面也算是有些作为。 最重要的是,论起花式整活,他们真的是拍马也赶不上李隆基。 以大唐的国力,其实只要不摊上个花式整活的帝王,还真就不会沦落到那种境地——在帝国盛世,在并无强大外敌入侵的情况下,一国帝都居然被自己纵容出来的叛军攻破…… 古往今来,及至后世,华夏大地哪个大一统王朝,发生过这种丑闻? 大唐还真的是独一份。 而李亨和他的继承人,哪怕不是什么中兴明主,并没有力挽天倾,再造大唐的能力,可只要交给他们的摊子不算太烂,他们其实是可以做个合格的守成之君的。 所以。 倘若已经完成了让大唐再次伟大这个历史使命的李隆基,在刚刚准备大肆享受成果的天宝初年,就突然暴毙…… 这似乎对大唐,对他本人的历史名声,都是件天大的好事? 并且,杨玉环好像也就无需以诈死计离开长安那么麻烦,可以安心做她的女冠了? 欧阳锋静静看着湖对岸的含凉殿,眼神宁静,深邃如渊。 他轻握着杨玉环的玉手,问道: “你是奉李隆基旨意,出家修道的吧?” “嗯,老东西以为窦太后祈福的名义,敕令我出家修道。” 窦太后是李隆基的母亲,当今太子的祖母。 如此一来,当李隆基死后,杨玉环的女冠身份,就有李隆基遗旨,以及窦太后两重保障。 而李隆基将死在其威望正隆之时。 他不会再有机会,变成那个昏庸腐朽,败坏江山,狼狈出逃,丢掉帝都,威望扫地,以至于毕生笼罩在他阴影下的太子,都敢将他软禁的老糊涂。 这种情况下,威望远远不如李隆基的当今太子,继位登基之后,也绝不敢推翻李隆基的遗旨,对杨玉环做点什么。 甚至还得继续出钱,供奉杨玉环修行,以示敬奉先皇遗旨,孝顺祖母。 如此杨玉环自是能继续做个逍遥女冠,悠然修行。 将来甚至可以稍微展露一下她的“仙术”,比如一纵两三丈高,一脚踢碎大木桩,凌波微步踏出重重残影之类的。 有此“异术”傍身,她完全可以号称是修道有成,今后说不得还会如张果、叶法善、罗公远一般,被未来皇帝奉为上宾。 渐渐理清了思路,欧阳锋淡淡说道: “你现在‘太真道人’的身份其实很好用。我想,你或许无需诈死跑到扬州去。” “嗯?”杨玉环不解道:“但这很难做到吧?我毕竟不可能一直装病……” “并不难。”欧阳锋看着远处的含凉殿,淡淡说道:“只要李隆基一死,所有的麻烦,都将迎刃而解。” 杨玉环娇躯蓦地一颤,显然被他这话吓到了。 弑君…… 古往今来,敢做这种事的又有几人? 连末代皇帝,都不一定有人敢下手弑杀,更何况李隆基这种英明神武、威加四海的盛世帝皇? “不必担心。”欧阳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轻声说道:“交给我就好。” 杨玉环娇躯颤抖着,环抱他腰上的双手不自觉地越来越紧。 但最终,她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嗯了一声。 他是天外降下的神仙。 他要杀皇帝,哪怕那是李隆基,又有什么为难的呢? 想到这里,她忽地轻松下来,身躯不再颤抖,心里则升起一股莫大的骄傲满足: 他要为我弑君! 他要为了我,杀掉李隆基! 一时间,无边的幸福包裹了她,甚至令她隐隐有些眩晕。 她倚欧阳锋背上,撑着那因眩晕而欲瘫软的身躯,呢喃道: “好弟弟……姐姐这一生一世,都任凭你揉捏……” …… 不知不觉,已至黎明之前,最黑暗的那段时光。 含凉殿中,仍是灯火通明。 不过今晚的饮宴,却已接近尾声。 李隆基已离开了饮宴的殿堂,正在高力士搀扶下,前往含凉殿中的寝殿休息。 今年五十七岁的李隆基,已不复年轻时的精力充沛。 虽然身子骨还算健壮,精力也比同龄人更好些,可如此通宵达旦饮宴之下,他脸上仍然难掩疲色。 同时还有些烦心的样子,似乎方才饮宴时的欢愉,只是暂时让他忘却了烦恼,宴会一散,便又烦上心头。 高力士太了解李隆基,一看他神情,就知皇帝在想些什么,柔声问道: “陛下可是在担忧杨太真的病情?” 李隆基默然颔首。 含凉殿很好,值此暑气渐盛之时,住在这殿中很令他惬意,尤其夜里饮宴,更是清凉如春,不觉丝毫烦热。 可惜,身边没有一朵妩媚可人的解语花。 想到杨玉环的妩媚身姿,无边风情,李隆基心头不禁又是一阵烦燥。 他不惜背负强夺儿媳的骂名,以帝王权威强令杨玉环出家修道,又强自按捺了年余,待至事态渐渐平息,风声渐小,含凉殿的消暑机关也做好了,年号也改成天宝了,正要好生享用成果,结果杨玉环却病倒了! 并且还是查不出病因,动辙昏死过去,呼吸脉搏近乎断绝,身体亦渐渐冰凉,好一阵才能回过气来的怪病。 这一个月来,她这怪病发作地愈加频繁,医官不仅诊不出病因,不知该如何医治,甚至连此病是否会传染都弄不明白。 李隆基原本还想找个杨玉环未发病的日子,亲自过去探视她,顺便好生受用一番,免得待她病死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就因为不明此病是否传染,他连这念头都不敢付诸实践。 眼看杨玉环随时可能病死,他一番筹谋就要落空,白白背负了一场骂名,这叫他心情如何好得起来? “陛下,凡俗医官治不好杨太真的病,何不请几位道门真人前来诊治一番?老奴听闻罗公远罗真人前日已至长安,不若……” 李隆基眼角微抽两下,叹道: “罗真人擅驱妖除祟、召龙致雨、天兵搬运、隐身遁形,却不会治病。” 高力士却道: “杨太真的病情太古怪,医官皆诊不出病因……那么,她会不会是中了邪?或是妖孽作祟?若真是如此,请罗真人出手,岂不正好对症?便是不成,那也是杨太真命薄,没有侍奉陛下的福份。” 李隆基闻言,轻轻舒了口气,道: “将军此议甚好,就照此行事吧。” 高力士是李隆基最信任的心腹。 他不仅信任高力士,还尊重这位宦官,对他以“将军”称之。 但高力士却很有分寸,从来都是以奴婢自居,笑着说道: “明日一早,老奴便亲自去请罗真人进宫……” 一路说着话,将李隆基送入寝殿,亲自伺候着李隆基睡下,高力士也在一个小隔间里合衣躺下。 原本,高力士在侍奉李隆基时,从来不会睡得太沉。李隆基但凡有一点动静,他便会立刻惊醒,随时响应李隆基的召唤。 可是今天却不知怎地,刚刚沾上枕头,他便已沉沉睡去。 不仅高力士睡死了过去。 寝殿里的侍女和其他小宦官们,也一个个哈欠连天,转眼就纷纷陷入熟睡。 当所有人都睡着之后。 一道白衣身影,落足无声,悠然步入寝殿之中。 含凉殿周围,也算得戒备森严,各要道皆有披挂铁甲的精锐禁卫扼守,还有一队队铁甲禁卫,不时在含凉殿周围交叉巡逻。 如此戒备森严,至少在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人能潜入含凉殿行刺。 可惜,今天来的刺客,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以欧阳锋的轻功,四下巡逻的禁卫也好,值守要道的禁卫也罢,没人能看到他的影子。 毕竟这个世界,没有拥有内家真气、神奇武功的武者,皇宫大内,也没有大内高手。 不像欧阳锋那个世界,临安那小小禁宫里,都有着能跟曲灵风同归于尽的大内侍卫,甚至说不定还藏着练了葵花宝典的太监。 所以欧阳锋甚至连件夜行衣都没换,就穿着自己的白衣,在黎明前的黑暗掩护下,轻松避过了所有禁卫的耳目,潜入了含凉殿中。 欧阳锋有想过,用当初血洗高昌少监府,斩首萧武隗的方式刺杀李隆基。 即正面突击含凉殿,一路破军杀将冲过去,再把李隆基一刀斩首。 但思忖再三还是放弃了。 高调斩杀萧武隗,悬首城门是为立威,震慑,令宵小之辈再不敢窥视白驼山庄。 那在这世界高调斩杀李隆基,对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仅没有任何实质意义,反而可能会闹得人心惶惶,乃至引发大唐朝野动荡。 甚至杨玉环都有可能受到牵连——他若开无双冲进来,以武功斩杀皇帝,那么除非把含凉殿内外所有人杀个精光,否则将来杨玉环宣称修道有成,展示武功时,难保不会引起有心人怀疑。 李隆基是必须死,可含凉殿的其他人,禁卫、太监、宫女等,跟他欧阳锋却没什么冲突。 所以,还是让李隆基死得体面点、安静点。 这样便不会有任何后患,也不会有任何无关之人受伤,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欧阳锋走到了李隆基床榻前。 随意瞥了榻上的老汉一眼,依据见过皇帝的杨玉环描述的形貌特征,确定这老家伙正是李隆基,欧阳锋轻轻一弹指,点在了李隆基眉心。 内劲渗入,摧其脑髓,李隆基眉心皮肉毫发无损,身子却已微微一抽,转眼便没了气息。 这个世界没有内功高手,也没人敢对皇帝解剖验尸,所以不会有人知道李隆基的真正死因。 而他死之前,又恰好通宵达旦饮宴狂欢。 这正好给了医官们一个再合理不过的死因。 比如,酒色过度,中风猝死。 李隆基死得如此平静体面,大唐朝野也不会有太大的震荡。 毕竟当今太子在四年之前,就已经被立为储君,且立储之时,连高力士都帮了当今太子一把。 所以太子继位,完全可以顺理成章,波澜不惊,没人能跟他争。 给大唐盛世多续了些年头,也成全了李隆基青史美名的欧阳锋,并没有在含凉殿多呆。 他事了拂衣去,深藏了身与名。 【今天两章又有万字,求月票喽!】 76,美人恩 天宝元年夏。 再造大唐、英明神威、威加四海,一手缔造了“开元盛世”,被时人视为圣君的大唐天子李隆基驾崩。 死因,连夜批阅奏章,为国操劳过度,不幸中风。 大唐举国缟素,天下同悲。 后继正如欧阳锋所料。 李隆基死得平静安详,并未引发任何后患,太子灵前即位,朝野未生波折。 稍微有点失算的是,皇帝大丧期间,全国上下所有娱乐活动统统禁止,叫欧阳锋想在之后几天,好生游览一番盛世长安,尽情体验一把盛唐风情的念想彻底落空。 甚至“太真道人”杨玉环都被请去参加法会,为先帝祈福。 好在杨玉环只怕李隆基。 李隆基一死,身有恃仗的大唐第一高手杨玉环心中畏惧尽去,糊弄着跟一班道士和尚做了半天法事,就以“龟息功”假装发病,便又被送回了太真宫。 治丧期间,偌大长安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寻访术法源流时间又不够,无处可去的欧阳锋也只好呆在太真宫中,指点杨玉环练武,传授她“易筋锻骨篇”,以及与她参修欢喜禅功。 至于那两道符箓和降龙道音,都没到炼制与修行的时候。 “纳物符”炼制需要开坛祈祀足足四十九日,没啥大用的“胎息符”也要炼足七天,“降龙道音”则需在雷雨天入门,眼下这些条件统统不能具备,只能留待返回华山再做。 欧阳锋弑君之后。 杨玉环欲念高炽,每日撩拨不休,与欧阳锋参研素女经、洞玄子等诸般密要,将其中知识一一实践。 在杨玉环引导下,欧阳锋对欢喜禅功的感悟也大有所获,渐渐摸索出了一门可令双方都受益的双修法门。 不知不觉,七日时光,倏忽将尽。 这一晚。 又一场酣畅淋漓的修行之后,杨玉环伏在欧阳锋身上,脸颊贴着他胸膛,聆听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依依不舍地说道: “时辰快到了。” 欧阳锋缓缓颔首: “是。我将回去了。” “何时能再来?” “会有那天的。”欧阳锋轻抚着她纤腰丰臀,轻声道:“好好修炼,等我再来。” “嗯。”杨玉环纤指轻抚他脸颊,呢喃道:“好在纵然离别,今后每月,还能在幻境相见。只可惜那幻境之中,没法儿与你真正亲热。” 欧阳锋也略感遗憾。 不过还是安慰道: “我们将来会有很多时光,不必急于一时。” 顿了顿,又问她: “皇帝死了,你已无需再装病。可有想过,该如何解释?” 此事杨玉环自然早就想过。 “现在就称痊愈,或会招惹嫌疑。所以接下来一年,我还将继续装病,但就是不死,等到所有人习惯了我这病好不了,也死不掉时,我再突然痊愈。 “至于借口嘛,就宣称是修道之时,得了天机。每每昏死过去,呼吸脉博近乎断绝,身体也变得冰凉时,其实是在神游天外,感悟玄机。病愈之日,便是得道之时。到那时,我也可以稍许展露一下武功仙术,证明我这‘得道’所言不虚。” 欧阳锋赞道:“此计甚好。” 杨玉环得意笑道:“当然啦,我也是很聪明的。” 说着,她纤腰轻摆,把臀儿往后挪了挪,随后脸颊酡红,眼波朦胧地呢喃: “趁着还有些许时辰…” 欧阳锋没有说话,只握住了她柔韧纤腰。 … 原世界。 大石封死的山洞之中,一抹银霜似的月华清辉闪过,欧阳锋以盘坐之姿凭空浮现。 略微打坐一阵,欧阳锋站起身来,舒展一番四肢,来到洞口之前,搬开了洞口大石。 山洞之外,林朝英坐在一块大石上,披沐月光,正自闭目打坐。 听到山洞传来的动静,她倏地回首,瞧见欧阳锋,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嫣然道: “结束闭关了?” 欧阳锋行至她身前,说道: “不是说过,我纵使闭关之时,但有异动,也可即刻醒转,无需为我护法的吗?” 林朝英站起身来,捋了捋颊边秀发,轻声道: “倒也不是刻意为你护法。只是夜里打坐,在哪都一样,此地清静,正合打坐。” 然而此地距宗门驻地足有七八里,华山的七八里可不比寻常,林朝英又怎可能并非刻意而来? 欧阳锋看着她那在月光映照下,愈显清冷晶莹的面庞,问道: “这七天,你每晚都过来了吧?” 林朝英含糊嗯了一声,颇不自然地侧目望向一边。 欧阳锋凝视她一阵,说道: “我新得了一篇功法,有提升功力,乃至改善天赋根骨的奇效。” 虽林朝英想听的并不是这些,可她终究好武,闻言还是好奇地侧目看向他: “此次闭关悟出?” 欧阳锋摇摇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是一门现成的功法。我闭关之时,神游天外,意外看到了一篇奇功,其名为‘易筋锻骨篇’,与此前兴庆府中,我们同修的‘疗伤篇’同出一源。” 听他提起兴庆府疗伤,林朝英不禁又想起了那时的情形,脸颊浮出一抹浅浅红晕,视线又不自然地偏转开去,不敢与他对视,抿了抿唇,轻声说道: “神游天外…你怎不说你是神仙呢?” “也许有一天,我和你,都会变成神仙。” 欧阳锋语气更显认真,旋又话锋一转:“这易筋锻骨篇,我想与你一起参详。” 林朝英没有拒绝。 两人同修凌波微步,共参逍遥派武功,协力创出华山新功,早已不分彼此。 这道侣似的情谊,林朝英很是喜欢。 不过,若是能更进一步,那便更令她欢喜了。 正稍许出神,欧阳锋又唤了她一声,跟着便说起了“易筋锻骨篇”的练法。 林朝英收回神思,认真聆听,偶尔出言询问一句,欧阳锋也耐心讲解,还拉开架势,打起了套路——易筋锻骨篇既有打坐搬运真气的静功,也有类似“五禽戏”的动功套路,可全方位激发潜能,增强内力修为、筋骨体魄。 即使以林朝英今时的武道积累,也觉这“易筋锻骨篇”属实妙不可言,很快便深深沉浸进去。 待至回过神来时,她和欧阳锋已然走在返回宗门驻地的路上。 且她的一只手掌,赫然已被欧阳锋牵在了手中。 意识到欧阳锋那宽大温暖的手掌,正包裹着自己的手,林朝英指尖轻轻一颤,本能便欲将手抽离。 但欧阳锋并未放手,反而五指加力,将她的手儿握得愈发紧了。 林朝英呼吸微微一窒,心跳蓦地加快,脸颊也好似燃烧起来,阵阵发热。 她悄悄瞥了欧阳锋一眼,就见他目不斜视,神情专注,眼里似乎只有脚下那崎岖险峻的山路。 林朝英另一只手紧紧捏住了身侧衣角,细微而轻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待至心跳渐渐恢复,她用力抿了抿唇,修长纤细的五指也是微微加力,反向握紧了欧阳锋的手。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走着,直至望见华山派宗门驻地中,那些高低错落的竹楼木屋,方才同时松开了手掌。 “我…” 林朝英看了欧阳锋一眼,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匆匆说了一句: “时辰不早,早些休息。” 说完,逃也似地奔回自己住处。 欧阳锋背着双手,目送她离去后,忽地侧目望向旁边一棵特意保留下来,枝繁叶茂的大槐树。 青衫少年就坐在大槐树一根粗壮横枝上,手里拎着个酒葫芦,一口一口地抿着酒,脸上还一副看到好戏的表情。 适才林朝英心思纷乱如麻,加上黄药师本身武功又高,林朝英竟是未曾发现他的存在。 欧阳锋倒是发现了,只是顾及林朝英面薄,没有在她还在场时揭破。 此刻,他看着树上的黄药师,问道:“你在这做甚?” “听风赏月,品酒吟诗。文人雅兴,欧阳兄你不懂的。” 黄药师一本正经地说着,手掌一撑横枝,衣袂翻飞间,自横树上一飘而下,将酒葫芦递向欧阳锋:“来一口?” 欧阳锋摇摇头:“我戒酒了。” “戒酒?”黄药师奇道:“为何戒酒?” “不为何。”欧阳锋道:“就是戒了。” 练武之人,需懂节制,酒和色,总归要戒掉一门。 所以欧阳锋决定戒酒。 “真可惜。”黄药师惋惜摇头,“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猴儿酒。” 说着,他举起酒葫芦,抿了一口,忽地扬眉一笑: “欧阳兄,什么时候吃你和林姑娘的喜酒?” 虽欧阳锋和林朝英临近宗门驻地时松开了手,但黄药师老远就瞧见了他们手牵着手,并肩而行的情形。 欧阳锋摇摇头,“我尚不知她的想法。” 黄药师呵呵一知,“林姑娘虽然比你我年长,但她面皮太薄,你若等她主动,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所以此事上,欧阳兄你须得拿出‘西极龙王’的霸气,自己选一个良辰吉日,通知她作好出嫁准备就是了。” 欧阳锋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禁莞尔: “你很懂男女之事?” 咳! 黄药师干咳两声,尴尬一笑: “旁观者清嘛。再说以前在丽江时,乡亲们办喜事,都是求我写喜联来着。” 欧阳锋好笑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却认真思考起黄药师的建议来。 翌日。 欧阳锋登顶华山朝阳峰,伐木采石,于峰顶那块天然平台上建造祭坛。 耗费数日,遵仪式标准建好祭坛,他又下山去了趟城里,采买上品白玉,雕琢成两寸长、寸二宽的符牌。 做好前期准备,欧阳锋在规定时辰,将九块雕好的符牌一字排开,供上祭坛,开始祈祀天地——每次祈祀,可同时炼制九枚符牌,至于最后能成功多少,就要看运气了。 据照通天宝鉴映照出来的仪式说明,即使运气好,成功率也高不到哪里去,运气差的话,全部失败也不足为奇。 正因此,才要一次炼制九枚,用数量来提高成功率。 可惜每次最多也只能同炼九枚,不然偌大祭坛,小小符牌,几百上千枚都摆得下。 炼制仪式需持续四十九日。 耗时是有些久,不过能在没有道法修为的情况下,得到储物道具这等奇物,莫说祈祀四十九日,便是祈祀一整年,也是值得的。 这四十九日间,倒也无需不停祈祀。 每日辰时、午时、子时祈祀三次,每次持续两刻钟即可。 因此每日祈祀之余,欧阳锋还有大把时间修炼武功。 不过为防祭坛意外损坏,炼制期间,欧阳锋没打算下山,就在峰顶附近找了个小山洞,将山洞拓宽拓深一番,便在此居住修炼。 他最近主修“易筋锻骨篇”,此功果有奇效,只修炼十数日,功力便已大进。 尤其隔空掌力,不仅攻击威力、距离涨了两成有余,纵是一口气暴击五掌,经脉亦可承受得住。 至于开发潜能、改易根骨的效果,则需要长期坚持不懈,恒久修行,才能如水滴石穿一般,慢慢看到成效。短期内却是看不出来。 在他开坛祈祀期间。 林朝英每日都会亲自给他送来饮食,再陪他聊天、修炼。 黄药师也时不时上来,与他谈论武功。 看在黄药师这段时日比他这个掌门还忙,不仅要帮忙教授华山弟子,每天还亲自动手帮助建设宗门的份上,欧阳锋某天与他交流武功之时,不经意间便把易筋锻骨篇透露给了他。 意识到此功精妙神奇,骄傲如黄药师,也不禁对欧阳锋的胸襟器量由衷叹服。 既林朝英每日上山送餐,黄药师时常登顶论武,自然会看到那座祭坛,有时甚至会看到他祈祀的场面。 对此,两人都深感不解。 欧阳锋以前并没有任何迷信神怪的表现,如今怎忽然变得这般神神道道了? 对于两人的疑惑,欧阳锋也没多作解释。 在成功炼出“纳物符”,得到实际成果之前,任何解释恐怕都会被当作妄想呓语。 林朝英说不定还会担忧,他是不是练功岔气,伤了神智。 当然,在初次看到欧阳锋绕着祭坛脚踏天罡七星步,口诵晦涩祷言,手里还不时掐着各种印诀时,她就已经开始担忧了。 黄药师后来倒是渐渐看出了一点名堂。 他隐约感到,每当欧阳锋脚踏禹步,口诵祷言,手结印诀时,祭坛周围都会有一种很难言述的微妙变化。 而在子时那次祈祀时,若天上有星辰,则投注到祭坛那九枚白玉符牌上的星光,似乎都会比别处明亮鲜活些许。 察觉这些不同寻常的细节后,黄药师意识到,欧阳锋恐怕在做一起了不得的事情,对此事的结果,也暗自有了几分期待。 时光一天天过去。 这天夜里,距子时祈祀尚有一个多时辰时,山顶忽然狂风大作,天空之中电闪雷鸣,转眼便是暴雨倾盆。 欧阳锋披着蓑衣,顶风冒雨去到峰顶,细细检查一番祭坛,确定这场狂风暴雨,并不会对木石结构的祭坛造成太大影响,便返回居住的山洞,盘坐洞口,对着外面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修炼起了“降龙道音”。 雷雨天,正是修炼这门道音的好时机。 而自盛唐世界返回之后,至今已近一月,才终于等来了这第一个雷雨天。 按照“降龙道音”法门,欧阳锋盘坐冥思,呼吸吐纳,感悟气机。 当渐渐沉浸其中,蓦地,天空之中,炸起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音。 就在雷音贯耳的那一刹,欧阳锋脑海似有闪电划过,霎时一片雪亮,灵感亦随之迸发,触碰到了一抹玄奇气机。 欧阳锋自然而然,依法吐纳,将触碰到的一丝气机采撷,归入肺经之中温养。 但这缕气机并不稳定,一入肺腑,便不断自行散逸。 这时又一道雷霆滚荡,欧阳锋如法炮制,再采一丝气机。 如是再三,数次之后,肺经之中的雷音气机,终于渐渐稳固下来,不再消散。日后只需长久修行,便可不断壮大,直至能够实用。 呼… 欧阳锋吐出一口长气,睁开双眼,看向洞外,虽外间一片漆黑,风急雨骤,心中却怡然自得。 忽地,风雨声中,隐隐传来一丝不寻常的响动。 欧阳锋侧耳聆听一二,猛地起身,抓起一顶斗笠,步入风雨之中。 前行数丈,那不寻常的响动愈加清晰,赫然是踩踏积水的脚步声,和雨水打在蓑衣上的噗噗声。 “林姐姐?” 欧阳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 正值夜晚,又是大雨倾盆,此际又尚无电光亮起,纵是以欧阳锋的目力,也不可能在这一片漆黑的雨夜中视物,最多只能听音辨位而已。 “是我。” 雨中传来林朝英的声音。 “你怎来了?” “突然之间雷雨大作,不放心你,上来瞧瞧。” 两人应答间,欧阳锋已迎至林朝英面前,借着远处亮起的一道电光,看清了她现在的模样。 她虽然穿了蓑衣,可以今夜风雨的规模,那蓑衣聊胜于无,衣襟早已湿了个通透,紧裹在她婀娜娇躯上。 她头上也没戴斗笠,几缕湿透的秀发粘在她额头上、脸颊边,还有雨水不停从发中渗出,汨汨淌下。 欧阳锋赶紧把斗笠遮到她头上,不由分说一把搂住她肩头,带着她往山洞那边疾行而去,皱眉道: “雷雨天出门本就危险,你居然还敢登顶朝阳峰,轻功好就可以任性吗?你可知,万一踏错一步,会是什么后果?” 77,龙王霸气,纳物符成 林朝英给他搂住肩头,半个身子都贴到他怀中,身上的些微凉意,霎时被他灼热的体温驱散。 她身子微微一僵,心里好一阵紧张羞怯。 可听着他那明为责备,实为关切的话语,她芳心霎时变得甜丝丝的,那紧张羞怯瞬间便给驱散一空,紧绷的身子也不禁放松下来,甚至情不自禁往他怀中靠了一靠。 她低着下巴,轻笑着说道: “我可是在华山脚下长大的,华山诸峰,不知登顶了多少次,每道石阶都烂熟于心。再说我如今的轻功,至少也能排到天下前三吧?莫说雷雨天,便是山道积雪凝冰,也难不住我。” “这里是华山朝阳峰,轻功天下第一都有危险,你可真是……怎连斗笠都没戴?” “斗笠太吃风,走山道会影响我施展轻功呢。” “衣裳头发都湿透了。” 说话间,欧阳锋已搂着她回到山洞,见风向合适,并未往山洞里灌,赶紧搬来备用柴炭,放进石头围出的土灶里点燃。 他忙碌生火时,林朝英解下蓑衣挂到洞口,又散开发髻,拧干头发,接着又开始拧衣角。 欧阳锋生好火,回首一看,皱眉道: “你还打算继续穿着这一身么?” 说着行至山洞一角,从毡毯上拿起一只包布解开,取出一件白衣,一条棉巾递给她: “把衣裳都脱了,擦净身子,再穿我这件。是干净衣裳,还没穿过。” 林朝英微微一怔,本想说以我内力,穿着湿衣也不会着凉,可瞧他关切模样,她贝齿轻轻一咬唇瓣,抬手接过了白衣与棉巾。 欧阳锋又找出一双木屐,放到她脚边,之后便去到洞口,背对她站着,望着外间风雨。 林朝英抿了抿唇,也未背过身去,就注视着他的背影,抬手解开襟扣。 一阵悉悉索索,除下上下衣裳,又褪去鞋袜穿上木屐,之后解开束胸,释出那对晶莹柔嫩的饱满玉团。 当身上再无寸缕,看着数步之外的欧阳锋,林朝英紧张地呼吸都在颤抖。 她指尖轻颤着拿起棉巾,轻轻擦净身子,又擦了擦头发,这才穿上那件对她来说,显得有些宽大的白衣,系好襟带之后,紧张羞窘的情绪方才稍微缓和下来。 “换好了。” 她轻声说着。 欧阳锋这才转身,回到洞中。 他进来后,林朝英又抱着衣裳,去到洞口,把湿衣一件件拧干,之后刚想把它们团作一团藏在角落里,就听欧阳锋说道: “烤着吧。明日总不能穿我这件下山,还是要穿自己衣裳的。” 林朝英微微一怔,蓦地意识到,似乎自从方才雨中见面起,自己便一直在受着他的摆布。明明自己才是年长的姐姐,他只是个弟弟,凭什么? 心里有些不服,她眉头一扬,便想与欧阳锋理论。 可视线方一对上他那宁静深邃的双眼,她不知怎地,就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去到土灶边,将包括束胸、里裤在内的衣裳一一展开,挂在了欧阳锋支起的竹竿架子上。 刚将衣服烤上,欧阳锋便来到她面前,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 看着近在咫尺的英武面庞,感受着他的体温与呼吸,林朝英又一阵微微紧张,刚想问他要作甚,就听欧阳锋问道: “林姐姐,你我相识至今,还未足三月吧?” 林朝英微微松了口气,说道: “嗯,兴庆府相识至今,已有两个月又二十二天。” 欧阳锋点了点头,道: “当今世上,绝大部分夫妻,都是盲婚哑嫁,婚前能见上几面,便已是幸事。而你我,却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听到他这番话,林朝英心儿一阵怦怦狂跳,心绪更是纷乱如缕,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时,便见欧阳锋抬起手掌,向她脸颊抚来。 林朝英本能想躲,可颈子却只是微微动了一动,便像中了定身法似的,再也动弹不得,任凭欧阳锋手掌,抚上了她的脸颊。 就在他手掌抚上来的那一刹,林朝英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丝丝红晕。 那脂胭红晕甚至一直蔓延至修长玉颈、晶莹耳垂。 “下月初九,是宜婚嫁的良辰吉日。到那时我这祈祀仪式也正好完成了。到时我们便成亲吧。” 黄药师说得对。 对林朝英这种面皮又薄,又扭扭捏捏的女子,就该拿出“西极龙王”的霸气。 否则真不知她要熬到时候,才能攒足勇气。 “啊?” 林朝英一呆,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你不说话,便是默认了。既如此,下月初九,大吉之日,你我便正式成亲。” 欧阳锋说着,抚摩着林朝英脸颊的手掌移到她下颌,轻轻托起她下巴,随后,就在她怔怔注视下,低下头,噙住了她的红唇。 双唇触碰之时,林朝英娇躯蓦地一震,只觉脑子里似有一道惊雷炸响,震得她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处。 同时又一道奇异的酥麻,霎时蔓延开去,上至头顶天灵,下到足底涌穴,令她娇躯先是一阵僵直紧绷,跟着又飘忽忽暖烘烘似是发起了热症,变得手足绵软,浑身无力。 一时间,林朝英恍恍惚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过了不知多久。 当她渐渐适应了那亲吻,稍稍醒过神来,这才陡然惊觉,自己那只着一件单薄白衣的身子,已在欧阳锋那环在她腰背上的双手紧拥下,紧紧贴在了他胸怀之中。 忽地,林朝英感到欧阳锋的一只手掌又有了新的动作。 他从她衣裳侧面襟缝处探去,摩挲一阵她的小腹,继而又要往上。 林朝英一惊,猛地往后一缩身,结束了这个令她稀里糊涂,又依依不舍的吻,同时抬起手掌,隔着衣襟紧紧按住他的手掌。 看着欧阳锋眼中似有疑惑,林朝英尽管心中大羞,却也不想被他误会,颤声道: “等到成亲那天,洞房花烛夜,我,我什么都给…” 听她此言,欧阳锋眉头一挑,唇角上扬,说道: “下月成亲,没问题了?” 林朝英似给他那一吻激发了勇气,总算没有逃避他的视线,坚定与他对视着说道: “就下月,就你选定的日子。” “你家里的长辈?” “双亲早逝,只有个二叔。但他贪图我爹娘留下来的家业,我也懒得与他争执,一直任他取用,他没脸管我。你呢?” “我有长兄长嫂。不过,我们先在华山办一场,以后回了西域,再办一场就是。” “嗯。都依你。” 婚姻大事,就此定下。 欧阳锋未再勉强她,将手从她衣襟里抽出,轻轻环抱着她纤腰。 林朝英也卸下心事,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心里也满溢着得偿所愿的幸福,静静偎依在他怀中。 …… 次日,风雨早停。 林朝英下了朝阳峰,回到华山派驻地,找到刚刚带领何松、高虎等弟子们做完早课的抱琴,说道: “陪我回家一趟。” “回家?”抱琴诧异道:“回家作甚?你不怕二老爷催婚么?” 林朝英抬手捋了捋颊边秀发,尽量作出一副自然模样: “取些东西。” “取东西?”抱琴脑瓜一转,立刻醒悟,“哦……我知道了,你是要……” “闭嘴!”林朝英赶紧打断他话头,“没大没小,我现在既是你家大小姐,又是华山派副掌门,再敢胡乱说话,依门规打断一条腿!” 抱琴嘻嘻一笑: “大小姐,你是不是记错啦?咱们华山派的门规里,并没有打断腿的惩戒。小错就只是挑水伐木,再严重点,也只是独自去山洞里面壁思过……” 是记错了。 心思有点飘,记成黄药师那些胡言乱语的残暴门规了。 林朝英默默想着,没好气地白了抱琴一眼: “行了,少说废话,赶紧准备下山。” 又找到黄药师托付一番,便与抱琴下山回华阴县去了。 两人来回很快,第二天,便各自拎着两口大木箱回到了山上。 之后两人躲进小竹楼里,整理着林朝英母亲为她准备的嫁妆与嫁衣。 “好漂亮呵……” 看着那大红嫁衣、凤冠霞帔,抱琴由衷赞叹: “小姐穿上嫁衣那天,一定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林朝英唇角微翘,浮出一抹浅浅笑意。 这时,抱琴又在木箱一角翻出了一卷书册。 “咦,怎会有书的?” 刚待翻开,就被林朝英一把夺了过去,“小孩子别乱翻,这是嫁人的女子才能看的。” 这年头没有任何性教育,女子出嫁之前,就只能通过某类带着插画的书册稍作了解。 而这类插画书册,一般都是由新娘的母亲交到新娘手里。 林朝英母亲早逝,不过生前早已考虑到了这些,不仅给她预备好了嫁妆、嫁衣,连教育书册也藏进了箱底。 当年林朝英在母亲逝后,整理这些东西时,就曾意外翻到过,当时闹了个大红脸,草草翻了两页便不敢再看。 不过现在,似乎得好生参悟一番了? 可这书如此羞人,不如让欧阳来参悟?到时由他来主导就是。 林朝英紧紧握着书册,心里暗自想着。 几天后。 华山派的气氛,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何松、高虎等弟子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修建大瓦屋,装点宗门气象,还分批轮流下山,采买喜事所需。 黄药师听说欧阳锋终于强势作主,决定在下月初九成亲,也下了一趟山,还专程跑到两百多里外的长安,为他俩置办贺礼。 待黄药师带着备好的贺礼回来时,婚礼日期愈发近了。 而在此之前,欧阳锋那持续了四十多天,神神道道的祈祀仪式,也终于临近结束。 第四十九日。 子夜将近。 欧阳锋负手站在祭坛之前,默默计算着时辰。 今夜天气很好,夜空无云,星辰漫天。 伫立朝阳峰顶,仰望夜穹,那蕴含着无限神秘的璀璨星河,仿佛触手可及。 林朝英、黄药师站在数丈开外,看着欧阳锋的背影。 黄药师已经隐约觉出了一点这仪式的玄妙,对结果颇有几分期待。 林朝英则是担忧更多,生怕欧阳锋仪式失败,受了打击——虽然她也不知欧阳锋这仪式究竟是为了什么,可连续四十九天住在朝阳峰上,风雨无阻地一日三次祈祀,想必这仪式结果,对他也是极重要。 片刻后,时辰已至。 欧阳锋又遵照仪式要求,脚踏天罡七星步,绕着祭坛走了起来,同时手掐印诀,口诵祷言。 见他开始了最后一次的祈祀仪式,林朝英不禁屏住呼吸,紧张地瞧着他。 黄药师则拿起一把折扇,轻轻摇动着,眼里满是探究好奇。 欧阳锋毫无停歇,踏禹步、捏印诀、诵祷言,足足持续了两刻之久。 当最后一句祷言诵完。 整个祭坛蓦地微微一震,高天之上,不知从何处降下丝丝缕缕的星光,垂落在祭坛之上。 丝丝星光宛如刀笔,在那九块两寸长、寸二宽的白玉符牌上游走雕刻着,所过之处,一条龙蛇般奇形纹路凭空浮现,构成一道道奇形符文。 看到这一幕。 林朝英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黄药师则唰地一声收拢折扇,五指用力攥紧扇柄,眼中满是震撼。 忽地,祭坛之上,一块白玉符牌猛地震颤起来,似是承受不了星光的力量,啪地一声,炸成了玉屑。 这一声轻爆,令林朝英心头一颤,第一时间看向欧阳锋,见他并无失望沮丧之色,似乎对此情形早有预料,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接下来,祭坛之上,又接二连三响起啪啪震爆之声,一块又一块的白玉符牌炸成了玉屑。 林朝英听得心颤,不敢再看祭坛,只紧盯着欧阳锋的脸庞,见他渐渐皱起眉头,神情也变得凝重,芳心不禁随之悬了起来。 正紧张时,忽听黄药师哈地一笑,折扇一拍掌心:“成了!” 他说这话时,林朝英见欧阳锋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凝重的神情也变得轻松,她这才长长舒一口气,看向祭坛,果见祭坛之上,终是剩下了一枚白玉符牌,且变得晶莹剔透,熠熠生辉,上面那些星光雕琢而成的奇形符文,更仿佛活了过来,绽放着某种难言的灵性。 【又卡了我快一个小时。。。今天两章也有九千字,求月票喽!】